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四章
2024-08-01 16:25:55
作者: 白色電話
阿諾覺得自己睡的迷迷糊糊的,喝完那一壺酒後便有些醉醺醺的感覺。屋外很冷,屋內卻是很暖和。她身上有些熱,出了一層細密的汗。讓丫鬟送來熱水洗個澡便換上睡裙休息,頭碰上枕頭便睡著了。
酒能助眠,果不其然。
睡的迷迷糊糊間覺得有人從背後將她給抱住,有力的手臂就像著了火一般燙。她懶懶的轉了個身,鼻尖聞到一股濃濃的酒味。
「忽哥赤……」她閉著眼睛,伸手去撫摸對方的臉龐。「你喝多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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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熱的小手撫摸上他冰冷的臉頰,那慵懶的氣息猶如一顆火種般將他的身體點燃。他手臂緊了緊,將她整個人攬入懷中。
「阿木爾,你知不知道這一次我有多害怕。」
阿諾笑了,笑聲很輕,「這不是都過去了嘛!」
「雖然你只是受了一些傷,可我還是很害怕失去你。那些日子,我每天都睡不好,我懊悔自己沒有保護好你,我更是覺得我當初不該離開你身邊讓你一個人上路。阿木爾……」忽哥赤覺得心中有種難以言喻的感覺,他想要將她融入他的體內,這樣她便再也不會離開他的身邊。他溫柔的吻上了她的耳垂,一點點的吻到她的臉頰,再次含住她的唇。
這個吻很久,直到她快要呼吸不過來的時候他才放開了她。
忽哥赤翻身趴在她的身上,頭埋在她的頸窩裡,「你知道嗎?二哥他心裡還是放不下,他越是放不下我就越會覺得不安。可是,我也明白,若是這一次沒有他出手幫忙,你或許已經……」
「不會的,我哪裡會那麼容易就死。」
「是,不會死的。在我死之前,我絕對不會讓你先死。」忽哥赤在她的臉上輕輕的蹭了蹭,「可是,我卻也明白了,無論怎樣我也無法改變二哥的心意不是嗎?我與其害怕,不如我將你看的緊緊的,讓你再也離不開我。」
忽哥赤再次吻上了她的唇,濃濃的酒味從他的口中彌散進她的嘴裡,阿諾全身都懶懶的,那炙熱的吻似乎將她融化了一般。
「阿木爾,我愛你,這一輩子我不想再同你分開。」他霸道的吻一點點的襲卷了她身體的每一處。那是一個個烙印,是屬於他的烙印,一輩子都會印在她的心裡,再也抹不去。
他不要再離開她,無論她去哪裡都不會離開她。
阿諾心裡暖的就像有一把火在燃燒著,這是她第一次聽見忽哥赤的告白。可是這個時候臉頰上卻有一點溫熱的濕意,她伸出手,輕輕的摸了一下。嘴角不由自主的就笑了,沒想到忽哥赤這樣的男人竟然也會哭。
忽哥赤的性格是什麼樣的她很清楚,他從來都是把話放在心裡。他不喜歡說,他只喜歡做。他驕傲,他張揚,他強硬,他霸道,可在她的面前,他似乎又不同。
無論是當初千里追尋,還是後來為她做的一切她都看見了,也都明白的。她不是個三心二意的女人,她會一直守護著這份自己所擁有的幸福。
夜很靜,屋外冷風寒雪,屋內溫暖如沐。
三日後,天氣已晴。
連著下的雪終於停了,天空上的烏雲也已經消散。雖說整個京兆依舊雪白一片,但還是可以乘坐馬車出行的。
安西王府門前的兩輛馬車正準備遠行,這兩輛馬車並不華麗,樸素而簡單的風格瞧起來同平常老百姓家裡的沒什麼區別。
前面一輛馬車是徐曉沫同兒子念兒所乘坐的,後面一輛則是阿諾同忽哥赤乘坐的馬車。馬車兩邊是忽哥赤的貼身侍衛,二十四名鐵甲衛均是一流好手。除此外,還有暗中隱藏的隱衛。但這些人輕易不出現,除非發生什麼問題才會現身。
這是一次保密的旅程,對忽哥赤所有人都是所前往徐曉沫的老家。徐曉沫是阿諾的朋友,兩人第一次見面是蜀中。當時正在打仗,可依舊是有些消息傳出來的。徐曉沫突然出現在營地附近,那就是說她的家鄉也應該是在那附近。
蜀中多山,平原地區不多,大山里藏匿是最為方便的。若是徐曉沫的家鄉在蜀中某一處大山之內,那麼也並非沒有可能。
從安西府到蜀中並不算遠,但卻要翻越秦嶺這座山脈。踏入蜀中之後,路也並不好走,向來有句話說:蜀道難,難於上青天。雖說車馬不多,但卻也並非那麼快就能到達目的地的。
自從當年元軍攻占了蜀中地區,蜀中整個都是在蒙古人的手中。一路朝著蜀中行走,官道旁邊自然有人接待。換馬匹,休整一夜還是很便捷的。這次出行,並沒有用安西王府或者雲南王府的名頭,原本就是為了低調,更何況徐曉沫回歸現代這件事務必要保密行事。
徐曉沫曾經前往蜀中找過那一處山洞,蜀中群山雖然有著一些變化,但時間雖然能夠改變環境卻依舊會保留下一些影子。
經過一個月的時間,終於找到了那一處連結現代的山洞。只是,那山洞很是普通,根本瞧不出哪裡有能夠讓人穿越的神秘力量。
山洞之前,徐曉沫同阿諾兩人又一次尋找了一遍。
「還是沒有找到任何特殊的地方,你是不是記錯了。」阿諾搖著頭走過來,又不死心的望了一眼那黑漆漆的山洞。
「應該不會有錯,」徐曉沫臉上露出擔憂,「我上次來的時候還做了標記,你看。」說著,她指了指一塊石頭,那石頭上刻著一串阿拉伯數字。「這數字除了你我,你覺得這個時代還會有誰能刻在這裡?」
阿諾朝著遠處望了望,又看了一眼山腳下,「先回去,晚上再來看看。你說你來到這裡的時候是晚上,會不會與這個有關係。」
徐曉沫眼睛一亮,「是,我上次來也是借著月光找到的這裡。還記得我剛過來的時候,就是因為晚上,所以我才不知道這裡究竟是哪。後來,我迷迷糊糊往遠處走,走到了戰場營地邊緣,所以才遇上了忙哥赤。」提起忙哥赤,她的目光也隨著一頓。最終苦笑一聲,「算了,晚上再來看看。」
阿諾走到她的身邊,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別多想,回去後先弄清楚情況。我們這次準備了不少青花瓷什麼的,你一定要先找個地方藏好了。」
「恩,我會的。」徐曉沫點了點頭,又望了一眼那山洞。真的到了要回去的時候,她的心裡反而說不出是個什麼感覺。
夜幕漸漸降臨,天空上繁星密布。
駐紮山下的營地已經燃起篝火,侍衛三三兩兩坐在一起聊天,忽哥赤同阿諾等人則是吃了點東西進帳篷內休息。
明月東升,銀色的光芒籠罩了整座山峰。
這裡已經是蜀中一處大山的深處,方圓百里荒無人煙。可奇怪的是,這裡沒有人居住似乎也沒有被動物占據。
「老大,這次咱們王爺出行可真奇怪,說是送安西王妃回母家,可這事不該是安西王府派人來做麼?」一名侍衛好奇的問道,目光中帶著期待的望著烏恩奇。
烏恩奇空蕩的袖子隨著他抬起頭的動作微微晃動了一下,低沉的聲音帶著一分嚴肅,「這不該是我們問的,王爺的命令,我們照著做就是。」
「老大,你別說我也覺得很奇怪。」另一名侍衛也開了口,「你說……咱們家王妃和那安西王妃身上會不會有什麼秘密?比如隱藏了什麼寶藏什麼的。若是真如此,那咱們這一行……」他的話還未說完便住了口,目光一閃便低下了頭,似乎剛剛說話的那個人並不是他一般。
烏恩奇又瞪了那說話的侍衛一眼,「你們最近真是太輕鬆了,輕鬆的你們都開始胡思亂想了,看來我是該向王爺建議一下,讓你們捨棄了馬匹跟著車隊跑幾天才是。」
「別,千萬別。」另幾名侍衛忙開了口,一個個臉上都帶著討饒的笑容,「老大您說的對,我們最近實在是太過於清閒,所以屬下幾個商議了一下,待回到大都一定要勤加修習,爭取再次精進。至於這次出行,為了突然出現狀況,眾位兄弟還是想要保存體力的。」
烏恩奇冷冷的哼了一聲,抬頭朝遠處望了望,忽然被一抹淡淡的光芒吸引。他眉頭一皺,心中不自覺的想起剛剛那侍衛的猜測,臉上常年不變的表情也跟著動容了一下。
帳篷之內,徐曉沫同阿諾似乎同時感覺到心裡一陣不同尋常的感覺。
「是這裡,真的是。」
兩人原本正在吃東西,此時卻顧不上許多。徐曉沫跑回自己的帳篷,忙將自己的兒子叫了起來。
因為趕路匆忙,念兒早已經睡著了。此時被母親叫起來實在是覺得奇怪,惺忪的眼睛好奇的盯著母親。可他卻不鬧騰,乖乖的跟著母親朝著山上走。
忽哥赤目光深沉,眸底閃過一絲疑惑,可他卻沒有開口問。只是淡淡的望著阿諾同徐曉沫三人朝著那山上走,順著三人所行的方向朝上望去,正見那一抹淡淡的光芒。
侍衛們有些慌亂了,剛剛說有寶貝的侍衛更是驚訝的瞪大了眼睛,「老大,該不會是我真說中了吧!」
烏恩奇站起身來,「都守好了,誰都不可輕舉妄動。我現在就去找王爺,看看王爺如何示下。」說罷,已經大步朝著帳篷處走來。
原本營地就不大,烏恩奇走過來時忽哥赤依舊站在帳篷前面。周圍靜悄悄的,這幾十個人的營地靜的只剩下風聲。
「王爺,這地方有古怪,可需派屬下等人前去查看一二?」
忽哥赤面色沉凝,淺褐色的眼眸深處閃過一絲無奈,他抬起手做了個制止的動作,「不必了,你去告訴所有人,加強警戒便好。」
烏恩奇臉上滿是不解,可在聽了忽哥赤的安排後卻什麼話都沒有多說。他是忽哥赤的貼身侍衛,是最為親近的人。從小到大,忽哥赤都是有自我主見的那個人,他的決定向來沒有錯過。他了解自己的主子,更是信任自己的主子。
月光冷冷的,然山上卻比山下感覺更冷。
山洞之前,朦朧的光已經變得清晰起來。阿諾同徐曉沫兩人走到山洞前,洞內光芒朦朧,似乎有著一種不知名的力量在牽引著兩人。這種力量來自於靈魂深處,是一種只有他們兩個人能夠感覺到的東西。
「娘,這裡是哪裡?這山洞裡有人嗎?」念兒原本有些朦朧的睡眼此時已經完全的清醒過來,他好奇的盯著那山洞,目光移都不移一下。
「這裡就是我們回家的路,念兒你一會兒要抓緊娘,娘帶你回去。」徐曉沫緊張的抓住自己兒子的手,臉上卻是露出了輕鬆。「我原本以為念兒沒有什麼感覺,如今看來他的感覺似乎更強烈。」
阿諾點了點頭,「這個地方很奇怪,若是真的像現在這般,每天夜裡均有這樣的光芒所在,那麼這地方應該早被人探查過了,或者被人給占據。」她眉頭微微皺著,「可是我覺得這片地方依舊是荒涼,連野獸都沒有。」
「來這裡之前我曾經派人過來探查過,來探查的人根本沒有發現這些奇怪的地方,只是將地圖給我繪製了出來。」徐曉沫定定的望著阿諾,「如果我沒有猜錯,這裡應該是有一種特殊的感應。我們這些人若是在附近出現,那麼這處地方就會出現亮光,若是我們不出現,那麼便是一處很普通的山洞。」
「所以,你的意思是只要以後我不來這處地方,那麼這裡就不會再有人發現?」阿諾苦笑了一聲,「這個世界真是奇妙。」
徐曉沫深吸一口氣,「我們進去吧!」說著,她拉著自己的兒子一起朝著山洞內走去。
阿諾仰頭望了一眼天空,隨後則是提上包裹慢慢跟了上去。這一次是她送徐曉沫回歸,卻也是在為她今後留下一條路。
這一處山洞的確很奇怪,在外看是一處平常的洞穴,進入山洞內卻是感覺到另有天地。白日的時候他們來看過卻沒有進入洞內,如今這算是第一次踏入山洞。
徐曉沫在前慢慢的走,光芒卻是越來越亮。終於,在一陣刺眼的光芒之後他們終於走到了盡頭。
阿諾心底發出一聲震顫,在她的面前是一處如同鏡子般光滑的石頭牆。牆面散發著柔和的光,可這樣卻是將他們三人的身影照的清清楚楚。這種感覺,就像在現代一樣,自己對著一面穿衣鏡,每一處都能瞧的清晰。
徐曉沫眼眶微微有些發紅,這個時候她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到這個時代多年,如今卻要帶著自己的兒子回去。雖說是要離開,可未來的路誰也不知道在哪裡。這面如同鏡子一般的牆面只是給她一個希望,更是讓她有籌碼來一場豪賭。
「娘,這是什麼地方?為什麼這裡會有一面鏡子?」念兒瞪大了眼睛,好奇的望著那面如同鏡子一般的牆面。
阿諾回過神來,仔細的將這處山洞看了個遍。這山洞裡除了這一面如同鏡子一般奇妙的石壁以外,還有那隱約閃現的複雜花紋。這些花紋糾纏在一起,就像開滿了石壁的蓮花。一道道,一條條,圍繞著那一處平整的石面。
「這裡就是我們回家的路。」徐曉沫緩緩的開了口,轉眸望向了阿諾,「阿諾,我們要走了。」
聽見這句話,阿諾愣怔了片刻,最終只是化為一聲長長的嘆息,「小沫,我就送你到這裡,如果有可能,希望以後我們還有機會再見。」
徐曉沫忽然間笑了,「聽天由命吧!」她緩緩的抬起手,做出一個擁抱的姿勢。
阿諾眼眶一紅,緊緊的同她擁抱在一起。這一次一別,恐怕不會再有相見的時期。這個山洞十分奇怪,她實在是不知道這面石鏡之後會是什麼地方。
兩人最後一個擁抱緩緩的鬆開,最終千言萬語只能變成默默的注視。
阿諾將手裡的包裹遞給了徐曉沫,「你一定要好好的利用這些東西,過上最好的日子。」
徐曉沫點點頭,最後望了一眼洞口,「我會的。」她將包裹系在身上,一手扯著念兒便朝那石鏡走去。
光芒越來越亮,那石鏡似乎感覺到了徐曉沫的到來,周圍的花紋一點點的染上了光芒。一股巨大的吸力從那石鏡中發出,周圍無聲起了風。徐曉沫三人身上漸漸的染上了一層朦朧的亮光,這光芒似乎有呼吸一般,有節奏的明明滅滅。
阿諾臉色一變,身體似乎不由自主的想要朝著那石鏡靠近。周圍的風越來越大,光芒也是越來越亮。
徐曉沫緩緩的抬起了手,指尖一處亮的猶如一顆星辰。這是一種奇怪的力量,更是讓人無法說出這是哪一種道理。
一陣巨大的風吹來,吹拂起了身上的衣服,吹亂了長發。
徐曉沫最後轉過臉龐望了阿諾一眼,嘴緩緩的說了一聲「珍重」。然,此時這山洞裡除了風聲什麼也聽不見,整個洞內都是嗡嗡的巨響。
阿諾望著徐曉沫同念兒一點點被光芒吞噬,看著那一面石鏡變成一點點的波紋。光芒越來越亮,漸漸的開始變得有些暗淡起來。
阿諾用力支撐著自己,讓自己不被那一股巨大的吸力給吸進去。只是,這地方實在奇怪,她用力的朝外退去。每退一步那吸力便是千倍百倍的減少,直到她退到洞穴的中央。那吸力終於不再散發,她也終於可以站穩了腳步。
然而一切似乎並未結束,光芒在一剎那間綻放,赤白的光亮如同白晝忽然降臨,整個山洞都在這光芒之下顫慄。
腳下忽然傳出一陣顫抖,頭頂上碎石竟然開始落下。
阿諾臉色一變,顧不上許多便朝著山洞之外跑去。光芒來得快去的也快,一眨眼整個山洞便陷入了一片黑暗。可是光芒雖然退去,腳下的地震卻並未平息。
山腳營地之內,地震傳來讓所有人都驚訝的從休息的帳篷內跑出來。
忽哥赤身影快速朝著山上的山洞飛去,從來都是冰冷的臉上顯出擔憂,手更是因為心裡的不安而緊握成拳。無論發生什麼,他都不能讓阿諾有任何危險。
山洞之內,阿諾已經感覺到情況有些超乎她的想像。這一處山洞,原本就是一個很奇怪的地方。徐曉沫來到這個時代是因為這裡,離開這個時代依舊是因為這一處地方。那麼,這劇烈光芒之後,是否就是最後的能量枯竭?
一念之間整個山洞都開始搖晃起來,那一股怪風似乎因為能量無法束縛而開始爆發,劇烈的風力從山洞內朝外湧出。
阿諾心裡砰砰直跳,此時她已經顧不上其他的了,腳下飛快的朝著那山洞的出口跑去。這裡即將坍塌,她絕對不能被埋在這裡。
進來的時候這山洞感覺並不算很深,然這一刻朝外跑卻覺得這山洞實在是太長了。終於,眼前忽然有亮光傳來,一片涼意的月光將山洞前照的清清楚楚。阿諾快速朝外奔跑,用盡了自身最大的力量。終於,一陣風吹到她的臉上,阿諾精神陡然一輕。
一個身影迅速的將她擁入懷中,鼻尖上熟悉的味道讓她砰砰跳的心瞬間變得安寧。
「阿木爾,你有沒有受傷?」忽哥赤先是將她身體快速的檢查一遍,然後便是緊緊的盯著她看。
月光明亮,將兩人臉上的表情照的一清二楚。
「我沒有受傷,忽哥赤,真的沒有。」阿諾伸出手,輕輕的撫摸他的臉龐。可心裡卻湧上了一層離別的悲傷,「忽哥赤,這一次徐曉沫是真的走了,今生恐怕再也無緣相見了。」
忽哥赤冰冷的嘴角漸漸融化,一抹微笑洋溢在唇間,「阿木爾,你還有我。」他伸手揉了揉阿諾的頭髮,牽著她朝山下走去。
這處山並不是很起眼的地方,因為無人在附近居住,所以荒郊山野連路都沒有。月光雖然冰冷,但卻十分明亮,整個山野似乎都籠罩上了一層淡淡的光。腳下依舊晃動不已,直到一聲轟隆巨響。
阿諾停下步子,緩緩的轉過頭,望著那一處坍塌的山洞。這裡再過上許多許多年應該會再次變一個樣子,掩蓋起這裡的所有一切。這一條通往現代的路在此刻完全封閉起來,若是她哪一天想要回去,恐怕也會變得無比艱難。
「我雖然不清楚阿諾你為何同我們不同,我更不明白你同徐曉沫為何說是從一個地方來到這裡的,但是我只是想要……」忽哥赤雙手按住阿諾的肩膀,淺褐色眸中只映出兩個小小的影子,「我只想要告訴你,別輕易離開,若是走也請帶上我一起。」
阿諾鼻尖一酸,伸手抱上他的腰,她用力的點了點頭,似乎是在給他一個曾諾。她的確在那一瞬間想過離開,可她卻明白這個世界上有了她更捨不得的東西。
她,不想走。
天氣晴朗,轉眼已經到了至元十七年的春天。
送走了徐曉沫,可說是讓阿諾鬆了一口氣。既然留下不快樂,那不如突破所有回去重新開始。人,總不能一層不變,也總不能抱著回憶真的能過一輩子。
二月的天已經回暖,最後一絲的冷意也隨著幾場雨而煙消雲散了。
無論是怎樣的悲傷總會有緩和的時候,崖山之戰後的滅國之痛在一個年過後已經開始迴轉。
阿諾回到安西王府後一直在安排著讓自己的父母離開這裡,身為大元朝的囚犯,雖然在安西王府的待遇並沒有那麼差,可的確同囚犯一樣沒有自由。然,想要讓她的父母離開這裡並不能光明正大,唯一可用的辦法便是暗度陳倉。
安西王府中,張將軍夫婦所住的院子內,一棵櫻桃樹已經開了花,風一吹花瓣落下如同一場美麗的粉色細雨。
樹下有一張精緻的小木桌,桌上擺放了幾樣精緻的點心。
阿諾拿了一塊點心,咬了一口緩緩的眯上了眼,「娘你做的點心真好吃,什麼時候娘你也教我做些點心,等我回大都了可以做給樂樂吃。」
張夫人一臉慈愛的笑容,伸出手輕柔的幫阿諾將頭髮上落的花瓣拈下來,「你要想學自然是什麼時候都可以,什麼樣的點心只要你說娘絕對教會你。」
「恩,那我要抓緊時間跟娘你學了。等過了這幾天不知道何時才能再見面,若是平日我想吃了娘你又沒在身邊我該怎麼辦。」
「昨個我見有人從大都來傳聖旨,是大都發生了什麼事嗎?」張夫人將桌子上的一杯茶水推到阿諾面前,目光一愣扶著桌子站了起來,「相公,你怎麼起來了?」話音未落人已經走到了剛走過來的張將軍身側,伸手自然的扶住了張將軍的臂膀。
阿諾一愣,口中的點心不上不下的正好卡在喉嚨里,一個喘息便引得她咳嗽不止。此時再也顧不得開口說話,端起張夫人推到她面前的茶水便一飲而盡。平息了一會兒,她才站起來轉過身,見父母兩人正無奈的搖頭苦笑。
「也不慢點吃,都那麼大了還毛毛躁躁的。」張夫人扶著張將軍走過來,遠處站著的丫鬟立刻又搬來一張凳子放好。
阿諾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哪裡,這還不是因為欣喜,爹能出門到院子裡走走那便是證明身體好多了,我一高興就給噎著了。」
「你這丫頭。」張夫人笑著坐回凳子上,拿起桌上的小茶壺給阿諾填滿了茶水。
張將軍坐到凳子上,望了阿諾一眼,「剛剛聽你們說大都來人傳聖旨了,可是真如同你娘猜測的發生了什麼事了嗎?」
「沒有什麼事,只是我們需要趕回大都前往草原上祭祖,因為日子臨近了,所以可汗便下了一道旨意過來。」阿諾一邊說一邊給張將軍倒了一杯茶,「所以,女兒決定再過兩天就安排爹娘離開。等爹娘你們走後,我們再啟程回大都。」
小院子裡的氣氛變得有些悲傷起來,又是一陣風吹過,櫻桃樹上的花瓣簌簌落下十分美麗。可這份美麗在這裡的人卻看不見,張夫人側過臉偷偷的擦拭了下眼角,張將軍則是長長的嘆息了一聲。
「爹,娘,以後我會去看你們的。女兒知道爹娘在這裡並不開心,如今這番計劃也是為了讓爹娘安靜的過完下半生。」
「娘知道,娘知道。」張夫人勉強露出一個笑容來,「這些娘和你爹心裡都很清楚,所以你不用多想,娘只是有些不捨得你。」
「娘,阿諾一定會去看你的。」阿諾忙勸著自己的母親,可她心裡卻也是覺得酸疼酸疼的,這種離別的傷感讓她的心都有些亂了。
「行了,別在這裡難過了。我們做父母的沒辦法給孩子一個好的生活,如今又讓孩子一次次的為我們操心,我們實在是……」張將軍嘆了口氣,「阿諾,你從小便被蒙古人抱走,爹沒有及時將你找回來,如今你已經成家,爹娘卻成為了階下囚讓你操心。既然有辦法讓我和你娘走,那就讓我們走的遠遠的。以後再見也不容易,能夠寫封信我和你娘就放心了。」
「恩,你爹說得對,你要常常讓人送信來。」張夫人拉住阿諾的手,「你從小娘就沒有怎麼照顧你,以後你一定要好好的照顧好自己。」
阿諾點了點頭,「娘,你放心,我會的。」
張將軍望著自己的女兒,又望了一眼自己的妻子。最終,他又嘆了口氣,「爹累了,進屋休息去了。」
張夫人忙站起來,想要扶著他回屋休息。
「不用,我可以自己走。」張將軍制止了自己妻子的動作,說罷,他站起身,一步步朝著屋子走去。
望著自己父親的背影,阿諾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感覺。覺得有些無奈,又似乎有些難過。曾經叱擦風雲的一代名將,如今卻只能被困在這巴掌大的地方,連帶著離開都要讓女兒來出力安排。
「阿諾,你不是想要跟娘學習做點心嗎?不如現在就去廚房,那裡現在還蒸著一籠,娘讓你先瞧瞧,然後一點點的教給你。」
「好啊!」阿諾收回目光,對著張夫人笑起來,「娘一定要好好教,阿諾以前可從來沒進過廚房,能做出什麼樣的成績要全看娘您教導的了。」
「你這丫頭,下廚沒你想的那麼難。」
兩人一邊說笑一邊朝著廚房走去,卻不知在張將軍的屋內卻已經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張將軍關上了房門,抬眼望了一眼桌子邊。「楊兄,你來了。」
「張將軍,昨日大都傳來聖旨,聽說太子真金不日便要回大都了,您的行動是否有些慢了?若是讓真金活著回去,我們可是再也沒有這麼好的機會了。」
「這點楊兄放心,今日夜裡我便會請真金來一趟,無論他是否上當我都會竭盡全力要了他的命。」張將軍面色沉重,「只是……」說到這裡,他又一次嘆了口氣,只是辜負了阿諾的費心安排了。
楊華伸手入懷,掏出一個小小的紙包,「張將軍,這個請你收好。」
看見那一個小小的紙包,張將軍的瞳孔收縮了一瞬,「這是……」
「無色無味。」楊華將紙包塞入張將軍手中,「在此,預祝張將軍一舉成功。」
張將軍緩緩的抬起手接過那小紙包,「楊華兄……」張將軍話未吐出,門外便響起了敲門聲。
「爹……」
阿諾站在門前,隱約的聽見自己的爹似乎在同人說話。她緩緩的推開門,「我進來了哦!」
張將軍臉色微變,忙將小紙包收入懷中。
阿諾走進房間,見自己的爹正同一名陌生男人面對面的說話。眸底快速閃過一道驚訝之餘臉上卻保持著微笑,「爹,原來有朋友來看您啊!剛好,這是新出籠的點心,女兒給您送來一些嘗嘗。」
張將軍點了點頭,「是爹以前的朋友,剛巧路過安西府,所以來看看爹。」
楊華立刻換上一副警惕的樣子,「賢侄女,今日我是偷偷潛入王府,你可驚動的別人?」
阿諾望了楊華一眼,緩緩的搖了搖頭,「這處院子周圍並沒有侍衛,安西王府的侍衛向來都是在外圍把守。」
楊華故作鬆了一口氣,隨後則是轉向張將軍,「將軍,今日我還有要事要做,過些天我再來看您。」說罷,他快速的走到房間裡的一扇窗子邊,利索的翻身出了屋子。
阿諾將手裡的點心放到了桌上,又偷偷的打量了一眼自己的父親。她心裡有些奇怪,可卻沒有開口詢問。
張將軍揉了揉自己的額頭,「阿諾,爹有些累了,扶著爹去榻上躺一會兒。」
阿諾點點頭,應了一聲便扶住張將軍走到床榻邊,「爹,你好好休息。」
張將軍躺在床上,閉上眼睛不再言語。
阿諾將一張薄被蓋在他身上,輕手輕腳的退出了屋子。剛關緊房門,臉上便露出了擔憂。她爹在這安西王府住的時間不短,可從來沒聽說過他還有朋友來探望他。如今崖山之戰後宋朝算是滅了,這時候來的人又會是有什麼目的的呢?
「小姐,夫人正在廚房等您呢!」院子裡等候的小丫鬟提醒道。
阿諾望了她一眼,「你去找下王爺,告訴王爺王府里混了人進來,讓他查探一下來人的身份。」
小丫鬟臉上露出不解,可卻依舊恭敬的行禮退了下去。
一陣風卷著淡淡的香氣吹拂過臉面,阿諾心頭的那一團亂似乎也因這一陣風吹散了不少。她望了一眼院子內的那一棵櫻桃樹,不由自主的笑了。再過三天她爹娘就可以離開這裡,即使有什麼陰謀也決不能牽扯到已經沒有利用價值的父母了。
想通這一點,阿諾頓覺輕鬆,再次朝著廚房走去。
夜無聲無息的降臨,櫻桃樹的花依舊在綻放,若有若無的香氣充滿了整個院子。
院外一片安寧,房內卻是劍拔弩張。
楊華臉上的表情及其猙獰,瞪大的眼睛猶如一隻兇狠的怪獸,他手狠狠的捏成一個拳頭,咬牙切齒的說道:「張將軍,你現在告訴我你決定退出是否是太晚了?」
張將軍面色沉凝,那雙原本變得有些混沌的眼睛中重新看到了一縷精光,他穩穩的坐在桌邊,「我原本也是想著拼命去做這件事,可是今日我見到我女兒,我忽然覺得我實在是拖累她太多。若是這一次我再不顧一切的去行動,那我死了不要緊,我的女兒又會被我拖累到何種境地?」
「成大事者,何必如此婦人之仁?」楊華臉上滿是憤怒,隨後則是冷冷一哼,「無論你是否出手,今日我必定要成事。」
「你……」張將軍眸色一變,「你究竟做了什麼?」
「我已經暗中送信到真金那裡,以他的性格今晚一定會來。」楊華忽然出手抓住了張將軍的手腕,「你只要將毒放入茶水裡,真金一死我可以帶著你同你夫人一起離開這安西王府。到時候,他們抓不住人一定會將責任推到安西王府身上,你女兒是雲南王妃,只要她聰明的將矛頭對準安西王府一定能夠平安無事。」
「不行,這實在是冒險。」張將軍甩開楊華的手,目光也變得冷起來,「楊兄,當初是我思慮不周,如今我反悔實在是我的不是。只是,我仔細考慮過,真金身為大元的太子他怎麼可能會來見我一個俘虜?」張將軍嘆息一聲,「何況,即使他來見我,也未必願意喝我所準備的茶水。我們這個計謀漏洞實在太多,成事的可能性根本不大。」
「哼,張珏,你無非是想要儘快脫身,卻不想我們這大好江山如今卻被蒙古人侵占。你身為我南宋大將被俘虜選擇苟活,如今讓你做這些小事都推三阻四的,你他日死後可有顏面去見列祖列宗?」楊華目光露出一抹兇狠,眼睛微微眯起,「你到底是做還是不做?」
「不做,絕對不能做。」忽然門被人從外推開,張夫人面入冷霜的闖入進來。她先是望了一眼自己的夫君,最後則是將目光放在了楊華身上,「南宋已滅,何苦還要多生事端。你這樣脅迫我家老爺,真是居心叵測。可好,送死的不是你,受拖累的也不是你的女兒。」
「你怎麼進來了?快出去。」張將軍雙目一瞪,沉聲說道。
「不,我不能出去。我要叫人,我要讓人將這個男人給抓起來。他居心叵測,這是要害我們一家子。」張夫人死死的盯著楊華,此時她算是明白了,自己家老爺最近為何總是躲躲閃閃鬼鬼祟祟的。如今看來,一切都是這個男人在暗中蠱惑。敗便是敗了,何必再去繼續做那些無用功,他們找個安靜的地方平平淡淡度過餘下的半生不好嗎?
楊華臉色一沉,眸底快速閃過一抹殺意。
張將軍敏銳的察覺到此時氣氛已僵,再繼續說下去恐怕楊華定會出手,「快出去,我讓你出去你沒有聽到嗎?」他大聲訓斥,眼中的急切根本掩飾不住。
張夫人臉色陡變,她不是笨人,此時這個情況瞬間便明白過來,轉身便朝著外面跑去。然,這院子白日到是有丫鬟伺候,可最近他們準備離開,丫鬟也一併遣散了。如今到了夜裡,連一個人影都沒有。
「楊華,你想幹什麼?」張將軍一掌便朝著楊華打去,然楊華根本不在意他的攻擊,整個人朝著門外就追了過去。張將軍提起一口氣,緊跟著就出了屋子。
楊華手指掐著張夫人的脖子,嘴角露出一抹嘲笑,「張將軍,你夫人的命在我的手裡,你到底是做還是不做?」
「楊華,你快快放了我夫人,否則我絕不饒你。」張將軍雙眼微微凸出,胸口劇烈的上下起伏。自從上次他大病一場以後他的身體已經大不如前,如今只是幾個動作都有些難以支持。
楊華目光中的瘋狂毫不掩飾,他的手再次加大了一分力氣,被掐住脖頸的張夫人臉色立刻變得蒼白起來。
張將軍一拳狠狠的打在門框之上,「你到底想要怎樣?」
「張將軍,我們站在屋外說實在是不太好,我建議還是進屋說吧!」楊華輕笑一聲,手上的力氣也跟著鬆了一分。
張將軍此時心中十分懊悔,早知道楊華是打算利用他,可他卻並未察覺到楊華的兇狠殘忍。他一心都是忠君愛國,可末了卻明白過來一切即已經成為了事實那便無力挽回。何況,他可以將自己的生命看的單薄,但卻不能罔顧家人性命。
「怎樣,張將軍,我的提議可好?」楊華緊緊的盯著張將軍的一舉一動,連一個表情他都不願意放過。這次任務極為重要,他若是能夠完成,以後他的前途定然不可限量。榮華富貴,唾手可得。
張將軍氣憤的哼了一聲,轉身進入屋內。楊華嘴角上揚一抹笑容,控制著張夫人跟著進了屋。
屋裡的氣憤已經不如當初,此時是緊張壓抑的讓人很難輕鬆喘息。
「楊華,你究竟想要怎樣?」張將軍此時已經鎮定下來,楊華挾持自己的妻子為的就是威脅自己,只要自己暫時聽楊華的,那麼他的妻子就不會有生命危險。
楊華笑了笑,從懷中拿出一枚蠟丸捏碎,裡面的一顆紅色小丸毫不客氣的塞入了張夫人的嘴裡。「這是一顆毒丸,只有我才有解藥。只要你按照我的吩咐下毒殺了真金,那我便幫你夫人解毒。」
「你想的美。」張夫人怒喝一聲,一口咬在了楊華的手上,她顧不得許多反手便是一巴掌甩向了楊華的臉。
楊華伸手格擋,另一隻手卻一掌拍向了張夫人。
此時張將軍早已經做好了防備,全力撲了上去。一個轉身將自己的夫人護在身下,後背直挺挺的挨了一掌。
恰在此時,門被人一腳踹開,忽哥赤帶著兩名侍衛闖入房內。見到此景眸中冷色一閃,腰中彎刀已被拔出,「你是什麼人,竟膽敢在此行兇。」
楊華萬萬沒想到忽哥赤會在這個時候出現,臉色一變身影直朝著張將軍夫婦閃去。他功夫不弱,同忽哥赤尚有一戰之力,可這個時候他卻想要先脫身才好。有張將軍夫婦在手,想要藉此逃走並非不可能。只要張夫人身毒還未解,那麼張將軍便只能聽命於他。
忽哥赤面色一沉,手裡彎刀化作一道銀亮的光芒直朝著楊華劈去。今日他剛得到消息有人混入王府,晚上便派人將整個王府暗中加強了守衛,剛剛巡邏的暗衛聲稱張珏所住的院子內有響動,他顧不上許多便直奔這院落而來。沒有想到的是,他竟然看見了這樣一幕。
楊華心中一顫,他並不想要在這裡同忽哥赤拼命。未戰先怯已經敗了一半,心中只想著逃走那更是不可能勝了。
彎刀如同一輪月華,劈砍下來生起一陣冷風。忽哥赤一聲輕喝,刀刃直奔著楊華的左肩砍過去。對方的功夫不弱,想要活捉一定要拿捏好時機讓對方受傷。
楊華眼中快速閃過一抹陰冷,手一推便將張夫人推到了面前。若是在完成任務和受傷丟命之間讓他選擇,他會毫不猶豫選擇後者。命都沒有了,得到的再多又有什麼用。除非萬不得已,否則他一定要努力活下來。
彎刀速度極快,招式已成臨時卻突然出現另一個人擋在目標之前,忽哥赤冷哼一聲,臨時變招將彎刀一斜。對方是阿諾的母親,他絕對不能傷到她。
張夫人一聲驚呼,感覺那刀刃斜著在身側砍落,一片衣角被劃破,猶如一隻斷翅的蝴蝶般落在地上。只是這一瞬間,她便親身感覺到死亡的恐懼。若非親身體驗,她絕不相信這一瞬間她便是嚇出一身冷汗。
「莫要傷到我夫人。」張將軍怒喝一聲,身影快速從後面沖了過來。
忽哥赤自然不會浪費如此好的機會,前後夾擊定要讓那楊華受傷。斜劈的彎刀旋轉一個弧度,手腕一扭已經朝著楊華刺了過去。
楊華面色一變,身子一扭手掌一推已經將張夫人整個人推了出去逼迫忽哥赤變招。另一側,抬腳便是一踢。一腳踢在衝過來的張將軍胸口之上,力氣之大竟然將張將軍踢飛出老遠。
一聲悶吭呻吟,張將軍手捂著胸口咳出一口血來。他面色陰沉如同結冰,那雙眼中更是惱怒憤恨,「我真是有眼無珠,竟然看錯了你。」
楊華唾了一口,此時他可是顧不上跟別人耍嘴皮子。身影一動已經想要朝那窗子靠近,他要逃,要快速離開這裡。
忽哥赤一把接住被推過來的張夫人,手裡招式再次戛然而止。見到楊華要逃,立刻閃身朝對方追了過去。
張夫人身體一個踉蹌摔倒在地,臉上毫無血色。目光一掃便見張將軍斜躺在地上,面前的一灘血跡是如此的刺眼。「相公,你……」
「我沒事……」張將軍強撐著站起來,大步走到張夫人身邊將她護住。
說時遲那時快,一切只是發生在瞬間。忽哥赤身影如魅,腳下輕功一點已經朝楊華追去,然畢竟是遲了半拍,手裡彎刀顧不得許多只能投射而出。
彎刀旋轉,速度極快,冰冷的刀刃化成一道光圈,直奔著楊華飛去。
楊華只聽見身後風聲,敏銳身影一躲,一道銀光從面前飛過,一個轉彎便又飛回。他臉色一變,再顧不得逃走,終於出手拔出了腰間的兵器。
「叮」的一聲響,彎刀被那兵器格擋開。恰在此時忽哥赤已經追至,一隻手穩穩的抓住了刀柄,翻過手腕便又是一刀。
楊華見已無退路,此時便只有一戰,手裡的短刀立刻朝著忽哥赤迎上去。
兩人功夫可說是不相上下,眨眼間便對了幾招。
忽哥赤眸中閃過一絲的殺意,「哼,你在找死。」
楊華只覺得周圍頓時籠罩了一層濃濃的殺氣,冰冷刺骨讓人汗毛直立,他目光快速掃了一圈,最終落在了張珏夫婦身上。「哼,張夫人中了我的毒,沒有解藥她也休想活命。」
「別殺他,他說的是真的。」張將軍臉上已經沒有了血色,強撐著讓自己站起來。
忽哥赤目光中的殺意更濃,手裡彎刀再次劈了過去。即使不能殺掉眼前的這個男人,那也要先擒住他再說。
楊華臉上的神色快速變換,眼底閃過一抹狡詐,「忽哥赤,你竟然不顧張夫人的死活也要殺我,哼,那我今日就同你拼了。」
忽哥赤目光陰沉,手裡的彎刀更快一分。彎刀凌厲,猶如奪命鐮刃,每一刀都帶著十足的殺意。
楊華手裡的刀亦不敢撞其鋒芒,閃躲之餘只是偷襲。
然而功夫相當的話,想贏只能取決於氣勢。楊華原本一心想要逃,他的氣勢一開始就弱了一分,如今被逼不得不迎戰也只是想著保命。連續的快招讓楊華有些急切,若一直這樣下去他恐怕命都沒有了。
恰在此時,他目光一掃正見張將軍衝過來。眼中閃過一抹陰毒,一刀砍過去正露出胸前的破綻。
忽哥赤目光一凝,彎刀改劈為刺,直奔楊華胸前而去。
變故突生,一個人影飛撲而來正擋在刀刃之前。
「噗」一聲響,刀入白肉鮮血四濺。
「不能殺他,要解藥。」張將軍胸前被忽哥赤彎刀刺入,鋒利的刀刃帶著冰冷直接刺入他的心。
身後楊華接機再出一掌,張將軍整個身體又超前進了一分。他目光中露出瘋狂和興奮,哈哈大笑起來,「你親手殺了張珏,看你如何向你的王妃交代。」說罷,趁著眾人還未反應過來,身影快速移動到窗邊,一個翻身便逃了。
尖叫聲劃破了正片沉默,張夫人眼眶凸出瘋了般跑了過來。
張將軍嘴唇一動又噴出一口血,血落地上猶如一朵開敗的曼珠沙華。他臉色蒼白,氣息已經開始不穩。
「相公,相公……」張夫人眼眶一紅淚水如同斷了線的珠子一般流出,她害怕了,此時她是真的害怕。
忽哥赤望著眼前的一切都愣住了,手緩緩的鬆開了刀柄,然而手上沾滿的血卻是那麼的炙熱,似乎已經將他燙傷。
張將軍身體一歪朝地上倒去,張夫人忙將他扶住,伸手堵住他將胸前流血的傷口。
「不要死,你不能死。」
張將軍目光已經開始渙散,嘴角卻露出了一抹苦笑,「阿柔,看來我是不能繼續陪著你過下半生了。找到解藥,好好的活著。」
「張君玉,你不能死,你要好好活著,張君玉……」
「阿柔,對……對不起……」張將軍眼睛一瞪,口中再次吐出一口血來,他死死的盯著自己的妻子,似乎想要將她永遠的記在心底,記在他的靈魂里。
「不……」張夫人聲音都撕裂了,她大喊著卻根本無法再喚醒她懷中人的生命。這是生死之間的訣別,那麼的無情冰冷。她望著眼前的男人,陪伴著她過了大半生,傾注了大半生的愛。如今,為了他竟然死在了自己女婿的刀下。
張夫人忽然間笑了,竟然覺得這是一場笑話。她伸手摸向了張將軍的腰間,緩緩的拔出那裡的一把匕首。
「你要做什麼?」忽哥赤頓然清醒,一把抓住了張夫人的手腕,「你想要自盡?」話音未落,屋外已經踉蹌衝進來一人,忽哥赤一個分神,被抓的手腕已經脫離出去。
張夫人毫不猶豫,一刀刺入了自己的胸膛。鮮血噴出,噴濺在自己面前男人的臉上,張將軍的臉上,忽哥赤的臉上。
「娘……」阿諾已經愣住了,她不可置信的撲了過來,卻只是接到自己娘親無力倒下的身軀。
到處瀰漫的血腥味,染紅的地板,躺倒在自己面前毫無生氣的父母。這一切,都是如何發生的,為何今日白天還是好好的此刻卻猶如地獄一般。
「爹……」阿諾伸出手,拉住自己父親的手,可是那手已經變冷,一點生命的跡象也沒有留下。
張夫人氣息已經快要斷絕,她望著自己的女兒露出最後一抹笑來,她緩緩的抬起手,似乎想要抓住忽哥赤一般,口中不清不楚的說道:「忽哥赤……你要……」然而話未說完,那剩下的半句話「你要好好照顧我的女兒」還未吐出,喉嚨間的鮮血已經再也壓制不住。一陣猛烈的咳嗽,吐出的鮮血將自己女兒身前染的一片紅,身體最後一絲生命也隨著流失,她緩緩的閉上了眼睛,再也不能將自己的託付說出口來。遺憾閃過她的眼底,最終剩下的卻是一片黑暗。
「娘……」阿諾心裡一痛,她愣愣的望著自己的母親,腦海里不住的閃過她同母親在一起的日子。她的母親是最善良的女人,性格溫柔卻帶著倔強,對她的好,讓她體會了她這個上輩子從未有過的溫暖。一幕幕似乎仍舊在眼前,可人卻已經不在了。
忽哥赤心中猶如被幾十萬隻螞蟻撕咬一般,他望著阿諾卻不知所措。
一個人無聲無息的站到阿諾的身後,伸手想要將他摟入懷中安慰卻又猶豫再三。最終,他還是放下了手。「阿木爾……」真金話剛吐出三個字便哽在喉嚨,他想要安慰她,可這個時候他卻不知道該如何來安慰她。只是這一會兒的時間,她失去了兩位至親,他如何能夠開口讓她不要傷心?
整個屋子一片凌亂,血跡到處可見。忽哥赤單膝跪在張將軍的屍首旁邊,阿諾緊緊的抱著自己的母親失聲痛哭。
這裡猶如一個混亂的戰場,除了當事人恐怕沒有任何一個人能知道發生了什麼。
阿諾緩緩的將自己的母親放躺在地上,小心翼翼的幫她擦拭嘴角的血跡。眼淚不住的滴落,掉在了母親胸前同那血跡一起融合。
忽哥赤眸底的痛已經再也掩飾不住,他一把將阿諾摟住,「不要這樣,不要這樣。」
「你不要碰我。」阿諾用力將忽哥赤推開,一雙眼睛紅的似乎能夠滴出血來,她狠狠的瞪著忽哥赤,大聲的嘶喊著,「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忽哥赤整個人愣住了,面對阿諾的質問他竟然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只是眼睛一眨不眨的望著阿諾,嘴一張再張卻一個字都無法吐出。
「你告訴我,是不是你?」阿諾此時已經快要瘋了,眼前的一切是那麼的不真實,可卻又是真的實實在在的發生。「是不是,是不是你親手殺了我的爹娘?」
忽哥赤臉上滿是不可置信,「你說什麼?阿木爾,你聽我解釋……」
「夠了……」阿諾只覺得有人在她的心頭插了一把刀,更有種她爹胸口的拿一把刀其實是插在了她的心上。那是忽哥赤的彎刀,彎刀的刀柄上還綴著一顆明珠,那顆珠子是她幫他綴上的,用一枚同心結緊緊的綁在了刀柄上。可是此時,她只覺得無比的諷刺。那刀插在她爹的胸口,鮮血染紅了她爹的衣襟。
「你……」忽哥赤心中不知怎樣忽然來了一股憤怒,她竟然不願意聽他的解釋,她竟然用那種仇恨的眼光看著他。
阿諾搖搖晃晃的站起來,彎下腰一把將那柄彎刀拔了出來。噴濺出的血染上了明珠,可卻不留一點痕跡的滑落到地面。阿諾忽然間笑了,她舉著那一把彎刀笑了起來,她愛的男人,竟然親手殺了她的父母。這是多麼的可笑,是怎樣的天大笑話。
「阿木爾,快把刀放下。」忽哥赤臉上露出了緊張,張夫人自盡的那一刻的瘋狂他看在了眼裡,心中更是有著一份恐懼。
阿諾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刀柄上的同心結,她笑著用力一扯,同心結應聲而斷,甩手被她扔到了角落,「忽哥赤,我要找你報仇,你殺我父母我也要殺了你。」說著手裡的彎刀已經快速的朝著忽哥赤砍過去……
忽哥赤萬萬沒想到阿諾竟然會對他出手,兩人離的及近,他又沒有任何防備。只覺得這一刀砍的特別的狠,刀鋒撞上骨頭的時候全身都在痛。
「阿木爾……」
「王爺……」
屋內所有人都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一幕,真金愣住了,那兩名從頭到尾一直幫不上手的侍衛也愣住了。
阿諾一把將彎刀拔出,眼淚已經模糊了她的視線。她的手在顫抖,一下又一下的抖著。溫熱的血濺在了她的手上,冰冷的刀柄怎樣都似乎暖不熱。她望著忽哥赤,看著他一臉震驚的望著她。她下不去殺手,無論怎樣都沒有勇氣砍向他的脖頸。刀鋒嵌入他肩膀的那一刻,她明白她很難再為父母報仇了。手裡彎刀再次舉起,既然她無法殺了他,那就殺了她自己讓他懊悔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