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

2024-08-01 16:25:15 作者: 白色電話

  阿諾心裡一陣難受,阿茹娜竟然是個漢人,且同她一樣是從小就淪落到蒙古人手中的奴隸。千想萬想都沒想到會是這樣的一個情況,且更難以置信的是阿茹娜竟然那麼的討厭她。

  阿諾仔細想了想過去,只覺得自己太傻了,阿茹娜很多事情都處理不好,常常會出現一些紕漏讓她為難,如今想想她是故意的。雖說表面掩蓋的很好,但實際上卻是厭惡,以至於做事的時候想要推她一把。

  阿茹娜將自己的手縮了回來,手指甲縫中的血跡似乎取悅了她。那張原本單純可愛的臉上變得有些扭曲,「她的確不同,被大元的太子同雲南王一起呵護著長大,成為了所有蒙古人姑娘的嚮往,更別說……還有我這個漢人。她小時候能夠在太子府裡面享受榮華富貴,而我則是在伙夫他妻子的鞭子下幹活。不過還好,日子不多就被選成了婢女。在雲南王府里接受訓練,掙扎著往上爬。」

  「阿如,你是在怪哥哥嗎?」男子的聲音里終於有了一些情緒。

  「沒有,阿如沒怪哥哥。哥哥你已經盡力找到阿如,而且阿如也認為在雲南王府里做個探子很好,若非如此今日怎麼能抓得到她。」

  男人似乎有些無奈的嘆了一聲氣,「你放心,哥哥一定幫你報仇。」

  阿諾只覺得自己又被人踢了一腳,剛剛有些清醒的意志又一次沒了知覺。那個男人一定清楚她能夠聽見他們說話,更是特意將這番話說給她聽的。

  時間過的很快,轉眼過了三天。

  雖說阿諾被人劫持,可雲南王府卻秘而不宣。烏恩其只將這裡的情況傳報給了忽哥赤知曉,其他的人均是一律隱瞞起來。之所以如此做,全是為了阿諾的安全著想。綁匪目的不明,若是逼急了恐對方暗下殺手。同時,他毅然要防備大都有心人順水推舟暗中破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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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日清晨,天剛蒙蒙亮,守城士兵還沒來得及打開城門,城門口處已經排了很長的隊伍。

  「你說這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了,連著都封了三天城了。」守城兵高個子的那個打著哈欠說道。

  另一個守城兵個子瘦小,一雙眼睛賊兮兮的,「趕緊開門,我聽說驛站裡面丟了個美人。據說那美人是打算孝敬給雲南王爺的,那日趁亂給跑了。」

  「美人?」高個子的士兵眼睛一亮,「有多美?」

  「獻給王爺的,你說呢?」那瘦小士兵眼裡透出赤裸裸的猥瑣,「你想想,咱們雲南王爺的脾氣可不怎麼好,若是不美的話那進獻的人可就搗了大霉了。」

  「我猜肯定是雲南王妃嫉妒那美人漂亮,所以才暗中下的手,現在估計美人都成屍體了。」那高個子一邊開城門一邊小聲說。

  瘦小的士兵覺得他這話很有道理,忙不迭的點頭:「你說的沒錯,我猜也是。可惜了,就這麼死了,還不如賣到窯子裡,說不定哪天咱們也能……嘿嘿……」

  高個子一個用力將城門拉開,可臉上卻是笑的賊,「嘿嘿……我也那麼覺得。」

  城門剛剛打開,一騎快馬衝過人群快速衝到那剛開的城門之前,「今日不用查了,王府丟的人已經找到了。」

  那兩個聊的正興奮的守門士兵一愣後忙點頭,「找到就好,找到就好……」說罷將城門拉開,慢慢悠悠去收拾了攔路的柵欄。這座城原本就不大,是以為守城的也就這麼兩個人。前幾天封城的時候,無論是做什麼,只要是出城就要讓他們兩個盤查一番。如今撤掉封城他們兩個油水就更少了,心裡有點不情不願的。

  騎馬的人調轉馬頭快速的離開,一路絕塵很快就消失在街道盡頭。

  排隊出城的人群里,幾名化裝成災民模樣的人互相對視一眼。一名領頭模樣的男子沉聲道:「看來吳大人他們已經成功了,若是我沒猜錯雲南王府一定會將所有人馬都朝著吳大人他們追去。」

  男子滿意的笑了,他的計劃完成的很不錯,第一批隱衛被張大人帶走,第二批被吳大人吸引,而他們這一批才是真正帶著王妃離開的一批人馬。

  「哥哥,既然如此,我們還是按照計劃的走嗎?」阿茹娜身上穿著一件破舊的衣服,臉上手上均弄了一些灰塵,瞧著她這幅樣子的確是一個流離失所的災民模樣。

  「還是按照計劃的路線走,雖說現在雲南王府的人被引走,但難保他們會發現自己上了當轉過頭追來。所以,我們先繞路,去洪災重災區,穿過災區再回去。我就不信,繞了那麼大一圈他們還能找到我們。」

  「哥哥想的真是周到。」阿茹娜笑呵呵的說道,目光瞥向被男子一隻手緊緊抓住的女人身上。

  阿諾感覺到她的目光,心裡一陣的噁心。果然她是不怕那些明目張胆的暗算,而是怕阿茹娜這種心思陰狠卻聰明的能騙人耳目的人。

  「看什麼看。」阿茹娜伸手就掐了阿諾一把,「不要用你那副狐媚樣子來看我,我怕你把我給看髒了。」

  阿諾手臂上吃痛,眉頭痛的都擰到了一起,「阿茹娜,你跟隨我時間也不短了,試問我對你並沒什麼不好。身為漢人你設計我讓我落入你們手中我也並不怪你,可你這番我的確不解。你到底恨我什麼?」

  阿茹娜狠狠的瞪了阿諾一眼,「漢人?你還有臉說漢人兩個字?」阿茹娜笑了起來,「據我所知你也是漢人,只是你身為漢人卻做出這種背叛民族的事不僅不覺得絲毫羞恥更是覺得樂在其中。張輕諾,你還記得你的這個名字嗎?」

  阿茹娜望著阿諾的眼神恨複雜,有厭惡,有嫉妒,更有一絲的不平。「身為漢人就不應該成為蒙古人的走狗,更何況你還明目張胆的嫁給了蒙古人的王爺。我聽說你父母健在,是否也打算投靠蒙古人做狗了?」

  阿諾實在是跟她沒辦法再說下去了,她覺得眼前的阿茹娜很可怕,她才十幾歲的年紀,可這想法的確讓她覺得恐怖。她不解為何她就是背棄民族,她就要招惹她的恨。蒙古人和漢人有區別嗎?或許以前有,可現南宋已經不在了,那在還有嗎?

  她是漢人不假,可大元河山之內的漢人豈止千萬。此時她已經知道了這群人是什麼人,南朝最後的一群人,也是最後抵抗大元的一絲力量。然而,螳臂當車必定會失敗,可卻依舊固執己見。而正是這群人,一篇祭文逼死了文應允的叔父,更是讓這原本該結束的戰火仍舊一直連綿。

  如今,她已經分不清這些人是為了民族大義還是一己之私,仰或是只是以民族大義這張漂亮的表皮而遮掩那骯髒的念欲。她自認為自己沒什麼偉大的,也並沒什麼重視那民族之觀,她就是隨著她的本心而行,不考慮別的。

  阿諾不再說話,她的手腕一直被那個男人拿捏著,只要她稍微有點動作這個男人就會毫不客氣的要了她的命。阿諾還不想死,所以只能乖乖的配合。在她沒有絕對的把握能逃出去的時候,她一定不會輕舉妄動。

  男人不言不語的拉著她就朝城門走,阿茹娜也乖乖的閉上了嘴。雖然撤掉了柵欄,可城門前依舊會有簡單的檢查。他們一行人均是按照災民的打扮,在這群人中有一名擅長易容術的人,阿諾被他化成了一個醜陋的女人。為了遮掩她的容貌,還讓她帶了一個面巾布。

  高個子的守門士兵瞥了一眼這行人,機械式的問道:「為什麼出城?」

  男人身邊一名隨從立刻一臉諂媚的湊了上去,「官爺,小的們聽說太子爺在開封府放糧,所以小的們想要去看看能否得到救濟。」

  「哼,消息倒是挺靈通的。當初跑到我們壩頭城來討飯的時候一個個比誰都快,如今怎麼一聽說開封放糧就著急回去了?」高個子的士兵罵罵咧咧的放了行,忽然目光略過了阿諾的臉。「這女人怎麼帶著面巾,將面巾拿下來。」

  阿諾心中嘆氣,將面紗揭下來。一張醜陋的臉暴露出來,引得周圍的人均吸了一口氣。

  「真醜,怎麼傷的?」

  男人腳步一頓,冷冷的望了守門士兵一眼。

  那機靈的隨從忙道:「她前些日子想要勾引城裡的李老爺,這臉是被李夫人派人給……」

  「可惜了,長得還不錯。」瘦小的守門衛兵走過來,「不過這李夫人下手也太狠了,好好的一張臉劃花成這幅鬼樣子。」說罷,還嫌惡的擺了擺手,「走走走,別在這礙了大爺的眼。」

  阿諾一聲不吭,帶上面巾乖乖的跟著男人走出了城門。這兩名守門衛兵什麼都做不了,連一個消息都沒辦法幫她傳遞。正因為明白這一點,所以阿諾才很配合的跟著走。想要逃的話,她只有一次機會,這點她很清楚。

  離開了壩頭城阿諾等人一路朝西向開封走去,這次黃河決堤,河南挨著黃河的這一段數城被淹,開封受災最為嚴重。

  開封附近的幾座城也有不小的災情,巧妙的是這壩頭城雖然也被洪水沖了一下卻沒有那麼嚴重。一路朝開封走遇上的災民越來越多,混入這樣的隊伍里雲南王府想要找到她的確很難。

  開封城不遠處便是黃河,黃河路過這一塊地域的時候河灘比較高,是以為常常會在這地方決堤。泄洪千里,淹沒的就不只是一塊地方。

  踏入開封境內,一片荒涼,處處都是洪水退後留下的痕跡。這座城周圍的田地盡數被淹沒,有些村莊已經荒無人煙,家畜也好財產也罷均被洪水無情捲走。

  走在其中偶爾還能瞧見一些已經在淤泥中腐爛的屍體,那些屍體一半被淹埋,一半就露在外面,屍蟲就在四周啃食。

  「看見了麼?這就是上天的懲罰,他忽必烈剛登上帝位才多長時間就有了這一場洪災,可見天都不容他。」陸少昊眼睛微微眯起,那雙冰冷的眼中神色複雜。

  「這只是一場自然災害而已,跟老天爺看誰不過眼沒什麼關係。何況,這洪災一來受苦的人不是可汗,還不是這些老百姓。」阿諾冷冷淡淡的說道。

  「你胡說什麼?」阿茹娜抬起腳就踢了過來,「我哥說這是上天對忽必烈的不滿那就是不滿,你在這裡還妖言惑眾,小心我把你給毒啞了。」

  阿諾身體被她踢的歪倒在地,費力的爬起來。「實話實說而已,即使現在蒙古人沒打過來,忽必烈沒坐上皇位,大好江山依舊是趙氏掌控,那麼這一場洪災該來還是會來。」

  「你……」阿茹娜的身上再也沒有當初的一絲影子,她氣憤的想要上去再踢上兩腳時被陸少昊一把抓住。阿茹娜臉上帶著不滿,「哥,你抓住我做什麼。這個女人說這些蠱惑人心的話,看我不給她點厲害瞧瞧。」

  陸少昊眼中神色不明,「現在她還不能死,對我們來說她還是很有用的。」

  「哼,她就是這樣巧舌如簧,所以才會迷惑住忽哥赤那個莽夫。」阿茹娜臉上閃過一抹恨意。

  阿諾站起來,摸了摸自己因為口渴而起了皮的嘴唇,她目光淡淡的掃過阿茹娜。阿茹娜的確是該恨忽哥赤的,她這樣的扭曲的性格對待曾經下令懲罰過她的人不怨恨才怪。只是,如今她的確想要激怒阿茹娜,只有激怒了阿茹娜她才能更狼狽一些,趁著狼狽動一點點小小的手腳。

  阿諾笑了起來,醜陋不堪的臉上笑容顯得很是猙獰,只是那一雙眼睛中透出的嘲諷和鄙夷毫不掩飾,似乎因為那一雙美目更讓人瞧的清晰三分,「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連我這句話都接受不了,怪不得你們一直都無法接受南朝已滅的事實。」

  「你還說,你還說。」阿茹娜兩步上前就動手打了起來,一邊打還一邊罵。

  阿諾嘴角一抹淺笑,似乎是在自嘲。她以前就未能發現阿茹娜的真正樣子,如今她只是覺得人是世界上最恐怖的存在,一張表皮根本看不出內心。阿諾趁機將自己的衣服撕破一塊,手被尖銳的石子劃破了一道傷口,血染紅了無名指上的紅寶石戒指,一個花紋快速印在了那撕裂的布條之上。

  「南朝不會滅,我爹會帶著皇上一起打回去,一定會。」阿茹娜咆哮著,重重的一腳踹在了阿諾的胸口之上。

  阿諾快速將那塊布條塞入懷中,捲曲著身體滿臉的痛苦。

  「阿如,夠了,給她點教訓就行了。」陸少昊終於開了口,「如今就我們三個人單獨上路,你若是將她打傷打殘了怎麼趕路?」

  阿茹娜停手站在了一邊,「你還不快站起來,繼續走了。」

  阿諾深吸一口氣,壓下胸口湧上來的一口血。自從出了壩頭城以後,陸少昊身邊的隨從全部分散行走。陸少昊是個聰明人,他懂得如何猜測對方的心思,更是懂得怎麼去迷惑別人。這樣的人心思細膩,做事果斷,猶如對弈般一覽全局很難對付。

  陸少昊眼睛眯了眯,冰冷的眼中閃過一抹警告的神色。

  阿諾心裡一顫,忙躲開他的目光。這個男人太過于謹慎,想要在他的眼皮子下做小動作要百倍小心。她低著頭站起來,沉默的樣子就像一個乖順的奴隸。

  陸少昊臉上並沒有什麼表情,只是這個女人如此溫順卻給他一種很不安的感覺。按說雲南王妃並不笨,雖說並不是那等一等一的聰明,可她所做的一些事情也能看出這個女人的心思不簡單。若非這一次她大張旗鼓的前往安西府,又因趕上洪災過後不久忽哥赤留在大都之內,那麼能否抓得到她還是難說。

  陸少昊見到阿諾如此乖順,不吭不語的站起來跟著他們就走心中仍舊不放心,再次出聲警告:「最好不要在我面前玩花樣,我對你不會手軟。」

  阿諾頓住腳步,緩緩的抬起頭來,「深有體會。」她語氣很輕,語調里偷著不屑。

  陸少昊聽出了她話語中的諷刺,只是冷冷一哼而已。如今阿諾已經是他的階下囚,即使她再如何不滿意她也只能說幾句嘲諷的話而已。

  阿諾臉色不太好,剛剛被阿茹娜的一頓打又一次讓她吐了血。當初陸少昊的一腳直踹她的心窩,若是猜的不錯內臟已經有些出問題了。可惜,如今她只能忍著痛跟著他們走,也沒那個可能找個大夫瞧瞧。

  「汪汪汪……汪汪……」

  幾聲狗叫聲傳來,阿諾順著叫聲望過去,只瞧見不遠處幾隻狗快速的從他們前面跑過。

  「哥哥,這裡有狗是不是也會有人?」

  陸少昊臉上的表情無比怪異,他沉默了一瞬並未回答阿茹娜的問題,「不要問了,我們快走。」

  阿茹娜見哥哥如此便不再多嘴,跟著陸少昊一起繼續走。

  洪災之後大部分被淹沒過的地方人都不會很多,如今災情已經穩定,在城市周邊的村莊裡會見到生還的老百姓回家。只是雖然老百姓回家,但目前人數依舊不多。大災過後會是很長一段時間的低迷,無論是老百姓還是整個國家。

  往前又走了不多遠,阿茹娜忽然一聲尖叫拉回沉思中的阿諾。

  「那些狗,那些狗在吃死人。」

  聽見這聲呼喊,阿諾臉色一變。她皺眉朝著前面望去,只瞧見剛剛從他們面前跑過的一群狗此時正拉著一具屍體朝前。那個動作好怪異,看起來似乎並非在刨食屍體,更有點救人的感覺。

  陸少昊也發現了這點異樣,快步超前走去。

  阿諾緊跟著跑過去,正見剛剛那一群狗狗拖著一個骨瘦如柴的男人往前走。男人身下有著一塊木板,木板上綁著幾根長繩。而那長繩,此時正銜在幾隻狗的嘴中。忠犬救主,阿諾心中閃過一絲震撼。

  陸少昊似乎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一個情景,一時間有些愣住了。

  那些狗感覺到有人走來,放下口中的繩索,一起轉身對著阿諾三人低沉的吼著。一雙雙眼睛直勾勾的盯著阿諾三個人,似乎只要他們稍微有些動作這群狗就會毫不猶豫的撲上來。

  「哥哥,這……」阿茹娜也被震撼到了,這比看見狗吃人更令她難以接受。一群狗救助一個人,雖然只是拖著走,可卻能看出這群狗對這個躺在木板上動不了的人的忠心。

  阿諾先是望了一眼那個躺著不動的人,因為長時間沒有進食而變得瘦弱不堪,雙眼有些凹陷,臉頰上也似乎沒什麼肉。他緊閉著眼睛,眉頭卻是因為這幾聲狗狗的低吼而皺了起來。

  「這個人要醒了。」

  「這些狗不會撲過來吧!」

  阿諾同阿茹娜一同說道,兩個人不由自主的都看向陸少昊。

  那群狗狗,對著阿諾三人呲牙,那一雙雙眼睛盯的人心頭髮毛。

  陸少昊看了一眼這群狗,又看了一眼那躺在木板上的人。「我們往後退兩步,等這個人醒過來後再說。」

  阿諾很認同陸少昊的看法,眼前這條路已經被這群狗狗給堵上了,雖然想要過去繞一下便是可以,但這群狗的這個舉動卻讓阿諾覺得很奇怪。可是她現在是階下囚,她即使想也做不了主。可陸少昊不同,他若是做了決定那便是可行的。於是,阿諾跟著陸少昊朝後退了幾步,遠遠的看著那一群狗和那一個人。

  阿茹娜有些不太了解,可這是她哥哥做的決定,所以她也乖乖的跟著後退了幾步。

  那群狗狗似乎十分通人性,見他們朝後退去便不再低吼。

  正在這時,木板上躺著的那個人終於醒了過來。

  餓了多天的人神智已經有些模糊,可還有最後的一分清醒讓他做出最正確的決定。他那因長時間缺水而脫皮的嘴張了張,「別動。」兩個虛弱到近似乎聽不見的字從他口中吐出,一雙眼睛渾濁的朝著阿諾三人望來。「救,救救我。」

  一路以來,阿諾他們也曾遇見過災民,可像似這個男人這樣的還是第一個。因洪災已經過去不短的時間,要麼有些人早已淹死了,要麼就是經餓死了,剩下的早已經去了發放糧食的開封城。

  這裡距離開封城並不算遠,為何這個男人會在這樣一個地方成為這樣的一副模樣,著實有些奇怪。可是,正因為這太過於奇怪,所以一般人也不敢輕易判斷是否要救下這個男人。阿諾望了望陸少昊,不知道這位做事向來不按照常理出牌的人會怎麼做。

  陸少昊望著那個人,目光又掃過拉著那人的幾隻狗身上,最終依舊是他那副冰冷的嗓音和無情的語氣,「這些狗是你養的?」

  阿諾不由得一愣,眼裡閃過一絲莫名的情緒。她望向陸少昊,見陸少昊雖然表面上沒有什麼情緒,可在他的眼裡卻似乎有些莫名的東西。那種眼神,有點像似驚喜,也有點像似惋惜。

  男人躺在木板之上靜靜的望著陸少昊,他的身邊圍繞著幾隻對著他搖尾巴的狗。最終,他緩緩的「嗯」了一聲。他的聲音很小,似乎被淹沒在那幾隻狗搖尾巴的聲音之中,讓人有些聽不清晰。

  陸少昊沒有說話,解下了自己腰間的水袋。他向前走了一步,那幾隻狗立刻防備的將那個人團團圍住。

  「讓他過來。」虛弱的聲音很小,但幾隻狗狗卻似乎聽的很清楚,一個個立刻乖乖的退到了一旁。

  陸少昊將水袋裡的水餵給那個男人喝了幾口,然後又從懷中掏出一塊乾糧捏碎一小塊塞入男人的口中,接著又給他餵了一大口水。「你餓的時間太長了,所以只能先給你吃這些。這裡距離開封城不遠,到城內我會幫你找個大夫瞧瞧。」

  「謝謝。」那男人吃力的道了謝,渾濁的眼睛緩緩的閉上。

  陸少昊微微彎下腰,在他的耳邊低語了幾句。

  男人忽然又睜開了眼睛,他愣愣的望著陸少昊,渾濁的眼裡閃過一絲清明,最終咬牙道:「好。」

  阿諾不明白這兩個人說了些什麼,可從這兩個人的對話里卻明白了他們似乎達成了什麼協議。

  「還站著做什麼,幫這幾隻狗一起將他拉到開封城裡。」陸少昊語氣依舊冷冷的。

  阿諾一愣,終於明白了這陸少昊是在同她說話。

  阿茹娜笑了起來,對著阿諾踢了一腳,「還不快去。」

  阿諾心中有恨意卻面上不露,他們救人卻讓她來當苦力,這倒是罷了,只怕這個人她辛苦的拉到開封城救活以後對她更是沒一點的好處了。可眼下她也無法反抗,只能走到那群狗之中拉起一條繩子,一步步的拉著那男人往前走。

  那群狗狗一個個重新銜起繩子,同阿諾一起拉著男人趕路。

  開封城是這次洪災最為嚴重的城池,整個開封城被淹沒了大半,死傷的人不少,損失也十分嚴重。然即使如此,開封城的城牆除了被洪水泡過而留下的一些痕跡以外依舊是堅固不倒。

  開封城外,城門之處已經有了不少的人,一個個形容狼狽且面黃肌瘦,一瞧便知道是從遠處趕來的災民。

  城門口幾名士兵把守著,略略檢查便放行。放行之時還會發放一塊木牌,木牌之上有著「開封府賑災」幾個清晰的漢子。

  阿諾三人同一群狗加之一個躺在木板上的人一起到來的時候還是引來了不少目光的。若是出壩頭城時阿諾瞧起來只是一個化裝成的災民,那麼如今她便是真正的一個逃難人。

  現在的她面目髒兮兮的,一身衣服已經看不出原本的顏色,頭髮成了一縷一縷的,如此狼狽的她同周圍等待進城的人沒什麼差別。可即使如此,她還是期望,期望能夠遇上一個救她離開的人。

  守城門的那一隊侍衛中走過來一人,先是上下打量了他們一番,隨後才緩緩的開口問,「你們哪來的?」

  「封城來的。」男人忙開口回答,一雙眼中滿是祈求。

  阿諾側臉偷偷望了他一眼,陸少昊一直都是冷漠的態度,眼神更是冰冷的猶如千年寒冰。如今,只是為了進開封城就假裝成了這副模樣,若是不知道他底細的還真容易被騙。她又將目光放在了一旁裝作可憐兮兮的阿茹娜身上,這究竟是怎樣的一對兄妹,這演技竟然能夠以假亂真。

  那士兵又望了一眼阿諾,最終將目光放在了那木板之上。「他怎麼了?」

  「快餓死了,走不動路了。」陸少昊再次開口回答,語氣裡帶著一絲的嘆息。

  「哦?」士兵笑了起來,「既然快要餓死了,那怎麼不把狗殺來吃?」

  陸少昊似乎早猜到他會問這個問題一般,不慌不忙的道:「這狗是他的命根子,曾經救過他的命,所以他如今情願自己挨餓也不願意把這些狗殺了。」

  士兵聽了這話臉上浮上一層好奇,「還有這事?」

  「洪水來的時候他不會水卻被浪捲走了,這幾隻狗跟著下了河把他給撈上了岸,所以……」

  士兵大步走到那木板男旁邊,可還未接近便被幾隻狗團團圍住,低沉的獸吼帶著警告,似乎只要他稍有動作便會毫不猶豫的撲上來咬死他一般。士兵頓住腳步,臉色一冷,「人可以進城,狗不能進。若是放這群畜生進去,若是咬傷了人怎麼辦?」

  「別,這些狗不會咬人的。」陸少昊快步走到這士兵身邊,偷偷的塞給了士兵一直髮釵。「我們會看好的,絕對不會讓狗咬人。」

  士兵一愣,望著手裡的髮釵許久,眉頭一點點的糾結起來,「你們都成這樣了,哪來的這髮釵?」他手裡拿著的是一個銀質髮釵,量不多卻也算是精緻。

  陸少昊臉上的神色變得有些奇怪,壓低了聲音道:「路上看見一個餓死的女人,這就是……」他話沒說完,可是這話里的意思卻很明白了。「一根髮釵救不了我們的命,我們要進城得到太子爺的救濟,官爺你大發慈悲放我們進去吧!」

  那士兵又看了手裡的髮釵兩眼,不耐煩的擺手道:「行了,行了,過去拿牌子吧!看好你們的狗,若是傷了人我們不僅要殺了這群畜生也會把你們都趕出城去。」

  「是,是,小的知道了。」陸少昊忙對著阿茹娜使了個眼色,阿茹娜立刻上前去排隊拿牌子。

  阿諾拉起繩子繼續朝城裡走,路過城池門前的時候微微一愣。

  陸少昊一腳踢了上來,「愣住做什麼,別擋了別人的路。」他警惕的看了一眼阿諾剛剛看到的人,男人約莫三十多歲,一身質地不錯的蒙古袍子。一瞧這衣服他便明白這人是個蒙古人,且阿諾或許還認識。他警惕的走到阿諾身旁,壓低了聲音警告:「你別想著讓人救你,若是想死儘管可以試試。這裡的十幾個官兵奈何不了我,而我卻可以瞬間就要了你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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