第二百二十章
2024-08-01 16:26:18
作者: 白色電話
烏蘭輕咳一聲掩飾自己喉嚨里的笑聲,「醒了,奴婢派人特意去探視了一下,見人是醒過來了,不過被現在宮裡的傳言一氣又暈了過去。」
阿諾點點頭,嘴角的笑容卻怎麼也掩飾不住。這一次雖然動手的沒一點預兆,可效果卻是出奇的好。她站起來,愉快的原地轉了個圈,這樣任性的做一件自己想要做的事已經很久沒有過了,如今做完了的確會有個很好的心情。
「什麼事讓你心情那麼好。」
忽哥赤的聲音從背後傳來,一雙有力的手臂將她攏入他的懷中。
阿諾臉微微一紅,掙扎了下脫離出忽哥赤的懷抱。「沒什麼,只是今天中午樂樂受了欺負,身為娘親我肯定要出手教訓一下對方。」
聽見這話,忽哥赤原本和煦的目光變得冷起來,臉上的笑也頓時消失不見了,「樂樂受了誰的欺負?」
「是四皇嬸……」
阿諾剛想阻止卻被正踏進門的樂樂搶先說了出來,她只覺得周圍的氣息猛然一降,忽哥赤什麼話也沒說,衝到女兒面前一把將樂樂抱起,拔腿就出了屋子。她心裡明白這是要去找德德瑪算帳了,腳下快速追了出去,可她的速度怎麼能同忽哥赤相比,當她追出門的時候忽哥赤早已經沒了人影。
「王妃,王爺這是去給郡主討理去了?」烏蘭瞪大了眼睛問道,心裡卻激動的砰砰直跳。
阿諾頓覺得頭痛,忽哥赤的性格她比任何人都了解。樂樂是他唯一的女兒,他疼的比眼珠子還珍惜,平日就將樂樂寵的無法無天的,如今樂樂受了欺負他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王妃,咱們是不是該跟上去看看?」烏蘭問道,眼裡卻顯出興奮和期待。
阿諾只感覺無語,今日這一仗打完連烏蘭都變的沒有以前穩重賢淑了。「算了,我是不過去了,就說我今日上門請德德瑪吃午膳被德德瑪給氣病了,現在心頭疼在修養。烏蘭,你去瞅著,千萬別讓忽哥赤鬧出什麼大事來。」
「奴婢覺得王爺會有分寸的。」烏蘭欠了欠身子,臉上帶著認真的表情退了出去。
屋內只剩下了阿諾一人,她走到梳妝檯前坐下,看著鏡子裡的自己發呆。
今日她的確是任性妄為了,可是現在瞧見忽哥赤又去幫樂樂出氣她忽然間在心頭有些同情德德瑪。
過了沒多久烏蘭便回來了,一進門就激動的說:「王妃,你沒去真是太可惜了,你不知道德德瑪臉上兩個巴掌印多清晰。咱們王爺的手勁你是知道的,那兩個巴掌可是將所有人都打愣住了。奴婢覺得,若不是四爺回來的話,王爺肯定還會再打兩個巴掌。」
「那木罕瞧見了怎麼說?」阿諾問道。
烏蘭忽然笑了起來,「奴婢就是說,郡主可能衝撞了北安王妃,所以王妃打了我們家郡主一巴掌。雖然我們家郡主受了委屈,但是王妃還是秉著郡主是晚輩決定息事寧人給北安王妃賠罪,所以帶著膳食去了他們院子,沒想到王妃不領情不說還砸了膳食,把我們家王妃氣的現在心頭還疼著,一下午都在休息,連屋子都沒出。」
阿諾聽見烏蘭這樣說,無奈的笑了,「你這樣說那木罕不一定會相信的。」
「怎麼可能不信呢!」烏蘭眼睛裡透出一抹不解,「奴婢話剛說完四爺就發怒了,讓北安王妃靜思己過三個月,回到大都也要繼續禁足。」
阿諾不知道說什麼好了,想了想才問,「王爺打了德德瑪,那木罕說什麼了嗎?」
「四爺只是訓斥了王爺幾句,說德德瑪再如何也是他的嫂子,他心裡有氣也不能直接動手。」烏蘭低聲回道,「不過,王爺似乎根本不在意四爺的訓斥,只是點點頭說了聲『四哥我知道了』。」
聽著烏蘭學著忽哥赤的語氣說那句話,阿諾忽然間覺得烏蘭真是有這樣的天賦,連帶著忽哥赤那種漫不經心冷冷淡淡的語調都學的惟妙惟肖。
「那忽哥赤和樂樂人呢?」
「奴婢回來就是接王妃去正陽殿的,現在天色還早,王爺帶著郡主同四爺直接去了正陽殿看摔跤去了。」烏蘭忙解釋道。
「今日竟然還有摔跤。」
「王妃,咱們不如也早些去瞧瞧吧!奴婢似乎好久都沒有看摔跤賽了,這次又是在草原上,聽說其他的汗王送來了幾名摔跤手,奴婢實在是有些好奇是他們的摔跤手厲害還是咱們的摔跤手厲害。」
聽了烏蘭這樣說,阿諾站起來準備了一下便同烏蘭一起去了正陽殿。平日裡皇宮若是舉辦家宴或者什麼別的活動也會有摔跤,兒時的時候阿諾也常常瞧見這樣的摔跤比賽。沒想到的是,今日祭祖回來可汗竟然還有這樣愉悅的心情來看摔跤比賽。這樣看來,祭祖是一切順利什麼都沒有發生。
往常幾年祭祖的時候其他汗王即使不到場也會派遣王子代表同來,今年看來也不意外。
剛到正陽殿便聽見一片片的喧鬧歡呼聲,一個圈起來的場地周圍擺放著椅子,可汗坐在最上方,其他的地方則是皇子同來使的座位。
按照排行順序,阿諾很快便找到了忽哥赤所在的位置。
雲南王府的人不多,主子統共也就三個,其他王府的主子有的多有的少,未帶王妃來的幾個年輕皇子則是擠在一起吃點心喝茶。
「來看看摔跤,我覺得好久都沒看過了。」忽哥赤伸手將阿諾拉到自己身邊坐下,然後對著烏蘭招手讓她泡茶。
阿諾落座,瞧了一眼看的正興奮的女兒連她來了都沒注意到,心裡有些無奈的笑了笑,「咱們家樂樂應該是第一次見摔跤吧!」
「如今在大都這樣的趣事是少了,當年在上都的時候可是常有的。我記得以前咱們府里還養著幾名摔跤手,這次出來倒是沒有帶過來。」
「你還想著讓他們比比?」阿諾喝了口茶,給烏蘭也指了個位置。
「這有什麼,剛剛老十還說等會兒瞧著他上場呢!」
阿諾朝著那群小王爺所在的地方望去,正見幾個人一起在那起鬨,似乎察覺到了阿諾的目光,一個人忙顛顛的跑了過來。
「五哥,我們聽說五哥當年最喜歡摔跤,剛剛那邊的察合台和窩闊台的小王子說他們這次帶過來的都是高手,說咱們大元恐怕還找不出敵手來呢!」脫歡一臉期待的望著忽哥赤,「要不一會兒五哥你去露兩手,讓他們瞧瞧。」
忽哥赤嘴角少有的含著一抹笑,「都很多年不曾動過了,骨頭都鬆了,恐怕是上不了台了。」
脫歡嘴角微微一抽,臉上露出一個「五哥你在逗我」的表情,「五哥你還是別逗我玩了,幾個月前你還在崖山同那個陸少昊大戰了一場,你的英勇不弱當年,這次一定要上場玩玩,讓我們幾個都瞧瞧。」
「不行了,上次受傷現在還沒好透,實在是不能上場。」
「五哥,你別推脫了,剛剛八哥還說,若不是他心口中箭未好一定要上去給那幾個小王子厲害瞧瞧,如今咱們兄弟幾個裡面五哥你功夫最高,肯定能夠震懾那幾個傢伙。」脫歡繼續說著,似乎認為自己很有把握能夠說動忽哥赤。
忽哥赤無奈的搖了搖頭,「老九,這是你七哥讓你同這麼說的吧!」
「你怎麼知道。」脫歡一臉的驚訝,「五哥你竟然偷聽我們幾個說話。」
阿諾終於忍不住笑了,脫歡在這群兄弟里算是小的了,忽哥赤比他整整大了有八歲,最大的真金更是比他大了十七歲。因為年紀小,且又沒有什麼機會經歷戰爭,通常在宮裡也就是同老十兩個人折騰著玩鬧,特此性格還是比較單純的。
聽見了阿諾的笑聲,脫歡眼睛一亮,「五嫂,我聽說每次五哥摔跤你都會在場觀看,你覺得我五哥的功夫怎麼樣?」
阿諾瞧著這個耍心眼的傢伙心裡不僅覺得更樂了,身側忽哥赤那期待她回答的目光炙熱的讓她覺得心裡都燒的慌。她望了一圈,先是朝著太子所在的地方指了指,「真金也會摔跤;」手指方向一變又指向了那木罕,「那木罕的功夫也很好;」說罷手指又轉向了他們旁邊的愛牙赤,「你六哥以前也上場過。」
脫歡愣愣的望著阿諾,「五嫂,你……」
「既然你所有的哥哥都會摔跤,那為什麼你一直要揪著你五哥不放呢!」
「我聽七哥說五哥的功夫是最好的,所以……」脫歡不好意思的搔了搔頭,一臉的笑。
「所以你就來找你五哥,也不在意他的傷勢是否是全好了?」阿諾的臉色一沉,聲音也變得嚴厲起來。
脫歡只覺得周圍忽然刮來一陣冷風,他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寒顫,「五嫂,我這就回去跟七哥說,說五哥身上的傷勢還沒好,這次他們是無緣得見五哥出手了。」說罷,他朝著忽哥赤行了一禮,「五哥,我先回去了。」說完,拔腿便跑了。
「沒想到阿木爾你故作生氣的樣子竟然那麼嚇人,你瞧老九被你嚇的,跑走的腳步都虛浮了。」
阿諾捂著嘴笑了起來,「我這還不是為了你著想,若是老九再說幾句恐怕你就不顧傷勢直接上場了吧!」
聽見阿諾這話,忽哥赤覺得嘴裡的茶水都變成了蜜一般的甜。他嘴角情不自禁的上揚,眼睛也滿是笑意。阿諾這是在關心他的吧,一定是在關心他。
放下手裡的茶盞,他輕咳了一聲:「其實,我傷勢早已經好了,只是覺得同這些人玩實在是沒什麼意思。若說摔跤,還是和兄弟在一起玩比較有趣。」
不遠處幾個小皇子所在的地方一陣起鬨,阿諾朝那邊望了一眼,「你說你九弟還能撐多久,這麼個喝法肯定一會兒就醉了。」
「老七是特意要整他,你沒瞧見他們幾個都喝的是水只有九弟喝的是酒麼?」忽哥赤抿著唇道。
「那麼遠你也能看出是水是酒?」阿諾眼裡冒出好奇,難道水同酒的顏色不同麼?她又朝著那邊望了望,「好像看起來都一樣。」
忽哥赤耐心的同她解釋,「你看看斟酒的人,這幾個斟酒的人都是他們的親信,只有老九身邊的人是老七的。而且,他們輪流來喝,老九卻沒停下過,即使如此那幾碗酒下肚也不可能沒一點感覺的。」
「你怎麼知道的那麼清楚。」
忽哥赤笑了起來,眼裡的愉悅不是假的,「這是我們小時候整老七的辦法,沒想到被他給偷學了。」
阿諾仔細想了想,少年時他們的確是常常在一起喝酒,老七的年齡比著真金他們算是最小的,每一次都是老七喝醉她倒是沒留意。如今想來,他們幾個兄弟竟然還有這樣的默契,阿諾不禁笑了起來。可嘴角的笑容還未散去心裡便生出了一陣難以言喻的悵然,這時間過的可真快。
「哎呀,怎麼能這樣呢!」
身邊的烏蘭抱怨了一句,氣的連連跺腳。
阿諾回過神來,朝著摔跤場望去,只瞧見一個摔跤手垂頭喪氣的從場地里走出來,很顯然是輸了。
「這都第三把了,再輸下去可就丟了我們大元的臉了。」烏蘭氣呼呼的說道,彎腰給阿諾添了杯茶水。
「那人是誰?」阿諾好奇的問了一句,這個選手看起來不像是摔跤手,身形比起那些摔跤手看起來瘦弱多了。這樣的人,看起來應該是哪個閒著沒事下場玩鬧的貴族子弟。
「窩闊台的小王子,聽說他是個高手,從小到大都很喜歡摔跤。」
「是嘛!」阿諾漫不經心的道,這樣的貴族倒是有,不過真的親自下場的卻不多。即使是忽哥赤幾個兄弟,除了兄弟間會在一起摔跤外,其他的時候大部分都是旁觀者,很少下場。
「我聽說大元朝的高手多如牛毛,如今慕名來瞧瞧竟然讓小王覺得有些浪得虛名了。」窩闊台的小王子臉上帶著高傲,語聲淡淡的卻透著一股子挑釁的味道。
可汗聽見他的話依舊不動聲色,只是側頭對著身邊的內侍吩咐了幾句。內侍一路小跑的直奔著忽哥赤這邊跑來。
阿諾心裡有些煩,可汗這是要挽回面子讓自己的兒子下場了,如今這樣一來忽哥赤想要拒絕也沒那麼容易了吧!
一隻手從身邊伸過來抓住她的手,溫暖的手心燙了她的手背,忽哥赤對阿諾淡淡的笑著點點頭,嘴裡只是吐出兩個音節:「放心。」
內侍跑過來還有些喘,先是站定行過禮後才開口:「五爺,可汗說您最擅長摔跤,如今這情況您看讓誰上場合適呢!」
忽哥赤望了一眼那內侍,目光停留在了場上的窩闊台小王子身上,「只是玩玩而已,讓哈森上去同他交兩手試試。」
「是,奴才這就去請哈森大人出手。」內侍認真說道,恭敬的躬身退了兩部才轉身朝著真金所在的地方跑過去。
阿諾只覺得自己感覺到了那邊瞟過來的目光,順著目光望過去正見哈森從那邊走出來,一身侍衛的緊身服套在身上,臉上帶著認真和嚴肅。只不過,哈森只是淡淡的瞧了這邊一眼,見阿諾望過去立刻將目光收了回去。
哈森是真金身邊的貼身侍衛,他跟隨真金多年從來都是低調不出頭的,可為人雖然沒有那麼多的存在感卻不能否認他的功夫很高。他的心思細密,做事從來都是有把握了才行動,若是出手就一定會想辦法取勝。
真金對哈森囑咐了幾句,哈森尊敬的對著真金行了一禮便下了場。
阿諾有些好奇真金竟然沒有推脫便讓哈森下了場,而哈森更是不多說一句話直接就聽命行事。
身邊忽然有一隻手攔住了她的肩頭,帶著醋意的聲音從臉龐傳來,「看什麼呢?他就那麼好看?」
阿諾有些無奈的撇了撇嘴,「我只不過是有些好奇,按說哈森是比較低調的,即使以前你們在一起摔跤也沒見過哈森下場,你是怎麼知道他會摔跤的?」說到這裡她停頓了下又繼續道:「按說以真金的性子這事情肯定不會讓哈森去,他應該會另派高手下場比試,為什麼今天卻是願意讓哈森出戰了。」
「你不要搪塞我,這根本不是你心裡想的問題。」忽哥赤聲音裡帶著一分氣性,他將阿諾的臉龐扭過來,「我就是特意讓哈森下場的,真金是太子,想要壓過窩闊台的小王子又顯出我大元高手如雲一定要讓哈森去。一個侍衛他都打不過,那窩闊台還敢再挑釁嗎?你不要說你根本沒想到這一點,你到底剛剛在看什麼?」
阿諾翻了個白眼給忽哥赤,什麼時候忽哥赤變得竟然這樣敏銳了,連她的心思都猜了個七七八八。她嘆了口氣道:「我只是羨慕,哈森對真金可謂是忠誠,且他的性格沉穩低調,無論真金讓他做什麼他都不會質疑便去做。這樣的侍衛,真是難得。」
「哼,我的烏恩奇也很忠誠,功夫也一樣不輸給哈森。」忽哥赤不滿的道,目光望向了烏恩奇,「你有沒有興趣一會兒下場比試一把玩玩?」
「忽哥赤……」阿諾焦急的喚了忽哥赤一聲,手底下用力扯了一把他的衣角,「你到底想要怎樣?」
烏恩奇是受傷斷臂的,雖然功夫依舊在,可卻已經打了折扣。況且,這傷勢是因為搶奪阿諾同忽哥赤兒子屍首而受的,當時斬斷手臂的一幕阿諾至今都不能忘,從而她也一直覺得愧疚烏恩奇很多。
「屬下聽王爺的。」烏恩奇沉聲道,聲音里透出一種難以言喻的堅定。
烏蘭聽見伸手偷偷的扯了一把烏恩奇,低聲同他說了句什麼,烏恩奇只是瞪了她一眼,嚇的她也不敢再多說了。只是,那一雙漂亮的眼睛裡透出的幽怨實在讓阿諾心裡難受。
「烏恩奇,你別聽忽哥赤胡說,這場摔跤哪裡用得著你去比試,哈森若是輸了自然有其他太子府的人給他出頭。」阿諾沉沉的道,躲開了烏蘭感激的目光。
烏恩奇臉上的神色變得有些僵硬,他一個轉身已經朝著忽哥赤單膝跪下,「王爺,烏恩奇若是下場絕不會輸。」
「好,等會兒若是真有不錯的對手你就下場去玩玩。」忽哥赤爽快的說道,似乎這樣的安排他早已經做好了。
阿諾瞪了他一眼卻沒有再開口,烏恩奇的一隻手臂是沒了,可他仍舊是忽哥赤身邊最得力最忠心的侍衛。更何況,烏恩奇心裡恐怕也一直有個結,一直對於沒有了手臂而耿耿於懷。曾經烏恩奇更是生出了隱退的想法,是忽哥赤執意將他留下,且地位也未曾變過。
阿諾心裡暗暗的嘆了口氣,烏恩奇剛剛的話無非是想要告訴所有人,即使他少了一條手臂也一樣會贏。倔強要強,這樣的男人真是同他的主子一樣的脾氣。
摔跤比賽阿諾是沒什麼興趣繼續看了,於是便一個人離開了位置朝著不遠處的小花園走去。
花園很精緻,即使這座行宮往年並沒有什麼人常住,可這裡依舊是每日都有人進行打理。
「東西拿來了嗎?」
「已經拿到了,我們家夫人要的東西可是帶來了?」
「這便是解藥,混入水中服下便能解了毒。」
剛轉過一處花叢便聽見不遠處的兩個人的對話,阿諾透過那花叢的縫隙朝著說話的人望過去,心裡一陣狂跳。
這說話的人一個是迷失身邊的丫鬟諾敏,一個則是個漢人。
這次跟過來的大臣之中也有漢人的家僕,可是這是迷失的丫鬟,迷失是蒙古人,身邊的丫鬟也是純蒙古人的血統。蒙古人對於漢人總是帶著歧視,向來不會同漢人在一起有什麼牽扯瓜葛。
很顯然,這樣的對話是在進行一次交易,解藥兩個字又是特別的敏感。
甘麻剌是受了重傷,身上也的確是中了毒,雖然有御醫同後來趕過來的桑格對他進行醫治,可餘毒卻一直都沒辦法清理乾淨。這「解藥」兩個字十分的敏感,只是一聽便猜到了是甘麻剌身上餘毒的解藥。
阿諾又朝著那兩人瞧了一眼,諾敏將手裡的東西給了漢人,那漢人也將一個小小的藥包遞給了諾敏。這樣的交易原本就是十分簡單的,條件也都是兩人的主子先談好的,他們作為奴才無非是跑跑腿而已。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諾敏同那漢人自然不會多做停留,各自瞧了瞧周圍便裝作是互不認識的陌生人分開走了。
阿諾再次望了一眼那漢人,更是有些好奇諾敏給他的東西是什麼東西,見那漢人沒有什麼防備便遠遠的跟了上去。這個漢人奇怪,她想要知道他背後的主子是誰。
達翰爾朵雖然不如真正的皇宮那麼大,可是卻也不小了。這次來的人,皇族居住的地方是比較靠里的中心位置,而大臣所住則是外圍的宮殿和院子。
阿諾一路跟著那人朝著外圍走去,越走心裡越是覺得不對勁。一路上以來這周圍的人只感覺越來越少,天色也在漸漸的變暗。她猛然停下了步子,朝著那不遠處依舊不緩不慢朝外走的人看了一眼,咬了咬牙轉身拔腿便跑。
她雖然心裡好奇,可卻也不能真的跟過去。對方雖然一開始比較警惕周圍,可後來似乎根本不在意周圍有沒有人,更何況對方這一路走來不緊不慢的模樣怎麼看都有些問題。
阿諾快速的跑到一個拐彎的地方躲起來,偷偷的朝著那人又望了一眼。果不其然,對方突然停下了腳步朝著身後看了一會兒,因為離的比較遠便瞧不出對方的表情,可這個行動已經讓阿諾猜到對方早知道她跟在後面的事情。若是被跟蹤依舊裝作不知道,那麼便是有意要引著她去。
這漢人不簡單,有甘麻剌的解藥便一定會同那群刺客有關聯。無論是否身懷武功,單論一個男人她都不可能輕鬆逃脫。更何況,她還是傻乎乎的跟著對方進入人家設下的陷阱。
阿諾心裡一震後怕,若是再被抓了不知道又要受怎樣的罪。身體情不自禁的抖了抖,那段被抓往崖山的日子實在太恐怖了。
「主子,可是要屬下繼續去跟著。」
一名身穿黑色衣服的暗衛忽然出現在阿諾的面前,阿諾一愣才想起來忽哥赤早已經拍給她了數名暗衛。雖然跟的距離不近,但也算是給她有著一些保障。
「去跟著,看看那人究竟是什麼人。」
「是,屬下一定會查探清楚。」那黑衣暗衛對著阿諾行了一禮,隨後便快速的跟了上去。
阿諾仰起頭看了看天色,這個時候天已經開始黑了,算算時間她出來的時候也不短了。來的時候一路上也算是記住了一些特殊的地方,這樣回去還算是一路順暢。
剛走到遇見那漢人的小花園便被忽哥赤出來尋人的忽哥赤給瞧見了,忽哥赤一臉的陰沉,好不容易緩和的一點溫暖也因為急著找人而消散的一乾二淨。
「你去了哪裡?為何不告訴我一聲。」忽哥赤只覺得自己心裡的一塊大石頭終於落地,可悶著的那口氣卻又讓他難受。阿諾離開的時候只是說走開一會兒,可他等了許久還未見到她人回來。
他有些粗魯的一把拉住阿諾的手腕,「你要知道,這裡雖然是行宮,可卻並不安定。」他找不到阿諾後便查問見到阿諾的下人,一路找到花園就沒了消息。他一遍遍的找,都找了好幾遍了才見到她。自從她被陸少昊抓過以後,他就再也不敢冒險,恨不得時時讓她就在他的眼皮子低下。
「我只是隨便逛逛,誰知道在這花園裡見到了一名漢人,所以就跟過去打算瞧瞧他的主子是誰。」
「漢人有什麼,這行宮裡的漢人無非就是那個人的奴隸,有什麼可看的。」忽哥赤冷冷的道,「你也知道這段時間刺客的行動一直都沒斷過,我早懷疑了他們在我們人中放了奸細,你以後不許再外出。雖然有六個暗衛跟著你,但一樣不安全。」
阿諾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說了,她也只是好奇。不過,面對忽哥赤她是不能說出那人有可能就是同刺客有聯繫的,若是說出來且查了一遍鬧的天翻地覆的又證明不是,她很有可能被人反咬一口。因為她也是漢人,是有可能特意製造混亂來迷惑眾人視線的。
回到正陽殿宴席已經開始準備了,烏蘭正同烏恩奇在說著什麼,烏恩奇一臉的嚴肅目光瞧見忽哥赤的時候忽然閃過一抹亮來。
他快步走到忽哥赤身旁,「王爺,您終於回來了,剛剛可汗已經準備派人去尋王爺了。」
忽哥赤嘴角一揚笑了,「找本王做什麼?」
「聽說是大公子醒過來了,所以可汗很是高興,打算讓王爺代表他去探望大公子。」烏恩奇緩緩的道,目光卻是掃過了阿諾。
「王妃,剛剛太子妃在尋你,似乎是有什麼急事。」
闊闊真找她,可汗又讓忽哥赤去探望剛剛甦醒的甘麻剌,阿諾心裡頓時明白了,看來可汗已經懷疑了。
忽哥赤手輕輕捏了捏阿諾的手心,「你同烏蘭去瞧瞧,我去趟暖陽宮。」
阿諾對他點了點頭,「你什麼時候回來?」
「不會耽擱太久。」忽哥赤回答道,說罷便帶著烏恩奇一起離開了。
烏蘭愣怔的望著忽哥赤同烏恩奇離去的背影,眉宇間帶著一抹的惆悵。
「怎麼了?」阿諾瞧見她這幅樣子心裡就覺得不好受。
「王妃,你說他心裡究竟想的是什麼?剛剛你不在的時候他也上場比試了一回,雖然是一隻手臂,可仍舊贏了比試。下來的時候他已經很累了,可臉上卻帶著一種我無法看透的快樂。他開心什麼?證明了自己的實力嗎?」
阿諾也順著烏蘭的目光望過去,瞧見烏恩奇那挺直的後背和沉穩的步子似乎明白了些什麼,「他或許也只是想要告訴我同忽哥赤,失去一條手臂並不算什麼,他依舊是忽哥赤最得力的助手。而且,他或許也是不想讓我同忽哥赤一直惦念著,愧疚著。」
「王妃,我似乎有點懂了。」烏蘭喃喃的回道。
阿諾無奈的笑了笑,「我們去暖陽宮,這個緊要的時候闊闊真也不知道會是什麼事情找我。」
「太子妃最近也不知道是不是轉性了,怎麼突然間對王妃親近起來了。」烏蘭壓低了聲音道,又瞅了一眼周圍才繼續說:「王妃,你要小心,別她又是要使什麼詭計。」
「烏蘭,我會注意的。不過,這些話可不要對外人說。她是太子妃,我們可不能讓別人拿了我們的把柄。」阿諾囑咐道,並非是真的怕烏蘭亂說,只不過是為了安撫烏蘭。闊闊真的事情,只能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暖陽宮距離正陽宮並不算很遠,闊闊真前段時間身體不適眾所周知,這次跟著來祭祖也一樣是很少露面。如今,雖然正陽宮內正在舉辦宴會,但她不去參加也沒人會覺得有什麼不對。更何況前些日子甘麻剌受傷,東宮又一次傳出了闊闊真病倒的消息。
踏入暖陽宮便見托婭著急的在門前走來走去,一看便是失了分寸的。聽見有人走來的腳步聲,她則是急切的朝著門口處望過來。
暖陽宮不算大,達翰爾朵的宮殿雖然精美奢侈卻並不是以宏偉壯麗為主要風格,每一處宮殿占地都不算大,只能算是小宮殿。正因為如此,花園才顯得比較多,景致也比較好。更何況,雖然宮殿不大,但數目卻多,整個達翰爾朵卻是不小的。
「王妃,您來了,我們家娘娘在屋內正等著您呢!」托婭臉上終於鬆了一口氣,那細白的額頭上都能瞧見一層細細的汗來。
「烏蘭,你同托婭去準備點茶水吧,我有話單獨要同太子妃說。」阿諾淡淡的吩咐道,心裡已經開始做出猜想。即使闊闊真沉不住氣托婭也不會如此,如今看來的確是發生了什麼重要的大事。
推門進去,闊闊真已經站在門口等著了,見到阿諾進門立刻焦急的走過來把她拉入屋內,反手便將門重新關的嚴嚴實實的。
阿諾微微皺眉,「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了,怎麼這樣驚慌。」
「王妃,您一定要救我的性命。這一次我們真的是顧慮太少了,冒了這個頂替的險便以為沒有人知曉。可是如今,可汗都派了人在查,我想恐怕可汗已經看出了什麼,所以才一直派人在這裡監視著。」
「可汗?」阿諾眼中閃過一抹不解,「你慢慢說,最好能夠從頭說起。」
闊闊真想了一瞬,再次開口說道:「我是前兩天才發現的,說起來也是有些巧,我看見一個女婢偷偷摸摸的進了我的房間偷東西,後來我就讓托婭找人跟著那女婢轉了一圈,最後瞧見了女婢進了可汗所住的宮殿。我們雖然是東宮,可我也聽托婭說過太子妃向來很少同可汗接觸,可汗也從來不會將注意力放在我們這些女眷的身上。但是這兩天卻是異常,有些太奇怪了。」
「就這些?」阿諾聽她一說便有些明白了,恐怕可汗懷疑的是她同迷失兩人一起聯繫了那些刺客,所以才叫人來查探一下。
「我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因為我們是女眷,若是有人想要拿捏我們也一定是皇后不會是可汗。如今太子爺已經知道我是個假貨,現在是在祭祀之中他恐怕不予追究,但是我怕回去以後太子爺一定會有所動作。若是這個時候可汗也發現了我的身份,那我便是必死無疑。更何況,河圖已經不見了,我萬死難辭其咎。王妃,你想想,若是我現在裝病暴斃同托婭一起脫身可行?」
「你說什麼?」阿諾眼底快速閃過一抹驚訝,愣怔的望向了闊闊真。
闊闊真似乎並沒想到阿諾會有如此大的反應,一時間竟然愣在了那裡。她想了想才小心翼翼的開口,「我是說,若是此時我裝病暴斃是否能同托婭一起脫身離開?」
「不是這一句。」阿諾冷冷的道,眼底也閃過了一抹冰冷。
不是這一句?闊闊真眉頭皺起,努力的想著自己剛剛說過的話。其實,前面說了什麼並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最後的這一句。若是可汗真的發現了她是個假的,假冒皇家之人的罪名一定會讓她死的透透的。
阿諾望著她靜靜的等著,可周圍卻依舊是沉默的。最終她實在沒辦法繼續再等,只能開口打破了沉默,「你剛剛說河圖已經不見了?」
闊闊真一愣,臉上立刻露出了愧疚的表情,「當初的確有人來找我,說是想要同我合作取得河圖。可是我並沒有同意與他們合作,真的。」她忙解釋道,心裡更是覺得忐忑。
這件事原本她是想要瞞下來的,如今卻被她自己一著急給說漏了嘴。她心中暗罵了自己幾句,為何以前她可以小心翼翼謹慎微小,如今卻是覺得自己越來越傻了。
想到這裡,她反而讓自己鎮定下來,以往她是一個小小的侍妾,是被打壓的小人物,為了自保一定會想盡辦法。如今,她身份不同了,可頭上卻是像懸著一把刀一般讓她不安。正因為不安,所以她才會一直出現紕漏。
阿諾想了想,望著已經冷靜下來的闊闊真反而覺得這一件事似乎並沒有轉機,「你知道對方是誰嗎?」
「是西夏人,一個帶著面紗的女人。」闊闊真回答道。
「真金知道嗎?」
闊闊真低下頭,聲音也被壓低了許多,「太子爺是知道的,正因為太子爺知道那人同我有聯繫,所以我才不敢同那人有什麼牽扯。」
「既然如此,那河圖應該還沒有丟。你看到的河圖應該就是真金特意放在那裡給你看的,這件事你可以不用放在心上了。」阿諾緩緩的道,「但是對方若是發現河圖是假的一定還會來找你,你要想辦法把她的落腳點打探出來。」
「王妃,你可是認識她?」
阿諾點了點頭,「是認識。」剛開始聽說洛書被偷她的確有些驚訝,可後來一想河圖若真的被偷真金怎麼可能會讓闊闊真知曉?更何況,這個闊闊真還並不是真的闊闊真。想到這裡,她便能猜出那河圖一定是假的,為的是引拓跋煙容上鉤。
拓跋煙容不僅是她的仇人,真金也一定不會放過這個女人。她一直都知道拓跋煙容同闊闊真有過接觸,可卻不知道目的何在。如今,聽河圖丟失,那麼一切就能想通了。洛書已經落入對方的手裡,河圖一定不能再丟失。對方迫不及待的想要河圖,為的便是破譯河圖洛書的秘密。
傳說之中,河圖洛書均是至寶,可怎麼使用卻根本沒有人知道。
「王妃,既然河圖之事並沒有什麼,可汗派人監視我們豈不是真的是懷疑了我的身份?」
阿諾搖了搖頭,「不是你想的那樣。」
「王妃,你可是有什麼消息?」闊闊真再次焦急的問道。
「你放心好了,可汗並不是懷疑你的身份,你安心做你的太子妃便可。不過……」阿諾又望了一眼闊闊真,沉聲繼續道:「雖然你現在身份在這裡,但我希望你能遠離幾個公子。」
闊闊真又是一愣,可只是一瞬便回過神來,她慎重的應道:「我明白。」
同闊闊真又一起聊了幾句,如今正是敏感的時期,阿諾自然也知道怎麼來安撫著闊闊真好好的。兩人說完話時間已經不早了,烏蘭已經開始催促阿諾便回正陽殿。
正陽殿裡一片熱鬧,宴席正準備要開始。
阿諾同烏蘭一起去了女眷那一側落座,等著皇后察必同夫人南必一起過來開宴。這種事情向來不是阿諾所喜歡的,只是如今她卻是想要看看。
南必身份比皇后要低上一些,自然來的也是比皇后要早不少。這次出席的女眷,除了裝病的闊闊真同真的被打的受了傷的德德瑪以外均出了席。大臣來的不是特別多,可女眷卻是不少。不知道是抱著怎樣的心思,大臣的家眷里必定會帶著一名未嫁人的小姐。
「南必夫人到。」
殿外傳來一聲通告,所有的女眷均站了起來。
阿諾也站起身來,靜靜的望著大殿的門口。等了約有一會兒的功夫南必才姍姍來遲,一步步的踏入到殿內。
「都免禮吧!」她一步步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淡淡的說了一句。
阿諾也隨著坐下來,朝著南必那邊望了一眼。南必也正巧望過來,臉上掛著的笑讓阿諾瞧著心裡帶著一點不舒服。
殿裡的大臣家眷開始帶著家裡的小姐出來露面,一個個的在南必的面前請安露個臉。
「說來也奇怪,這時辰也不早了,怎麼皇后娘娘還沒有來。阿木爾,你猜皇后還需要多久才能到。」身旁的座位上,娜仁托雅似乎無意的對著阿諾說了一句。
阿諾斜睨了她一眼,「該來的時候自然就來了。」
「我聽說德德瑪現在還迷迷糊糊的昏睡著,你下手也夠狠的。」娜仁托雅笑著道,臉上的開心毫不掩飾。
阿諾白了她一眼,「你不是同她關係很親密麼,怎麼沒過去瞧瞧?」
「你肯定是看錯了,我只是經常同她偶遇而已,說起來親密我可是不如迷失。」娜仁托雅又說道,臉上還帶著一副「你難道不知道」的表情。
「走水了,走水了……」
阿諾臉色一變,還未做出什麼反應大殿裡面已經開始慌亂起來。
「王妃,我們快走。」身後的烏蘭忽然間伸手便拉住阿諾,直接將阿諾從座位上扶起來。她聲音特意壓低了不少,「王爺吩咐過奴婢,若是出現什麼狀況便讓奴婢立刻送王妃前往宮門離開。」
「宮門?」阿諾詫異道,「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那樂樂人呢?」
「王爺說他早已安排郡主離開,如今便讓奴婢同暗衛一起護送王妃離開達翰爾朵,草原之上自然會有人接應。」
聽了烏蘭的話阿諾算是明白了,忽哥赤應該早已經有了察覺,所以他才會先將一切都安排妥當。
大殿內變得有些亂起來,阿諾快速的掃過所有女眷,身邊的娜仁托雅已經準備離開。臨走前還對她使了個眼色,而南必則是坐在殿內,似乎並不清楚發生了什麼。此時阿諾才算明白,南必比起察必皇后來的確還是差了一些。
宴會距離開始的時間已經很近了,按說身為皇后察必應該已經到場,可今晚察必卻一直遲遲未到。再聽烏蘭話里的意思,察必皇后這個時候應該已經偷偷上了岸了吧!
「殺人了,殺人了……」
正猶豫之間,忽然聽見殿外傳來一陣慌亂的喊叫。喊叫的聲音雖然不大,但句子卻喊得清楚。殺人了,那證明對方已經行動了。
「我們快走。」阿諾臉色一變,此時已經顧不得分析什麼情勢,離開這處島嶼才是最重要的。
烏蘭從小便是在忽哥赤身邊服侍,有時候還會跟著上戰場。雖然她並不會什麼武功,可她卻並非是那種遇到事情就會慌亂的人。
「奴婢明白。」烏蘭低頭應道,立刻拉著阿諾就快步朝殿外走去。
剛出了殿門便感覺到不對,遠處一片火光沖天,院內也是一片凌亂。侍衛已經動手,同那些不知何處出來的黑衣人打鬥了起來。
「烏蘭,我們從側門出去,這裡已經開始打鬥了,我們要快點離開。」阿諾表情慎重,這樣的情況證明整個達翰爾朵已經開始亂了。
話音剛落,六名黑衣暗衛已經出現在她的身側。原本阿諾身邊只是四名暗衛,如今卻是六名。由此可見,忽哥赤已經猜出會有一場混亂,為了保護她安全離開才會增加兩名暗衛。
一行八人直接朝著側門走去,路上即使遇上打鬥也不會動手,躲避開後更是連看也不看一眼。
達翰爾朵是建立在河心小島之上的,想要到草原上必須要乘船。為了讓這座行宮防禦嚴密起來,整座行宮的出口只有一個,那便是宮門口的碼頭。
忽哥赤早已經有所安排,出了正陽殿便直接朝著碼頭走去。
可這群黑衣人的數目實在不少,一路上都能見到打鬥。
阿諾心裡有些焦急,按照如今的情況,她已經開始有些擔憂碼頭是否已經被占,草原上是否還有另一撥的刺客埋伏。
「王妃……」
正走著,忽然聽見身後有烏恩奇的喊聲。
阿諾幾人停下步子,轉身正見烏恩奇帶著一隊人馬追過來。
「烏恩奇,忽哥赤呢?」阿諾快速掃了一圈烏恩奇一行人,在其中並未發現忽哥赤的身影。
烏恩奇走過來,先是行了一禮,隨後才開口道:「王妃,現在情況有變,請王妃跟隨在下從另一條路離開。」
阿諾一聽便明白最擔心的事情恐怕已經發生,但這個時候實在沒時間問情況。她快速決定下來:「好,我跟著你們走。」
一行人直接轉彎,朝著達翰爾朵的另一處小道走,方向正是同碼頭相反。天色已經暗下來,周圍的一切也變得模糊不清。
夜,在這個時候來了。
望著眼前的一處人工湖,阿諾已經明白了忽哥赤的安排。這裡是河中心,此處湖正是通往河面的活水。湖上有小舟,乘坐小舟便能順著湖面的水劃到河中,再由河中划到岸邊。只是,這處湖似乎已經荒廢了許久,位置更是有些偏僻。
「王妃,烏恩奇只能送王妃到此,我再派兩名護衛保護你離開,烏恩奇便回去接應王爺去了。」走到湖邊,烏恩奇停下了腳步說道。
「忽哥赤可會有什麼危險?」阿諾急忙問道。
「王爺同可汗在一起,可汗身邊高手如雲王爺應該不會有事。可汗已經下令將所有刺客捉拿,王爺自然也是需要人手。」
「烏恩奇……」烏蘭眼裡帶著擔憂,她張了張口卻沒有說出心裡想說的那些話。她想要烏恩奇小心一些,可這話當著這些人的面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烏蘭,照顧好王妃,等王爺同我一起回來。」
烏蘭點了點頭,「我會的。」
烏恩奇再次行了一禮,帶著人快速的朝著遠處著火的宮殿走了。
天空已經被火焰染紅,遠處一片光亮,濃濃的煙味已經隨風飄散了過來。
阿諾最後望了一眼那被染紅的天空,跟著烏蘭幾人一起上了小舟。小舟在湖中一直朝著一個方向划動,最後到了一處假山之前。
這地方通往外面,按說應該會有很多人把守。即使沒有人把守,那建造的時候也會考慮這裡會被人利用,即使不封死也會設置一些讓人無法通過的障礙。可阿諾卻是明白,皇宮裡向來不會封死所有的路,出路更不會只留下一條。
眼前的假山瞧起來是很難翻越,因為這座假山直接坐落在水中,形態陡峭想要翻越根本不容易。
跟隨而來的侍衛之中一人拿出一塊令牌,快速的在假山上找到機關開啟的按鈕,令牌插入其中扭動了兩圈,小舟頓時開始晃蕩起來。
轟隆隆的機關開啟聲悶悶的從水底傳來,面前的假山猶如一道石門般緩緩的上升。
「王妃,這裡竟然會有機關。」烏蘭驚訝的瞧著眼前的一切,臉上帶著不可思議的表情。
阿諾早已經猜測到這裡會有機關,也正是達翰爾朵里的另一條出路。
假山上的石門一點點的升起,裡面是黑洞洞的一片,當石門升到最高的地方時,一股水的腥味從山腹傳出。
又是一聲輕響,眼前出現了第一簇火苗。兩道油燈鑲嵌在石壁的兩側,一盞盞的亮了起來。
小船根本用不著再划動雙槳,直接順著開啟的水流進入山腹之內。船剛剛進入其中,那侍衛便立刻用木漿碰觸了一下石壁上的油燈。轟隆隆的機關再次開啟,整個假山的石壁又一次開始動了,緩緩的下沉一點點的合攏。
山腹內的水流很快,可以說是有些湍急。小舟晃晃蕩盪的一路超前,兩邊的油燈也開始一點點的熄滅。山洞內的空氣開始變得有些悶起來,若是堵在這個洞裡一定會被悶死。終於,漸漸的到了盡頭,可盡頭卻仍舊是一堵石牆。
知道機關所在的侍衛忙上前去打開出口,可連續動作了幾次都未見有任何的動靜。他臉上帶著詫異又帶著疑惑不解,咬牙又重新嘗試了一遍。
「是不是機關出了問題。」阿諾皺眉問道,輕緩的聲音在這山洞裡顯得十分沉悶。
侍衛一臉的愧疚,「王妃,屬下已經嘗試過打開機關,可卻並未有任何的反應。」借著還未熄滅的燈火,他望了阿諾一眼,繼續道:「恐怕……」
「還有其他的路嗎?」阿諾打斷了他的話,一切都擺在眼前她並非是傻子怎麼可能瞧不明白。機關打不開,從遠處到近處的燈火逐漸熄滅,那麼證明這裡的空間是封閉的,若是一直困在這裡有可能會被悶死。
「王爺說這是最秘密的一條出路,當初建造的時候便是為了快速通過假山直接出行宮,所以並未修建其他的通道。」
「既然如此,我們可以直接退回去嗎?」阿諾眉頭越皺越深,她已經明白了如今的困境,若是找不到其他的出路,那麼只能重新推回去。
「不能,這裡的機關只能從外面打開。」侍衛的臉上帶著深深的愧疚,自己的主子將如此重的責任交給他,可是他卻沒有辦法順利完成。
阿諾心裡一涼,一種難以言喻的絕望正在心底慢慢生成。出不去,退不了,這樣夾在中間要麼後面有人打開通道來救她,要麼就是前面的石牆被打開能夠出去。否則,他們只能死在這條通道里。
遠處的油燈又滅了一盞,她咬了咬牙,「先想辦法把燈熄掉,我們儘量少說話,將呼吸放平緩一些。忽哥赤若是一直得不到我們離開的消息一定會猜到我們在這裡,我們只能等著,等著他來救我們。」
侍衛幾個眼底快速閃過一抹驚訝,望向阿諾的眼中多了一絲敬佩。這樣快的下了決斷,且面對死亡依舊冷靜,的確不是一般的女人能夠輕易做到的。
幾個人對視了一眼,一點點的用船槳將船吃力的划過去,用上功夫將油燈一盞盞的熄掉。山洞沒有了燈火照亮立刻黑下來,即使是近在咫尺也無法看見對面是誰。
這是一處完全黑暗且完全封閉的世界,人在黑暗中常常會有一種恐懼,但如今無論怎樣恐懼都只能壓制下去。
「王妃,奴婢有些害怕。」烏蘭輕輕的拉住阿諾的手,她一直都沒有開口說話,可是卻不代表著她不害怕。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黑暗,一點點的光都看不見,船在晃蕩著,山洞裡難聞的氣味也讓她心裡更加的害怕。
「我也很害怕。」阿諾輕聲道,聲音裡帶著一抹嘆息的味道。
烏蘭的手緊了緊,「你說王爺要多久才能來呢!」
「應該快了,烏恩奇也一定回來的。」
「嗯,王爺向來是最果斷的,這次一定也能最快的發現我們被困。」
阿諾沒有回答,只是她明白即使再如何快速也要先將可汗保護周全。若是不上岸,那麼也就不會發現她沒有出去。所以,是否能夠快速的來救他們,只有看那些刺客的數目多不多,剿滅的是否順利了。
時間似乎變得很漫長,黑暗之中已經讓人分不清究竟過了多久。這一處山洞並不算大,即使早已經開始注意節省空氣依舊會感覺到越來越悶。
「王妃,雖然王爺說過這裡的機關設置的十分巧妙,但是屬性仍舊想要從水下走走試試。請王妃,能夠准了屬下的提議。」黑暗之中,一名侍衛終於忍不住開了口。
「不用。」阿諾毫不猶豫的開口拒絕,「既然忽哥赤說過有機關,那麼我們現在根本就闖不出去。」
「可是……」那侍衛開了口,話卻是只說了前兩字便再也無法說下去。
「若是容易從水下進出的話,當初設計這條密道便沒有了任何作用。」阿諾聲音在黑暗中顯得十分的輕柔,可卻依舊帶著一分淡淡的感覺。這樣的感覺會讓人有種心安,莫名奇妙的便會安靜下來。
周圍又變得靜悄悄的,只剩下一點點從假山外傳來的水聲。可即使是這點水聲,依舊很小很小。
聲音越小越能證明摺扇阻隔起來的石門越厚,這樣厚重的石門想要破開都是不容易的。
阿諾坐在船上,只感覺自己的呼吸越來越困難。周圍很安靜,安靜的讓她不由自主的想起很多很多。想起最初來到這個世界,想起忽哥赤同她的點點滴滴,想起前世羅晨對她的照顧,想起甘麻剌、那木罕、徐曉沫、文應允、淺荷、玉兒……
她嘴角漸漸的上揚,露出一抹苦笑。這個時候,她竟然還想起了拓跋煙容。
胸口開始疼了起來,心裡悶的就像糊了很厚的一層紙。阿諾開始有些模糊了,開始想起了真金……她在想,若是當初真金沒有那麼對待她,若是兩個人都能努力的前進一步,如今又會怎樣呢?可惜,這只是想想罷了……
阿諾用力的呼吸一口氣,腦海里一直停留在忽哥赤的身上。那一襲紅衣,那英氣的臉龐,那有些深邃的燕窩,他霸道張狂的表情。
「人將死的時候真的會有幻覺嗎?」阿諾用盡力氣,聲音輕的似乎連她都聽不見。
「咔嚓」
一聲清脆的響聲傳來,引的所有人精神一震。
轟隆隆的機關開啟聲緊緊跟著傳入山洞,腳下的船也開始隨著聲音的響起而顫抖。石門一點點的被打開,身下的船猛然衝撞上了另一道石門。
牆壁上的燈光再次亮起,朦朧的光芒將周圍的一切照亮。
阿諾覺得心口猛然一輕,如同快要被渴死的魚忽然又被放進了魚塘。她快速的深吸了幾口氣,這個時候已經顧不了許多了。
「王妃,有人來了。」
侍衛已經站了起來,提高了警惕準備隨時應對前來的人。
小船也開始動作,一點點的朝著入口處划去。
這條山洞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只是眨眼的功夫便瞧見了一條游過來的小船。
「殿下,是雲南王妃。」一個聲音響起,在這山洞中隆隆迴蕩。
「把她帶到我船上來,你們去出口處瞧瞧,看看是否能打開。」真金的聲音很輕,可在這山洞裡依舊伴著一點更輕的回聲。
阿諾眉頭一皺,沒想到來的竟然是真金。
「王妃,有人來救我們了,真是太好了。」烏蘭虛弱的說道,她半躺在船上,望著阿諾傻乎乎的笑著。
阿諾垂眸望著她,緩緩的點了點頭。
烏蘭強撐著自己爬起來,「王妃,奴婢扶你起來。」
阿諾擺了擺手,他們是一起被困的,雖然困的時間並不是特別的長,可是這缺氧以後整個人也都會跟著疲憊。「不用了,我們就在這裡歇息一會兒。」她的聲音並不高,可在這比較安靜的山洞裡還是能讓所有人聽的清楚。
原本正打算過來將阿諾帶到真金船上的侍衛停下了腳步,轉過身望著真金等待下一步的指示。
真金擺了擺手,淡淡的道:「去看看出口的機關,是不是哪裡出現了問題。」一邊說著,一邊示意乘船的侍衛將船劃入山洞內。入口處的石門留下兩人守著,小船緩緩的順流入洞。
「是,屬下這就辦。」這名侍衛伸手在牆壁上扣動了幾下,一條繩索嘩啦一聲上面落了下來。他提氣翻身,雙臂一展便落在了鐵索之上。
阿諾旁邊的侍衛也是一臉的驚訝,他來之前自己的主子已經將這裡的機關告訴給他,可卻沒有提過這裡還有一條鐵索。侍衛臉上的表情變得慎重起來,裝作不經意的偷偷望了一眼真金。
那侍衛去的快回來的也快,走在鐵索之上竟然如履平地。他重新落在船上,對著真金行了一禮,「殿下,開啟的機關被人從外面卡主了。」
「你可有辦法解決。」真金聲音徐緩,雙眸在這樣昏暗的山洞裡依舊平靜明亮。
那侍衛沉聲道,「屬下只能嘗試一番。」
真金伸手從懷中套出一塊令牌,甩手便扔給了那名侍衛:「一定要打開,不得有誤。」
「是。」那侍衛又一個翻身,再次上了鐵鏈,順著鐵鏈朝著那石門上面爬去。
阿諾幾個人所在的船原本就不算大,暗衛六名、侍衛兩名、加上她同烏蘭一共十個人。十個人雖然盡力都讓自己少占一點空間,可這條船依舊有些擁擠。
真金一行人的船雖然也不大,但好在數目多。兩名侍衛對視一眼上了真金的侍衛船,另有兩名暗衛也跟著跳了過去。
「可汗也是要從這裡離開行宮的嗎?」真金的船剛靠近,阿諾便問道。
「碼頭上的人比較多,行宮裡也多處宮殿失火。這一次對方的人的確不少,約莫有五千人左右。我們還是低估了他們,且小看了那些人的手段。」真金盯著阿諾有些蒼白的臉看了一會兒,眉頭快速的皺了下又鬆開,「你試試看能否站起來。」
阿諾望了一眼那雙深褐色的眼眸,點點頭嘗試著動了動手腳。雖然最初很難受,如今卻還是好了很多,手腳都沒有受傷,她動了動便被烏蘭扶著站了起來。
「你還是到我船上來好一些,這裡既然被動了手腳也一定有人在外面埋伏。」真金話說的很明白,這裡被動手腳,石門外一定埋伏著殺手。
阿諾深吸一口氣,大方的應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