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2024-08-01 16:24:55 作者: 白色電話

  天牢之內,陰暗潮濕的一間牢房門口。望著裡面關押的兩個人,阿諾深吸一口氣來平復內心。

  記住全網最快小説站𝔟𝔞𝔫𝔵𝔦𝔞𝔟𝔞.𝔠𝔬𝔪

  這是阿諾第二次見到文天祥,說也奇怪,每一次文天祥都是受困其中。而眼前這位文大人則是依舊坐的筆直,從他的坐姿便能看出他的一身傲骨。若說這位大人對阿諾來講有什麼影響,那麼便是這位大人流芳千古的名句。哪一首詩阿諾並不記得,只是耳濡目染間了解這位的品格高尚。

  聽見腳步聲,文天祥緩緩的睜開了眼睛,那一雙眼睛同文應允極其相似,眼中眸光犀利正氣凜然。「我們又見面了,上次王妃幫忙老夫還未能報答恩情,這一次又讓王妃費心了。」

  阿諾聲音輕柔,但語氣卻並不是很好,「文大人,我想知道文應允為何三番四次的想要進這牢房裡探望你,還害的他自己如今也身陷牢籠。現如今,他可是死了?」

  「哈哈……」文天祥忽然笑了起來,他原本就是長得一副文人面孔,此時大笑間卻又多了一分瀟灑在其中。他伸手捋了捋自己的長須,一雙眼睛裡滿是笑意,「王妃是想要小侄死呢還是不想要小侄死呢?」

  看他這樣一副不緊張的樣子,再看他身邊一直躺著不動的文應允,阿諾深知雖然看起來文應允那一身血著實恐怖,可卻不得不說其實並沒有生命危險。

  她之所以說話刻薄,為的只是想知道為何文應允要三番四次的進入天牢看文天祥,這其中的秘密文應允並不想說出來,可她卻很想知道。想知道,自然要問另一個有可能給她答案的人。以至於她進了牢房先來到文天祥的監牢前,而淺荷卻被她暫時放在了一邊。

  見文天祥笑聲停止,一雙眼睛分外明亮的望著阿諾,嘴唇上的鬍子跟隨著他說話聲顫動,「王妃放心,這是最後一次,過了今晚文應允將再也不會把心思放在老夫身上了。」

  阿諾靜靜望著他,聲音透著惋惜,「大人是想通了還是未想通?」

  「王妃認為呢?」文天祥伸手整理了下身上的衣袍,「老夫被擒,王妃認為老夫是該如何做?投靠大元,跟著蒙古人做走狗,還是再次捨命奔逃回到南朝?」

  阿諾沒有說話,她認為文天祥這句話根本不是在問她。所以,她只是聽著,沒有自以為是的回答。

  「南朝氣數已盡,無論怎樣都避不過滅國的結局。老夫雖然一生認為自己傲骨錚錚,可老夫不是瞎子,自古以來朝代更替是必然,誰也不可能以一人之力改變原本就該有的結局。老夫即使這次依舊幸運逃出去,難道老夫就能救得了這個已經沒有生機的糜爛王朝嗎?自然不能,所以也不必白費力氣。」文天祥聲音緩緩,語氣也十分平靜。

  這個時候還能說出這樣的話來,阿諾的確有些驚訝。文天祥的心性果然同別人不同,他恐怕早已經看透了他自己所走的這條路終點在何處了。

  「王妃,你很好奇為何文應允三番四次想要進入牢房尋老夫,對嗎?」

  「在見到文大人你之前我的確很好奇,可如今看見文大人我已經明白了。」阿諾將目光放在了文應允的身上,「大人既然早已經想的通透無比,為何還要一直讓文應允迷茫下去?這是他的執念,還是大人你的意思。」

  文天祥笑了起來,那雙眼睛看東西太透澈也太犀利,他望著阿諾的目光很是奇怪,「王妃認為呢?」

  阿諾嘆了口氣,她實在不想繼續這個話題。如今眼前的文天祥南朝容不下,而他則是容不下大元。可阿諾清楚,這個世界上不可能再有第二個南宋,早已經註定的滅亡不會因為一個人而改變。曾經她可笑的認為她可以看著這歷時洪流,在隨波逐流間撼動一絲浪潮,可如今她最為明白,連一絲的浪花她都翻不出來。

  「小姑娘,你爹娘將你教養的很好,而你做的也已經很好。」忽然文天祥換了一個話題,他的目光似乎透過阿諾看見了其他的東西。「這是最後一次。」他笑著,那種笑中帶著絲絲縷縷的遺憾,可卻又因為笑的開懷而讓遺憾消弭,「王妃可否幫老夫送入一些文房四寶,老夫在這牢中不可見得天日,只想揮毫灑墨打發下寂寥時間。」

  阿諾緩緩的點頭,側目給身後的侍衛使了個眼色。侍衛明白的退了下去,離開的腳步聲越來越遠。

  天牢之中的犯人並不是很多,但天牢內的犯人每一個都是重犯。許當年阿諾還能從軍營里幫助他們逃走,如今的她只能隔著這欄杆探望。

  侍衛動作很快,不多會兒就拿回了筆墨紙硯。他遞入牢房,文天祥站起身接了過去。這牢房內很簡單,一處草床,一張小桌,角落裡有著一隻恭桶,雖然有些異味不過好在還算能接受,應該是每日都有人收拾。

  「王妃,伯顏大人已經來了。」

  阿諾最後望了那個挺直的身影一眼,又望了望依舊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文應允,「我們走吧!」

  天牢的男女牢房是分開的,所以淺荷所住的牢房還遠在另一邊。出了這一面的牢房朝著女牢走,遠遠便瞧見了牢房門前站著的隨從侍衛。

  阿諾帶著侍衛一起進入,牢房昏暗無光,這邊比著那邊可以說陰暗潮濕的多。剛踏入走道便聽見了淺荷的怒喝,「你滾,你滾,我不用你在這裡跟我假好心。」

  恐因文天祥是重犯,且文應允又三番四次的搗亂,所以那邊她去探望的時候走的很深,一路也未看見什麼犯人。而這邊卻不同,喊冤的,哭喊的,求救的,一團亂七八糟。可憐她還能從這些吵雜聲中聽見淺荷的怒喝聲。

  似乎被吵的煩心,伯顏臉色一變,怒吼一聲,「都給本官閉嘴。」

  這一聲氣勢可說不小,原本吵雜熱鬧的牢房頓時安靜下來。牢房安靜了,那阿諾的腳步聲也就清晰了起來。她一步步超前走,看著那髒亂的牢房裡已經被折磨的快不成人的囚犯,心中說不出是個什麼滋味。

  許是聽見了腳步聲,原本正在發脾氣的淺荷已經安靜了下來,伯顏自然是猜想到這個時候來的人會是誰,他那向來沒表情的臉上此時更是一點痕跡不露。

  「老遠就聽見你在這裡吼,底氣十足,看來精神還不錯。」阿諾走到近前,打量了一番淺荷住的牢房,一片髒亂,帶著一股潮濕發霉的味道。雖然這裡站著的人不少,可卻不得不說那蟑螂老鼠已經成精,連人都不怕的逍遙散步。

  「你……」淺荷伸出一指,一手掐著腰,「你這個沒良心的,我跑里跑外幫你辦事,你不趕緊來救我就算了,竟然還找這個男人來給我添堵。阿諾,你這是我淺荷的姐妹麼?還是你里子被人給換了我沒看出來?」

  阿諾忙走上去,「得了,前段時間我記得還好好的,這段時間你又是抽了哪門子的風。」阿諾這話說的不假,淺荷同伯顏兩人總是有端倪,這其中風浪看起來沒什麼,可暗地裡那是波濤洶湧。

  淺荷被她話堵住,心裡只覺得氣悶,「你看看,你看看……」她伸手指著自己住的牢房,「這麼髒的地方是給人住的嗎?」

  「當然是。」阿諾望了一圈,「這周圍的犯人不都是住這樣的地方嗎?難道你進了牢房還想享福?有這樣的好事,這地方還不爆滿了?」

  「阿諾,你還敢說,這都怪誰?怪誰?」淺荷眉頭一橫,眼裡滿是委屈。

  阿諾心中嘆氣,淺荷這幅樣子不是做給她看的,而是要讓旁邊的伯顏瞧著的。也不知道這兩人的溝通方法是什麼,總之她是瞧不明白。

  「那你不打算出去了?」阿諾小聲問道,說這聲音小可在場所有人都能聽的清楚,很顯然這話也就是讓淺荷說出他們的打算。

  果然,淺荷立刻就接過話,「不行,我同文應允都是冤枉的,我們只不過是來探望文大人而已,他們竟然血口噴人的說我們是南朝餘孽打算劫獄救人。」

  伯顏終於被淺荷那挑釁的目光給撩撥的沒了辦法,嘆了聲氣:「讓人準備下,將文公子送回瓊芳閣,今日只是誤會,瓊芳閣乃是大公子的產業,怎麼可能旗下管事是南朝餘孽?他們究竟有沒有腦子,還好大公子人不在大都,否則難道要等著大公主親自來天牢要人嗎?」

  淺荷聽見這話算是滿意了,她拉著阿諾,臉上卻依舊掛著一副生氣的樣子,「我們漢人就是不容易,探監也會被說成劫獄。這裡可是天牢,若是那麼輕易的就讓我這個半老徐娘同一個毛頭小子劫走了要犯,那麼這天牢還叫的起這個名字嗎?」

  「行了,別說了。」阿諾扯了她一把,兩人一起走出牢房。她原本就是為了讓伯顏出面,伯顏是覆滅南朝的重臣,可汗信任他,且他立下的軍功更是不少。之所以,無論這是誰下的套,只要伯顏出面這套自然迎刃而解。阿諾偷偷望了伯顏一眼,見他依舊一副面不露色的模樣,心中只覺得這人太圓滑了。

  天牢里的人辦事效率可說是挺快的,阿諾同淺荷幾個人剛出了女牢便瞧見了另一邊抬著擔架的幾個獄卒。

  獄卒的臉色可以說是複雜,有不懂、有迷茫、有不耐煩,可無論怎樣最後還是要按照上頭的意思辦事。這就是小人物的一種生存模式,少關心外事,做好本分不問理由。他們可以市儈,可以偷懶,但不能違背命令。

  擔架被穩穩的抬上了馬車,若說這天牢里的擔架有多麼結實阿諾怎麼都不相信,不過這點路途恐怕還不至於讓擔架零散。

  馬車被文應允占了,阿諾同淺荷兩人卻不知道該怎麼回去。

  伯顏似乎早已經算計到了這點,手一招另一輛馬車便駛了過來,馬車不算華麗,猶如他的主人一樣看起來很簡潔樸素。「你們可以坐這輛馬車回去,我有事需進宮一趟。」

  「藉口。」淺荷嘟囔了一句,不客氣的先上了車。

  阿諾則是望了一眼伯顏,按說伯顏的脾氣算不上好,而且是打過仗的大將。在她眼裡,最為讓她覺得印象深刻的便是伯顏在軍中的權威。這樣一個權勢一手抓的男人,沒想到在淺荷面前脾氣竟然出奇的好。之所以有這樣的結果,無非兩個可能。

  跟隨淺荷上了車,阿諾終於鬆了口氣,眼睛不住的在淺荷身上來回觀望了三次,第一個可能是愛到極致,第二個可能是愧疚。

  若說淺荷是美人,那麼或許是多年前,女人再怎麼保養仍舊可以從眼睛裡看出年歲,如今的淺荷美雖然美卻畢竟年歲也不小了。伯顏身為要臣,是可汗忽必烈的左膀右臂,若想要美人什麼樣的找不到,何必盯著一個淺荷?

  第一個可能既然不成立,那麼就是第二個可能了。愧疚,究竟是做了什麼樣的事情才能讓一個男人對女人愧疚的可以包容?

  「阿諾,我想我們瓊芳閣要好好進行整頓了。」淺荷聲音低低的,可以說特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比較嚴肅一些。

  「哦。」阿諾收回已經飛遠的思緒,她的確有點想不通今日這事為何會發生,可聽淺荷這樣說反而有了點頭緒。

  「從你成親那天開始,到今天的事情,這是有人特意在給你下套。」淺荷轉過身來,「我原本想著上次盤查那些人會收斂一些手腳,如今看來對方是鐵了心的。並且,行事大膽根本不怕死。」

  阿諾聽見淺荷這樣說,腦海里自然響起了新婚那夜的事情,她望向淺荷,「恐怕拓跋煙容還有後招。」她只是說了這麼一句,然而即使這麼一句沒來由的話也讓淺荷臉色一變再變。

  「那她想要怎樣?你同王爺都已經成親了,即使麼有成親王爺心裡也不會讓她擠進去,這女人顯然是有點拎不清。」

  阿諾想了想搖了搖頭,「不對,我總覺得她的目的不是這樣,可是現在我卻不知道該怎麼揣測出她真正的意思。」先是綁了她卻又不殺她,後是真金被下藥,緊接著就是文應允突然間發瘋似得跑到天牢,這每一件事看起來都是一個單獨的目的,可連起來卻讓她覺得可怕。

  「淺荷,你認為這世上有沒有一種藥可以無聲無息就下到人身上的,而且還是那種藥。」

  「哪種藥?」淺荷微微一愣,話剛吐出便明白了過來,「你想要那種藥?有是有,不過不容易弄到。」

  「真的有這種藥。」阿諾呢喃一聲,低頭沉思。若是真有這樣的藥,那麼闊闊真設局就容易的多了,畢竟她是太子妃能夠接觸到真金,很多時候防不勝防。只是,闊闊真沒想到會兵行險招,她不怕真金被一起拉下水嗎?越想越覺得有些不可思議,而且越來越覺得有些不對。闊闊真當真能夠下的狠心去做這些嗎?她對真金的感情可不是假的。

  淺荷見她似乎有心事,可阿諾不說她卻不好張口問。今日的事情實在太多,多的她自己都覺得有些意外。目光掃了周圍一圈,淡淡的又開了口,「沒想到伯顏馬車外面看起來不起眼,這裡面瞧著還是很不錯的。」

  「他向來不會將把柄輕易留給別人。」阿諾抬起頭,心裡嘆息一聲,這群人各個油滑,一點馬腳都不會輕易給人留下。她望了一圈,雖然這馬車外面不起眼,可車內卻是裝飾的很舒適。且這些都有一個特點,這些裝飾並非是死的,而是隨時可以摘取下來的活扣。

  「哼,他就是這樣一個人。」淺荷不滿的道:「剛剛放人,他只是說大公子,如此一來推脫了責任,還能將人給救出來。更何況,相比著臣子,可汗的親孫子更不可能照顧著南朝餘孽,講起來更讓人信服。果然他還是最圓滑的那個,一點事情都不願意沾染。」

  阿諾抬眼望著淺荷,「那你還同他走那麼近,既然走的近,不順眼也要看順眼。」

  「這句話我愛聽。」淺荷忽然笑了起來,「雖然我現在對他沒任何興趣,可我對他手裡的權勢有興趣。我雖然說是個小女子,但我也想安安穩穩過後半生。想要在大都立住腳,要麼找個皇親國戚當後台,要麼找個能夠權傾朝野的大官來罩著,這是生意也是往來。」

  阿諾其實想要探聽一些淺荷的往事,可這話頭她剛開就被淺荷給堵了回來。看著淺荷這樣子,阿諾心裡明白淺荷不想說。這是很正常的,就像阿諾她自己也有很多話並非全部都要說出來。「對了,你是怎麼知道文應允離開瓊芳閣去天牢的。」

  淺荷挪動了下身子,找了個舒服的姿勢:「我當時正在忙,後來有一張小紙條被扔到了我的腳邊,我撿起來一看裡面就說文應允去了天牢。我自然不太相信,以他那身子骨能偷偷摸摸的跑出瓊芳閣?可我到了他那才知道,他果然可以偷偷摸摸的跑出去。不僅跑了,還去了天牢。我緊趕慢趕的,到了天牢就被扣那了。」說到這裡,她似乎還有氣未消,激動的她坐直了身子:「你說我倒霉麼?其實我原本可以直接不管他的,他進去就進去了,我為什麼還要跟著進去受罪?」

  「行了,別說那麼多沒用的。淺荷,你別告訴我你同我想的不一樣。」阿諾語調緩緩的,每一個字都說的不緊不慢的,可是那雙眼睛卻一直盯著淺荷看。

  淺荷無奈的笑了,又隨意的斜靠著抱枕,「那是當然,我總不能看著文應允陷進去不管吧!他上次的那一身傷,如今若是再陷進去恐怕就不只是一身傷那麼簡單了。我就想不通了,他為什麼總是那麼執著,有些事情不是他執著就能改變的。」

  「所以,他叔父文大人也很執著。」得到了淺荷的肯定,阿諾算是鬆了口氣。若今日淺荷沒一起跟著進去,她想要將文應允撈出來可沒那麼簡單。正因為淺荷也進去了,她才能直接傳個消息給伯顏。天牢那種地方,女人或者皇室均不好直接插手,而伯顏卻是不同。只是,伯顏圓滑,辦了事情還喜歡將自己摘個清清楚楚。

  馬車晃晃悠悠的回了瓊芳閣,阿諾則是直接下了車。而另一輛馬車卻是回了雲南王府,瓊芳閣已經不安全了,這點他們都很清楚。

  阿諾同淺荷先進了樓內,這陣子生意還是很好,每到傍晚的時候都會很熱鬧。待伯顏的馬車走了以後,阿諾才讓人回王府送了信,讓王府派遣馬車過來接她回去。非常時期自然非常對待,她可不能拿著自己的小命開玩笑。雖然心裡清楚她一時半會兒死不了,但誰也不能說對方就不會偶爾抽風真的對她起殺念。

  剛踏入三樓屋內,一個黑衣人影便出現在眼前。

  「王妃,王爺出城去了石頭鎮。」黑衣人影聲音不高,可以說帶著一絲的壓抑,「不過暫時未曾遇到什麼人。」

  去了石頭鎮,這可是一件大事。

  無論是怎麼樣的開頭,但中間所有線索均是直指拓跋煙容。西夏的人果然是執念太深,連帶著她都被攪的不得安生。只是,忽哥赤向來討厭那群人,可說對拓跋煙容恨之入骨,而她對拓跋煙容的恨意也不少,畢竟若不是拓跋煙容她先今便是擁有一兒一女。那些曾經做過的齷齪事阿諾不願意去想,但不得不去想。

  拓跋煙容手段多,多到她都不能防備,那麼太子府里的事情會是她在幕後一手推動的嗎?難道,闊闊真同她兩人達成了協議?

  思索到此,阿諾擺了擺手讓隱衛退下。

  她不明白忽哥赤此行的目的,但是卻不得不說她心裡並不如最初時候那麼擔憂。忽哥赤的武功不弱,且烏恩其隨後帶人就跟了上去,這消息應該就是烏恩其傳回來的。而她讓隱衛所詢問的事情並未得到答案,其實也在太子府經歷過那件事以後便已經得到了答案,對方只是想要讓她將隱衛調開,以至於將她推入陷阱更加徹底。

  「我已經吩咐下去徹查,只要身份來歷不清楚的均不再繼續僱傭。而且,我覺得瓊芳閣如今已經不需要太多的人手,畢竟我們當初培養人手為了自保,如今卻有些太多了。」淺荷走進來道,反手關上了門,面色凝重的望著阿諾。

  「是有些多了,且雜了。」阿諾嘆息,「只是,這裡面我們也不一定能夠確保誰忠心誰不忠心。這些人裡面,難保沒有其他人的探子。我們當初是僱傭,也沒想過害人,所以他們不知道的事情也比較多。用錢財能僱傭來的人,別人自然能夠用錢財來將他們收買。」

  阿諾走到桌邊,拎起桌上的瓷壺,瓷壺傾斜倒出一串水珠落入杯中。

  「這些我們早就知道了,不過通過他們也算是過了一段時間的安穩日子,至少皇后派來的人悉數都給殺了回去,而闊闊真安插進來的眼線也被除掉了。正因為雜,所有我們才找了個制衡點。」

  「你說的輕巧。」淺荷接過阿諾遞來的茶水,輕輕抿了一口,「那個制衡點我可是想了很久的。不過這次不同,拓跋煙容可比那幾個女人要難纏的多了。她手下的人,沒一個好對付的。」

  「正因為不好對付,所以才會覺得費神。」阿諾手輕輕轉著茶杯,「你說忽哥赤去石頭鎮是做什麼去的。」

  「送上門找女人唄。」

  阿諾白了淺荷一眼,「你能不能說點正經的。」

  淺荷坐直了身體,嚴肅的望著阿諾,「你相公去找那個女人去了,他們兩個一定有貓膩。」

  阿諾嘴角抽了抽,「我知道了。」

  「知道了你還不趕快去抓,有些秘密不抓可就錯過了。」淺荷一臉的認真,似乎還挺著急。

  阿諾實在是跟她沒辦法說下去了,正巧阿茹娜上來稟報接阿諾回王府的馬車已經到樓下了。阿諾站起身,淺荷忙上前來送她下樓。兩人一起朝樓下走,淺荷偷偷塞給了阿諾一團紙條。阿諾臉上神色未變,小心將紙條藏好。

  上了馬車,阿諾才將紙條打開,只見上面寫著幾行小字,「今晨大公子出城,恐怕事情有變,太子府動作頻繁,拓跋煙容的手已經伸入其中。瓊芳閣近期莫要來,留在王府等我消息。」阿諾將紙條重新收好,只覺得頭腦有些疼。

  拓跋煙容究竟想要做什麼,有什麼事情是非要同忽哥赤講的呢?而太子府甘麻剌出城,是去查探秘密還是另有其他的事情?

  阿諾習慣性的轉著手指上所帶的紅寶石戒指,忽然間愣住了,她低下頭,望著手上的戒指發了會兒呆。臉色突變:「快些回府。」

  車上坐著的阿茹娜不解,但卻也覺得王妃似乎有些什麼事很著急,於是忙挑開車簾對著趕車的侍衛吩咐,「快一些,王妃似乎很急。」

  馬車跑的飛快,可阿諾心裡卻是很難平靜下來。她眉頭皺著,心裡七上八下的。手裡的戒指花紋終於讓她想明白了一件事,前些天的那塊令牌上的花紋同她戒指上的很相像。心中不好的預感縈繞心頭,此時她只想要回去證實一件事。

  終於回到王府,阿諾一路快步回到住所臥室內,梳妝檯上一個小小的梳妝盒仍舊靜靜的放在那裡。她手有些顫抖的打開,伸出手指翻了兩下,心中一落,果然是丟了。

  當時新婚之夜忽哥赤同拓跋煙容的打鬥猶如正在眼前。他們兩個之間原本可以說是忽哥赤全力壓制住拓跋煙容,可唯獨讓人奇怪的便是隱衛同護衛均能出現,這點原本就是很讓人奇怪,後來首飾盒被打翻在地,拓跋煙容一改常態的逃離,恐怕當時不是她想走,而是得到意外收穫不得不從長計議。

  阿諾坐在梳妝檯前,望著眼前的梳妝盒,再看看鏡子中的自己。心裡竟然有著一分難過,更是有著一分的失落。忽哥赤不信任她,竟然偷偷的去石頭城同拓跋煙容會面。

  若是一開始看不出來,那麼今日她也猜出了八分。只是這個答案實在讓她有些難以接受,莫說別的,單單是殺子之仇她也不願意放過拓跋煙容。

  大都內阿諾將自己關在了屋裡不願意出門,大都外的石頭鎮則是另外一副模樣。

  石頭鎮先前早已經被圍剿,當初這個西夏餘孽所擁有的據點可以說差不多被毀壞了一大半。如今的石頭鎮早已經被荒廢許久,然鎮中的特色仍舊有所保留。可大家心中明白,表面的荒廢並非事實的荒廢。

  石頭鎮最大的庭院之中有著一處景色不錯的花園,常年未能整理雖然沒了形態卻野草樹木叢生,別有一番天然雕琢的痕跡。花園之內有一處涼亭,好在當初大火併未燃燒到這一處,涼亭仍舊完好無缺。

  涼亭之內有石桌石凳,桌邊此時正坐著兩個人。

  忽哥赤面容蕭殺,一副冷意從頭到尾表現的淋漓盡致。他原本生的就十分英俊,長眉揮灑如同天功著墨,深邃眼睛中淺褐色的眼睛更是猶如琉璃般炫麗,高挺鼻樑讓整個五官都顯得精緻,臉龐更是有著鬼斧神工般刀削的硬朗。

  他是蒙古人,這樣的長相比著男人可說是更有男人味。身上有著多年廝殺戰場的殺戮氣息,一舉一動都帶著殺伐之氣。鋒芒畢露,猶如出竅寶劍,任何人在他面前似乎都要自斂三分。

  坐在忽哥赤的拓跋煙容依舊是一襲紫色長裙,長發以一根精細的珠串裝飾,披散並未梳髮髻,臉上的紫色面紗已經取下放在了她的面前。她的眼睛深如古井,雖說五官也是少有美人,可卻不得不說最吸引人的仍舊是這雙漂亮的眼睛。她笑的淡然,絲毫不懼怕忽哥赤身上的張狂氣息。

  「說罷,讓本王在這裡等了你兩天,你究竟想要告訴本王什麼?」

  娜仁托雅笑了起來,拎起石桌上的酒壺給忽哥赤斟酒:「王爺都等了兩天了,難道連這會兒功夫都等不了嗎?」

  忽哥赤眼中閃過一抹厭惡,臉上露出不耐煩,「不要再同我玩花樣,直奔正題,你三番四次想要見本王,不惜以身入局為的不就是吸引本王的注意,如今本王來了為何還繼續躲躲閃閃不講話講出來?」

  拓跋煙容眼角微微一挑,她冷笑一聲:「我既然敢邀請你來,那自然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覆,只是這事情還需要一步步來,著急不得。」

  「拓跋煙容,本王的耐性有限,若是你一直不說出來,那麼本王就走了。」忽哥赤冷哼一聲站起身來,他向來隨心所欲從不被人要挾,更是一個耐心不足的人。他想知道的事情沒有從他人口中得來的一說,拓跋煙容能知道的秘密他若想知道定然也能知道。

  他之所以來其實最主要的是想要看看拓跋煙容刷什麼花樣,以現在拓跋煙容的勢力所講的確是無孔不入,他更是想要了解自己的敵人是個怎樣的敵人。其二,自然是看看拓跋煙容所說的秘密是什麼,據說同他的身世有關,這點他已經有些明白了。

  拓跋煙容無奈的笑了起來,「並非是煙容故意拖延,而是這其中的確需要一些時間。王爺要知曉,洛書可是很難破譯的,而人更是要從草原之上尋來,這一來一回時間便拖長了不少。」

  聽見洛書兩個字,忽哥赤的眼中閃過一抹詫異。洛書乃是西夏至寶,當年可汗率兵滅了西夏皇族占了皇宮都未曾尋到,如今眼前這個小小的滅國公主竟然敢大言不慚的說破譯洛書。難道,洛書現今在她手中?

  忽哥赤面容不變,轉身坐下,眼前的女人的確不簡單,單單瞧她這一份鎮定也非他人能夠輕易做得到的。若說聰慧,的確是聰慧,這樣的敵人在暗處不得不防。

  見忽哥赤從新坐下,拓跋煙容臉上露出一抹得意笑容,料你是誰也不得不被她算計。雖然進入雲南王府的眼線內奸全部覆滅,可她的目的已經達到了。防範便是忌憚,這點她比誰都要清楚。「王爺可以先嘗嘗我們石頭鎮的酒,這酒可是很難喝到的。」

  「本王沒有那個興趣喝酒。」忽哥赤冷冷的道,「再給你一炷香時間,若是還不說本王就走了。」忽哥赤心裡氣憤可卻不得不妥協,若非因這個女人太過於陰險他絕對會一掌打死她。可西夏那些死士無孔不入,他不想讓阿諾同樂樂身邊有一絲的危險,即使是極小極小的可能也不行。

  「好,就一炷香。一炷香過後無論認證是否能來,這個我都會還給王爺。」拓跋煙容緩緩從懷中掏出一物,耀眼的紅寶石如同被獻血染就一般,那種顏色就像在古戰場上沉澱了萬年,最終化成這一塊毫無瑕疵的紅寶石。

  「阿木爾的戒指……」忽哥赤手瞬間一伸,五指分開猶如鋒利的鷹爪,手面之上青筋暴露骨節泛白,「你將阿木爾怎樣了?」他臉上帶著一抹狠戾,雙眸更是透出一股殺意,那種殺意將拓跋煙容整個籠罩其中。

  兩名黑衣死士瞬間出現,可現在他們卻無法出手,忽哥赤的武功有多高他們清楚,在他收下救人的可能是零。只要是忽哥赤想要殺的人,萬軍之內也可直取敵將首級。

  「說……」忽哥赤手緊了緊,那股殺氣通過一個字瀰漫開來。遠處站在那裡等候的雲南王府貼身侍衛毅然有所感覺,一個個怒目圓瞪手握刀鞘,只待一聲令下便直接動手接應主子。

  亭中氣氛一時間變成了僵持,冰冷的殺氣將整個亭子籠罩起來。忽哥赤手緊緊的掐著拓跋煙容,他拖著拓跋煙容站起來,手指上的力道又加重了一分。

  他是當今雲南王,萬千場戰役他都不曾怕過。從小到大,他最討厭的就是威脅,最噁心的便是女人的心計手段。在皇宮之中,他見多了爾虞我詐,更是看多了女人的心狠手辣。若是平心而論,他情願同一個男人為敵也不願意得罪一個陰狠聰明的女人。

  而眼前的拓跋煙容,他真的恨不得現在就掐斷她的脖子。

  這個女人狡詐陰狠,聰明歹毒,任何手段都可以使出來,更別說卑鄙的拿人威脅一說。可是,他雖然憤怒卻也清醒,阿諾的戒指不是一般人能夠模仿的,那個戒指上他曾經做過一個小小的記號,只是一眼便能確定拓跋煙容手中的戒指是真的。

  戒指在,人呢?

  拓跋煙容只感覺自己脖子間掐住的那隻手冰冷且堅硬,因為禁錮的很緊讓她呼吸都有些困難,可她知道她死不了。眼前的男人不會殺她,因為她的手裡握有他唯一的軟肋。她嘴角勾起,露出一抹有些猙獰的笑,「忽哥赤,這枚戒指是真的。」

  忽哥赤雙眸一凜,「拓跋煙容,你不要挑戰本王的耐性。」他的手再次緊了一分,眼前的女人臉色漸漸變的青白,周圍的死士想有動作卻猶豫不決。

  忽哥赤目光中已經露出了殺意,若是這個女人不服軟的話,他是真的會直接掐死她。額頭太陽穴上青筋一跳一跳的,淺褐色的眼睛裡紅光閃現。

  「我沒……我沒動她。」

  拓跋煙容用盡力氣喊出來,她也想要繼續僵持,更想看看她同忽哥赤兩人誰會先服軟。可是在剛剛那一瞬間,那雙眼睛裡閃現的紅芒讓她恐懼,那種嗜血的殺意讓她覺得若是不服軟他恐怕會真的掐死自己。然而,她有過一瞬間的確想要求死,可現在她卻很清楚自己不能死。這個男人或許本意不想殺她,但有可能會因為這種失控的情緒失手殺了她。

  忽哥赤一把將拓跋煙容推開,看著摔倒在地的拓跋煙容他眼中只有冷漠,「下次不要再挑戰我的耐性。」忽哥赤重新坐回石凳上,伸手掏出一塊手帕擦拭了自己的手掌。

  雪白的絲帕飄落在地上就像一片輕柔的花瓣,上面乾乾淨淨什麼都沒有。可即使如此,拓跋煙容只覺得這絲帕及其刺眼,更是覺得心裡屈辱。

  忽哥赤身上的殺意退去了不少,可他清楚拓跋煙容沒有騙他。此時,他心中也起了一絲的好奇,「說罷,為何阿木爾的戒指會在你的手裡。」這一枚紅寶石戒指是他親手送給阿諾的,也正因為這是他母親留下的唯一一件遺物,所以無比珍貴。無論何時,阿諾總會帶著這枚戒指,從來不曾取下來,如今卻出現在了這裡。不得不承認,眼前的拓跋煙容的確有一些能耐。

  拓跋煙容忽然間毫無形象的躺在了地上,她實在是沒有力氣站起來,全身的力氣似乎都被抽走了,而她則想要好好的休息一會兒。

  涼亭之外,死士見到這樣的情況默默退去,侍衛瞧見這樣的結局稍微放鬆了一些。

  忽哥赤連掃都為掃拓跋煙容一眼,在他的眼中除了阿諾,男人女人並無太大分別。若說有什麼地方不同,那麼便是一個對他動了歪心思的女人還不如男人。他從不憐惜任何人,也從不會溫柔對待任何人。他向來如此,再怎樣的嬌弱在他的面前都是惺惺作態,讓他更加噁心。

  時間過的很快,轉眼一炷香的時間已經到了,遠處傳來了腳步聲打破了這一片壓抑的安靜。從涼亭外的花園中輾轉而來三個人,一個是位西夏死士,一身黑衣腰間佩戴有刀;一位是一名蒼老的女人;一位則是一身狼狽的老太監。

  忽哥赤眼睛眯了眯,心裡似乎覺得這件事不簡單。

  地上躺著休息很久的拓跋煙容終於睜開了眼睛,那雙眼睛深邃的如同不見底的古井,一點心中所想都不會流露出。她若無其事的緩緩站起來,若無其事的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裙,若無其事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若無其事的坐在了石桌邊的石凳之上。

  「來了?」

  似乎生死那一幕根本沒有發生過,她更是淡淡的坐在那裡沒有挪動過,只是這說話的聲音帶著一分沙啞,脖子間的紅痕根本做不了假。拓跋煙容語氣淡淡的,拎起桌上酒壺自斟自飲的一杯。

  「公主,屬下已經將人帶來了。」黑衣死士恭敬的行禮,隨後則是退了下去。

  拓跋煙容將目光放在了那兩個老人身上,「你們可以將東西拿出來了,或者還可以將那些事情原原本本的重頭講一遍。」

  兩個老宮人互相對視了一眼,戰戰兢兢的開了口……

  石頭鎮內有人正在講故事,石頭鎮外卻是另一幅模樣。

  甘麻剌手握韁繩拉住坐下駿馬,他已經到了這地方,可卻也知道了這地方並沒有那麼容易進去。

  表面看來是荒廢的地方,可外表卻是騙人的。這石頭鎮曾經他來過,自然知曉這裡面的人究竟是什麼人。可不得不說他心裡也好奇,好奇為何他的五皇叔會跑到這裡來,還一待就是三天。

  白色的長衫隨著清風微微擺動,坐下的駿馬也不知所措的踢著腳下的地面。身後跟隨而來的侍衛終於忍不住上前來,「大公子,我看我們還是衝進去吧,說不定裡面的五爺已經中計被俘了呢!」

  甘麻剌深吸一口氣,臉上的神色並未怎麼變,他雙眸望著石頭鎮的那一條主道。「這地方你覺得會有多少人埋伏,我們能一舉衝進去嗎?」

  那侍衛啞口無言,他對這裡一點都不了解,甚至連對手不知道是誰,只是他覺得這一趟無論如何不能空跑一趟,所以想著冒險一試。可是,聽大公子甘麻剌話語中的意思則是就守在這裡按兵不動,究竟為何卻怎樣也猜不出。

  甘麻剌心中嘆息一聲,他是得到消息而出城來的。而這個消息來自於他的阿爸真金,且消息內容有些奇妙。只是讓他來,卻沒說讓他來做什麼。

  原本安靜的石頭鎮大道上突然傳出了一陣馬蹄聲,馬蹄聲密集而快,似乎一眨眼就已經距離鎮門前很近。

  甘麻剌眼瞳一縮,手不自禁的拉緊了韁繩。

  馬是快馬,且是一群人均騎著最好的快馬。馬蹄臨近,當頭一人一襲紅衣張揚豪放,英俊的臉孔帶著一股蕭殺,目光冰冷含著一絲殺意。他勒住韁繩,淡淡的望了甘麻剌一眼,「你們跟蹤本王?」

  甘麻剌只覺得似乎有什麼不對,可還未開口便聽見一聲冷笑,身側一陣風颳過,再回神之時忽哥赤早已經帶人沖了過去。

  身側的侍衛愣了半天才合攏住嘴,「大公子,這……這……五爺也太囂張了吧!」

  甘麻剌伸手輕輕揉了揉太陽穴,雖然不清楚怎回事,但是他有種不太好的直覺。他的五叔向來囂張,朝中雖然有不少大臣對他怨聲載道,可不得不說可汗一直將他保護的很好。看到可汗的心思,不少大臣開始對著忽哥赤諂媚奉承,更是有不少不滿太子府的大臣想要接機利用忽哥赤將他阿爸拉下太子之位。

  朝中的事情向來是牽動一發而動全身,只要一個小水花就有可能引起軒然大波。

  如今,長久未曾見過忽哥赤,今日再見竟然覺得有些不妥。

  甘麻剌嘆息一聲,手握韁繩,「回去。」

  「回去?」侍衛已經愣住了,他實在不解甘麻剌為何會下達這個命令。一早來到這個石頭鎮,馬不停蹄的趕過來,如今什麼都沒做卻又要回去。然而他也只是敢在詫異間接這麼一句,其他的他實在不敢多問。

  甘麻剌冷冷的瞥了這侍衛一眼,不是貼身侍衛葛哈提的確是不能了解他的心思。只是,葛哈提如今有任務在身,他不得不用太子府的普通侍衛。一提馬韁,甩手一鞭,駿馬長嘶絕塵而去。

  侍衛們明顯感覺到今日這位溫和優雅的大公子心情不好,此時這番動作已經露出了他心中煩躁。然而這時候沒人敢去觸霉頭,只能乖乖的策馬跟了上去。

  石頭鎮距離大都並不算遠,一路官道走的話很快便能到石頭鎮。

  忽哥赤快馬加鞭趕回大都,臉上一直如同掛了一層冰霜般的冷。淺褐色的眼睛裡神色複雜,還有一抹無法抹去的痛苦和震驚。他握著馬鞭的手骨節青白,沒呼吸一口氣似乎都在激勵平息心中的那一團莫名的東西。風吹起他的長髮,吹起他身上的紅衣,留在官道上的只有那黑紅相間般的漂亮影子。

  駿馬群奔,官道上揚起一片塵。

  然,塵土未落便又出現一群人。

  白色錦衣公子快馬加鞭緊緊跟隨,身後的侍衛陣容比著前面雖有些凌亂去卻也是訓練有素。

  此時若有人在官道邊瞧見這一幕,定均會猜測,莫非這大都似乎又要有大事發生了?

  大都雲南王府,大門之前一片慌亂。

  阿茹娜焦急的望著雲南王府門前的大道,剛剛已經有消息傳回來說王爺已經回了大都,可現在她感覺時間都過了很久卻還未見到王爺回來。雖然說可能是她心中焦急,所以感覺時間過的太慢,可她的心情實在難以向別人說。

  「小郡主當心,別跑太快。」

  忽然身後傳來一聲關切的喊聲,一個嬌小的人影從王府大門內跑了出來。一身可愛的紅色蒙古小裙子,頭上的髮辮被梳理的整整齊齊,小臉上帶著氣憤嘴嘟的老高。

  烏蘭跟著就跑了出來,一把將小人抱入懷中,「小郡主,你不能隨意出王府,否則讓王妃知道了會責怪你的。」

  樂樂一臉的不樂意,「哼,樂樂是要出來找阿爸的,並且要問問阿爸這幾天究竟做什麼去了,竟然連著好幾天都不來看樂樂。而今天更是過分,娘親向來疼樂樂,今天卻把自己一個人關在了屋內。」

  烏蘭的臉上神色複雜,小郡主太敏感也太聰明,往常王妃同王爺感情好自然沒什麼,可如今似乎有些問題便被這個丫頭敏銳的感覺到了。王妃向來脾氣溫和,從來沒有發過脾氣,可今日的確一反常態的將自己關在了屋裡。若是說沒什麼,那麼他們整個雲南王府肯定沒一個人相信。

  馬蹄聲終於從大道的盡頭傳來,烏蘭懷中的樂樂立刻開始了掙扎,「你放我下去,烏蘭姨姨你快放我下去。」她低頭,望了望烏蘭微微隆起的腹部,盡力不讓自己踢到烏蘭。

  烏蘭見樂樂那一副生氣的模樣,還有那霧氣朦朧的眼睛,手一軟便將人放到了地上。

  樂樂一溜煙快跑到大路上,直奔著馬蹄聲響起的地方跑去。

  此時門口一眾人臉色頓變,雞飛狗跳的立刻追了上去。

  烏蘭自然是嚇了一跳,快馬加鞭突然衝出個小女孩萬一沒拉住韁繩該怎麼辦?她快步超前沖,略微隆起的腹部卻疼了起來。臉色一白,整個人渾身顫抖。

  身後原本打算衝過去的丫頭感覺到烏蘭的不對,忙止住了腳步一把扶住了她,「烏蘭姐,烏蘭姐,你別著急,小郡主沒事的,侍衛都去攔了。」

  烏蘭深吸一口氣,盡力讓自己平息下來。她心裡著急,可現在卻根本由不得她怎樣。

  一聲馬嘶傳來,緊跟著所有馬蹄聲停止了,一道紅影比馬還快的朝著這邊飛過來,落在地上才將懷裡的小人露出來。

  「樂樂,你額吉呢?怎麼能一個人跑到路上,若是傷到了怎麼辦?」

  樂樂小臉上滿是不樂意,「哼,我額吉生阿爸的氣呢,現在一個人關在屋裡不出來,樂樂去找娘,娘都沒有開門。」

  忽哥赤原本冰冷的臉看見樂樂的時候終於融化了一些,可聽見這句話卻似乎由變的有些奇怪了起來。他走的時候已經同阿諾說過了,如今事情辦成後他也快馬加鞭的趕了回來。難道,阿諾又出了什麼事?

  周圍的所有人也察覺出了氣氛有些不對,迎接忽哥赤平安回來的喜悅剎那間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忽哥赤抱著樂樂,大步朝著阿諾同他所住的院子走去。

  自從新婚那日出現了一些問題以後,阿諾如今所住的地方嚴絲合縫守衛牢固。若是不想要讓人進去,那麼就絕不會有人可以進入那院子一步。周圍布置了眾多暗衛隱衛,各個均是高手,且忠心有所保障絕不會背叛或被人收買。

  忽哥赤行至院門前頓住腳步,「可知道王妃為何將自己關在屋裡?太子府里出了什麼事了嗎?」

  一名黑衣人一閃而出,正是阿諾身邊跟隨的隱衛。

  他朝著忽哥赤行了一禮:「王爺,太子府里有一段時間屬下並未跟隨,從太子府出來後王妃也並無什麼異樣,只是今日王妃去了一趟天牢,回來後王妃便將自己關在了屋子裡。」

  忽哥赤眼中閃過一抹詫異,他抬手擺了擺手,隱衛立刻重新消失在他的眼前。

  樂樂小嘴依舊撅的高高的,她抱著忽哥赤的脖子,眼裡卻有了一絲幸災樂禍,「看吧,額吉生阿爸的氣,所以才把自己關起來。」

  忽哥赤臉上露出一絲尷尬,他抱著樂樂快步走進院子,來到房門前時再次停住,伸出手輕輕扣了幾下。

  屋內的梳妝檯前,阿諾依舊坐在那裡一動不動,她就是想不通,為什麼要瞞著她,為什麼要去暗中做這些事情。難道,她不值得他來信任嗎?聽見叩門聲阿諾抬起頭,望向了緊閉的房門。

  「阿木爾,開門,我回來了。」

  聽見這個聲音,阿諾心裡更是覺得生氣。她並非不是不懂事的人,可他卻是將一切都防備著不給她知曉。以往,她可以不在意,可如今忽哥赤接觸的卻是拓跋煙容。想起拓跋煙容那個女人,她心裡就怪怪的。

  「阿木爾,你再不開門我就闖進去了。」忽哥赤知道屋內有人,可這個時候卻根本不理他。想了想,他覺得似乎他應該闖進去比較好。

  身後的院子外,烏蘭一群人已經跟著到了,他看了眼懷裡抱著的樂樂,最終轉身將樂樂交給了烏蘭。「帶著郡主先回她院子,明日再讓郡主來給她額吉請安。」

  「不嘛,我不要回去,我要在這裡等著額吉,我要看看額吉好不好。」樂樂嘴一撇似乎都快要哭了,那雙漂亮的眼睛一瞬間蒙上了一層霧氣。

  忽哥赤望著女兒這樣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可是他並不想讓女兒看他的笑話。向來阿諾生氣他都不知道如何去哄,若是讓女兒瞧見以後他還能如何在她面前有個高大形象?他目光移到別處不再看樂樂,聲音卻沉了兩分,「不行,聽阿爸的,明天再過來。」

  「阿爸你個壞蛋,你惹額吉生氣了都不讓樂樂見額吉,你拖樂樂下水,你……嗚嗚嗚……」樂樂喊著喊著便哭了起來,豆粒般的淚珠順著小臉嘩啦啦的直往下掉。

  忽哥赤心中一疼,正想開口身後的屋門卻開了。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