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
2024-08-01 16:24:58
作者: 白色電話
阿諾臉上的表情並不好,平日裡她都是臉上掛著淡笑,每次見到樂樂都會笑的很和藹溫柔。今日她心裡很亂,而看見樂樂的時候心裡更是痛。若不是因為拓跋煙容,那麼如今她便不止是樂樂一個孩子,她還有另一個孩子,有另一個同樂樂一模一樣的男孩子。
樂樂忽然看見阿諾出門,眼睛一亮頓時止住了哭聲,「額吉……阿爸欺負樂樂,他欺負樂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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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諾並沒有開口,望了忽哥赤一眼再次將目光移到樂樂的臉上,「樂樂先回去,等會兒娘就去找你。」
樂樂似乎也察覺到自己的娘有些不對,忙點頭,「樂樂這就回小院裡習字,額吉一會兒看樂樂的時候記得給樂樂帶點心哦。」
阿諾緩緩的點頭,望著烏蘭幾個人帶著樂樂離開。周圍忽然間少了那麼幾個人也變得安靜起來,阿諾目光終於落在了忽哥赤的身上,只瞧了一眼便轉身進了屋。
忽哥赤望見阿諾這幅樣子只覺得心裡有些忐忑,手伸入懷中將那一枚紅寶石戒指拿了出來,耳邊似乎又響起了拓跋煙容的話。「這枚戒指里便是洛書的秘密。」
他望了一眼那開著的屋門,大步朝屋內走去。
屋裡仍舊是一副老樣子,一切收拾的整整齊齊,窗子開著,微涼的風從窗外吹進屋內,原本悶熱的屋子也隨著這風清涼了許多。
阿諾坐在桌邊,面前放著一個木製的梳妝盒,盒子是打開的,裡面放著一些精緻小巧的首飾。她的臉上沒有笑容,目光有些呆滯的望著面前的盒子。
忽哥赤反手關上了門,大步走到桌邊坐下,他伸出手將阿諾的手拉過來,「你怎麼了,可是今天在太子府發生了什麼事?」
阿諾緩緩抬頭,望著他許久才開口,「忽哥赤,你這三天去哪了?」
忽哥赤見她這幅樣子自然猜到她已經知曉,可明明知道還要問便是對他的試探,他心裡閃過一抹不安,可又有一種複雜的情緒縈繞上心頭。他望著阿諾,聲音徐緩:「我去了石頭鎮。」此話一出,手心裡的那隻手便抖了一下。
阿諾目光裡帶著一抹失望,「你為什麼還要去找她?那天你便手下留情的對不對?」阿諾仔仔細細的想過,那日新婚拓跋煙容膽大包天用易容術將自己的模樣變成了她,可是卻被忽哥赤巧妙的發現。
然而,雖然在屏風之後,可他們兩人打鬥的動作她一幕不差的全部看在了眼裡。當時並未覺得有什麼不妥,可今日她仔細的回想竟然發現忽哥赤手下留情。忽哥赤的功力,一掌之下定然能將拓跋煙容打死,而拓跋煙容不僅沒有死還能快速的養好傷繼續行事,不得不說那一掌看起來狠其實卻並不是要命的傷勢。
一行清淚緩緩的順著她的眼角滑落,她望著眼前的忽哥赤心裡說不出是個什麼樣的滋味,「你告訴我,為什麼要放過她。」她聲音透出一絲顫抖,雙目緊緊的盯著忽哥赤。
「我沒想要放過她。」忽哥赤緩緩開口,熟料手心裡的那隻手敏感的縮了回去。
「你騙我。」阿諾望著忽哥赤,緩緩的站了起來。
忽哥赤此時算是明白了,原來在阿諾的心裡一直都有一根刺。他望著阿諾,緩緩的閉上了眼睛,「是,我是放了她一命,所以今天她將這枚戒指還給了我。」拓跋煙容的話猶如仍在耳邊,忽哥赤深吸一口氣才平復了內心,「這戒指里有洛書,你知道嗎?」
阿諾望著那枚戒指,紅色的寶石如同血一樣刺眼,她又望了望自己手上帶著的那一枚,最後將目光放回到那個盒子裡。「這是她偷的,是她那天趁亂偷走的。若是你不放過她,她怎麼可能偷走戒指。」
忽哥赤伸出手,一把將阿諾拉入自己的懷裡,「正因為她偷走了戒指,所以如今才能破解了洛書之謎。」他輕輕的揉了揉阿諾的頭髮,將自己的頭放在了阿諾的肩膀上,「阿木爾,我知道你心裡有氣,但是我不是有意要欺騙你。她拓跋煙容費盡心機難道就是為了引起我的注意?她是另有話想對我說,而這些話我不能夠現在告訴你,因為我還要去證實是真是假。」
阿諾用力掙扎了一下,可忽哥赤的力氣實在是大,她根本無法從他的懷裡掙脫出來。
忽哥赤嘴角微微彎起,「不要再生氣了,你放心,我們兒子的仇我一定記得。」他將她鬆開了一些,伸手拉過她的手,緩緩的將那一枚假戒指取下來,「這一枚假的還是不要帶了,帶這一枚真的。」忽哥赤深吸一口氣,他雖然想知道阿諾為什麼會做一枚一模一樣的假戒指,可他卻不想在這個時候問。今日發生的事情讓他太過于震驚,也太讓他難以分辨真假,而阿諾鬧的脾氣更是讓他心裡亂成了一團麻。
阿諾心裡最柔軟的地方被忽哥赤說中了,她是在想著忽哥赤不為兒子報仇而同拓跋煙容接觸,所以才一直憋著一口氣。可是如今,這口氣卻只是一半,還有一半則是這短時間一連串的設計。拓跋煙容是聰明人,若是她不動作阿諾也並不會懷疑她,更不會去過問忽哥赤的行蹤,可如今正因為她動作了,她才會有所防備。
然而,拓跋煙容不是一般的人,她手裡有很多為她效忠的西夏死士,更是有著參透到各個地方的奸細。雖然說雲南王府之中這處院子是安全的,可難保說別的地方就沒有危險。拓跋煙容不僅僅是要動作,更是在挑釁,也是在展示她的能力與力量。這些不僅是給她看見了,恐怕更多的目的是在給忽哥赤看。
阿諾仰起頭,望著忽哥赤,這張英俊的面孔曾經被拓跋煙容垂涎,如今她卻不得不鬆開手讓忽哥赤同拓跋煙容接觸。她無法阻止,即使忽哥赤對她的感情很深,可她依舊無法阻止這一切。有些話忽哥赤沒有告訴她,那些恐怕才是忽哥赤同拓跋煙容之間真正的秘密。而她,究竟該怎麼辦?
太子府內,真金的書房之內。
甘麻剌望著自己面前坐著的阿爸心裡一陣忐忑,聽了他的話真金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原本便因為感染風寒而面無血色,如今聽了他在石頭鎮看見的一切可以說真金臉上疲憊盡顯。這樣的阿爸甘麻剌是沒有見過的,更是沒見過他那雙深褐色的眼中閃過無奈。
安靜了許久,真金才緩緩的開口,「下去休息吧!」
甘麻剌的確有些累了,可仍舊有些不放心的道:「阿爸,其實我覺得五叔只是去了而已,而且看五叔回來的匆忙會不會並不是因為在石頭鎮發生了什麼,也有可能會是因為雲南王府里的事情而急急忙忙趕回來。雖然我不清楚石頭鎮裡面是否真的還是那群西夏餘孽,可我卻知曉那西夏公主同五叔可有殺子之仇,以五叔的性格恐怕只有直接報仇而不可能會坐下好好的說話。所以,阿爸你別想太多,先好好休息才是。」
真金微微一笑,緩緩的點了點頭,「我知道了。」真金眼中閃過一抹複雜的神色,匆匆而回,若是因為雲南王府的事情,那會不會是今日發生的事情已經讓忽哥赤知道了?他心裡不停的痛,更是覺得懊悔無比。是他又一次傷害了她,如今恐怕她恨他恨到骨子裡了吧!差一點,只是差一點他們兩人便萬劫不復了。
甘麻剌又有些擔憂的望了真金一眼,他總覺得今日的阿爸有些地方很奇怪,似乎心不在焉又似乎在一直胡思亂想。可如今,他卻也幫不了什麼。有句話說,不在其位不謀其事,他同阿爸的位置不同,看的東西自然不一樣。
出了書房,緩緩的抬起頭,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遠方又出現了一片鉛色厚雲,看這樣子似乎又要下雨了。
「大公子,太子妃身體不適,您還是過去瞧瞧吧!」托婭一臉的擔憂,眼裡帶著一抹祈求。她已經在真金院子外面等了很久,得到大公子回來的消息便直接來這裡等候。她不只是想要等大公子,其實也是想要將太子妃病了的消息說出來給太子聽。畢竟是十幾年的夫妻了,夫妻情分應該還在吧!
甘麻剌頓住腳步,「額吉病了?」他那溫文爾雅的臉上帶著一絲的疑惑,「不是說今日府內有宴會麼?額吉怎麼會在這個時候病了呢?是太過於操勞的原因嗎?」
托婭沒想到甘麻剌會問太子妃闊闊真為何得病,這個原因其實她也很想知道。可如今除了太子同太子妃兩人外只有那個哈林娜娜知曉,而這三個人沒有一個人會說出來的。托婭深吸一口氣,緩緩的低下頭,「是奴婢未能照顧好太子妃娘娘,昨夜下了雨,太子妃夜間受涼有些不適,今日早晨又前來看望太子爺,回去後便精神不濟,所以宴會便交給了大夫人主持。原本想著休息下便會好的,沒想到這越發厲害了。」
「請太醫了嗎?」甘麻剌抬步朝前走,方向正是闊闊真所住的地方。
「已經請了。」托婭暗暗鬆了口氣,太子妃闊闊真同太子爺真金之間有問題,若她猜測恐怕已經決裂。太子爺是請不到了,可請到大公子甘麻剌應該也不會太差。
「太醫怎麼說。」甘麻剌一邊走一邊道,心裡雖然有點疑惑,更是覺得眼前這個侍女有些隱瞞,可他卻知道見了太子妃闊闊真自然一切都會知曉。
「太醫說太子妃是風邪入體,所以神智有些不清楚,讓太子妃莫要在受涼,好好休養些時日就好了。」托婭緩緩的回道,偷偷的打量了一眼走在前面的甘麻剌。甘麻剌依舊是一襲白衣,風度翩翩優雅無雙。
望著大公子的背影,托婭深覺得自己做的很對,若她來看,如今太子爺可說是對大公子最為信任器重,即使以後可汗駕崩太子爺繼位,那麼大公子的地位也已經牢不可動。若是能夠拉攏住大公子,那麼太子爺即使已經同太子妃決裂,那麼也一樣可以穩坐皇后的寶座,這也是為何她會來這裡等大公子的原因。
到了闊闊真所住的院子,迎面便遇見一個剛從屋內走出來的少年,少年一臉的沉重,眼中帶著不解和困惑。見到甘麻剌,忽然間似乎覺得找到了主心骨一般,他忙快步上前喚了一聲,「大哥。」
甘麻剌點頭,依舊優雅,「鐵木耳,你可是來看額吉的?額吉病情怎麼樣了?」
鐵木耳嘆了口氣,「額吉昏睡不醒,嘴裡說些亂七八糟的話我一句也沒聽懂。」他仰起頭,望著甘麻剌那漸漸皺起的眉頭又嘆了口氣,「大哥,你是剛從外面回來的吧,聽說今天宴會出了一些小事,你說額吉會不會是因為這個氣病的。」
「宴會上出事了?」甘麻剌臉上快速閃過一道驚訝,隨後又恢復成原本的溫文爾雅的淺笑模樣,「你可知道出了什麼事了麼?」
鐵木耳望了一眼托婭,「我聽說額吉身體不適將宴會主持交給了大嫂,具體的不知道,似乎是因為有人受傷什麼的。」
「什麼?」甘麻剌頓覺自己失態,立刻深吸一口氣維持自己的微笑,「我過會兒會問迷失的。你既然已經看過額吉,那就快回去吧!恐怕這些日子額吉要好好的休養,你也多來看看她,陪她多說說話或許會好一些!」雖然嘴上這麼說,可甘麻剌心中卻已經千迴百轉。有人受傷,那麼受傷的人會不會是阿諾?
想到這裡,他只覺得心間壓了一塊石頭。怪不得當時在石頭鎮外遇見忽哥赤時會是那樣的一番場景,平日忽哥赤雖然張揚囂張卻對他很不錯,如今看見他卻是那麼的冷淡。如此一想,恐怕是因為阿諾在太子府受了傷,所以忽哥赤才會對太子府不滿,更是因此而快馬加鞭的趕回了大都。
一切問題似乎都有了合理的解釋,唯一不清楚的便是這傷是誰動的手,更不明白的是這些是否真的同太子府有關呢?
甘麻剌目光望向那一扇半開的房門,是否會同他額吉有關係呢?是他額吉算計的嗎?
屋內帶著一股藥味,苦澀的味道讓甘麻剌腦海清醒了一些。他心中生出了一些愧疚,身為兒子怎麼能夠懷疑自己額吉的品性呢?
緩緩的走到床邊,看著昏迷不醒躺在床上的女人,甘麻剌有些難過。曾經的額吉總是高高在上的,如今的額吉竟然讓人看起來如此可憐憔悴。
「太子妃今晨起來就有些不適,不過太子爺病了多天太子妃一直都無法放心,所以今天一早太子妃打起精神拿著藥去探望太子爺。奴婢並未跟進去,只是瞧見太子妃出來的時候似乎神色不對。」
「神色不對?」甘麻剌目光從闊闊真臉上收回,「額吉又同阿爸爭執了嗎?」
「奴婢站在院外並未聽見爭執,或許是太子妃過染了些太子爺的病氣所以才會神色有恙吧!」托婭給甘麻剌上了一杯茶水,恭恭敬敬的候在一旁。
甘麻剌面色沉重,屋內忽然間沉默了下來。
「我要殺了你,我要你死,阿木爾你個賤人,我要你死……」
忽然,床上的闊闊真剎那間睜開了眼睛,雙眸之中布滿血絲,那雙眼睛呆滯無神,口中喃喃呼喊著,語調怪異且聲音沙啞,顯然是還未能完全清醒。
可即使如此甘麻剌依舊聽的一清二楚,他心裡就像被人重重的敲了一錘子,那種感覺悶的他十分難受。
「太子妃,太子妃……」托婭快步上前,喚了兩聲卻依舊毫無反應。
闊闊真忽然間笑了,笑容猙獰哪裡還有半分以往的優雅高貴。她笑著笑著忽然間面容一變又哭喊了起來,「真金,你怎麼能如此帶我,真金……真金……」
「太子妃,太子妃……」托婭嚇的臉色慘白,她忙按住闊闊真,偷偷瞥了甘麻剌一眼只覺得不好。甘麻剌臉上的神色不明,可眼中卻滿是驚訝。
闊闊真哭著哭著突然倒了下去,雙眼緊閉顯然是又睡了。
甘麻剌緊握著雙拳,全身都帶著一絲的顫抖,他忍著壓著讓自己表面上依舊沒什麼變化,可只有他心中明白自己內心之中浪潮跌宕起伏已經無法平息。
眼前躺在床上的女人頭髮凌亂,雙眸緊閉卻依舊掩飾不住憔悴神色。她口中呢喃不斷,一會兒哭,一會兒笑。可每一句話都代表著她內心的想法,她喊著,喊著她要殺了阿諾。她在抱怨,在恨,在不滿自己的阿爸對她冷漠。
「大公子。」托婭小心翼翼的喚了一聲,剛剛突然發生的一切讓她也嚇了一跳。她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如今只能看看這位少爺如何去想如何猜測了。
甘麻剌聽見托婭的喚聲總算回過神來,他伸手摸了摸闊闊真的額頭,滾燙的額頭似乎燙傷了他的心。她的額吉究竟有多麼的恨阿諾,所以才三番四次的出手去害她。而他的阿爸,究竟又是多麼的厭惡他的額吉,所以才會狠心的將她推到現在這個境地。
甘麻剌緩緩的收回手,深吸一口氣,「好好照顧太子妃。」他舉步出了屋子,屋外的天色竟然暗了許多,一聲悶雷響起天空漂泊大雨傾盆而下。他仰起頭,望著那厚重的鉛雲,似乎那些都壓在他的心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