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五章

2024-08-01 16:26:02 作者: 白色電話

  一瞬間有時候竟然覺得是那麼的漫長,刀被舉起架上脖頸的那一瞬間阿諾覺得好長好長。然而,最終還是沒能得償所願。一直修長細白的手緊緊的抓住了刀身,鮮血順著緊握的拳滴落到地上。

  「你要做什麼?」真金怒目挑眉,儒雅的他此時身上卻露出一股子少有的狂躁。「你竟然想要自盡。」

  「真金,我爹娘死了,竟然是被我愛的丈夫親手殺死的,真金……」阿諾眼淚不住的掉落,她用力的想要抽回刀,可真金卻根本不再給她機會。手裡的彎刀被他一把奪去,直接扔向地上。

  「哐當」一聲響,屋內變的更加沉默。

  忽哥赤呆呆的望向阿諾,似乎他根本不認識眼前的女人一般。他的心裡是一種被人生生踩碎的痛,每一個地方都痛,傷口也痛,可卻不及他心痛的萬分之一。他心心念念保護的阿諾,他恨不得將整顆心都送給她的阿諾,竟然對著他舉起了刀,毫不猶豫的想要他的命。

  「為什麼?」忽哥赤愣愣的說道,聲音小的猶如是在自言自語。可在這個安靜的掉根針都能聽見的屋子中,他的問話被所有人都聽的一清二楚。

  阿諾忽然笑了,好像這句話是多麼好笑的一個笑話。「為什麼,你難道現在都不知道為什麼?」阿諾再次望了自己的父母一眼,血泊之中的兩個人沒有一點的知覺,死了,沒有一點的聲息。她指著自己的父母,「忽哥赤,你看看,你看看你究竟都做了些什麼……」她歇斯底里的大喊,雙眸之中似乎充了血一般的紅。「你殺了我爹娘,你殺了我的爹娘。」

  

  「不,不是你想的那樣……」忽哥赤身體一個踉蹌,胸前的刀口外翻著,流出的血將他身上的紅衣染的更紅。不是他殺的,他的父母一個是替人擋死,另一個是自盡而亡。

  「你做了還不願承認,忽哥赤我娘親手指著你是殺人兇手,她要讓我替他們報仇。你的刀插在我爹的胸前,我看著你拿著我娘的手將匕首刺入她的胸口。這一切,我親眼所見,你竟然還……」

  「啪……」

  一個耳光打斷了阿諾的話,那白皙的臉上頓時出現了五個手指印。

  忽哥赤眼睛通紅,手捂著自己胸前的傷口,他劇烈的喘息著,目光複雜的看著眼前瘋了一般的阿諾。她認為他殺了她的父母,所以在殺他不成的時候便想要自盡嗎?剛剛的那一瞬間,他整個人都已經愣住了,看著她舉起了刀想要割斷自己的喉嚨。她竟然這樣來報復他,她竟然如此的不信任他,她竟然連一個解釋的機會都不給他便判定了是他殺了她的父母。

  忽哥赤忽然間笑了,踉蹌著朝門外走去。他想要靜一靜,他想要好好的一個人靜一靜。她不信任他,此時他卻也覺得累了,眼前一黑腳下的步子再也邁不出去,整個人猶如被抽走了力氣般的摔倒下去。讓他先休息下,讓他好好的想想。

  兩名侍衛見到如此一面已經愣的再也說不出話,忽哥赤摔倒在地兩人竟然愣了一下才跑過去將他扶起。胸口的傷勢有些嚴重,血不停的朝外冒。這個時候,他們再也顧不得其他,抬起忽哥赤便朝外跑。

  屋內,重新安靜下來。

  真金走到床邊扯過棉被床單,小心翼翼的將張將軍夫婦的屍體擺放平整。恭敬的拔掉了張夫人胸前的匕首,緩緩的合攏了兩人依舊睜著的雙眼。最終,他長長嘆了口氣,用床單被子遮蓋住屍首。

  阿諾實在是難以置信,剛剛一瞬間她甚至覺得那是她的錯覺。忽哥赤給了她一巴掌,毫不留情的甩在了她的臉上。臉頰之上火辣辣的疼,這種疼在那一瞬間竟然壓制住了心裡的痛。

  「阿木爾,你需要一個人好好的靜一靜。」

  真金溫和的聲音在阿諾的耳畔響起,他身上特有的氣息更是讓她渾噩的腦袋清醒了一些。她僵硬的抬起了自己的手,纖細的手指上沾滿了殷紅的血,紅白相稱是如此的刺目。

  「阿木爾,我扶你回去休息。」真金輕輕的攬著她的肩膀,溫柔的扶著她朝外走去。今日的一切太過於突然,突然的讓他都有些不知該怎麼理清思緒。似乎這樣的事情原本不該發生,可偏偏的發生了。

  阿諾無力的跟著真金走,此時她算是真正的清醒過來。她不該輕生,她還要給她的父母報仇,即使她下不了手殺了他,那她也要讓他痛不欲生。

  二月正是花開時節,院子內的櫻桃樹開滿了粉色的小花。美麗的花朵在月光下綻放,同那一門之隔的屋內猶如兩個不同的世界。

  整個安西王府開始變得喧鬧,安靜的夜晚變得不再安靜。軍醫同那老大夫一起被叫了起來,慌張的跑到了忽哥赤所住的院子中救治。

  阿諾住在了她父母旁邊的院落,院子不大卻很安靜。丫鬟給她換了一身白色的素服,將她手上的血跡洗的乾乾淨淨。旁邊的院子已經有人開始整理,抬來兩口棺槨將張將軍夫婦入殮。

  一切都在有條不紊的處理著,可這樣依舊無法掩蓋這裡不久前發生的那一幕事實。

  坐在屋內,阿諾只是愣愣的望著自己的手,白而乾淨,連一點血腥味都聞不見了。可正是這一隻手無法兇狠的要了忽哥赤的命,也正是這一隻手扶住了她母親的屍體。她的頭很痛很痛,痛的幾乎裂開了。

  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為什麼在這個時候發生這一切,三天後她的父母便可以離開這裡遠走高飛過平靜日子,為什麼不能給這個機會。忽哥赤為何要殺了她的父母,無論有什麼理由,即使她的父母真的聯絡了那些南朝的餘孽,那他也不能如此無情的殺了他們。

  阿諾緩緩的趴在了桌上,眼淚不住的朝外流淌。她太累了,她想要好好的睡一覺,好好的休息一番。她真的希望這一切都是一場夢,一個恐怖的噩夢。

  可她明白,這一切都不是。

  因張將軍夫婦是漢人,名義上又是蒙古人的俘虜,死後安葬也並不能太過於張揚。

  阿諾雖然心力憔悴,可依舊一手操持著自己父母的喪事。她是重生到這個世界,從還是嬰兒的時候便知道兩人是她的父母。一點一滴的關愛,全心全意的照顧,這些都是她上輩子沒有的。

  二月是個好的日子,天氣漸漸變暖,白花開始盛開。院子裡的櫻桃樹還如那日一般開的嬌艷,一陣風吹過仍舊能夠聞到淡淡的花香。可是,院子中心此時卻架著一個巨大的柴堆,上面躺著的兩人正是前日仍舊同她一起吃茶說話的親人。

  阿諾擦拭了一下眼角,將還未落下的淚水擦拭的乾乾淨淨。身邊的丫鬟遞上了火把,她伸手接過用力的朝著柴堆拋了過去。濃煙升起,滾滾的煙就像父母在這世界上給予她的最後道別。

  火從燃燒到熄滅,再到連一點熱的感覺都沒有。一切都化為了灰燼,再也找不到先前的一點影子。

  阿諾抱著一個小小的骨灰罈,一點點的將父母的骨灰收入罈子之內。

  「王妃,東西已經按照您的吩咐收拾妥當,馬車也已經備好了。」小丫鬟輕聲的稟報,生怕聲音大了而打擾到阿諾。事情已經發生了三天,王府內也開始議論紛紛,傳說雖然不可盡信,但阿諾的父母死了卻是真實的。這個時候,無論是誰恐怕心情都不會好的。

  阿諾默默的將罈子合起來,抱在懷中又望了一眼這一處小院落。這裡雖然給她的回憶不多,但這裡卻充滿了她父母的影子。她似乎還看見她父母同她一起坐在櫻桃樹下,喝茶吃點心聊天。

  她緊了緊手裡的骨灰罈,深吸一口氣平復下心情。轉過身,看著身邊依舊等著的小丫鬟,「我們走吧!」

  小丫鬟不敢多說什麼,安靜的在前面引路。

  阿諾緊跟著她出了王府,上了馬車便要出發。她要回到蜀中,回到釣魚山,將自己的父母安葬在那裡。

  一聲馬嘶,馬車剛往前走了一步便又停了下來。

  馬夫無奈的聲音從車廂外傳來,「王妃,王爺在車前擋著,看來是走不掉了。」

  阿諾心中一痛,手指緊緊的抓著骨灰罈。她深吸一口氣,打開車門下了車。面前的忽哥赤臉色有些蒼白,身上穿著一件藏藍色的長袍,淺褐色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她。

  「讓開。」阿諾聲音冰冷,她一手抱著骨灰罈,另一隻手掩蓋在袖子之下不住的在顫抖。正是這一隻手,舉起了忽哥赤的砍刀毫不留情的砍下去,差一點就要了他的命。

  「無論怎樣,我……都不會讓你走的。」忽哥赤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拉著她就朝王府內走去。「父汗已經下達了旨意,今日我們便會啟程回大都。這個時候,你哪裡都不能去,只能在我身邊待著。」

  阿諾用力的一把將他的手甩開,可無奈忽哥赤的手如同鐵鉗一般將她緊緊的銬住,她眼中閃過惱怒,「忽哥赤,你放開我。」

  忽哥赤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是那淺褐色的眼底閃過一絲痛苦。他的手緊緊的抓住她的手腕,似乎根本沒有聽見她的話一般繼續將她拉入了王府。

  為了離開方便,阿諾原本選的便是比較偏僻的一個側門,平日裡根本沒有什麼人來。可是,即使如此忽哥赤依舊追了過來。若是她沒記錯,忽哥赤是今早剛剛甦醒,胸前的傷口太深,失血過多的他應該臥床修養才是。可這個時候,他卻還跑來抓她回去。手腕上傳來的力量十分的大,那緊緊扣住的手掌滾燙滾燙的。

  忽哥赤一言不發拉著她進了王府後繼續朝著他們以前所住的院子走,在阿諾不短的掙扎中他的臉色越來越蒼白。

  當他在她下馬車的那一瞬間就覺得心痛了,看著她現在如此的憔悴,他覺得心裡痛的連呼吸都變得困難。拖著這樣一副身子長途跋涉的離開,他不放心,更是擔心。她經歷過那麼多的危險,如今他已經不敢讓她孤身一人離開,他要她在他的身邊,那樣他才能保護她的安全。

  阿諾眼眶忽然間就紅了,懊惱憤恨的淚水在眼眶裡打轉。無論她怎麼掙扎她都無法拜託他的鉗制,他殺了她的父母,如今卻還想著要將她強留在他的身邊。同他回大都,他想的真是好。阿諾再次用力猛甩了一下手腕,這一次她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想要拜託忽哥赤的手。

  一個踉蹌,忽哥赤身體微微晃了晃,往前走的步子終於停了下來。他死死咬住自己的牙,額頭上一顆汗珠緩緩的滑落。即使傷口綻裂,即使身體裡的力氣開始散去,他依舊緊緊的抓住她的手腕。

  「忽哥赤……」

  阿諾低著頭,望著懷裡那個不大的骨灰罈。

  忽哥赤緩緩轉過身來,目光緊緊的貼在她的身上。她是誤會了他,可是如今的他卻不知道怎樣解釋才能夠讓她明白。

  阿諾苦笑一聲,緩緩的抬起頭來,望著那一雙掩蓋著痛苦的淺褐色眼睛,「我們和離吧!」

  忽哥赤一愣,手腕上的力氣頓時一松。他望著阿諾,眼中滿是不可置信。他剛剛聽見了什麼?她說,她要同他和離?他一定是聽錯了,一定是。忽哥赤再次伸手,想要再將那隻手拉住一起往回走。然而,這一次對方卻快速的躲開了去。

  忽哥赤笑了,「別鬧了,我們回去。過兩個時辰我們便要起身回大都,回去後還要帶著樂樂一起去祭祖。這是你嫁給我後第一次祭祖,以雲南王妃的身份。」

  「我沒有開玩笑,忽哥赤。」阿諾再次緩緩的開了口,憔悴的臉上滿是疲憊,「我們和離吧!」

  她當時是無法下手殺了他,事過之後她已經想了很久,無法殺掉只能離開。她如今心裡恨他,更痛苦的是她無法面對他。可是,他們之間還有一個女兒,女兒是無辜的,她不願意將他們之間的問題最終卻連累了女兒。

  一陣風吹過,兩個人如同兩座雕塑一般站在那裡。彼此之間那麼的近,可卻瀰漫著一種奇怪的疏離。

  整個世界似乎都變得安靜起來,除了彼此之間的呼吸聲其他的再也聽不見。

  忽哥赤再次伸手,快速的抓住了阿諾的手腕。他沒有說話,拉著她便繼續走。身後跟隨的阿諾不住的掙扎,每一次都會牽扯到他的傷口。裂開的口子裡開始冒出血來,將他的紗布染紅,一點點的浸透他的衣服。

  「忽哥赤,你放開我,我說了,我要同你和離。」阿諾喊著,眼裡的淚水再也控制不住的落下來。為什麼他要這樣,他殺了她的父母還不夠,如今卻還要強迫著她同他在一起。

  突然忽哥赤停下了腳步,他一把將她扯入懷中,他死死的盯著她,眼睛一眨不眨,「阿木爾,你是我的王妃,我不會同意和離。」

  阿諾用力的推開他,怒瞪著他,「無論你同意不同意,我也已經決定了要同你和離。」

  忽哥赤被她猛然推了個踉蹌,臉色又白了一分。他緩緩的直起身子,霸道的再次摟住她。她是他的女人,無論他們之間有了什麼樣的誤會,他始終相信她有一天會明白。霸道的吻落在了她的唇上,瘋狂的咬了她一口。

  腥甜的味道彌散在口中,阿諾再次用力將他推開。「忽哥赤,你不要逼我,否則……」

  「否則?」忽哥赤忽然笑了起來,伸手擦拭了一下嘴角,「否則你要殺了我?」

  阿諾咬著唇,倔強的用手擦拭了下眼角,「是,我會。」她當時下不了手,可卻不代表她不想要殺他。愛有多深,恨就有多深。只是如今,她在迷茫,她不知道如何來解決這一切。她失去了父母,可卻有孩子的牽絆,她愛他,卻也恨他。一切都把她搞的混亂,讓她迷茫,讓她想要報復卻又不想要他的命。

  忽哥赤眼中閃過一抹憤怒,忽然出手一掌劈在了阿諾的脖頸上。

  「你……」阿諾只覺得眼前一黑,隨後便什麼都不知道了。他竟然打暈了她,他竟然用這樣的方式也要留她在身邊。

  緩緩倒地的身體被忽哥赤一把扶住,他彎下腰將阿諾攔腰抱起。身體不由自主的搖晃了兩下,額頭再次滑落兩滴汗珠。他不會讓她走,也不會同意和離,他情願讓她暫時怪他恨他也要將她留在身邊。

  忽哥赤一步步朝著自己所住的院子走去,每一步都扯動著他的傷口。可是如今的他似乎並不覺得疼痛,他的心裡的痛苦早已經將他淹埋。他要快速找出那個男人,只有找出那個男人和背後的勢力他才能證明自己的清白。

  另一處院子裡,真金面色沉重,身旁的哈森連呼吸都放的極輕。

  「爺,按照您的吩咐,全城封鎖後依舊沒有找到那兩名侍衛所說的那個人。那人似乎是憑空消失了一般,一點線索都沒有留下。」單膝跪在屋內的黑衣暗衛恭敬的稟報,頭低著不敢看真金一眼。

  真金目光幽深,腦海中快速的將那日發生的一切重新回想了一遍,「查那日送信的人,暗中行動,莫要被發覺了。」

  「是。」

  阿諾再次醒來的時候人已經在馬車上了,咕嚕咕嚕的軸輪轉動聲有節奏的響著。馬車的速度不快,但絕對也不是慢悠悠的。

  車內很安靜舒適,厚厚的墊子和軟軟的靠背,身上還蓋著一張薄薄的毯子。阿諾緩緩的抬手想要揉揉自己的頭,一陣陣的疼痛讓她覺得腦子裡似乎有一隻蟲子在不停的撕咬。目光忽然被一抹殷虹定住,抬起的手也僵在了半空。

  手指上不知道什麼時候染上了鮮血,此時血已經乾涸,似乎是一團紅色的流雲被捏在手裡。

  望見這血,阿諾的眼眶再次紅了,倔強的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只是一眼她便知道這是誰的血,血隔著衣服都染在了她的手上,那忽哥赤的傷口肯定是又一次裂開了。她快速的撇開目光,手緊緊的攥了起來。

  阿諾深呼吸幾次讓自己心緒平穩下來,無論他受了多重的傷勢,此時她都不該為他而牽動情緒。當他將屠刀伸向她父母的那一刻,他們兩人從此後就是仇人,有著血海深仇的仇人。

  因為有著可汗的詔書,這次回大都一路都很快速。所有驛站均換上最好的馬匹,日夜兼程在三月初便回到了大都城內。

  時隔幾個月,大都還是一樣的繁華。

  阿諾透過車窗朝外看,眼中的神色變得越來越冷。她還是被忽哥赤壓回了大都,連給她一個離開的機會都沒有。

  「王妃,到了。」

  馬車緩緩的停在了雲南王府的門口,所有人都下了車或馬,唯一沒有動靜的便是阿諾所乘坐的馬車。

  車窗上透出一個人的身影,臉色不算很好,甚至有些疲憊和蒼白。他只是隔著窗子,手輕輕的在唇邊咳嗽了一聲,因為長久不開口說話嗓子帶著些許的沙啞,「阿木爾,下車吧!」

  阿諾望著那個車窗外的朦朧身影,聲音偷著疏離和冰冷,「我不會跟你進王府,你把我送到瓊芳閣吧!」

  「你難道不想見樂樂嗎?」

  「我在瓊芳閣安頓好自然會派人來接她過去。」

  「不行,你必須要在王府內待著,樂樂也不能離開王府。」忽哥赤沙啞的聲音再次傳來,言語間已經做了決定。

  阿諾挑開車簾,「我為什麼一定要在這裡,我不想要在這裡,我討厭在這裡。」

  「這裡是你家。」忽哥赤皺眉道,「我不會讓你在外面,那樣不安全。」

  「不安全?」阿諾冷笑了一聲,「同你在一起才是最不安全的。」

  「阿木爾,我不管你現在如何看我,但我再說一次,我沒有殺你的父母。」忽哥赤再次開口,話音剛落他便轉過了身。他明白這不是一時便能說清楚的事情,親眼所見的確是很能讓人信服。他緊緊的將拳頭握起來,再次開口,「現在下車,我絕不同意你離開。」

  「不,我絕不下車。」阿諾同樣皺起了眉頭,猛扯一把將車簾重新拉下。

  忽哥赤站在那裡靜默了一瞬,目光望向了雲南王府的大門,「來人,把門坎拆掉,馬車直接趕進王府里。」

  馬車內阿諾狠狠的將一個靠背砸了出去,她知道忽哥赤說到做到,真的會命人將門坎拆除讓馬車進入王府。

  「不用了,我下車。」阿諾怒聲道,說罷便下了馬車。

  這邊腳剛落地,那邊便聽見了馬車行來的聲音。一輛馬車緩緩的停在了雲南王府大門之旁,車上下來一位身穿宮裝的女子。

  阿諾眼睛一眯,眸底閃過一絲不耐煩。

  忽哥赤則是目光冷冷的望著那女子,看著那女子一步步走上前來。

  「奴婢拜見王爺,拜見王妃。」宮裝女子先是向兩人行了禮,隨後才開口說來的目的,「我們家夫人聽說王妃回來了,數月未見很是想念,所以讓奴婢來請夫人進宮一見。」

  「告訴你家夫人,王妃身體不適不能進宮。」忽哥赤冷冷的道,牽起阿諾的手便朝王府內走。

  那宮女聽見這話臉上露出焦急來,打算再開口勸說一番讓阿諾進宮,「王爺……」

  「滾……」忽哥赤怒喝打斷了她的話,他頭也不回卻已經流露出一股子冰冷的殺意。

  宮女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寒顫,只能望著兩人進入了王府。

  阿諾心中鬆了一口氣,她雖然不想進雲南王府,可這個時候她更不想要進宮。她心裡煩亂,什麼人都不想見。剛踏入雲南王府的門坎阿諾便甩開了忽哥赤的手,她一言不發直接朝著樂樂的院子走去。

  忽哥赤只是站在那裡望著她遠離,想做什麼卻始終沒有動作。他明白現在還不是時候,找一個不知底細的人可謂是大海撈針,可若是能夠引的對方自動現身卻是最好的辦法。他的手指因為用力握成拳頭而骨節泛出青白,眼中的冷更是猶如極北最寒的冰霜。

  還未踏入樂樂的院子便見一個嬌小的身影如同小鳥一般歡快的飛出來,阿諾嘴角終於露出一抹笑容。

  樂樂笑著撲入她的懷中,小嘴一撅便有些不高興的道:「娘,你這次怎麼走了那麼久,樂樂每天都想你,可你連一封信都沒有給樂樂寫。」

  阿諾將她抱起,閉上眼睛貼了貼她的臉頰,「是娘的不是,娘這次出門遇到了一些事,所以沒有時間給樂樂寫信。今天娘回來了,以後會好好陪著樂樂的。」

  「那娘你見到外公外婆了嗎?」樂樂瞪大了眼睛,好奇的問道。

  阿諾臉上的笑容如同被擊碎了一般散去,她沉默了一瞬才失落的開口,「見到了。」

  「那外公外婆有沒有給樂樂準備禮物讓娘你帶回來?」樂樂摟住阿諾的脖子,一臉的期待。

  阿諾眼眶瞬間便紅了,將懷裡的樂樂放回到地上,仰起頭抑制住自己的淚水流出來。她的爹娘一直都有給樂樂準備禮物,各種玩具,各種小孩子喜歡的稀奇物件。裡面甚至有很多是她爹娘親手做的,只是可惜還未交到她手裡兩人便死了。

  「娘……」樂樂再次喚了一聲,小臉上的笑容也漸漸的沒了。大眼睛緊緊的盯著自己的娘,是不是她說的話惹到娘傷心了呢?

  烏蘭瞧著阿諾神色不對,忙上前岔開話題,「王妃,先進院子吧!您不在這幾個月奴婢倒是發現了一個有趣的人,讓奴婢給您說說也好解悶。」

  阿諾心裡覺得有些愧疚,她是大人,而樂樂卻是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孩子。她身為母親,不該將自己的情緒流露出來影響了孩子。她感激的望了烏蘭一眼,彎腰抱起了樂樂,「你外公外婆當然給你準備了禮物,且給樂樂準備了很多很多的禮物。」

  「是嗎?」樂樂一聽便笑了起來,漂亮的眼睛純淨的似乎能夠一眼看到底,「那樂樂有機會一定要去謝謝外公外婆才是。」說到這裡,她伸手摟住了阿諾的脖子,「娘,樂樂什麼時候能夠見到外公外婆呢!」

  阿諾聽見樂樂的話眼眶一紅,隨後便立刻忍住不讓自己落下淚來,她抱著樂樂,認真的看著女兒,「樂樂,你再也不肯能見到你的外公外婆了。」

  身邊的烏蘭詫異的一愣,隨機便皺起了眉頭。

  樂樂卻不解的瞪大了眼睛望著自己的娘親,「娘,為什麼呢?」

  阿諾深吸一口氣讓自己的情緒平穩,語氣卻是透著嚴肅,「因為你的外公外婆被壞人害死了,所以你沒有機會見到他們了。」

  樂樂表情忽然間變的很怪異,她望著自己的娘親,許久後卻又躲開了目光。她沒有再問什麼,只是靜靜的摟著娘親的脖子,體貼的將臉頰放在娘親的肩膀上。

  阿諾心中最痛的地方仿佛被這樣體貼的溫暖給撫慰了不少,她有些混沌的腦海也清明了許多。她失去了父母,最愛的丈夫也是傷害她最深的人,可是她卻還有一個流淌著她血的女兒。她緊緊的抱著樂樂,在這個女兒的身上她找到了一抹照亮心底的光。

  雲南王府內原本就是守衛森嚴,如今雲南王忽哥赤同王妃阿木爾回來後守衛卻更嚴謹,連一隻蒼蠅都別想要飛的進去。

  自從回到大都以後,除去雲南王上朝的時間,其他人再也別想見到忽哥赤本人。大都內有人傳出消息,說忽哥赤身受重傷,又有謠言說那傷勢乃是雲南王妃下的手。正因如此,雲南王府在忽哥赤回到大都的當日起便封了府,拒絕所有來客,整個王府被守衛圍的如同鐵桶一般。

  王府之內,阿諾已經住宿在樂樂的院子內。連著數日陪伴樂樂,她心裡也變得好受了許多。無論在京兆究竟發生了些什麼,如今的她不能再如當日一般想不通做一些傻事。自盡的蠢事她做一次就夠了,如今她要做的是如何教導她的女兒,如何給女兒一個美好的童年。

  眨眼間已經到了出行祭祖的時候,許是因南朝已滅大元順勢統一了整個美好江山。得到統一,自然要告知祖先知曉。特此,這一次的祭祖是空前僅有的盛大。除了皇族子嗣以外,還有不少大臣,攜帶的家眷毅然不少。

  雲南王府是皇室門第,此次祭祖自然是全部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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