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2024-08-01 16:25:11
作者: 白色電話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這邊謠言太子修建堤壩中飽私囊可汗嚴懲,那邊則是傳言南朝並不該覆滅尚有一線生機。此時,整個大都內的消息已經亂成一團。
今日或許說太子要被廢除,第二日許就成為雲南王勾結大臣陷害太子想要取而代之,第三日便是南朝使用美人計,雲南王妃暗中唆使雲南王叛變。
正見這流言愈演愈烈之時,太子真金率領兩名大臣前往河南,帶著三十萬兩救災銀兩,一路買米買糧助災民渡過難關。而大都之內,雲南王親自監督災民救濟,城外建造難民營地,先將已經進入大都的災民安頓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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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這番安排流言也算是不攻自破,真金前往河南救災,忽哥赤則在城外忙碌。兩位當事人各司其職,老百姓也明白了前段時間的那些話都是有人惡意中傷,既然該有的效果沒有達到那麼幕後人的這番策划算是白費心思了。
可正在這個緊要的時刻,天牢內卻傳來了一個不好的消息。文應允的叔父,文天祥文大人在牢內自盡了。
得到這個消息時候,阿諾正同淺荷幾個人一起看瓊芳閣內最新編排的歌舞。來傳訊的雲南王府小廝站在旁邊等了許久才等來了一個他可以離開的手勢,看見這個手勢他忙快速走了,似乎只要離開了這瓊芳閣他就會覺得輕鬆很多。
歌舞演的是很不錯,可演的再好阿諾同淺荷也沒心思繼續看下去了。
「就這樣吧!」淺荷喊了一聲,有氣無力的擺了擺手讓舞姬們退下。她整個人躺在椅子裡,臉上露出許久未見的疲憊。「你說,這都是什麼事啊!」
阿諾心裡雖然有些不舒服,可這個結果卻是她早已經猜到的。「文應允應該早已經知道了,否則他也不會當初三番四次的進天牢去找他叔父。」
「是知道,我也能猜得到,只是這樣的結果一來還是覺得很……」淺荷似乎找不到一個詞來形容她心裡的感覺,只是長長的嘆了口氣,「哎……」
阿諾端起了茶盞,在手裡握了半晌也沒喝一口,「有些事情註定的,早和晚其實沒什麼區別。」她心裡雖然惋惜,可她應該是看的最透澈的那個才是。更何況,當初文天祥被俘,路過伶仃洋的時候他已經有了自盡的念頭。
而如今,有了那一篇祭文,他也不得不自盡一了餘生。最讓人心裡難過的是他臨死前的感覺,心裡一直念念不忘的南朝卻是最終將他推向死亡的人。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我真是無法理解,怪不得南朝要覆滅。」淺荷氣的站了起來,前些天正是她伸手接住那一張祭文,看過內容立刻撕碎了從瓊芳閣樓上扔了下去。「那些人那麼自私自利,以後我瞧著他們有什麼下場。」
阿諾將茶盞放在桌上,望著剛剛出現在她視線內的人,「你來了,可是想要進牢里看看?」
文應允臉上的表情不明,那雙眼睛裡有些血絲,他點點頭,「最後一次了。」
阿諾有些擔憂文應允的狀況,在文應允的心裡他的叔父是最重要的。可是如今,他叔父卻死的這樣讓人覺得惋惜。阿諾深吸一口氣平復了下自己的內心,抬手將自己腰間的令牌取下扔了過去,「這是雲南王府的令牌,你記得多帶些銀子。」
文應允接過令牌,望著手裡那冰涼閃耀金光的牌子呆愣了一瞬,嘴唇動了兩下卻沒發出任何聲音。他抬起頭,望著阿諾點點頭便快步離開了。
「我這瓊芳閣很恐怖嗎?」淺荷忽然冒充這麼一句感慨,「怎麼我覺得他們好像很害怕待在這裡似的。」
「瓊芳閣不恐怖,恐怖的是人。」
「可是,我覺得我長得也不醜啊!」
阿諾愣怔的望著淺荷,心裡流過一絲溫暖。她原本就有些難過,特別是覺得南朝舊臣有個這樣的下場實在是不應該。同樣的,她的父母也是南朝舊臣,若是南朝有人逼迫的話,她的父親是否會走上文天祥一樣的道路呢!可是,如今淺荷這樣一打岔她心裡反而鬆了一口氣般的沒剛剛那麼難過,很多時候糾結已經發生的事情不如努力阻止未發生的事情。
「王妃,外面有位夫人求見。」一名瓊芳閣的丫鬟走了進來,一臉恭敬的回稟道。
阿諾望著這丫鬟,心裡卻有些奇怪,「她有說過她是誰了嗎?」
那丫鬟點頭,「奴婢問過,但是她只是說她是太子府里一個幫主子打掃院子的下人而已。」說到這裡,那丫鬟臉上又露出一絲好奇,「可是奴婢看來她並不像是下人,她身上的穿戴顯然比下人要好的多。」
這話立刻引起了淺荷的好奇,「求見雲南王妃不應該去雲南王府才對麼?更何況,明明不是下人卻偏要說自己是下人,這個女人是不是懷著什麼心思來的。」
阿諾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淺笑,她自然已經猜到了來人是誰,且也已經猜想到來的人想要說些什麼,只是人能找到這裡卻是她的意外。「讓她進來吧,帶著直接去天字一號。」
「你真的要見?」
阿諾點頭,「若是你很好奇可以留下,總之我覺得她既然敢來瓊芳閣應該不會傻到做一些極端的事情,更何況我若真的是我猜測的那個人也不會做什麼事。」
「據我所知你同太子府里的人應該很久沒聯絡了,有句話說無事不登三寶殿,既然來了肯定就是有事。你要好好想想,那個太子妃一直就將你視為眼中釘肉中刺,你若是想要插手太子府的事情還是要三思而行。」淺荷一邊說一邊同阿諾去了天字一號。
天字一號是瓊芳閣的一個一樓包間,環境自然是最好的一個,只是位置算是比較偏僻,然而視野很不錯又清淨,價格也自然最高。
阿諾同淺荷兩人原本在後院的練舞台前,小丫鬟稟報後兩人又聊了幾句才動身,走到天字一號的時候包廂里已經上了茶水點心。兩人進門,見到來人都是一愣,阿諾卻是心裡疑惑了起來。來的人不是她猜想的哈林娜娜,而是裝作婦人的闊闊真貼身侍婢托婭。
托婭的到來讓阿諾感到驚訝,淺荷心裡也是充滿了疑惑,可反觀托婭似乎早已經猜想到她們兩人的表情。
按理說托婭是闊闊真的貼身侍女,闊闊真恨阿諾到什麼程度她們幾人心中都有數。而阿諾也對闊闊真沒什麼好的感覺,雖說不一定答道恨之入骨,但也是十分厭惡。只是,表面上阿諾沒有如同闊闊真那般顯露出來,對待闊闊真雖然不客氣卻一直以來都未曾動手害過她。
托婭見兩人進門忙站了起來,今日她穿的是一套漢人的衣裙,髮髻梳理也是漢人婦人的髮髻。她的年歲原本就不小了,如此打扮也不顯得怪異。托婭先是給阿諾行了一禮,隨後則是直接開門見山的開了口,「奴婢這次來是想要同王妃您做一個交易,您救奴婢一命,奴婢也還王妃一命,不知王妃可有興趣。」
阿諾聽了這話很是驚訝,「你是來同我做交易的?」
托婭點頭,「是,奴婢是來同王妃你做交易的。」
「過來坐吧!」阿諾同淺荷兩人一起走到桌邊,伸手請託婭入座。「托婭姑娘你不必同我客氣,其實你也是從小看著我長大的,以往什麼樣現在也就什麼樣。什麼王妃不王妃的其實只是一個稱號,就如同你是太子妃身側首席女官一個樣。」
淺荷捂著嘴笑了起來,還不滿的白了阿諾一眼。這話諷刺的,雖然托婭來的目的說的很直接,可阿諾這話里的意思也不算什麼彎彎繞了。闊闊真身邊的首席女官同她做交易,且是一命換一命,說起來好像是她賺了,可其實能不能相信還有一說。
托婭聽見這諷刺的話語也不生氣,她倒是也大大方方的坐到桌邊,「王妃,你說的話我懂,只是以前的太子妃同現在的太子妃不同,所以那首席女官也有所不同。」
「這個我倒是沒有聽說過。」阿諾很是好奇,眼裡的驚訝不是裝出來的。
淺荷也覺得奇怪,「那托婭姑娘,你可以告訴我哪裡不同嗎?太子府怎麼說也是除了咱們大元皇宮以外最貴氣的地方,裡面的女官應該是呼風喚雨無所不能吧!」
「淺荷姑娘說笑了,雖說太子府地位超然,可托婭畢竟也只是一個奴婢。」
阿諾想了想,喝了一口茶,「你說罷,這次偷偷溜出太子府來找我恐怕是有事吧!」她瞧見托婭這身裝扮便知曉托婭是私自來找她的,且為了掩人耳目特意換了一身漢人婦人的裝扮。如今,除了認得她的人否則不會有人注意她是誰。而費了這樣的心思出來找她,這場交易背後一定有別的原因。
托婭眉頭微微皺著,最終似乎想了一會兒才開口,「太子妃她瘋了。」
「瘋了?」這下可是將淺荷嚇住了,「外面怎麼一點風聲都沒有。」
阿諾手裡的杯子一個沒抓住歪倒一旁,裡面的茶水流淌了一桌。「是真的嗎?」聽見這個消息她心裡說不出是痛快還是難過,闊闊真那麼一個要強的女人沒想到會變成這樣。
托婭嘆了一聲氣,「是真的,太子妃不知為何受了一些打擊,所以如今一直都是渾渾噩噩的。有的時候感覺無比清醒,有的時候卻讓人覺得無比瘋癲。」
阿諾沒有接話,她只是靜靜的看著托婭。身為侍婢,主子正在病中就忙著找下一個主子,這樣的人真是隨時都有可能背後插刀的。
托婭也明白阿諾心裡是如何想自己的,可如今她不得不這樣想。她望著阿諾,調整了下自己的心緒,「王妃,我知道你是如何看待我這種人的,太子妃如今成了這個樣子可我卻跑來找你,這種不忠心的奴婢恐怕你也不會相信。但是,奴婢有自己的原因。」
「你可以說來聽聽。」阿諾原本是打算直接將托婭打發掉,可現在聽她話里的意思是有那麼幾分逼不得已。既然有原因,那麼她也不介意空出一點時間聽聽她能說些什麼。「不過,我也的確很好奇,闊闊真向來不會服輸,更何況她身為太子妃已經是大元朝第二尊貴的女人,有什麼事情能夠讓她發瘋的呢?」阿諾冷冷一笑,說句實話她打心眼裡是不怎麼相信的。
「是王妃。」托婭緩緩的道,一雙眼睛毫不避諱的盯著阿諾。
「我?」阿諾臉上的笑容更冷了兩分,「你的意思是闊闊真因為我才瘋的,或許可以這樣說,闊闊真是我逼瘋的嗎?」
托婭很想回答是,雖然她不知道原因,但是闊闊真變成如今這幅樣子的確是同阿諾有很大的關係。可是,這個時候說什麼都不太好。一時間,她竟然有些尷尬起來。
淺荷給托婭倒了一杯茶,「既然今天來了,那就在我們瓊芳閣多玩一會兒,平常托婭姑娘恐怕沒那麼多的時間可以如此清閒吧!」
托婭也明白淺荷是在同她客套,可這樣客套的話語也的確能讓人從尷尬之中緩和過來。她先是喝了一口茶水,抬起頭對著淺荷露出一抹感謝的笑容,思索的一瞬才緩緩開口,「以太子妃同王妃之間如今的關係來說,王妃或許覺得並沒有什麼,可卻不得不說太子妃是難以放下的。以前王妃未能嫁給雲南王之時太子妃曾經多次讓人去暗殺王妃,雖然每一次都讓王妃有驚無險的逃掉,可卻不得不說王妃是太子妃心中的一根刺。如今這根刺越扎越深,太子妃已經成了執念,拼死也要殺掉王妃。」
阿諾生氣的深吸一口氣,「我還沒有想要對她出手她反而更恨我,這麼多次她動手我從來都沒有對她怎樣,她為什麼一直要這麼執著。如今為了要我的命她連……」
她話沒有說完,如今闊闊真為了除掉她連真金都已經不顧了,任何人在她的眼裡恐怕只有利用兩個字。她不是不討厭闊闊真,在出了太子府那件事以後她甚至是恨闊闊真的,是因為闊闊真她同真金才會連最後一絲的留戀和親切都抹去了。阿諾眼裡閃過一抹恨,若是一直糾纏,那麼也別再怪她無情了。這個瘋女人,如今不收拾以後恐怕會做出更多傷害所有人的事。
第兩百章
送走了托婭,瓊芳閣里阿諾同淺荷兩人好好的商議了一番。
「王妃,王府里來了侍衛,說是玉兒姑娘回大都來了。」淺荷的貼身丫鬟妙靈在門外輕聲稟報,隨後恭恭敬敬的等待著包廂里人的吩咐。
門豁然從內打開,「你說玉兒回來了?」阿諾臉上帶著欣喜,可是欣喜之後還有一抹不安。
前幾個月時她大婚之時也回來了一個「玉兒」,那個時候她太過大意,大意的竟然沒有發現那個玉兒是假的,如今這個時候玉兒回來是否又是消失了一段時間的拓跋煙容的詭計?
「那名侍衛還在樓外候著呢,不知王妃是否要叫他進來詳細問問?」
「讓他進來吧,順便去告訴雲南王府的馬車,告訴桑都木王妃等下可能就要回王府了。」淺荷擺手讓妙靈快速去辦,可她心裡更是清楚現在阿諾心裡也在懷疑。有句話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那一招拓跋煙容將兩個人整治的可不輕。
淺荷眼了口唾沫,不舒服般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那不能說話的感覺她不想再嘗試了。「這次先說兩句話試探一下,如今想要傳信去安西府核對時間也來不及了,不過咱們同玉兒認識那麼多年,她的性子和一些我們自己人知曉的事情恐怕別人是不知道的。」淺荷拉著阿諾走回屋內桌邊坐下,「我一會兒同你一起去,而話就由我來問。」
「好,先看看這侍衛知道多少。」
侍衛來的速度很快,正是雲南王府守門的侍衛之一。按說平日裡傳話都是王府內的小廝來傳話的,這次沒想到竟然會是雲南王府里的守門侍衛來傳話。正是因為是守門侍衛,那麼也就說明玉兒剛剛回來,且似乎有些著急。
侍衛進門先是行禮,隨後則是站起來等阿諾問話。
「玉兒這次回來是她一個人嗎?」淺荷口就問。
侍衛看了一眼阿諾,最後又望了一眼淺荷,恭敬的回道:「還有幾名安西王府的侍衛護送,王爺那邊早已經下令,任何人進王府都需要盤查。玉兒姑娘小的們並未見過,所以先安頓在侍衛們守門的小房間裡休息。」
阿諾同淺荷眼中快速閃過一抹滿意,沒想到忽哥赤早已經做了防備和應對。阿諾想起忽哥赤,緩緩的問道:「可是有人通知王爺了?」
「屬下是同另一位侍衛分頭行動的,算算時間如今那名侍衛應該已經出了城了。」
阿諾同淺荷相視一眼,雙雙站起身來,「既然如此,那麼我們就回王府吧!」
有安西王府的侍衛護送,按說應該沒什麼不對。只是,這群安西王府的侍衛誰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當初大婚之時他們已經將有人冒充玉兒的消息送往了安西府,如今若是真的有侍衛送玉兒回來,那麼應該會帶來徐曉沫的信才是。
她同徐曉沫是同一個世界的人,所以徐曉沫的信這個世界沒有一個人能夠模仿。雖說徐曉沫一直都想要回到現代,但在阿難答沒有接位的時候徐曉沫不會離開,這也是為何她敢將自己的父母放在安西不帶回大都的原因,因為在安西她的父母更安全。
回到王府的時候時辰已經不早了,夕陽西下留下半邊紅霞。
馬車停在王府門口,阿茹娜先下了車,隨後淺荷自己跳到地上。阿諾挑開車簾,還未反應過來整個人便被抱了起來,熟悉的懷抱和那熟悉的味道讓她臉頰微微發燙,「忽哥赤,這裡可是王府門口。」
忽哥赤將她放到地上,霸道的說:「這是本王的王府門口,你是本王的王妃。」
阿諾頓時覺自己的脖子都紅了,耳邊傳來淺荷低低的笑聲,她扭過去白了淺荷一眼。雖然她並不怎麼在意同忽哥赤兩個人親密,可這大元朝中卻是男女之間要規規矩矩的。
「小姐……」剛落地便聽見一聲呼喚,聲音熟悉,語調熟悉。
阿諾順著聲音望過去,只見玉兒站在王府大門前,臉上帶著重逢的喜悅。阿諾眼眶微微有點濕潤,聲音也跟著沙啞起來,「玉兒……」
玉兒大步跑過來,忙給阿諾行了一禮,「小姐,玉兒……」她臉上的喜悅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卻是愧疚,「玉兒沒能照顧好老爺夫人,讓老爺病重多日,請小姐懲罰。」
阿諾的心忽的涼了,她原本以為玉兒是回來瞧瞧,沒想的玉兒回來卻帶來了這樣一個消息。她的父親病重,且看玉兒神色似乎還病的不輕。
玉兒仰起頭,「小姐,這是安西王妃給小姐的信。」玉兒從懷中逃出一封信遞給阿諾。
「徐曉沫的醫術世間少有,連她都沒有辦法嗎?」阿諾將信接過來,快速的撕開了信封,可手在捏住信件的時候又停了下來。雖然她很想知道安西府的父母怎樣了,可這個時候她更要讓自己冷靜。
「先進府吧!」忽哥赤拉著阿諾便朝王府內走,臉上神色不明眼眸深邃。
阿諾也知道在王府門前談論這些不太好,何況玉兒從安西府走到這邊可說是一路緊趕慢趕,雖然她很著急,可卻也不能什麼都不顧。很多時候,從長計議並非壞處。
進了王府,玉兒便想要直接將所有情況都告知給阿諾,可淺荷卻直接拉住了她。「我同你一起先去梳洗休息一會兒,讓阿諾將安西王妃的信看完。雖說張將軍病重,可這病去如抽絲這一會兒也實在是急不來的。」
玉兒先同淺荷一起離開,留下了忽哥赤同阿諾兩個人。
坐下冷靜了一會兒阿諾才將信件抽出來,依舊是熟悉的漢語拼音,她立刻就確認了這是徐曉沫寫給她的信件。信上的內容可以說是有些複雜,但意思還是能夠讓她明白的。張將軍的病並非如同玉兒所說的那麼嚴重,病不是病而是中了毒。
徐曉沫不擅長解毒阿諾是知曉的,但雖說無法解除卻也能防止繼續惡化。如今安西府里是有人混入了,只是這混入的人卻不是想著直接將張將軍致死而是令其中毒,這一點讓徐曉沫十分奇怪。可既然知道有人混入安西王府定然全力查出此人,最後得知這人來自宮中。徐曉沫有些不放心,所以派遣玉兒回來一趟,順便請一名解毒聖手前往安西。
看完了信阿諾可以說是心情沉重,徐曉沫說是宮裡派去的人下的毒,且毒不至死,由此可見下毒的人只想要將她調離大都。
若是只有這個目的,那麼想來想去就是察必皇后。其實也比較容易猜測,宮裡她沒什麼仇人,一想便知道是誰了。
前段時間的流言對於太子東宮一系很不利,而察必皇后又要對付宮內懷有身孕的南必。如是宮外的她若是再動些什麼手腳的話便更是雪上加霜,所以用這個方法將她引走也是無可厚非的。
阿諾覺得察必皇后心思真是比她要多的多,這樣的辦法都能想得出來。怪不得這段時間她都那麼悠閒,宮裡沒有事端,宮外也是一切平靜安逸,原來都是在這裡等著她的。想想也是,南必肚子越來越大,察必皇后恐怕也著急了。這個時候她若是再弄出點什麼,即使是小事察必皇后也只能吃個暗虧沒辦法立刻扳回一局。
將信中的內容告訴給了忽哥赤,兩人沉默了一會兒忽哥赤才開口,「那就去安西府一趟吧,你可以去請桑格,對於解毒特別是宮內的毒桑格絕對比那些太醫要管用的多。」
「桑格?」阿諾有些不太明白了,桑格是大祭司丹巴的徒弟,平日裡可以說是難得見到一面。不過這個人有個特點,那就是他想要見到誰的時候一定能夠見到。阿諾認為她同桑格根本沒什麼交情,算起來也就是桑格曾經幫過她,至於為什麼她卻根本不知道。
「你去找他,相信他很願意陪著你一起去安西王府轉轉。而且,我一直都覺得忙哥赤的死有蹊蹺。」忽哥赤眉頭微微皺起來,他的目光更是深邃不見底,「忙哥赤的身體如何我們都很清楚,他雖說常年征戰有暗傷,可那些傷怎麼可能要他的命。所以,我覺得若是可以不防讓桑格跟去安西府,說不定還能查到點什麼。」
聽忽哥赤如此說來,阿諾也覺得忙哥赤的死有蹊蹺。可是這都過了那麼久了,桑格還能查得到?她望著忽哥赤,「你覺得這麼久了還會有蛛絲馬跡留下嗎?」
「能下藥的人一定是親近的人,忙哥赤是什麼性格你不知道嗎?」
忙哥赤是什麼性格,多疑,狡詐,陰險。若是說有人要害他,那麼一定是信得過的人。如此說來,害忙哥赤的人應該還在安西王府里。
兩人都沒再開口,而是各自有著各自的心思。皇家向來是最複雜的地方,雖說民間高門大院也有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可皇家更是亂上十倍不止。
先是後宮裡的那些齷蹉爭鬥,女人搶寵,搶人,搶權。再是太子府里的那些,後院就不說了,可如今的太子妃卻是執念深的根本沒辦法改變,為了自己的恨連帶自己的丈夫都能利用。再來便是安西王府了,沒想到忙哥赤都是死在自己人的手裡。
阿諾覺得心裡一團亂,也覺得安西府說不定這次去肯定有其他的事情,可是這卻是避不了的,她的父母她一定要管。
「王爺,王妃,玉兒姑娘已經梳洗好了。」
忽哥赤輕輕的給了阿諾一個擁抱,溫柔的在她的額頭親了一下,「我先回城外,今日有一批米糧要運往難民營,晚一會兒我就回來。」
阿諾點了點頭,「你去吧,難民的事情比較重要。」
忽哥赤嘴角勾起露出一抹笑,「等我回來,不要擅自做決定。」
阿諾乖巧的點了點頭,「我知道,我會乖乖等你回來的。」
玉兒同淺荷走了進來,阿茹娜立刻按照阿諾的示意前去擺飯。三個人坐在一張桌子邊用飯,玉兒一直都有些著急。她原本想著回到大都見到阿諾便會立刻動身回去,畢竟張將軍的病情並不樂觀。可現在阿諾似乎根本沒有準備回去一樣,該做什麼做什麼,一點著急的意思都沒有。
淺荷偷偷對阿諾點了點頭,夾了一筷子菜給玉兒,「先別這樣坐立不安的,現在你都回了大都了,即使我們要立刻啟程前往安西府也要一段時間收拾行禮吧!玉兒,你先把這頓飯吃了,將你知道的都告訴給阿諾聽,怎麼去,帶什麼去她也要有個安排。」
阿諾明白淺荷這點頭的意思,眼前的玉兒淺荷已經試探過了,看來沒有什麼問題。
玉兒心思不定,忙吃了兩口飯緩緩的說起安西府的事情,「張將軍在一個月前忽然間身體不適,安西王妃給他瞧過了,可是一直都不見好轉。所以,安西王妃寫了一封信讓玉兒帶回來,說是請王妃派遣一名御醫一同去安西府,雖然玉兒離開的時候安西王妃沒有說讓玉兒儘快回去,可玉兒覺得自然是快一些比較好。緊趕慢趕今日才到了大都,若不是路上遇見災民玉兒恐怕還會更快一些。」
阿諾點頭,「恩,我知道了。」她吃了幾口飯,最後站了起來,「你連日趕路已經累了,這次你就別去安西府了,在王府里休息,我帶著阿茹娜走。」
「小姐,你還是帶上玉兒吧!」玉兒著急的立刻放下碗筷站了起來,「小姐,玉兒能扛得住,伺候老爺夫人那麼久玉兒已經知道了老爺夫人的習慣,若是讓別人去接手恐怕老爺夫人會覺得不適應的。」
阿諾望著她臉上的擔憂心裡暖暖的,「你放心,阿茹娜會好好的伺候的。而你,我覺得我離開大都以後雲南王府還需要人幫烏蘭一起看著。樂樂向來調皮,如今烏蘭懷有身孕我需要你幫我留下照顧樂樂。」
玉兒聽見阿諾如此說緩緩的點點頭,「奴婢知道了。」
淺荷見阿諾這樣安排已經猜出她要出遠門了,這次究竟要走多久沒人知曉。「阿諾,前往安西府路上一路顛簸時間可是不短。何況前往安西府定要經過河南府,如今那邊洪災剛過,災民還未安頓好,這一路可是並不會太平。我覺得你可以派遣御醫前往,何必非要自己去呢?」
「這次我爹雖然病倒,可是卻也告訴我另一個疏忽。」阿諾緩緩的開了口,隨後將目光掃過阿茹娜等幾名仍舊在廳內的下人。
玉兒忙道:「奴婢先下去休息了!」說罷,率先退出了飯廳。阿茹娜並不傻,懂事的立刻帶著下人退了下去,將整個飯廳留給了阿諾同淺荷。
「是不是有什麼事情要說?」淺荷臉上神色變得嚴肅起來,玉兒是真的玉兒,那麼消息也一定是真的消息。只是,這消息里一定還有別的一些什麼。「安西王妃信里說了些什麼?」
阿諾靜靜的望著淺荷,「我爹不是生病,而是被人下了毒。」
「什麼?」淺荷驚訝的叫了一聲,「誰那麼大的本事竟然在安西王妃眼皮子底下動手,難道他不知曉安西王妃醫術超絕嗎?」
「徐曉沫是醫術很好,可是她唯一的弱點就是不會解毒。」阿諾聲音里偷著一絲無奈,「雖然她明白是中毒,但是一些特殊的毒她根本沒辦法。所以她才會派遣玉兒回大都來,為的就是尋找一名可以解毒的御醫帶過去。」
「既然如此,那就派遣一名御醫過去就行了。」淺荷眼中有著一絲的迷茫,「為什麼你偏偏要在這麼亂的時候自己走這一趟,你要知道若是天氣再冷上一些,那些災民隨時都有可能成為暴民。」淺荷說到這裡一把拉住了阿諾,「不行,你絕對不能去。」
阿諾無奈的搖了搖頭,「你不知道,這毒下的巧妙,為的就是將我調離大都。如今宮裡的南必夫人同察必皇后爭鬥不休,南必夫人若是能生下一個兒子聖寵更盛。此時,若是宮外再有什麼動作難免察必皇后分身無術,正因為這樣才會對著我父母動手。她沒讓我父母死就是在給我一個警告,也是在給我一條必須離開的理由。至此,我若是不離開那麼她必定會因為南必夫人的逼迫而動了死手。宮裡的爭鬥從來都是這樣,而牽連的無辜也並非沒有。」
「你的意思是,無論你是否去安西府你爹娘的命暫時都捏在察必皇后的手裡對嗎?」淺荷想了想才幽幽的說道,「察必皇后果然是厲害,打蛇打七寸,這一招用的淋漓盡致啊!」
「這個時候你還有心思讚賞別人的手段,你要知道這還有後續。」
淺荷深吸一口氣,「察必皇后同南必夫人的爭鬥肯定是一個想要將你踢的遠遠的,那麼另一個則是想要拖你下水。」她緩緩的點點頭,「還是離開比較好,去安西府躲躲,然後將你爹娘接回來。若是一直在安西府,那麼察必皇后這次能動手難免不會沒有下一次。所以,那裡已經不安全了。偷偷接回來,在我們自己的眼底下看著應該會更安全。」
「我也是這樣想的,所以這一趟我必須走。」阿諾說道,「而且我不想再被宮裡的爭鬥拉扯進去,南必和察必沒有一個能幫的。」自從前段時間那流言滿天飛的時候她就明白了南必想要拖她下水,可是這件事她實在不想參和。以前是爭寵,是給察必皇后使絆子,如今卻是奪儲之爭。奪儲之爭牽連太大,她一點都不想被牽扯。
「雖然你必須去,可我還是有些不放心。」淺荷臉上帶著擔心。
阿諾笑了笑,「你放心,我有了想法了。」
「你總是這樣,有了決定誰也沒辦法改變你。」淺荷嘆了口氣,伸手自己裝了一碗甜湯喝了一口,似乎甜湯的味道能夠將她的心情變得好一些似得。
「我這次會多帶侍衛,並且我會一路高調的去,讓人都知道我雲南王妃要前往安西王府做客,這樣想動手的人起碼要掂量一下。而且,這樣做也剛好告訴給察必皇后她的目的已經達到了,所以她可以將安西府的那隻手鬆一松。」
「王爺知道你這個想法嗎?」淺荷笑了起來,「你該不會是打算偷偷溜走吧!」
阿諾白了她一眼,「要是想要偷偷溜走還能達到這個目的嗎?」她站起來,「我會同他一起去的。如今城外的難民營已經辦好了,那麼他也有空同我一起出去逛逛。這樣一來,前段時間謠傳的話就更加不可信,證明他忽哥赤根本沒有垂涎帝位的心思。」
「你想的可真多。」淺荷將甜湯喝的乾乾淨淨,意猶未盡的又裝了一碗,「說罷,你打算讓我幫你做什麼。」
阿諾咯咯笑了起來,「要不然我怎麼說你是最聰明的,我當然有事情要你幫我。」
「自從同你一起開了瓊芳閣以後,我覺得我的事情變得多了好多。」淺荷無奈的搖頭,手裡的湯勺在小碗裡攪拌了兩下,「你去迷惑了察必皇后的視線,既然走肯定就是走的速度不快,那麼御醫一定會跟著你們一起做樣子。」說到這裡淺荷停住了話頭,「你想要讓我帶著陳老一起暗中去安西?」
「呀,你可真是聰明。」阿諾笑的眼睛眯成了兩條縫,「不過你猜錯了,忽哥赤已經派人去請桑格祭司,所以我們不帶御醫,而桑格向來是獨來獨往的,到時候他一定會選擇自己去安西府。我讓你做的是……」阿諾身體前傾,趴在了淺荷耳邊細聲說了一會兒。
淺荷眼睛瞪的更大了,心裡更是猶如驚濤拍岸般軒然不平。「你確定了嗎?」
「確定了,遲早的事情不如這次一次解決了。」阿諾緩緩的道,眼神悠遠似乎在看一個很遠很遠的東西。
「既然你已經決定了,那麼我也沒別的辦法了。」淺荷點頭,算是答應了阿諾。
阿諾眼中閃過一抹複雜,「若是我一直不出大都還能繼續拖下去,可如今我不得不出去,且還是這樣一路招搖的走,此時也由不得我心軟了。」
「你做的沒錯,這件事遲早都是要處理的。早和晚原本就有區別,早了必然比晚了要好。」淺荷一口將甜湯喝了個乾淨,「行了,今天天色不早了,我也就先回去了。」她站起來,用絲帕擦拭了下嘴角,「你是打算明天就走嗎?」
阿諾點頭,「是明天就出發,今天晚上應該都能把一切收拾好。這次原本就著急,玉兒回來的急,我也要做出很急的樣子。只是樣子是急,但人卻不能真的急。若非如此,我快馬加鞭的趕過去也用不了多少時間。只是,這時間上就太短了,很多事情肯定辦不完。」
「行了,明天早上你走,那麼我就不去送你了。」
淺荷留下這句話就離去了,飯廳里剩下了阿諾一個人。
阿諾望著洞開的大門和淺荷離去的背景許久,已經決定要去做了,那麼就不會再後悔。她走出飯廳,外面已經是黑夜了,天空之上有一輪彎月幾顆明星。整個王府都有一層朦朧的光籠罩著,下人早已經上了燈。
院子之內,阿茹娜忙走上來,「王妃,可是要去小郡主那兒?」
阿諾一直以來只要沒有什麼特殊的事情每晚都會去看看樂樂,今次見了樂樂以後下次不知道又要多久。她的心裡微微有些酸澀,她是個母親可陪著自己孩子的時間卻並不多。若等一切都好了,那麼她一定要多多陪伴樂樂。
已經決定離開大都去安西府,王府內的下人均開始了忙碌。忽哥赤回來的時候該收拾的行禮已經收拾妥當,只等著第二日搬上馬車便可以出發。
阿諾同忽哥赤商議了一下,既然要路過河南災區那麼帶上一些米糧也是不錯的。並且,忽哥赤同她均要離開大都,那麼一份奏請定然少不了。
翌日天剛蒙蒙亮,一隊長長的人馬緩緩的朝著大都城外走去。
阿諾坐在車內仍有些沒精神,馬車晃晃悠悠的走著,搖的她迷迷糊糊的差點睡著。
「若是困了就躺下睡會兒。」忽哥赤伸手將她攬入懷中,「睡吧,別強撐著了。」
阿諾嘴角微微勾起,探過身子輕輕的在忽哥赤的嘴唇上啄了一下,隨後忙倒在她的懷裡閉上了眼睛。聞著這股熟悉的味道她的心就特別的安定,就像在最危險的時候只要有他在她就不怕。
忽哥赤輕輕的摟著懷裡的女人,看著她那長長的睫毛如同蟬翼一般微微抖動,雪白的肌膚比上好的白瓷還要細膩,一點紅唇透出一種水潤的誘惑。他輕笑著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唇,眼裡的溫柔似乎能融化所有的冰雪。
他已經記不清是什麼時候開始的,他喜歡她,想要擁有她,想要她開心。從很小的時候他們兩個就在一起,每一次在遇見危險的時候他總是會習慣性的讓她先走。或許在他的心裡,他的命不算什麼,可她卻是最珍貴的,珍貴的不想讓她受一點傷害。
忽哥赤輕輕的幫阿諾攏了攏頭髮,他還記得阿諾小的時候性格很是調皮,帶著一種天不怕地不怕的任性,心思活絡有著各種奇奇怪怪的想法。只是,當初的阿諾將所有的目光都給了真金,他同她在一起的時候她將他當做哥哥的感覺更加明顯。可是他知道,他很喜歡她,從她很小的時候就很喜歡很喜歡。
忽哥赤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惋惜,曾經單純活潑的阿諾也成了如今這番文靜大體的女人,這一切都是因為他沒有將她保護好。若是沒有經歷過那些,那麼如今的阿諾應該還是以前那個性子,而非什麼都要思索要猜測然後算計。
他望著她熟睡的面容,看著她嘴角掛著的淡淡微笑,他發誓有一天一定要讓她重回簡單安逸的生活,讓她再也不用算計不用同那些骯髒的人打交道。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來,晃晃悠悠前行的馬車緩緩的停了下來。
車簾一挑一抹亮光照入車內,天已經亮了。
第兩百零一章
「王爺……」趕車的侍衛聲音壓的很低,生怕吵到了車內的人。
忽哥赤懷中的阿諾微微動了動緩緩的睜開了眼睛,「怎麼停了?」
「似乎有些事情要處理一下,你在車上待著我下去看看。」忽哥赤將她扶起坐好,輕輕揉了揉她的頭髮。
阿諾點頭,「快點回來。」
忽哥赤點頭,彎腰起身下了車。
車外站著一名大內侍衛,看樣子是一路從大都追過來的。那侍衛見到他忙跪在地上行禮,「屬下參見王爺。」
忽哥赤淡淡的望了他一眼,「起來吧!」
「謝王爺。」那侍衛站了起來,「屬下一路追來是奉了可汗的命令請王爺速速趕回大都的。」
忽哥赤眉毛一揚,「本王昨日已經遞上辭行的摺子,可汗當時也已經應允,為何此時卻要讓本王回去?」
那侍衛面露難色,似乎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可是出了什麼事?」忽哥赤語氣冷淡,但這句話卻是一針見血。
那侍衛忙道:「難民營中出現了疫情,所以可汗讓王爺回去主持大局。」
「疫情?」忽哥赤眼睛眯了眯,「什麼時候發現的?」
「昨夜。」那侍衛老老實實的回答道。
此時馬車的車簾被人由內挑開,阿諾漂亮精緻的面孔露了出來,「太醫前去看過了嗎?是什麼疫症,可嚴重?」
那侍衛微微一愣,隨機便反應過來這位說話的女人是誰,於是忙單膝跪地行禮,「屬下見過王妃,回王妃話太醫已經去瞧過了,只不過目前還沒有判斷出是那種病症。」
阿諾面色沉重,「你起來吧!」她躬身跳下車來,走到忽哥赤的身旁,「忽哥赤,既然可汗當初將大都旁邊的難民營的事宜交給你,那麼如今出現疫情你的確應該在場。」忽哥赤剛想開口,被阿諾輕輕拉了一把,「你聽我說完。」
忽哥赤點點頭,等著阿諾繼續說下去。
阿諾望了一眼遠方,「雖說安西府比較遠,但這次我出門所帶的侍衛卻是不少的。按照我的行程來算也並不快,所以你可以先回去,等難民營的事情處理完了再快馬加鞭趕過來同我匯合。這樣一來,我不耽擱趕路你也不耽擱疫情的控制與救治。」
「其實這只是小事而已。」忽哥赤緩緩的開口,望著那侍衛的目光里透出不滿,「只是他誇大其詞了而已。」
那侍衛不自然的咽了口唾沫,額頭上出了一層細密的冷寒。這位爺的脾氣向來不好,動手打人更是家常便飯,如今他打亂了他的行程恐怕這位爺心裡正煩著他呢!侍衛偷偷的望了一眼阿諾,希望傳言中的雲南王妃能夠說動雲南王跟著他回去,千萬別讓雲南王現在就把他給處理了。
「怎麼可能是小事,若是能夠處理的話可汗也不會讓人快馬加鞭讓你趕回去了。」阿諾抱住忽哥赤的手臂,臉上帶著認真,「你放心,我有這麼多的侍衛保護一定會安全的。如今而言難民營的事情才是著急的,是不是?」
忽哥赤的臉上帶著不悅,他並非是那種喜歡管事的人,當時難民營的建造落在他身上時他便想要拒絕,如今勉強接受卻沒發現還有那麼多的事情要處理。
阿諾心中嘆氣,原以為大災之後必有疫情是一個規律,這一次一直沒出現她都以為不會出現了。可沒想到天氣剛剛轉涼這疫病就來了,且是這樣的突然。
雖說她明白忽哥赤也不會接觸那些疫病患者,但仍舊是要對這些事情進行處理的,先治療再採取別的措施,若置之不理後果影響恐怕更廣。正因為這個原因,可汗讓忽哥赤回大都她才不攔著,此事至關重大耽擱了可汗會怪罪忽哥赤的。
「還愣著做什麼,速回。」忽哥赤臉色一沉,顯然已經有些煩躁了。
那侍衛忙過去牽馬,隨行的烏恩其早已經將忽哥赤的馬牽到了車旁不遠處等候著了。
阿諾走到忽哥赤的面前,體貼的幫忽哥赤整理了一下衣角,「我知道你會很快回來的,放心我慢慢走等著。」
忽哥赤忽然將她的手一把抓住,輕輕放在唇邊親吻了一下,「只是小疫病而已,有那麼多大夫在肯定能治好。」
阿諾點頭,「走吧!」
忽哥赤鬆開她的手,又瞪了那侍衛一眼轉身翻上了烏恩其給他牽來的坐騎。
望著那挺直的身影心裡有種說不出的驕傲,這是個屬於她的男人,是她的丈夫,是她的忽哥赤。
「走。」忽哥赤怒喝一聲,一拉韁繩身下駿馬引聲長嘶,前蹄一揚絕塵而去。
那大內侍衛忙跟了上去,奔跑之間帶著一絲的狼狽。
忽哥赤一襲紅衣張揚怒放,黑色長髮隨風而揚,駿馬絕塵留下一個漸行漸遠的背景,直至消失不見。
「王妃,屬下已經選了兩名侍衛,一會兒便會跟上去。」烏恩其臉上掛著嚴肅,如今的他已經年近三十,此時正是蒙古男兒身上那種豪氣展露的時候。雖說失去了一條手臂,可烏恩其仍舊讓人只瞧一眼便不會將其忽視。
阿諾想了想,「你也回去吧,烏蘭懷著孩子,你回大都離她也近一些。」
「王妃,恕屬下難以從命。」烏恩其身子一側便單膝跪在了地上,那空蕩的袖管隨著他的動作而晃蕩。「王妃,王爺如今已經回了大都,所以屬下是萬萬不能再回去的。」
阿諾明白烏恩其的意思,雖說她可以主事,可卻需要一個得力的人手指揮那群保護她的侍衛。烏恩其跟隨忽哥赤最久,在侍衛面前沒有忽哥赤他便是默認的統領。這次出行安西府雖說不一定有什麼危險,但到了安西府卻又不同。阿諾有些感激,烏恩其同烏蘭原本可以過輕鬆平靜的日子,可因她同忽哥赤卻一直讓兩人費心費力。「這次安西府之行結束後我給你同烏蘭放一年的假期,你好好的陪著烏蘭過一段輕鬆的日子。」
烏恩其那嚴肅的臉上露出一抹不好意思的笑容,「那屬下先謝謝王妃。」
阿諾上了車,馬車再次開始緩緩前行。這一次她是高調出行,一切規格均是按照王妃出行的最高標準。雖說只是一夜的準備時間,可雲南王府里向來做事迅速,準備快速而齊全。
隊伍走的速度並不算快,轉眼半個月時間已過。他們所走的路線是由大都出發一路朝南,過了河以後轉從河南朝西到安西府走。
踏入河南境內便是另一番景象,雖說已經有真金前來賑災,可河南人口不少這次災情又比較嚴重,目前真金應是剛剛將糧食從江南富饒之地運過來,一片荒涼還未有任何好轉。
夕陽西下,雲南王府的隊伍已經下榻城中的驛館之內。
阿諾聽著烏恩其的安排,算算日子過了河南距離安西府就已經不遠了。因河南受災,驛站也變得有些荒涼。
「王妃,聽說太子爺也剛剛到達河南,不知我們這一行是否會遇上。」阿茹娜伺候著阿諾簡單的梳洗了一下,臉上掛著一抹笑,「奴婢聽說太子爺這次親力親為,河南的災民對他的印象好的不得了。前段時間的傳言真是惡意中傷,也不知道是誰跟太子爺這樣過不去。以奴婢看,太子爺應該將那幕後搗鬼的人給抓出來好好的整治一下。」
阿諾好奇的盯著阿茹娜半晌,「你好像對太子很感興趣。」
阿茹娜臉紅了紅,「奴婢都是一路聽她們在一起說的,所以才覺得像太子爺這樣的主子真的很少。」
阿諾被她這話給逗樂了,「那你意思就是我比太子要兇殘?」
阿茹娜臉色一變,立刻跪在了地上,「奴婢錯了,奴婢認罰。」
阿諾搖頭嘆息,「你起來吧!我沒有說什麼,你也不必這麼害怕。」阿諾站起來,伸展了下身子骨,坐了那麼多天的車她的確有些累了。「真金向來和善,你聽說的也的確都是真的。」
阿茹娜站了起來,「奴婢從來沒見過太子爺,聽說太子爺長得很是英俊,是……」
「是可汗眾多兒子之中最好看的一個,是麼?」阿諾笑著說道,真金的確儒雅善良,但她知道真金並非只是善良。身為上位者對受苦受難的黎民百姓他會很好,但是若是敵人他也絕對會心狠手辣。
阿諾揮了揮手讓阿茹娜退下,趕路的確是最為疲憊的一件事。阿諾在屋裡走了兩圈,屋外忽然響起了一陣呼喊聲。
「走水了,走水了……」
門被人推開,烏恩其著急的大步走了過來,「王妃,恐怕有人混入了驛站,屬下請王妃莫要離開這間屋子,以免敵人趁亂動手。」
「烏恩其,是驛站哪裡著了火?」阿諾臉上表情嚴肅,眼瞳深如古井。
烏恩其望著阿諾,緩緩的答道,「是馬廄。」
「馬廄?」阿諾緩緩的點頭,馬廄乃是她們整頓的時候安置馬匹的地方,若是馬匹受損一定會耽擱行程。且不說別的,單單因突然著火受驚的馬衝出來便是另一場混亂,對方放火的也是聰明人。「我會在屋裡,我一定不會亂走。」
烏恩其面色嚴肅,點頭行禮告退,「屬下會派人保護王妃,王妃放心屬下葉門外院內。」他的職責是保護阿諾平安前往安西府,無論路上發生了什麼事,他首要的都是護住阿諾的安全,以免被人趁機動手。
阿諾點頭,看著烏恩其離去。屋門關閉起來,不多時兩名侍衛守在門前,可謂是一點都不放鬆。
她的仇人並不多,察必皇后一個,闊闊真一個,拓跋煙容一個,其他的還真是想不出來。但論情敵而言,娜仁托雅已經嫁人,德德瑪也身在大都不可能有機會動手。
察必皇后想要讓她離開大都,那麼路上動手隨時有可能讓她起了回去的心思,畢竟這個位置距離安西府比大都要遠一些。而闊闊真雖然恨意很深,但她更相信淺荷如今已經有了動作。至於拓跋煙容,她出現的突然離去的也快,自從洪災泛濫以後她再也沒有聽到一絲拓跋煙容的消息。可現在這個馬廄燒著的奇怪,一定是有人暗中動了手腳。
「難道真的是拓跋煙容,她又有了新的動作?」阿諾心中覺得忽然被人壓上了一塊大石頭,她快步走到門前一把將門拉開,「烏恩其,派人封鎖了整個驛站,無論如何都要將放火的人給我找出來。」既然拓跋煙容又出現了,那麼這一次她絕對不會讓她再討半分便宜。
烏恩其點頭應道:「屬下這就去辦。」說罷又吩咐那守門的兩名侍衛,「你們看好王妃,無論如何都不能讓王妃有任何閃失。」
「屬下明白。」
烏恩其快步離去,阿諾翻身退回屋內。既然動手,那麼她便不能坐以待斃。阿諾快速的思索著如何才能引得拓跋煙容出現,更是在猜想拓跋煙容這次動手究竟是為了什麼。可是,無論她如何想都想不出拓跋煙容的目的。
「什麼人?」
忽然,門前侍衛一聲大喊,阿諾透過洞門朝外望去。
數十名刺客手握長刀猶如撲食大鳥一般落入院內,兩名侍衛一聲怒喝直接沖了上去。天空一枚煙花炸響,這邊侍衛同刺客已經交上了手。
阿諾心驚,這些刺客她從未見過,並非是她猜想的拓跋煙容手下的西夏死士。然而此時並不由得她多想,身邊隱衛出現手一拉帶著她就走。
對方人多勢眾,小院已經不再安全。那兩名侍衛都是好手,可畢竟難以抵擋那麼多刺客。眨眼之間,刺客倒下兩名侍衛也均受傷掛彩。
「走。」隱衛不再多留,一個字吐出立刻帶著阿諾終身飛出屋子。剛落在房頂之上便聽見一聲呼嘯,一支箭羽帶著煞氣迎面射來。
隱衛手快的成為一道模糊影子,腰間彎刀早已拔出迎上。高手對決在一瞬間,箭羽快隱衛手更快。
「叮」一聲箭矢落地,隱衛彎刀一轉已經面向小院正門。院內戰局侍衛明顯有了敗跡,兩名刺客趁機躍上房頂。
前有刺客追殺,後有暗敵放冷箭,此時可說是逃出無門只有拼了。
然世事難料,戰局快速逆轉。
早先放到的信號已經起了作用,周圍雲南王府的侍衛正快速趕了過來。
阿諾此次出行極為高調,王府王府正式出行所配置的侍衛共有一百多名。而雲南王府的侍衛均不弱,加之原先忽哥赤一同前往,身邊的幾十名貼身侍衛均在隊伍之中。在忽哥赤離去以後,他的貼身侍衛只是有兩名跟隨他回了大都,如今在這裡保護阿諾的共有近兩百名侍衛。
烏恩其深知阿諾對忽哥赤的重要性,是以為忽哥赤的貼身侍衛均被派給了保護阿諾的重任。他常年跟隨忽哥赤身邊也對阿諾性格有所了解,阿諾比較喜歡清靜,所以這些侍衛便在周圍的小院之內落腳暗中保護。看到信號彈,所有侍衛均快速趕來。
有了忽哥赤的近衛加入,那兩名最先首當其衝的侍衛得以喘息退下休息。這一切無非是幾句話的時間,可這兩名侍衛渾身是血已經多處受傷。若是周圍侍衛再遲來一會兒的話,這兩名侍衛恐怕性命不保。
濃重的血腥味彌散開來,這群刺客並非是一般的刺客,從那乾脆利索的動作來看恐怕是來自軍中。
身邊的隱衛也毅然瞧出,冰冷的聲音緩緩響起,「王妃,屬下帶你去別的地方,這裡恐怕一時間還分不出勝負。」
阿諾剛想點頭,卻見又有一群十來人的刺客從遠處趕過來。如此一看,這些刺客並非是只有一群。驛站之中,何時會讓他們混進來那麼多?
阿諾心中疑問尚不能解,此時她只有先離開這裡才是最正確的選擇。
黑衣隱衛一手抓住阿諾手臂,另一手緊握鋒利的彎刀。只瞧他腳下用力頓時帶著阿諾拔高飛起,兩人穩穩落在院中。
刺客哪裡肯放過他們,幾名刺客拼死脫離出忽哥赤侍衛的包圍沖了過來。
黑衣隱衛彎刀猶如一輪圓月,每一次月明之時均會帶出一串紅珊瑚般的血珠。他出手迅速,也是從來未有過的狠辣。雖然表面不說,可他卻知道第二批來的刺客比這第一批更難對付。若是還有什麼頂尖的人物未出現,這次他能否安全護著阿諾離開都是個未知答案。
有時候真是怕什麼來什麼,第二波刺客速度很快,猶如過境蝗蟲,一路殺過來身上已經瀰漫著一股濃重的血腥味。
阿諾感覺到身邊的黑衣隱衛有些著急了,她雖然不清楚對方功夫如何,但從人數來看如今的他們可說是弱勢。
黑衣隱衛抬手一揚,「上。」
一聲怒喝,周圍隱藏的其他幾名隱衛全部出現。
阿諾驚訝的看著其餘四名黑衣隱衛,什麼時候她身邊的隱衛變成了五名?
隱衛似乎猜出她心中所想,「上次王妃在太子府里讓屬下去辦事,回來之後屬下只覺得不妥,所以請王爺又撥了四名隱衛共同保護王妃。」
阿諾深吸一口氣,的確一名隱衛有所不便,若是她派遣隱衛去做什麼事,那麼她的安全就不會有所保障。可是,如今雖然多出四名隱衛,但對方如狼似虎一樣不知是否能敵。
一陣呼嘯從遠處傳來,此聲一出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呼嘯緊跟著響起。
隱衛步子一頓,快速反應過來朝外衝去。
阿諾雖然不知道這呼嘯代表什麼意思,但她也不是傻子。這群人來的有恃無恐,一波又一波,如此一看便知道肯定還有其他刺客沒有出現。
先是馬廄失火,隨後是大批刺客到她的院子,第一批刺客未能得手第二批刺客便已經趕到。這樣一看,對方是經過詳細周密的計劃的。阿諾心裡一陣駭然,這究竟是誰同她有這麼打的仇恨。
「王妃,得罪了。」隱衛冷聲道,話音未落已經一把將阿諾抗在了肩上。
阿諾眼前天翻地覆,整個人頭朝下的被隱衛扛著。眼前地面快速朝著後面退去,陣陣暈眩說不出的難受。可如今這個時期不是讓她能矯情的時候,她忍住身體的不適一聲不吭的任由隱衛帶著她離開。
「轟」
一聲聲巨響傳來,四面八方可說是沒有一個地方能夠安穩的。風夾雜著濃濃的火藥味道,阿諾強忍著難受向遠處看去,倒著的世界之中,一片煙火瀰漫。驛站四周早已經被炸成了廢墟,遠處有無數的人影正朝著驛站內衝來。
突然隱衛的腳步停了下來,他的手緊了緊,勒的阿諾感覺腰都快斷了一般。
「將這個女人放下我饒你不死。」一個冰冷的聲音傳來,周圍似乎也因這聲音而豁然變得寒冷起來。
隱衛一聲冷哼,手臂一轉已將阿諾放回地上。
天旋地轉之間變化實在太快,腳踏地面阿諾卻依舊難以站穩。她強撐著不讓自己摔倒在地,咬著牙朝攔住他們去路的人望去。
對面站著的人一身簡單的藏青色勁裝,長發束起,腰間佩劍已被拔出。他臉上有著一道醜陋的疤痕,雙眸冷如寒冰。
阿諾眉頭皺起,眼前的男人看他的打扮是漢人無疑,可她無論如何都想不出漢人之中她所得罪的仇人是誰。
「你可以走了。」那漢人手中握著長劍直指隱衛,長劍劍尖移動指向阿諾,「你就是雲南王妃吧,鄙人的主子想要請王妃前去做客。」
「是誰派你來的。」阿諾聲音里偷著厭惡,眼前的男人是個高手,向來高手都自恃清高,可沒想到這位高手竟然會做別人的走狗。
劍客嘴角一勾便是一抹冷笑,漆黑的眼睛直直的望著阿諾,「王妃去了便知。」
忽然身側的隱衛突然出手,阿諾整個人被他扔了出去。身後緊跟而來的隱衛將阿諾接住,一句話不說帶著阿諾就遠離那名劍客。
阿諾心裡有種說不出的難受,那名一直保護她的隱衛恐怕難敵那名劍客,只希望他能在最後逃出一命。
「阿七,你先帶著王妃走,我們幾人斷後。」隱衛之中一人說道。
接住阿諾的隱衛沉聲「嗯」了一聲,不再多說一句帶著阿諾就朝一處人最少的地方衝去。如今只要能出了驛站,那麼他就能帶著阿諾躲在這城中。等到一切都結束後,烏恩其一定可以看到他留下的記號找到他們的。
「阿七,這群人究竟是什麼目的,為何突然攻擊驛站?」
阿七抓住阿諾手臂的手緊了緊,「應該是為了王妃而來。」
「為了我?」阿諾喃喃的自言自語,若是為了她不無可能。阿諾心中嘆了口氣,剛剛那劍客雖然沒說什麼話,但是卻是告訴她一個信息。無論是燒了馬廄還是派了兩撥刺客,又或者是炸毀了驛站均是為了活捉了她。只是,究竟是誰想要活捉她是怎麼也理不出頭緒來。
正思索著,一聲呼嘯傳來,一支箭羽快如光電直射向她。阿諾覺得自己眼前一花,阿七已經出手將箭矢打落。然,那箭矢著實奇怪,碰到東西立刻炸開,一陣粉末從箭杆中灑出,香甜的味道彌散開來。
阿七手一抖,阿諾已覺得不好。果然下一刻阿七同她兩人一起摔落在地上,身上軟綿綿的毫無力氣,很顯然是中了招了。
眼皮子越來越重,只瞧見阿七站起來的身影有些遲鈍,瞧著阿七舉起彎刀超前衝去。一聲刀刃入肉的聲音響起,阿七一聲悶吭,身體緩緩的滑落。在他的身體前是一個身穿藍色衣袍的男人,手裡握著一把鋼刀,面容更是猶如刀削。唯一讓人印象深刻的便是那人的眼睛,陰騭冰冷,犀利如鷹。
阿諾實在是再也撐不住了,咬住自己的舌尖用疼痛來讓腦海清醒。她想逃,可如今她已經明白自己逃不掉了。忽哥赤的貼身侍衛,她身邊的五名隱衛,還有雲南王府的百名護衛。這麼多的人如今竟然被對方攻成一片散沙,而她毅然落入了對方的手中。
男人一步步走到阿諾面前,望著阿諾的目光冷漠無情。「竟然還沒暈倒。」說罷,抬起一腳踹入阿諾心窩。
阿諾只覺得心窩一陣的疼,疼的連迷藥的藥效都消失了,一口血一涌而出,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覺。臨暈倒之前,阿諾只剩下一個念頭「這個男人好狠」。
夜漸漸降臨,烏恩其臉上猶如結了一層冰霜。一名侍衛從屋內走出來,見到他先是行了一禮,「大人,阿七醒了。」
烏恩其大步衝進屋子,屋裡一股濃重的血腥味。他快步走到床邊,只見床上躺著的男人嘴唇發白雙眼無神。見到他時,瞳孔快速收縮了幾下,「大人,屬下無能。」聲音虛弱無比,似乎每一個字都在耗費他的生命力一般。
烏恩其望了一眼他胸前的那一大片血跡,「看清楚是什麼人了麼?」
「南人。」阿七眼中閃過一抹愧疚,「阿七有負王爺信任。」
「好好休息,養好了傷同我一起將王妃找回來。」烏恩其站起身來,這間屋子一片狼藉,可這屋子已經是驛站內最好的屋子了。他大步走了出去,今天這一次衝擊驛站已經毀了,他需要找尋阿諾下落,但緊要關頭是先將善後做好尋找那些人留下的蛛絲馬跡。
阿七望著烏恩其離去的背影,心中似乎下了一個很重要的決定,那雙無神的眼中漸漸的升起了一團求生的意志。他要活下去,活下去將王妃找回來。
走出屋外,烏恩其只覺得心頭壓了一塊巨大的石頭。
馬廄這邊剛剛失火,驛站之外便出現了大批災民往驛站內沖。混亂之間,雲南王府同驛站的士兵均前往抵擋災民硬闖,可人數實在是太多了,不少災民直接動起手來。一怒之下,有一名士兵砍死了人,災民憤怒更是沖的厲害。
烏恩其並不覺得這是個巧合,災民雖然心中有不少怒氣,可若是說這般橫衝直撞絕對不可能。那麼,造成這種情況的原因只有一個,有人特意煽動。如此一來,什麼都能核對的上了。災民在四周引起騷動,混亂間刺客沖入了驛站開始行動。
烏恩其覺得自己的頭都快炸裂了,他痛苦的用僅剩的一隻手揉了揉太陽穴。
這次是計劃周密的行動,是早已經做好的預謀。刺客混入先分出第一波進行試探,第二波進行救援的同時也在逼迫隱衛帶著阿諾離開,緊接著第三波高手進行堵截。驛站周圍爆炸聲擾亂了所有人的心,這樣大的動靜是讓所有人再一次亂起來。而那已經劫持住阿諾的人則是趁著混亂離開,並且消除掉大部分痕跡。
烏恩其眼睛裡透出一抹悔恨,這樣的計劃一定是有人做內應的。眼中一抹亮光閃過,他高聲喚道:「來人……」
院外的一名侍衛立刻走進來,彎腰躬身一禮,「大人。」
「將所有人都召集起來,查看一下死傷多少,失蹤了多少。」烏恩其冷聲吩咐,臉上一絲表情都沒有。
那侍衛一個閃身便出了院子,立刻按照烏恩其的指示去辦了。
召集所有人並不算很慢,一百多名侍衛,十幾個侍女,加上忽哥赤的近身侍衛一共也就兩百人左右。
這群人是雲南王府出行的隊伍,每一個人都是記錄在冊的人。除了那五名隱衛,其他人均可以查詢的到。
五名隱衛阿七重傷,其他四位雖然也有傷在身但並沒什麼大礙,於是在得知阿諾被劫持以後已經追人去了。
烏恩其目光掃過在場的人,覺得自己心裡氣悶,太陽穴的青筋似乎都要跳出來一般。
「阿茹娜呢?她人在哪?是重傷還是已經死了?」
那去辦事的侍衛立刻站了出來,「回大人,王妃的貼身侍女阿茹娜並不在驛站,屬下等已經查看過屍體,阿茹娜也並未在其中。」
這話說的算是很明白了,明白的猶如一把亮晃晃的刀扎入了人的心窩子。
烏恩其恨的手緊緊握成一個拳頭,若是能一拳砸下那麼對方不死也傷殘。沒想到問題最後竟然出在了王妃的貼身侍女身上,阿茹娜當初可是他替王爺挑選的,更是一個蒙古人。「傳令下去,立刻找,無論用什麼辦法都要將阿茹娜找回來。」
那侍衛並非笨人,跟隨烏恩其多年,此時若是再不明白那就白當了多年的副手。他恭敬一禮,沉聲道:「屬下這就去辦。」
烏恩其又一次將目光放在了雲南王府侍衛隨從身上,「查,看看還有誰不在。」
夜風清冷,吹的人臉都有些發麻了。
「他們動作倒是挺快,這城都封鎖了我們是繼續等還是想辦法混出去。」一個冰冷的男聲說。
「一定要儘快出城,王爺恐怕已經得到了消息,若是他來了我們便危險了。」
阿諾的眉頭皺了皺,這個聲音聽起來竟然同阿茹娜一樣。她眼皮子沉重,想要睜開眼睛都似乎是一件很費力的事情。心口的地方悶悶的疼,嘴裡還殘留著濃重的血腥味。昏迷之前的一切再次閃現在眼前,她的隱衛阿七帶著她要離開驛站,結果兩人中了迷藥。她隱約的記得阿七被這個聲音所傷,而她也被這個男人狠狠的踢了一腳。
「不,我們現在不用出城。雲南王府不是傻子,他們一定猜想到我們要著急將這個女人帶出去,所以目光均放在城外趕路的人身上。我們兵分兩路,你去通知吳大人,讓他先找個女人帶著出城。」冰冷的男聲再次說道。
「哥哥,那你打算親自帶著她走嗎?」阿茹娜問道。
「我想除了我誰也沒那個能力將她帶到皇上面前,我有自己的盤算,你聽我的話照做就是了。」冰冷的男聲繼續說道,忽然他「咦」了一聲。
阿諾能聽見周圍發生的一切,可是她卻是很難醒過來似的。耳邊響起人站起來時衣服摩擦的聲音,隨後又響起了腳步聲。隨著腳步聲越來越近,阿諾感覺自己心裡有種恐懼感蔓延。
「醒了?」男人停在阿諾身前,望了阿諾一會兒才開口。
阿諾感覺猶如置身冰窖,被這個男人盯著的感覺讓她全身都不由自主的僵硬起來。
「王妃醒了嗎?」阿茹娜站了起來,快步走過來。
「是快要醒了。」男人低低的說了一句,「只是沒想到竟然醒來那麼快,這藥可是能讓人昏睡至少三天的好東西,她一個普通女人卻能抵擋這樣強勁的迷藥,不簡單。」
「我聽說王妃以前中過毒,王爺同太子爺為了她闖入了西夏大祭司的墓穴,費勁千辛萬苦死了不少人才得到了解藥。」阿茹娜緩緩的道,「所以我一直認為她是這個世上最幸福的女人,大元朝的太子同最強勢的雲南王都那麼愛她。」
「阿如,既然你回來了,那哥哥一定會找個好男人給你。」男人這句話說的很輕,猶如在惋惜什麼似的。
阿茹娜蹲下身,小心翼翼的碰了碰阿諾的眼帘,「哥哥,你說她也是從小淪落入蒙古人的手裡,而我也是,為什麼我卻只是個奴婢,而她卻成了高高在上的王妃呢!」忽然阿茹娜手指用力,鋒利的指甲在阿諾的臉上留下一道冒血的抓痕,「其實她長的也並不怎麼樣不是麼?」
「阿如,你同她不一樣。」阿茹娜的哥哥再次開口,望著眼前地上躺著的女人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笑容。
阿茹娜笑了兩聲,「是不一樣,母親被抓以後,為了保住我的命才嫁給了一個伙夫,天天被那個伙夫的大夫人打的遍體鱗傷,可是還好我算是有了個蒙古人的身份。若非如此,我怎麼可能長到這麼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