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八章

2024-08-01 16:26:12 作者: 白色電話

  甘麻剌的隊伍走的很快,駿馬飛馳在草原上,眨眼便走到了草原的深處。一片綠色的草地,高低不平卻又能夠一眼望到很遠。他快速將周圍查探了一番,又一次鎖定了方向,手一揮,沉聲道:「走,那邊。」

  此次出行帶來的守衛均是上過戰場的親兵,更是皇家直屬可汗的軍隊。一個命令下達根本不會有人反駁,即使讓他們去送死也沒人會多說一句話。

  甘麻剌一馬當先直朝北面行去,身後的隊伍立刻跟隨而上,數十匹駿馬雖然快速卻依舊保持著完整的隊形。

  忽然一聲馬嘶,領頭的甘麻剌所騎乘的馬突然被絆倒,沉重的身軀狠狠的摔在草地上,連帶著坐在馬背上的甘麻剌也一同被甩了出去。

  「有埋伏,注意……」

  

  一聲呼喊,緊跟著衝過來的侍衛忙拉扯韁繩。然一切為時已晚,衝刺的慣性根本讓他們停不下來。前面的十數個人均落入陷阱,坐騎受傷人也被拋了出去。

  平整的草原之下忽然鑽出一隊人馬,人數約有百人,一個個身上都穿著綠色的勁裝,臉上也用顏料塗成了綠色。手裡的刀鋒利且淬毒,幽蘭的光芒昭示著他們所含的毒素見血封喉。

  甘麻剌空中一個翻身穩穩落地,腳步剛站穩便聞耳旁烈烈風聲。腰間剛劍已經拔出,「叮」的一聲架住看來的款背大刀。他眸色中閃過一抹冷冷的殺意,手用力一台將那柄刀格擋開兩寸,劍如長蛇已經靈活刺了出去。

  身後的刺客身上的衣服帶著一條黃色的花紋,看來身份在這次刺殺中應該不低。見到長劍刺過來,手中的刀立刻轉了方向,身體一扭便已經避開,大刀卻是在同時又砍了過去。

  甘麻剌怒喝一聲,長劍再次一轉,一撥一挑再將大刀擊開。身子朝後退了兩步,長劍橫凶做出一個防守的姿勢來。

  這名身上衣服帶黃條的刺客的確是這次行動的領頭人,他的武功也是這隊人馬中拔尖的了。

  他冷靜的掃了一圈周圍,這一次埋伏並非是為了一次達到目的,他們要一點點的讓整個車隊不安,開始懷疑警惕。每一次刺殺對方自己這邊便會有不小的損失,拼著失去性命也要讓對方恐慌起來。昨日兩次刺殺除卻這個目的外還是為了惹火對方,引出對方深入草原中了埋伏給予一點小小的教訓。

  草原十分廣闊,藏個數千人根本不成問題。埋伏不是困難的,困難的是引的他們追出來。而如今,既然來了,那便是沒有不留下對方性命的道理。

  甘麻剌快速讓自己冷靜下來,知道自己中了埋伏便一定要想辦法將這群埋伏他的人除掉。可這群人的功夫不弱,他們又無所防備失去先機,想要速戰速決已經不可能。此時,他已經顧不得下令,任由帶來的人馬自由廝殺,而他便要擒賊先擒王。

  「擒賊先擒王」的念頭快速閃過,甘麻剌已經再次出手。

  草原之上,殺聲傳出老遠。濃重的血腥味開始散開,夾雜著青草的味道飄散到很遠的地方。

  甘麻剌手中長劍快速連攻,他的功夫不弱,只是實戰經驗實在不多,面對這個功夫同樣不輸於他的頭領,他根本不能確定是否能夠拿下對方。可即使如此,他仍舊要一拼。

  黃道頭領眼睛裡充滿了血絲,瞧著甘麻剌的目光似乎想要將他生生撕吃了一般。一聲怒喝,大刀舞的虎虎生風,每一刀都似乎用盡功力。

  甘麻剌長劍靈活,可耐不住對方的刀實在是沉重。雖然他用了四兩撥千斤的辦法,但仍舊無法破開對方的刀法尋出破綻。

  兩人僵持十數招,那黃道頭領一聲怒喝,雙目一凸直接舉刀便砍了過來。甘麻剌眉頭一皺,長劍直接刺向對方腰間。

  黃道頭領死死盯著甘麻剌,大刀用盡力氣朝著他就砍過去。這一刀快而很,刀沉且鋒利,再說又加了毒。

  甘麻剌一驚,對方看來是要拼命,拼著直接受傷也要讓他吃苦頭。

  甘麻剌咬牙瞥過目光,手裡的長劍更是快上三分刺入那黃道頭領的腰內。緊跟著抬起一腳便用力將對方踢出,身體藉機朝後極閃,大刀的刀刃從鼻尖划過,風刺痛了他的皮膚,他相信只要再近那麼一絲他的脖子就會直接被這一刀砍斷。

  劍尖染血,黃道頭領腰間被捅出一個血窟窿,鮮血朝外冒著,染紅了他身上穿著的綠衣,就像在這草原之上開了一朵嫣紅刺目的花。

  「拿命來。」黃道頭領大喊一聲,不顧腰間傷勢再次攻了上來。

  甘麻剌臉上露出凝重的神色,這樣拼命的打法他從未遇見過。對方是刺客,所走的招數不該是詭異和暗殺麼?即使是要人命的招數也不該是如此拼命,如此一來這一群人看起來不像刺客反而更像死士。

  黃道頭領全身殺氣泛濫,大刀一招接著一招,每一刀都拼盡全力去要甘麻剌的性命。他知道甘麻剌的身份,可汗忽必烈的嫡孫,太子真金的嫡長子。如此尊貴的身份,若是在這裡死去,那一定能夠打擊到真金同忽必烈。

  甘麻剌越打越覺得心驚,對方的似乎根本不在意身上受了多少傷,只要還沒有死,那麼就會一直用盡全力攻擊。只是對手十幾招而已,幾次都差點給予他致命的一刀。身上的衣服被劃破數道口子,若不是他身上穿了貼身軟甲,此時恐怕早已經中毒身亡了。

  黃道頭領似乎也發現了端倪,刀舞的更是用力,即使無法讓甘麻剌中毒而死,那也要用盡全力砸碎了他的骨頭。

  原本便是中了埋伏,對方功夫不弱,道具淬了毒,如此一來甘麻剌一行早已經落了下風。若非此次出來的人都曾經上過戰場,對戰功夫自然不弱,雖然招式並不華麗,可每一招都是殺人最簡單最直接的招式。即使如此,人數依舊在減少。

  所有人都緩緩的後退,漸漸的圍成一個圈來,打不過只能拖延,希望有人能夠發現不對派人來支援一把,否則他們只能硬拼到死了。

  草原上的氣氛變得十分緊張,甘麻剌一行人在極力的防守,除了不被一刀斃命外也要防著對方給自己身上劃傷。淬過毒的武器,特別是見血封喉的毒藥,即使沾染一點也有可能會立刻死掉。

  圍成的圈漸漸的越縮越小,所有侍衛背靠背的支撐著。這是戰場中的一種隊形,將自己身側交給自己的隊友,只有足夠的信任才能夠發揮出最大的威力。

  甘麻剌拎著長劍有些氣喘,他已經在對方身上劃出十三道傷口,鮮血將那綠色的衣袍快要染成紅色了。可即使如此,對方仍舊是用力的劈砍,似乎那些傷口根本不存在一般。

  甘麻剌眸中閃出慎重,這個黃道頭領功夫不弱,更是用這拼命的打法,兩人對招之時對方根本不顧身上是否受傷,目的只有一個,讓他受傷。他深吸一口氣,手緊緊的握住劍柄,既然對方不要命了,那他就也冒險一次,再拖一會兒。

  黃道頭領心中十分焦急,身上到處都是傷口,他每一招都會牽扯住那些劍上,疼痛讓他腦海里更加清明,可畢竟拖不了多長的時間。他可以無視那些疼痛,但是卻不能無視那些一直流淌不止的血。

  握住刀柄的手臂開始有些顫抖,身體也開始有些發虛,甘麻剌看似無目的的攻擊,可每一招下手的地方都是有血脈的部位,這樣心思縝密他是沒想到的。如今,他要做的就是在倒下前將甘麻剌給殺了。

  一聲怒喝,黃道頭領再次沖了上去,他天生力氣就很大,所學的刀法均是大開大合的招數,這一次他要拼勁全身力氣用最後一招。黑色的眼中閃過一絲必死的信念,手裡的刀握的更緊。

  甘麻剌突然間覺得對方的氣勢變了,從不畏生死變成了必死拼命,從這種情況看來對方應該是強弩之末,他只要身體靈活能夠多拖一會兒時間對方便會倒地,會失血過多而死。握住長劍,靜觀其變,不為傷敵只為全身而退。

  大刀砍過來,直衝著甘麻剌的脖頸,刀背沉重刀鋒刃利。甘麻剌身體靈巧朝後一退,手裡的長劍已經迎了上去。一聲刺客的鋼鐵相撞之聲後,握著長劍的手開始疼起來。這樣的力氣比剛剛更大,他的虎口處已經受了傷。

  黃道頭領似乎原本便是這樣的目的,用力量將甘麻剌震傷,只要甘麻剌身體稍微遲鈍一分,那他便能有把握一刀砍中。

  甘麻剌快速甩了下手,咬牙堅持握著長劍,他不能輸,他一定要鷹。

  黃道頭領雙眼微眯,嘴中一口血沫子吐了出來。大刀再次朝著甘麻剌砍過去,橫劈一刀,左劈一刀……

  武器相撞聲音不絕於耳,甘麻剌感覺整條手臂都是疼的。他忍著痛,雙眸中依舊露出些許驚訝。眼前的男人是以怎樣的一顆心來攻擊,不畏疼痛也要一刀一刀砍過來。

  然,此時根本沒有時間留給他來驚訝,大漢猛然一聲怒喝,身體頓時跳了起來。

  黃道頭領身體原本就是很強壯,流出那麼多血沒想到還能跳起來攻擊。一刀從上到下直接劈了過來,刀鋒映著陽光閃出讓人驚懼的寒冷,這一招一瞧便知很強。

  「哐」

  一聲脆響,甘麻剌手中長劍應聲而斷。大刀劈頭砍下來,只覺得冷風如針尖一般刺在頭頂。這若是砍中了,他的腦袋一定會成為兩半。

  甘麻剌心中終於生出了一股驚懼,雙眸死死的盯著那快要落下的大刀。他一聲輕喝,身體陡然朝下一躺,抬起腳便踢了上去。借著踢那黃道頭領的一腳,他的身體也跟著快速朝後退了數尺,大刀用力砍落,正中他的胸口。

  一股疼痛直接襲上腦海,甘麻剌只覺得嘴中一甜,血直衝出口。這一刀的力量果然大,除了將他的劍砍斷以外竟然還砸斷了他幾根肋骨。全身都被這一擊砸的疼痛難忍,身上的軟甲也被這一刀看出一條口子,裡面穿的衣服已經劃破,露出一個貼身帶著的護心鏡來。

  黃道頭領沒想到甘麻剌竟然還沒死,但此時已經受傷下一擊便再也沒力氣阻擋。他的身體晃蕩了一下再次穩住,手裡的刀再次緩緩的抬起。「甘麻剌,今日……今日就是你的死期。受死吧……」

  甘麻剌望著那再次被舉起的刀,嘴角終於露出一抹笑來,他望著天空,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一聲重物落地的聲響,預想中的大刀卻久久未能落下。甘麻剌再次睜開眼睛,只瞧見他的身邊正躺著死不瞑目的黃道頭領,那額頭上是一支鋒利無比的弩箭,鮮血正順著傷口緩緩的淌下來。

  馬蹄聲漸近,甘麻剌朝著趕來的人馬望了一眼,終於疲憊的再次笑了,雙眸一閉暈了過去。

  「殺……」

  烏恩奇抬起手,腳踢馬腹已經當先沖了出去。

  圈子內的侍衛瞧見支援一道心中一喜,副統領一聲令下集體朝著包圍外衝去。

  裡應外合,加上鋒利無比的弩箭,剛剛還殺的他們只能防守的刺客如今已經轉變成了待屠羔羊,刀光閃現,弩箭機簧響聲不斷。慘叫連連,血腥瀰漫。

  只不過沒多久,草原便再次歸於一片平靜。

  青草地上鮮血已經染紅了綠草,一片片的如同開了鮮艷的紅花。烏恩奇快速指揮著鐵騎打掃戰場,檢查受傷侍衛的傷勢,查探刺客身上是否有解藥。然而令人失望的是,這批刺客除了沒有一個活口外,身上除了武器什麼也沒有帶。

  整理完一切,烏恩奇也覺得這群人實在是有些詭異。如今已經連續對他們一行人攻擊了三次,三次攻擊刺殺的地方都是距離可汗不遠的地方。若是目標是可汗,那是否該直奔著可汗所在的車架去呢?

  「大人,大公子受了傷,是否先抬回去醫治?」

  「有外傷嗎?」

  「面前沒有發現,只是查到肋骨斷了三根,手臂的臂骨錯位。屬下已經開始準備擔架,以免肋骨刺入內臟。」

  烏恩奇嘆了口氣,望了一眼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甘麻剌,「速度整理好一切,回行。」

  原本已經平靜下來的車隊忽然又開始喧鬧起來,睡的有些迷糊的阿諾眯著眼睛坐起來。望了一眼外面忙忙碌碌的下人來回的跑,她不解的又將目光放在了車旁已經下馬休息的忽哥赤身上。

  車隊已經停下休整了不短的時間,傷者也都有了安排。按說這個時候也算是休息夠了,該啟程的時候怎麼又亂了起來。

  一直因為趕路坐在車內的內眷在停下後便下車休息,撐起了涼棚,擺上了小桌,泡上一壺茶在等著下次出發。

  阿諾因為有些累,又有些犯困所以並沒有下車。於是,雲南王府的涼棚內只坐了忽哥赤一個。烏蘭站在忽哥赤身邊,給忽哥赤倒茶。這時候瞧見阿諾醒了,臉上露出了驚喜,「王爺,王妃醒了。」

  忽哥赤放下手裡的茶杯,望見阿諾正從車內透過窗子往外逛。「下來走走,還要過會兒才會啟程。若是慢的話,今日中午應該就是在此休整了。」

  阿諾瞧了一眼馬車,見樂樂根本不再車上,應該是在她睡著的時候已經下了車了。她鑽出馬車,跳到地上,走入涼棚。「不是已經休整過了麼?怎麼還一直停在這,可是又發生了什麼事了?」

  烏蘭快速的給阿諾倒上茶,「聽說是追擊刺客的人受了傷,剛剛才帶回來,現在隨行的御醫都趕了過去。」

  「追擊?」阿諾眉頭一挑,「刺客既然是來行刺,那肯定是有後招。烏蘭,你說是他們受了傷?」

  「是的,烏恩奇緊跟著就去支援,說是中了埋伏。大公子受了重傷,是給人抬回來的。」烏蘭解釋道。

  阿諾原本不在意的臉上表情忽然變成了驚訝,隨後又夾雜著一抹的擔憂,「甘麻剌也太衝動的了,來行刺三次都不留下什麼線索,對方是算好了每一步的,這樣貿貿然的就去追擊,中埋伏是肯定的。」說罷,她已經站了起來。

  忽哥赤眼皮抬起,漫不經心的問道:「你想去哪?」

  「當然是去看甘麻剌。」阿諾斜睨了他一眼,「你侄兒受了傷你還有閒心坐在這裡喝茶,忽哥赤你可真是坐得住。」

  「我自然坐得住,若不是我侄兒現在回來的就是一具屍體。」忽哥赤冷冷的道,「給他點教訓,否則他永遠都不會長記性。」

  「教訓?」阿諾忽然被他氣笑了,「那教訓也不該是你給的。」轉念一想,立刻又瞪大了眼睛,「忽哥赤,你明知道會中埋伏還讓他去追擊,烏恩奇那麼巧的趕過去是不是你派去的?你為什麼不阻攔著?」

  忽哥赤微微眯起雙眸,「阿木爾,你到底跟誰是一家?」

  阿諾聽他這話不再開口,瞪了他一眼就打算朝前走,去太子府馬車所在的地方探望甘麻剌。

  「我已經讓樂樂去了,你不用去了。他現在昏迷不醒,沒個一天兩天很難醒過來。」忽哥赤淡淡的道,從椅子上站起來,冷冷哼了一聲大步走到馬邊翻身跨上了馬背,「這會兒別亂走,營地里有些亂。」說罷,打馬便走了。

  阿諾瞪著忽哥赤走遠,心中有些生氣。這個男人總是如此一意孤行,若是因為他這樣的安排讓甘麻剌送命了怎麼辦?

  「王妃,奴婢覺得王妃這會兒還是別過去的好。」烏蘭將阿諾扶到桌邊坐下,「這會兒太子府那邊肯定十分的忙亂,大夫人一定會在大公子身邊守著,您這個時候過去豈不是找不痛快。」

  阿諾一口飲盡瓷杯內的茶水,緩緩的點了點頭。迷失對她的態度從那些亂七八糟的傳言裡就能知道,不知她到底哪裡得罪了迷失,這個女人同一隻瘋狗似得咬著她不放。

  「雲南王妃真是清閒,這會兒還能坐在這裡悠哉的喝茶。」

  一個聲音從遠處傳來,德德瑪同自己的兩名婢女慢慢的朝著這邊走過來,身邊還有一起過來的娜仁托雅。

  阿諾臉上露出了不耐煩的表情,「哦?北安王妃難道很忙?既然很忙,那阿諾就不留你下來喝茶了。」

  德德瑪聽她這樣一說,臉上帶著的笑容一僵,這個時候說自己不忙豈不是更應了她剛剛說阿諾的話,可若是說自己忙,那更是順了阿諾的意思讓自己走遠點。

  娜仁托雅露出一抹笑來,偷偷的給阿諾打了個手勢。

  「你們漢人都是這幅樣子,心眼一個比一個多,哼……」德德瑪生氣的罵了一句,狠狠的瞪了阿諾一眼,「聽說這次刺客也是漢人,說不定雲南王妃還能認識呢!只是希望王妃若是知道一些什麼可千萬別瞞著,瞞著的話那些漢人也不會領情,任誰都知道你可是漢人里最高級的奴僕呢!他們想要殺你的心,恐怕比可汗還多。」

  阿諾嘴角含著笑,對著德德瑪更是嘲笑般的揚了揚下巴,「原來這次的刺客竟然是漢人,北安王妃的消息可真是靈通。」

  德德瑪見她罵了阿諾也沒引得對方生氣,且還一臉嘲諷的望著她,頓時心裡的火往上一竄。若不是阿諾,那麼她要嫁的便是忽哥赤,怎麼可能會是那木罕?

  身邊的娜仁托雅一副看戲的樣子,她以前也是這樣,經常被阿諾堵的說不出話來。如今,她看到別人這樣被阿諾連諷刺帶嘲笑的樣子心裡竟然那麼的開心。說句話,也不知道德德瑪從哪裡聽說她同阿諾有過節,這些天一直有事沒事的找她閒聊。聊的話裡面大部分都是在罵阿諾勾引忽哥赤,聽的她心裡煩的恨不得將德德瑪轟出去。

  德德瑪眼睛忽然一亮,「娜仁托雅姐姐,你不是也有話要對雲南王妃說嗎?」

  娜仁托雅一愣,隨即便明白過來德德瑪這是想要讓她出口幫忙呢!心中不滿的罵了一聲,這傻姑娘是不是從小吃牛糞長大的。

  「娜仁托雅,你挺閒啊!」阿諾一臉的笑,笑眯眯的樣子裡帶著一抹幸災樂禍。

  娜仁托雅無奈的搖了搖頭,「我是有件事找你,淺荷如今也跟過來了,正在父親的馬車上。你若是真的閒的話,就去瞧瞧她吧,我看著她心情不太好。」

  這次輪到阿諾愣住了,從她離開大都後就再也沒機會瞧見淺荷,先是被劫持沒有辦法聯繫,隨後是去了安西府,好不容易回到大都又被忽哥赤關在王府內。如今,聽見淺荷的消息實在是好。一路行來,她確實有些無聊,有淺荷陪她說話一定會好很多。

  德德瑪正想要再開口說話,卻被從遠到近的馬蹄聲打斷了。

  阿諾也順著馬蹄聲望過去,正見甘麻剌坐在駿馬上,身後跟著一隊侍衛,似乎是在巡查營地。

  那木罕也瞧見了這邊的奇怪組合,眼中透出的威嚴只是瞧一眼便讓人有些受不了,他的目光落在了德德瑪的身上,和煦如風的聲音里硬是透出一股子寒冷的味道,「德德瑪,馬上就要啟程了,你在這裡做什麼?」

  德德瑪一聽這話臉立刻就拉了下來,狠狠的瞪了阿諾一眼,「臣妾瞧著雲南王妃在涼亭里喝茶十分自在,所以便想著來討要一杯茶喝。」

  「別……」阿諾連忙接過話去,「北安王妃你可是忙人,瞧著如今車隊比較亂的情況下我還坐著喝茶實在是看不過眼,所以你不是來討茶喝的,你是來訓斥我的。」

  「你……」德德瑪臉都綠了,這是擋著她的面向她夫君告狀啊!

  阿諾站起來,走了兩步望向了那木罕,「剛剛北安王妃還說這次行刺的人是漢人,問我是否有什麼知道的沒說。話說,那木罕,你家王妃的消息夠靈通啊,我都不知道是漢人她竟然就知道我知道什麼沒說。」

  娜仁托雅差點笑出來,可這個時候笑純粹是打了德德瑪的臉,於是她給自己身邊替身婢女一個眼神,三個人偷偷摸摸的溜走了。

  那木罕原本就常年在軍營之中領兵,他的五官雖然精緻眼神卻是嚴肅的,「德德瑪,你還不快回去。」

  德德瑪心裡氣的恨不得直接撲上去給阿諾兩巴掌,可這個時候她若是真的動手吃虧的肯定是自己。不知為何,這個念頭一出她心裡就更堵得慌了。她氣的一甩衣袖,帶著自己的女婢就走,連一句話都沒同那木罕講。

  見德德瑪被氣走,阿諾再次坐回涼亭,且對著那木罕坐了個下來喝茶的手勢。

  那木罕搖了搖頭,「還要巡視營地,過會兒午膳後便會啟程。」

  「甘麻剌的職位由你來頂替了?」阿諾問道,可這句話卻根本沒有問的意思,因為她能夠百分百的肯定是由那木罕來接管了車隊的警戒安全。

  那木罕臉上依舊是一副嚴肅的表情,「這群人來者不善,甘麻剌經驗不足,如今他又受了傷,所以可汗便下旨由我來接管車隊護衛指揮使。」

  「是漢人做的嗎?」阿諾輕聲問,那雙黑亮的眼睛就像兩顆美麗的寶石一般。

  那木罕終於笑了,「別聽德德瑪胡說,根本查不到一點線索。這裡是大草原上,若真是漢人行刺,不知道他們是如何得知我們行程進行埋伏的。」

  阿諾沒有接話,只是點了點頭,可心裡卻知道那木罕的話中有所保留。

  那木罕對她也點了下頭,騎著馬帶著侍衛便繼續巡視車隊去了。

  馬車外的雨如同從天空潑下來的一樣,噼里啪啦打在車頂上,帶著水汽的風從窗外湧入車內,瞬間便將車廂內的毯子染濕。

  阿諾忙起身關車窗,關窗子的一瞬間她透過雨幕瞧見外面的大草原成了黑沉沉的一片。這雨下的實在是大,轟隆隆的雷聲隨著雨點落地便響了起來。不知為何,阿諾忽然想起當初來到這個時代的瞬間,雷電劈入身體全身都是麻木的。

  她彎腰走到車廂門旁,推開了一個細縫朝外看,閃電如同巨龍盤在車隊的頭頂,隨時都有可能劈落下來。

  「娘,我怕。」樂樂的小臉上露出了恐懼,小手緊緊的捂著耳朵。可即使如此,轟隆隆的雷聲還是不停,就像有一口大鼓在耳邊使勁的敲一般。

  阿諾將車門合攏,伸手將樂樂摟入懷中:「樂樂不怕,娘在你身邊呢!」

  樂樂將手放下來,身體也因著阿諾的安慰和溫暖的懷抱而放鬆了下來,「娘,為什麼天會打雷呢?」

  阿諾笑望著女兒,「因為天空上有雲,雲層相撞會發出很大的聲音,並且有可能產生火花,這樣才會出現我們瞧見的閃電和聽見的雷聲。」

  「可是烏蘭說過,這是因為有人做了壞事,所以上天在懲罰那些壞人。」樂樂瞪大了眼睛,「娘,這雷真的會劈壞人嗎?」

  阿諾愣住了,嘴角不自在的抽動了兩下。雷劈壞人,那她是不是就是樂樂口中所說的壞人?望著自己女兒那雙好奇而明亮的眼睛,阿諾無奈的笑了,「烏蘭說的不對,若是雷會劈壞人,那麼這世界上怎麼壞人還是那麼多?」

  「那為什麼呢?是不是雷的眼睛不好使,所以總是劈歪了,所以才讓壞人好好的活著呢!」樂樂又問道,因為好奇反而是她剛剛的恐懼跟著消散了不少。

  阿諾想了想,「如果說雷可以劈了什麼,那麼一定是最高的東西。比如說,現在,我們一直在草原上移動,可是整個大草原都是很低的草,若是雷劈下來很有可能會劈到我們。特別是拿著旗子的那些人,一不小心就被雷劈了。」

  說完這句話,車廂內忽然間沉默了。樂樂望著阿諾,阿諾也望著樂樂。兩人四目相對,似乎都愣住了。

  「娘,那他們是不是會很危險?」

  阿諾此時才反應過來,這種天氣再繼續往前走的確很危險,萬一若是引的天空的雷電劈落下來,那一定會死很多人的。這裡是草原,又下著暴雨,一道雷可能會死一片人。想到這裡,阿諾忙爬出車子,瞧見雨中並沒有忽哥赤的身影,阿諾心裡一慌便對著車夫喊道:「忽哥赤呢?」

  雨下的很大,周圍也因為雨滴砸落而變得很吵。這個時候,小聲說話根本就聽不見,距離即使很近也要用喊的。

  那車夫是阿諾的侍衛之一,聽見阿諾的問話立刻就回答道,「王爺去前面車上了,雨下的太大了,總不能還讓王爺騎馬走吧!」

  「叫人去告訴忽哥赤,我有事情告訴他,讓他到馬車裡來一趟。」

  「娘,你說阿爸會信娘說的話嗎?」樂樂小臉上滿是擔憂,「若是阿爸相信了,可汗不相信怎麼辦?」

  阿諾臉上的表情也跟著樂樂的問題而變得有些慎重,她所知道的問題在這個時代應該是沒有人會知道的。何況,這個時代的人通常都比較迷信,若是這樣解釋原因肯定會覺得很奇怪,更是會引起別人的好奇。為何別人不知道的事情而她卻能知道,難道她身上隱藏著什麼秘密?

  樂樂見自己的娘不開口了,表情也變了,小臉也跟著愁了起來。

  阿諾想了一會兒,既然不能實話實說,那麼就編造一個故事吧!

  正在這時,忽哥赤回來了,推開車門進到了車內。身上有些濕,衣服上的水印看的清清楚楚。

  「怎麼了?」他臉上帶著擔憂,先是將母女兩個都打量了一遍,隨後才鬆懈了一些。「是不是雷聲太大有些害怕了,若是怕的話我就留下陪著你們。」

  「這雨下的那麼大為什麼不停下來休息呢!」阿諾試探的問了一句。

  「連著遇到刺客,若是停留恐怕又會多生事端。所以,即使雨大了一些也是可以慢慢超前趕路的。」

  「阿爸,那不停下來會不會被雷給劈到。」樂樂插話道,小臉上滿是擔憂。

  忽哥赤將她從阿諾的懷裡抱到自己的腿上,「雖然也聽過雷電會劈倒大樹,但應該沒有那麼湊巧劈到車隊吧!」

  「可是娘說,若是一直走不找個低洼的地方駐紮停下休整真的會劈下來呢!」樂樂慎重的說道,小臉嚴肅的望著忽哥赤。

  忽哥赤望向阿諾,「為何你會這樣說。」

  阿諾嘆了口氣,「那年我回南宋,路上遇到一個村子著了火,好奇的問了一句才知道那村子是被雷給擊中了,大火燒掉了好幾戶人家。後來,村裡有個老者說,只要是在平坦的地方,越高的東西就越容易招到雷擊。」

  「你的意思是……」忽哥赤眉頭挑起來,眼中的神色變成了認真。

  「我們現在是在草原上,這草原地勢平坦,周圍的樹又不多,若是雷劈下來肯定是先劈中那些拿著旗子的士兵。不如為了安全著想,我們還是找個比較低的地方先停下來休息吧!」阿諾試探的問道,等著忽哥赤考慮出結果來回答她。

  「轟」

  一聲巨響,樂樂嚇的身子一顫就哭了起來。

  阿諾顧不上車內灌入雨水而打開窗子一看究竟,遠處的一棵大樹被雷電劈中,凶凶大火在這昏暗的天氣里一眼就能瞧見。

  忽哥赤臉上露出凝重,他輕輕拍了拍女兒的後背,「樂樂不怕,爹爹去去就來。」說罷將樂樂重新遞給阿諾,翻身下了車。

  許是因為這雷劈的太巧,或者是這樣的響動也引起了車隊的注意,更多人則是有些害怕和恐懼。

  車隊緩緩的停了下來,不多會兒又開始超前走,只是改變了方向,似乎在朝一個什麼地方而趕路。

  阿諾瞧見這樣的情況心裡才算真正的鬆了口氣,望著車外的大雨和那厚厚的烏雲靜默,祈禱著這場雨希望能夠快些停止。

  草原上是有比較低洼的地方,這地方雖然積水多了一點,但卻是一個避開雷電最好的地方。車隊人馬均停在這低洼處,除了侍衛在外守衛外所有人都躲在馬車內。這一場雨不會下的很久,只要再過一會兒就會停止。

  阿諾抱著樂樂在車裡說話,手裡拿著話本子給樂樂講故事。馬車內的光線並不好,因此車內一直放著一盞小燈。

  忽哥赤坐在車廂的另一邊,半眯著眼睛瞧著自己的妻女。他是一個冰冷的人,從小失去母親的他並沒有得到過多少的溫暖。可汗雖然對他寵溺疼愛,可畢竟身為帝王,平日朝政多而繁雜,即使對他關心也有疏忽的時候。

  他從小便跟在真金身邊,兄弟之中他同真金最為親厚。但這兄弟情卻依舊沒辦法讓他有家的感覺,無論是在太子府還是在雲南王府,他都覺得是一個人,孤獨冰冷。而如今,他心裡卻很暖,暖洋洋的感覺讓他全身舒暢。

  忽哥赤手緊緊的握成了拳,望著阿諾兩人又緩緩的鬆開,他要將這一切都保護好。他的眉頭微微皺起,淺褐色的眼中卻是堅定的,他一定要快些找出那個害死阿諾父母的男人,要證明他的清白,要讓阿諾一輩子都留在他的身邊。

  雨聲越來越小,雷聲也已經消失了。車隊再次緩緩的超前走,因這一場雨,恐怕再走一段時間便要紮營休息了。

  推開車窗,窗外是一片雨後的草原。風中伴隨著泥草的味道吹入車內,加上眼前的這一片美景實在是讓人放鬆。

  天已經明亮了很多,厚重的雲已經散了,露出後面如同清洗過般的湛藍蒼穹。

  阿諾伸手出了車外,這樣的景色的確是不常見的。以往上草原的時候大部分都是晴天,若是天氣不好便根本不會出門。如今為了祭祖,一直行走在大草原之上,見到這樣的景色實在是一種運氣。

  「王爺,剛剛伺候在周圍查探發現了一些蛛絲馬跡,似乎我們避雨的時候有隊伍想要偷襲,可不知為何又突然撤退了。」車窗外,烏恩奇騎著馬匯報情況,臉上依舊是嚴肅的沒有一絲笑容。

  忽哥赤對他擺了擺手,淡淡的說了一句,「知道了,這些事情那木罕會處理,我們不用理會。」

  烏恩奇向來是最忠心的一個,忽哥赤說無需理會他便立刻退下不再多說一個字。

  阿諾嘆了口氣,「這群刺客究竟想要做什麼,難道就是為了騷擾我們讓我們延遲行程麼?」

  「雕蟲小技,想要讓我們一直緊張防備直到疲累後再派出大隊伍偷襲,這樣的計策是不錯,可緊張防備的無非是那些侍衛。我們每一個王府都有自己的隨從,可汗身邊也有親衛,即使防備也不會不注意自己身體是否充實。」忽哥赤不屑的說道,眸底卻閃出了一絲精光。

  阿諾想了一會兒,「那這樣說後面還會不停的有人偷襲,直到我們到達目的地為止嗎?」

  忽哥赤站起身準備下車,聽見阿諾的話後回頭道,「這些你不用擔心,我會好好保護你的。」

  阿諾不知道他為何又突然說出這樣的話,只是愣愣的望著忽哥赤下車離開。

  「娘,阿爸好像變了。」樂樂突然說道,漂亮的眼睛裡滿是好奇。

  阿諾緩緩的點頭,這樣的感覺她也有。她從窗子朝外望去,因為剛下過雨,路並不好走,車隊前進的很慢很慢。照這樣的速度,天黑前恐怕也走不了多遠。

  雨水將草原的地面變得一片泥濘,走過的道路都有很明顯的痕跡。若是真有追兵追過來,順著這條道路走便行了。

  阿諾無聊的望著馬車外,瞧著侍衛泥濘的在泥地里行走,這樣的情況還要趕路,可汗心裡究竟想的是什麼恐怕沒人清楚。

  正愣神間,一隻鷹從遠方飛過來,目的地十分明確正是可汗所在的馬車。

  瞧見這隻鷹,阿諾頓時覺得心裡有種預感,這鷹帶來的消息應該不會是太好的消息。

  果不其然,過了沒有多久車隊便再次停了下來,安營紮寨不再前行。從忽哥赤離開以後,直到半夜阿諾才再次見到他。

  「是發生了什麼事了嗎?」阿諾瞧見他臉色不好,顯然是不太高興。

  忽哥赤輕聲「嗯」了一下,走到床邊幫睡著的樂樂掖被角,「杜世忠被殺了。」

  「杜世忠?」阿諾有些不解了,「他是使者,沒想到日本竟然殺了他。」

  「哼,這群寇人。」忽哥赤氣憤的道。

  「可汗震怒了?」阿諾望向忽哥赤,後者點了點頭。

  想來也是,他們蒙古人一直都未曾遇到難啃的骨頭,從大草原上一個個的滅了過來,金國、西夏、大理還有他們的大宋。無論是大國還是小國,在蒙古人的鐵騎之下可謂是一敗塗地連翻身的機會都沒有。

  第一次遠征日本失敗後可汗便派遣了禮部侍郎杜世忠、兵部侍郎何文著等人去出使日本。雖然說表面上是交好,可暗地裡可汗卻依舊在籌備兵馬發動第二次遠征計劃。如今,杜世忠被殺先是沒有了拖延時間,第二就是直接打了可汗的臉。

  兩軍交戰不斬來使,使者出國代表的更是帝王,這日本如此做是在激怒可汗。

  阿諾忽然間笑了,看來後世之中日本侵略戰幾乎將整個中國都占領也不是沒有資本的,起碼在這個時候,無往不利的蒙古鐵騎這次是真的踢到鐵板了。

  「我已經向可汗請戰,只待回去就出兵攻占日本。這一口氣,我一定要吐出來。」忽哥赤眼中已經露出了堅定,甚至在說這話的時候都有了一股子殺氣瀰漫出來。

  阿諾眉頭皺起,剛剛的那一抹淺笑早就消散了,她伸手拉住忽哥赤,「你真的要去嗎?」

  忽哥赤目光盯著阿諾抓住他衣角的手,沉默了。

  「我不想讓你去。」阿諾再次開口,緩緩的道。「從我三歲起就開始看著你們打仗,這已經過去了那麼多年,你們還在打。遠的打,近的打,難道就不覺得累嗎?」她鬆開了忽哥赤的衣角,站起身來走了兩步又轉過頭來,「這個世界有多大你們知道嗎?你真的認為你們蒙古人能夠征戰天下統一世界?即使你們打下來了,又能守住奪來的江山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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