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2024-08-01 16:24:30 作者: 白色電話

  踏入皇后宮中時便聽見了裡面的歡聲笑語,這氣氛似乎很熱鬧。阿諾的腳步不由自主的停頓了一下,身側的忽哥赤輕輕捏了捏她的指尖。心頭那種懷疑不安漸漸的淡去,留下的只有一種她對他的信任。

  兩人一步步的踏入內殿,先是望了一圈這殿內都有什麼人,隨後才是緩緩的朝著坐在上座的可汗忽必烈同察必皇后行禮。剛剛屈膝,便聽見高高在上的可汗淡淡的道,「免禮吧!都是一家人,沒必要那麼多的規矩。」

  阿諾剛剛屈膝便被忽哥赤一把拉住站直,她並未開口溫順的站在忽哥赤的身旁。只是那一道道恨意深冷的目光即使不看也能夠感覺的到,這宮裡恨她的人還真是不少。

  忽哥赤手橫胸前,「兒臣謝父汗。」

  阿諾盈盈一拜,「阿木爾謝可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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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賜座。」可汗忽必烈聲音里透著一種上位者的威嚴,即使他的話並不是很多,可卻能夠讓人很快速的察覺到他就是這所有人的掌控者。

  內侍忙引著忽哥赤同阿諾一起走到空著的兩個位置上,伶俐的宮女立刻端上香茗茶點。

  落座之後,阿諾心裡的不安才稍微淡了一些。此時她的位置正是在忽哥赤的身旁,對於宮外的皇子來說,這便代表著已經成親的皇子的王妃之位。兩人婚期將近,雖然她早已經拿到了證明王妃身份的印信,然知道她擁有這個身份的人卻並不多。

  「林公公,你這座位安排的不對吧!」察必皇后聲音徐徐緩緩的,一雙帶著細微魚尾紋的鳳目淡淡的瞥了一眼阿諾所在的方向,眼中的不屑絲毫不掩飾。

  林公公是伺候可汗的老公公,從可汗登位開始就服侍可汗,他雖然是內侍,但卻也算是可汗身邊的老人,這麼多年對於可汗的命令從來都不曾有任何的違背。這樣一個聰明的人自然知道宮裡的那些亂七八糟的事,超脫事外也是他最強的本事。這個時候皇后如此說雖然是在打他的臉面,可他卻並不打算答話。

  察必皇后瞧見林公公低眉順眼的站在那裡,不答話也不動作眼中閃出一抹惱怒,「一個漢人賤婢哪裡配坐在那個位置,你還不快給她在角落安排一個小凳子。」話說到這,察必皇后還不忘挑釁似的望了阿諾一眼。

  阿諾臉上依舊掛著優雅的笑容,一句話不說的望著察必皇后。

  她是漢人,在他們蒙古人眼中的確是賤婢。只是,如今察必皇后敢在這大庭廣眾之下說她一定是有後招。否則,明明知道這是可汗的意思還說這樣的話無非是給可汗難堪,察必皇后不傻不會得罪可汗。

  她無需同察必皇后爭執什麼,只要她安靜的坐著察必皇后就沒什麼繼續找錯的藉口。何況,她今日並非是自己一個人進宮,陪同她一起的還有忽哥赤。

  「皇后娘娘,阿木爾是本王的王妃,她坐在這裡可有什麼不對?還是你的意思是說,阿木爾身為漢人,可汗不該如此帶她,應該羞辱似的給她一張小凳子坐在角落。如此一來,才能彰顯我們蒙古人比漢人要高出兩個等級?」

  阿諾忽然覺得心中一暖,這樣的話忽哥赤從來沒有對她講過。想起很久以前,忽哥赤總會輕視漢人,在他的眼裡漢人連他們的畜生都不如。如今,讓他能夠講出這樣的一番話來,不是因為她的原因恐怕就再也沒有其他的理由了。

  忽哥赤端起身邊小茶几上的茶水抿了一口,眉頭一皺,「宮裡的茶真是越來越難喝了。」說著似乎還帶著一些不滿,茶盞放在那木質的茶几上發出一聲脆響。這個大殿原本就因他的一番話變得寂靜無聲,即使連察必皇后都聰明的沒有開口。此時,這一聲輕響顯得尤為刺耳。可即使這樣,他仍舊不覺得一般的側臉望向阿諾,「這些茶水你就別喝了,小心對腹中胎兒不好。」

  嗯?胎兒?阿諾忽然愣住了,瞧見了忽哥赤那一副樣子忙將自己的驚訝隱藏起來。既然忽哥赤都這樣說了,她還能說什麼呢?

  「哦?」可汗似乎也有些驚訝,發出一個單音。

  殿內所有人都望了過來,那目光有意無意的略過阿諾的腹部。

  阿諾耳根有些紅,這傢伙真是連這樣的謊話都敢說出來。十月懷胎,若是她生不出該怎麼辦?何況,若真是有了身孕,那過些日子顯懷了她該如何?難道,他想要她扛著一個小枕頭欺騙所有人嗎?

  「忽哥赤,可請太醫診脈了?」可汗聲音淡淡的,眼裡已經變得深邃無波。

  忽哥赤點頭,「父汗,昨日阿木爾落水後兒臣便請了太醫來把脈,所以才得知阿木爾懷有身孕。」

  「落水可有大礙?」可汗似有意無意的問道。

  「說是受了點驚嚇,好好的照顧不要再遇驚便可。」忽哥赤目光望向察必皇后,「說來昨日阿木爾落水得救還要謝謝皇后娘娘身邊的侍女調教的好,否則,當時阿木爾溺水便是一屍兩命了。不過,兒臣一直不知道阿木爾在岸邊走的好好的為何會落水呢?」

  察必皇后目光陰冷,臉上一點笑容都沒有。她死死的瞪著阿諾同忽哥赤,若是眼光能化成飛刀的話,此時兩人定然已經被她凌遲。

  「只是踩了一些石頭不小心滑入湖中而已,如今不是已經無礙了嘛!」阿諾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個優雅的笑容,可那同察必皇后一瞬間相交的目光里卻透著挑釁。雖然她不知道為何入宮,可這個時候聽忽哥赤的話她卻也能猜到幾分。今日入宮定然同昨日落水有關,更是有一些對她不好的話語流傳而出。

  南必端坐的身子微微動了動,手輕輕的放在了小腹上,「怪不得王妃直接回了王府,恐怕早已經知道了自己懷有身孕生怕有什麼事情才趕得匆忙。這樣一說,王妃也不是特意不去拜祭自己的救命恩人的,一切還是因為她懷有了皇孫啊!」這話說的輕巧,可將一切事情都直接點在了明面之上。

  阿諾心裡一沉,果然陰毒。救了她一名的塔拉是察必皇后的侍女,且此時察必皇后恐怕已經傳出了她是個忘恩負義的女子,別人救她性命而喪生,而她卻連拜祭都不曾。若是再往大的去說,那便是她的德行有愧心狠無情……

  一個寒顫,一陣後怕,阿諾望向察必皇后的眼裡更加的防備,這個女人真是陰毒。

  隨後一想,她更是覺得這個計謀真是很恐怖。

  首先她若是不去便是德行有虧,是忘恩負義的小人,這樣的說法傳出來的話她的名聲可以說是全毀。

  其次,她若是去祭拜,那麼她便是羊入虎口,皇宮是察必皇后的地方,後宮更是她一手遮天,她若是去了不定會發生些什麼。

  對於察必皇后,阿諾從來不抱希望,更是不去抱希望。這樣的女人能夠在後宮那麼多年屹立不倒,可見她的本事。

  阿諾朝著南必投去感激的一瞥,雖說她們兩個如今是統一戰線,可她心裡卻清楚這所謂的統一戰線無非是互相利用。在南必心裡她是棋子,在她心裡何嘗不是利用南必?即使如此,該做的樣子一定要做。大家都是聰明人,雖然一眼看穿可至少也矇騙了那些不知情的人。

  果然,瞧見她這樣的一瞥南必只是淡淡的笑了笑。聲音依舊緩緩慢慢的,「雖然我們蒙古人講究不多,可漢人卻是不同。據我所知,漢人的孕婦是不能夠踏入靈堂的,那樣會衝撞了腹中的胎兒。何況,阿木爾落水也收到了驚嚇,回府養神躺著更為妥當,否則孩子萬一有了什麼閃失,這個責任誰來擔當呢?」她嘴角掛笑,還不經意的瞥了察必皇后一眼。

  殿內頓時一靜,所有人都不經意般的偷偷的望了察必皇后一眼。這個時候,氣氛竟然顯得有些壓抑。每一個人都不開口,懷著各自的心思,或是觀望,或是打量,或是期待,或是好奇。

  「好了,既然阿木爾無恙那便不用再提這件事了。察必,救了阿木爾的那名宮女要厚葬,她的家人也要安置好。」可汗忽必烈臉上依舊是沒有任何的表情,他就像一個逼真的蠟像一般一絲破綻都不漏出來。

  「夫君放心,這件事我已經處置妥當了。」察必皇后對著可汗笑著說,似乎這件事只是一件很小的家室。而她用的稱呼則是夫君兩字,這更是凸顯出了她的與眾不同,也讓所有的嬪妃嫉妒萬分。

  可汗並沒有說什麼,而是滿意的點了點頭,「你做事向來有分寸。」

  所有人有轉換了心思,察必皇后少女時便嫁給了可汗忽必烈,直到後來忽必烈登位才跟著身價倍增。但年輕時,兩人是互相扶持一路走來的,自然是夫妻「情深」。所以,即使察必皇后做了什麼事,恐怕可汗一時半會兒也不會對她有什麼其他的想法。畢竟夫妻情分多年,且察必皇后又生了四個兒子。

  這一點殿內的人懂,阿諾自然懂。

  「皇后娘娘將後宮搭理的井井有條,這些瑣碎的事情定然會處理好的。」一位嬪妃忙開口奉承,氣氛也緩和了一些。

  「只是分內之事而已。」察必皇后臉上掛上一抹笑容,隨後又道,「今天叫大家來自然是有些事情要說,海都同他的女兒德德瑪來了大都,其目的是想要尋一位皇子同他們和親。所以,叫你們來聊幾句。這件事雖然是國事,但也是家事,你們的意見自然也很重要。」

  宮裡待得久了自然是有宮裡的一套處事方式,無論是上到皇后還是下到宮女都有自己的一套路子。察必皇后深知此道,此時無非是想要借著她手下的那幾個人的嘴說出她最想要的答案而已。一個人說無所謂,幾個人說便是一種分量。

  阿諾靜觀其變,這裡的局跟她的關係並不是特別大,察必皇后張狂自然有南必給她使絆子。

  大殿內一時間安靜的連一根針掉落似乎都能聽得清楚,氣氛也不如剛開始時候的活躍溫馨。很顯然這是最敏感的時候,也是一個兩派紛爭的僵局。

  阿諾細細打量起殿內那些美貌嬪妃的表情,一個個嘴角掛笑,或淡然、或清純、或溫和、或隨意。手背輕輕被人碰觸,溫熱的感覺從忽哥赤的指尖傳來,一縷安心似乎順著那一道溫暖一起流入了她的心裡。

  「既然沒人開口,那不如妾身就說說妾身的想法吧!」南必站起身來,優雅的對著可汗和察必皇后行了一禮,身體微微有些發福的她每一個動作仍舊帶著一種說不出的誘惑。

  阿諾抬眸望過去,嘴角微微揚起一個若有若無的弧度。南必向來聰明,若是她開口那恐怕是將可汗忽必烈的心思猜了個八九不離十了。

  果然,察必皇后面色一變,「南必,你既然身體不適,那就不要再過多思慮了,也怪我考慮不周,這事其實不該請你也過來煩神的。」

  可汗忽必烈面無表情,那一雙深邃的眼睛讓人望不到底,只瞧見他輕輕開了口,聲音里透出的確實無比的威嚴。「先坐下吧!身體不舒服就不要在意那些禮節了。」說罷他擺了擺手,望了察必皇后一眼繼續道,「皇后也是多想了,這事情是好事怎麼會煩神!何況,我們一家人在一起說話不用考慮太多,心裡想的是什麼說什麼就是了。」

  南必緩緩低頭帶著淡淡的笑容,「謝可汗同皇后娘娘的關心,南必也只是想到了一些想法,想要講出來為可汗和皇后娘娘分擔,至於是否能夠起到作用南必自己也不知。」

  「你坐下說!」可汗的聲音里透出一絲關切,語氣也溫和了不少。

  此話剛落,大殿內的氣氛又變了變,有的人羨慕有的人嫉妒,從剛剛的壓抑氣氛里頓時變成了詭異的各懷心思。

  南必落座,輕輕抬頭臉上依舊掛著笑容,「南必想德德瑪既然來了我們大都那是為了同我們聯姻,雖然海都如今歸降但仍舊有著不服之心,南必覺得因此德德瑪的婚事也變得尤為重要起來。」

  「妾身也是如此想。」一個柔和的聲音傳來,正是南必身邊隔一個人的另一位嬪妃。這位嬪妃年紀看起來很小,似乎比南必還要小上許多。按照這個年紀來看,應該是剛入宮不久。

  察必皇后臉色微變,一閃而逝似乎又從未變過,「這點我們自然知曉,只是如今這人選才是最重要的。」她面帶笑容,眼神卻不經意的撇過幾名年紀稍大的嬪妃。

  「臣妾認為這人選的確重要,所以臣妾認為應該先瞧瞧德德瑪的心思。」那幾名年紀稍大的嬪妃中的一人緩緩開口,臉上仍舊維持著優雅的微笑。

  「姐姐不說妹妹都忘記了一件事情,不過這件事也是道聽途說,所以妹妹不知該不該講。」另一位嬪妃立刻接話,似乎說的很隨意沒有任何目的。可這話剛出口大殿內的氣氛就隨之一變,更多的則是改變了心思一般的安靜觀望。

  「妹妹說的可是那件事?」另一個看起來比較賢淑的也開了口,那目光裡帶著一點點的驚訝,似乎她很不相信這件事竟然傳的那麼快,宮裡如此嚴密的地方都知曉了消息。

  南必有意無意的撇了一眼阿諾,見阿諾依舊靜靜端坐著,只是那眼裡的笑意中帶著些許的嘲諷。南必心裡一聲輕笑,嘴角也微微一揚,「姐姐們說的可是德德瑪對我們的雲南王爺芳心暗許的事情?」

  這話一說大殿的氣氛變了又變,所有人都將目光投向了南必和阿諾兩人,一時間連察必皇后都有些微微的驚訝,雙眸里透出不解和警惕。

  阿諾此時才緩緩的抬眸,那雙漆黑的眼睛如同最美麗的星空一般耀眼。然而這個時候,雙眸卻透出不解和微微的呆滯。只是,她那隻放在忽哥赤手下的手卻在微微的打著拍子,似乎心情並非同她眼中所看見的那樣一般。

  察必皇后心裡一松,更是有著幸災樂禍看戲的心思。「原來如此,這麼說德德瑪心中所喜歡的人是忽哥赤了?」她嘴角的笑意濃厚,望向阿諾的那雙眼裡有著毫不掩飾的鄙夷。

  「如此說來,德德瑪的最佳夫婿人選豈不就是我們的雲南王爺?」那個被稱為妹妹的嬪妃再次開口,語氣里透出了驚訝和擔憂。

  南必咯咯笑了起來,清脆的笑聲迴蕩在大殿裡讓氣氛都跟著一松,「姐姐你說錯了,雖然德德瑪心儀我們的雲南王忽哥赤,可王爺卻對她並無任何心思。我們眾所周知王爺同阿木爾即將成婚,如今阿木爾又懷有身孕,這件事情定不能再拖延。而那德德瑪,她也不可能嫁給王爺的。」

  「這話就不對了,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德德瑪是海都的女兒,我們可以讓她成為忽哥赤的王妃,至於阿木爾冊封側妃也並無不可。畢竟,她的出身我們也都知道。一個南朝人,何德何能成為我大元王爺的正妻?」察必皇后語氣刻薄,更是偷著輕蔑,話語直接似乎想要用這些話將阿諾傷的體無完膚。

  阿諾眉頭微微一挑,目光中帶著冷意朝著察必皇后望去,她是南朝人不假,可如今她的夫君是否要娶別的女人卻由不得察必皇后說了算。

  「啪!」

  一聲茶盞落地的清脆聲引來了所有人的目光,忽哥赤面如寒霜冷哼一聲,「皇后娘娘,本王只人阿木爾一個女人,若是其他人做了本王的王妃那麼本王也會用各種手段讓她給阿木爾騰出位置,至於最後造成這些瑣事的罪魁禍首本王也一併收拾。皇后,本王的個性您不清楚嗎?」

  「大膽,你竟然這樣同本宮說話。忽哥赤,本宮瞧你是被可汗給寵壞了,如今連本宮都敢當面威脅。」

  「那又怎樣?」忽哥赤面色陰冷,那雙淺褐色的眼眸如同是極北之地的冰霜琥珀。周身氣息更是冷的讓人忍不住發顫,即使他身穿紅衣仍舊只會讓人覺得那是一種瀕臨死亡的威脅,是殺氣的凝聚。

  「你……你……」察必皇后氣的臉色鐵青,她是恨忽哥赤,只要忽哥赤不開心的她都會覺得心裡愉悅,只要是忽哥赤在意的她都會想盡辦法毀掉。目光陰森森的望向阿諾,心裡的恨意更濃。

  大殿內的氣氛一時間僵持起來,可汗終於開了口,「夠了,皇后你統領六宮母儀天下怎麼總是同一個孩子計較。」

  「孩子?」察必皇后用盡力氣壓下心中怒火,剛剛還鐵青的臉也漸漸恢復成原色,「是啊!忽哥赤這孩子總是長不大,這不連封地都沒去過一直留在大都,恐怕還沒哪個王爺如同他這般呢!」

  可汗周圍的氣息微微一寒,語氣也偷著一絲似有似無的寒意,「那是朕不讓他回去,我們大元征戰連年,忽哥赤是天生的將才。」

  察必皇后臉上閃過一抹記恨,手緊緊的攥著,她微微調整了下姿勢,「南必,既然你說德德瑪心屬忽哥赤,依你看這樁親事該如何來定?」

  「皇后姐姐,你真是心急。」南必對著察必皇后笑了笑,「剛剛我只是說聽說德德瑪芳心暗許我們雲南王,可我也說了雖然德德瑪是不能嫁給忽哥赤的。她是海都的女兒,但我們大元也並不一定就需要同意與海都聯姻,即使聯姻也不能讓這樁婚事有什麼閃失。若是德德瑪如願嫁給了雲南王爺,那麼以後呢?雲南王爺心思並非在她身上,最終她仍舊會鬱鬱而終。當德德瑪有個什麼不快,或者什麼意外,海都得知後免不了又是要同我大元一戰。所以,妹妹想說,無論德德瑪嫁給誰都不能夠嫁給雲南王爺。」

  「說來說去,你還是在繞這個話題。南必,既然德德瑪不能嫁給她心儀之人,那麼我們該讓誰娶了她?她是海都的女兒,能匹配的人不能身份太低。」察必皇后聲音沉沉的,語氣中也帶著不耐煩和威脅。

  南必依舊是一副悠閒的樣子,「皇后姐姐,這件事急不來的。現在我們只需要將各家的優秀子弟聚在一起開一場賽馬或者狩獵,並邀請德德瑪出席便可。德德瑪之所以會喜歡雲南王想必是喜歡那種英武的男子,若是遇見另一個心儀的自是會將雲南王忘到腦後。若是順利,不出一個月便可以等海都正式提出聯姻。」

  「可汗,四王爺來了。」

  可汗微微抬眼望向殿外,所有人都安靜的等著他開口。察必皇后臉色微變,眼眸中神色複雜。她偷偷瞧了一眼可汗,輕聲提醒,「恐怕是來向妾身請安的,不若妾身讓他先回去或者在偏殿等待一會兒。」

  可汗斜睨她一眼,卻開了口,「不,讓那木罕進來。」

  門外的內侍低著頭,恭敬的後退幾步離開大殿內人們的視線。殿外隱約傳來宣召聲,片刻後一身青翠色衣袍的那木罕走入殿內。他表情安逸,似乎早已經知曉了這殿內都有誰一般,面對眾人好奇的目光依舊坦然。

  「兒臣那木罕給父汗請安,父汗萬歲,母后千歲。」筆直的身體跪在大殿中央,標準的禮節更是一絲不差的全套做全。這次並不是平日的那種半禮,而是蒙古人最大的禮節。自從可汗登基為皇以來,他的兒子和忠實臣子可以對他使用半禮,全套的禮節只有朝拜和祭天的時候才會使用。如今,那木罕用的正式那一套平日上朝才會用的全套禮節。

  可汗目光中閃過一絲欣慰,嘴角也上揚了一道淺弧。他伸出手,朝上抬了抬,「起來吧!」

  那木罕站起身,「謝父汗!」

  「賜坐。」可汗的聲音再次響起,剪短的兩個字並沒有透出什麼情緒,只是這兩個字卻是讓不少人都在猜測可汗的心思。

  殿外內侍重新送來一張椅子,按照輩分剛好擺在忽哥赤之前。那木罕朝著這邊走來,此時阿諾才瞧見今日的那木罕。

  那木罕還是以前的老樣子,只是變的卻是身上的那股氣質。以往的那木罕是逍遙自在的那種俠客,無論他身上穿的是什麼,無論他的表情是怎樣,那麼給人的第一眼就是這是一個正義俠客,他的身上是那種江湖中朗朗男兒才有的魄力和風度。而自從上次見面,那種俠客才有的特殊氣質變成了滄桑,而如今再見滄桑沉澱似有似乎,那種感覺同很久很久以前的那木罕恍若兩人。

  阿諾靜靜的望著,心中猶如一根很細很細的刺扎了她一下般。時間冉冉,在時間之中人是變得那麼那麼的快。

  「五弟,這麼巧你也來向母后請安。」那木罕笑的淡淡的,那雙滄桑眼眸里也充滿了溫和笑意。他原本就同真金的眼睛很像,如今這般竟然讓人一時間有種錯覺,錯覺這雙眼睛是真金的。

  阿諾心裡又是一震,這樣的眼睛是多年前真金所擁有的,如今真金的眼中再也瞧不見這樣的溫暖,而向來目光清朗的那木罕卻擁有了這樣的眼神。世事多變,果然讓人永遠猜不透。

  忽哥赤冷哼一聲,「我是父汗宣召入宮的。」

  殿內又是一瞬間窒息般的靜,但這也只是一瞬間。

  「哦?」那木罕臉上露出一抹驚訝,「是何事竟然只宣召五弟入宮。」他話說的比較快,似乎並未經過深思熟慮,且這樣的話當著可汗的面說出來未免會很容易惹起可汗的猜忌。

  「是海都同我們大元聯姻的事情。」忽哥赤瞥了一眼坐在高位上的察必皇后,眼裡滿是挑釁,「不過,這件事似乎並不應該讓臣弟入宮商議而是該請四哥你來才是。」

  那木罕並未急著接話,他緩緩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淡淡的目光在大殿內望了一圈,「其實,今日我入宮除了向母后請安以外也是為了這件事而來。」

  察必皇后面色微變,望向那木罕的目光也複雜起來,「那木罕,海都同我大元聯姻乃是大事,一切但憑可汗決定,你不可妄言。」

  那木罕站起身來,「母后,兒臣在海都那裡住了那麼長的時間,德德瑪是海都的女兒,兒臣自然會常常見到。如今兒臣並未娶正妃且同德德瑪也算是最為熟悉的人,所以兒臣想要自薦聯姻,娶德德瑪為正妃。」

  「你真的要娶德德瑪?」察必皇后的聲音里偷著一絲隱怒,她那雙眼睛的深處已經燃起了兩團火焰。雙手死死的扣在一起,心裡更是恨不得立刻將這個不爭氣的兒子給拉出去好好教訓一頓。那木罕一直不娶正妃並非是因為別人,雖然這個孩子隱藏很深,可她還是知道一些的。

  察必皇后忍住怒氣不發,可雙眸卻仍舊忍不住瞪向阿諾,狠戾毫不掩飾。因為這個女人,因為她同她的兒子們算是一起長大,所以她的兒子被迷惑的神魂顛倒。無論是真金還是那木罕,都為了這個女人一次又一次的同她背道而馳。

  感到兩道陰冷的目光阿諾只是淡淡的側臉望過去,嘴角一勾,一個淺淡的笑容便露了出來。然而,在察必皇后的卻是赤裸裸的挑釁。

  「咔嚓」一聲輕響,察必皇后的臉色又青了一分。手心已經被崩裂的指甲劃破,那種痛讓她瞬間清醒了不少。身為後宮之主,像阿諾這樣的女人她不可能處置不了,如今之所以沒辦法除掉她只是因為她手下留情。

  「那木罕,雖然你說你願意娶德德瑪為正妃,可是這件事畢竟關係著我們大元和海都的和談。」可汗低沉的聲音響起,語氣平靜。

  「兒臣知曉。」那木罕對著可汗行了一個半禮,「兒臣認為,雖然德德瑪如今喜歡的是五弟,可兒臣同她也很熟悉。德德瑪的性格比較直爽,並且她是海都最寵愛的女兒,從小到大她都喜歡那些草原上的英雄男兒。父汗,所以兒臣此次也只是說出自己的想法,並且想要請求母后替兒臣向父汗說說,給兒臣一個月的時間,兒臣定然讓德德瑪自願嫁給兒臣為正妃。」

  「怪不得你那麼著急要入宮來。」可汗笑了起來,「既然如此,那麼朕就同意給你一個月的時間。不過,雖然朕同意給你一個月的時間,但我們大元的男兒並非只有你會中意德德瑪。我們草原之上向來講的是兩情相悅,所以你也要同其他人一起競爭。」

  那木罕笑起來,「兒臣明白。」

  可汗站起身,「原本朕想著叫大家來商議這件事,如今既然那木罕有心那朕也不多阻止。那木罕、忽哥赤,你們陪朕一起來書房,朕還有事情要說。」

  忽哥赤臉上露出一絲驚訝,「父汗……」

  可汗望了他一眼,最後又望了一眼阿諾,隨後他轉向南必,「南必,阿木爾先去你那坐坐,你們兩人均有身孕比較有話講。」

  南必笑盈盈的行了一禮,「臣妾定會照顧好雲南王妃的。」

  「兒臣一定會好好陪伴南必夫人。」阿諾對著可汗恭敬行禮,隨後對著忽哥赤點了點頭讓他放心。雖然剛剛大殿裡的一切都轉變很快,可她卻覺得並不是那麼簡單。

  可汗同那木罕、忽哥赤三人先行離開,其他的嬪妃也各自對皇后行禮告退。南必自然同阿諾一起離開,若是在繼續待下去不知道察必皇后會不會清醒過來立刻對她們兩人動手。雖然說可汗會追究後事,可也不能防著察必皇后拼死一搏。而她們兩個,察必皇后恨透了,所以不得不防著察必皇后的任何動作。目前不能衝突,那麼躲著總是可以的。

  察必皇后一臉鐵青,雙眸中滾滾恨意淹沒了她眼底的原色。

  烏尤心裡砰砰直跳,雖然她只是一名伺候察必皇后的宮女,可在這宮裡待得時間長了自然有自己的一套伺候主子的路子。且不說別的,觀察細節和臉色就是他們下人最拿手的技能。此時察必皇后正在氣頭上,誰上去都免不了觸碰眉頭,可她不得不上去再燒一把火。

  身側剛好一名小宮女端上來一些處理傷口的藥物繃帶,烏尤忙接到自己的手中示意小宮女退下並在殿外守著。

  察必皇后手心裡的傷口已經開始結痂,可剛剛的氣憤和濃濃的恨意讓她再次將傷口撕開,然而即使如此的疼痛也掩蓋不住她想要立刻將阿諾同南必除去的心。

  「皇后娘娘。」烏尤小心翼翼的走過去,雙膝跪在察必皇后的面前,她一臉心疼的拉過察必皇后的手,「娘娘您這是何苦呢!這樣傷了自己只會讓仇者快親者痛啊!」

  「你知道什麼?」察必皇后猛然抽手,然扯動了傷口的疼痛讓她腦海也清醒了一些,她深深輸出一口氣,緩緩的將自己的手掌攤開。白嫩的手掌心中有著隱約可見的細細肉繭,那是年輕時期做過粗活後來什麼都不做也依舊留下的痕跡,此時手掌中心一道醜陋的劃痕正朝外冒出鮮血。

  烏尤小心翼翼的拿出棉帕清理,再一點點的將藥粉灑在傷口上,「娘娘,其實您不該如此動氣,雖然這次可汗的安排並不如您的意願,可是這卻給四爺增加了籌碼,以後太子殿下登基也會更加順暢,奪權也會手到擒來。」

  「你的意思是。」察必皇后手微微一抖,雙眸里透出一抹失落來。

  「德德瑪是海都的女兒,四爺娶了她只有好處沒壞處的。」烏尤拿過繃帶開始幫察必皇后綁傷口,然而面前的手卻是一拳。

  「我說的不是這個,你說這一切都是可汗的安排?」察必皇后臉色雪白,望向烏尤的眼睛也顯得有些空洞。她的心裡是一陣陣的抽搐,似乎一切都不一樣了。那種感覺猶如被人緊緊的抓住了她的心,讓她逃不掉卻一直在飽受煎熬的痛苦著。

  察必皇后似乎失去了力氣,頹敗的坐回到椅子裡,望著這眼前華美的宮殿,又望了一眼自己的手。原來,這一切都是他的安排,他表面給了她面子,可是他卻不願意順從她的意思。每一次都這樣,原本以為這次他同意召忽哥赤進宮是在順她的意,可是卻並不是,他是在暗中打了她的臉。

  烏尤忙跪在地上叩首,「奴婢只是猜測,娘娘您不要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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