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陳大人原本以為只是一般殺人事件，可剛邁入院子就覺得周圍冷了幾分。那閃著光的刀，那一雙雙泛紅的眼睛。還有那個坐在不遠處的華袍男人，一切都告訴他，事情並非那麼簡單。於是，原本想要喊的官腔也就更在了喉嚨里不上不下。

  「我是安西王侍衛阿古拉，不知你是？」阿古拉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可那副蒙古人特有的樣貌就像一張寫明身份的令牌。

  陳大人忙對著他行了一個蒙古人的禮節，「我是燕京城守，請問大人這是……」他小心翼翼的問，心裡卻不住的嘀咕。安西王爺是可汗忽必烈剛剛冊封不久的一個王爺，排行第三，是北平王爺那木罕的同胞哥哥。據說前兩天剛剛有家客棧被一把火燒毀，如今這個煞神怎麼來了瓊芳閣呢！

  「我家王爺的意思是，這青樓生意太好，既然那麼火了，不如再火一把。」阿古拉緩緩的說道，似乎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

  陳大人身體微微一顫，果然如同傳言，安西王爺忙哥刺嗜血濫殺。可是，這瓊芳閣怎麼會得罪他呢？然而，他雖然好奇卻沒膽子詢問。於是，咬了咬牙，「下官一定招辦，不知可否請王爺移駕，以免這花樓的火光閃到王爺的眼睛。」

  阿古拉輕笑一聲，「不用了。」他知道自家王爺此行目的，看來阿諾沒回來之前他們是不會離開的。

  陳大人得到命令立刻去找了瓊芳閣老闆娘淺荷，可當他邁入屋子的時候哪裡還見得到人影。雖然他也不是什麼好人，可讓他一把火燒了這花樓和裡面的人他還是做不到的。掃了一眼身後的官兵，「將人都給我趕出去，然後一把火把這裡燒掉。」

  

  瓊芳閣那裡已經天下大亂，而阿諾那裡卻還算順利。兩個人快速準備了一堆乾糧，兩人快速去了文應允的其他人所在之地。那群刺客也聰明，自然不是外地來此，而是在燕京城內潛伏多年的間諜。

  如今，刺殺結束，即使是翻遍了燕京城也難將他們的真面目識破。隱匿於世，也不知是誰想到的這樣好的辦法。

  兩人在一個潛伏細作家裡拉了馬，將一切準備妥當後頭也不回的朝著城門走去。

  北城距離最近的城門就是安貞門，而還有一個則是健德門。而安貞門向來是皇家所用，所以他們要走的則是健德門。

  自從那木罕被刺殺以來，燕京每日都會有搜查。剛開始的幾日一直都是緊閉城門，如今雖然開了門卻也是嚴格把守。想要出城必須要有通行證，而通行證辦理則是會調查你的底細。命書、證人缺一不可。

  通行證辦理後還要有城守的印鑑，如果沒有蓋上印章那麼一樣是無效的。

  原本阿諾同文應允想的是按照規矩辦理通行證，通行證辦理時間向來比較長，他們的通行證辦下來還需要過兩天。如今臨時決定要走，這個城門卻是最大的難關。

  越接近城門，文應允越是感覺緊張。這種感覺竟然比當日刺殺那木罕時還要讓人覺得刺激，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他咽了口唾沫，手握得緊緊的，全身戒備，隨時做好了要強硬衝出城門的打算。

  「通行證。」兩個守門的官兵伸出手，四隻眼睛滴溜溜的在阿諾同文應允身上打轉。

  阿諾裝作一臉高傲，那眼睛裡充滿不屑的瞧了那兩個官兵一眼。「讓開。」

  那官兵一聽，其中一個立刻不高興起來，「呦呵，還是兩個硬茬子。」

  另一個官兵一臉囂張，「老百姓見了我們哥倆都是低頭哈腰的，你們兩個莫非是反賊？」

  阿諾平生最討厭狗仗人勢，如今她必須要先滅掉他們的威風，然後才能順利出城。於是，她高呼道，「你們的隊長呢？」

  「隊長？」第一個說話的官兵笑了起來，「就憑你們也想見我們隊長？」

  「跟他們廢話什麼，抓起來扔到牢里不就完事了。」另一個不耐煩的說。

  阿諾瞧見這副狗臉就煩，正好她也打算鬧騰的事情大一些，否則直接拿出殺手鐧別人反而會認為她的氣勢不足。想到這裡，「啪」的一巴掌甩了過去，用的力氣足夠大，手心都麻了。

  那被打的第二個官兵踉蹌的倒退了兩步，一臉不可思議，「竟然還敢動手。」

  旁邊不遠處的一群官兵聽見這邊響動，快速的聚集了過來。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吵吵嚷嚷的，不消停一會兒。」一個身材短小的官頭走了過來，腰間挎著長刀，眼睛似乎長在了頭頂上。

  阿諾一臉的坦然，身後的文應允瞧瞧的將手放在了腰間的匕首上。只要對方有動作，他立刻就去要了他們的命。

  「你就是他們的頭？」阿諾上下掃了一眼，將自己的氣勢做足。

  那短小官頭一聽這語氣心裡沒底的上下打量了阿諾一番，原本趾高氣揚的摸樣也收斂了一些，「不知道你……」

  阿諾冷哼一聲，慢悠悠的從懷裡拿出一塊令牌，「我兩人奉三皇子之名出城辦事，這兩個人竟然不讓我們過去。」說著，她還故意瞥了那兩人一眼，「若是耽擱了三皇子的事情，你們一群人的腦袋一個都別想留下。」

  原本官頭是沒見過皇子令牌是什麼樣的，可是他是城守下面比較信任的一個，所以這守門的肥差也就落在了他的身上。上次四皇子那木罕進城的時候他也在官兵之中，隱約記得四皇子腰上的確有一塊金牌。

  想到這裡，他忙去望阿諾手裡的那一塊。金色耀眼，顯然是足金打造，上面雄鷹展翅瞧起來活靈活現，特別是那一雙鷹眼，紅色的寶石在這中午的陽光下竟然透出一股犀利來。這令牌，顯然不是假造的。而且，聽說安西王爺前日剛到燕京，同這人講的也是一樣。

  「怎麼樣？還不打算讓開讓我們出去？」阿諾提高了聲音，那刻薄的味道立刻顯了出來。隨後，她還特意回過頭望著文應允用蒙古語講了一句，「這幾個人竟然敢攔住我們，一會兒真的耽擱三皇子的事情你就別客氣全殺了吧！」

  那官頭似乎也懂得一些蒙古語，聽見阿諾說的話雖然沒有聽懂什麼意思，可臉色已經變了。果然是蒙古王爺手下，他忙換上一副討好的笑臉，「讓，大人請便，大人請便。」

  文應允眼中露出一抹驚訝，然稍縱即逝並未被人發覺。他手拉著韁繩，跟著阿諾一起大搖大擺的走出了城門。

  剛出城門沒多遠，他立刻翻身上馬，隨後一把將阿諾拉到馬背之上。馬兒嘶鳴一聲，絕塵而去。

  另一面，瓊芳閣內真是天塌地陷亂了套。

  姑娘們一個個被拉起來趕到了大街上，官兵們忙活著朝樓里潑油潑酒。抱著自己最值錢家當的姑娘瞪大了眼睛瞅著那些官兵的動作，圍觀的群眾更是低聲議論紛紛。

  「怎麼回事？好好的青樓怎麼說燒就燒？」

  「是啊，大中午的這些官兵不吃飯在這裡燒樓。」

  「不會影響旁邊的房子吧！」

  「這可是公然放火啊！」

  「據說瓊芳閣老闆得罪了蒙古人，這不，陳大人只能將裡面的人趕出來一把火把樓燒個乾淨。」

  「那這些姑娘呢？」

  「老闆淺荷都跑了，誰還管這些姑娘啊！」

  正議論之中，沖天火光飛起，火舌如同一條遊動的巨龍瞬間吞噬了瓊芳閣的花樓。煙開始散開，周圍圍觀群眾自覺的後退了幾步。

  正在這時，又一隊人馬飛快的跑過來。一人騎在駿馬之上，望著著火的瓊芳閣愣了一下。

  「北平王爺到！」

  老百姓哪裡見過這陣仗，一個個忙跪倒地上行禮。

  那木罕從馬上翻身落地，掃了一圈周圍，眉頭微微一皺，「怎麼回事？陳大人呢？」

  一個剛剛放完火的官兵忙哈著腰走到他面前跪倒，「陳大人去了後院復命。」

  「復命？」那木罕神色更加不悅，當眾燒屋，這是誰的命令？「帶路，我要看看這是誰下的命令。」

  那官兵抖抖索索的站起來，只覺得自己的腳步虛浮無力。兩邊都是王爺，這要是掐起架來死的肯定只有他們。

  瓊芳閣後院之內，忙哥刺依舊靜靜的坐著，眼睛抬起朝著院門望去。只瞧見一個小官兵帶著那木罕走進來，那木罕剛剛進入院子那官兵便忙閃身離開。咖啡色的眼睛微微一眯，露出一抹輕蔑。

  「忙哥刺，怎麼是你。」那木罕瞧清楚了坐在石桌旁邊的人微微錯愕，他考慮過會是囂張的蒙古人，可沒想到竟然是自己的三哥。

  「那木罕，沒想到這點事情竟然也驚動了你。」忙哥刺收回目光，眼睛直勾勾的盯著自己對面的房子。

  院內安靜異常，只有前面花樓燃燒時的崩裂聲。巨大的熱浪席捲周圍，可這院子裡卻覺得依舊陰冷。

  正在這時，一個人從開著的房間門內走出來，一邊走還一邊提褲子。「該你了兄弟。」

  那木罕臉色一變，瞬間變成了青色，那動作，那表情，他不用想也知道屋裡面究竟有什麼樣的戲碼。轉過臉來，眉頭皺起，毫不客氣的問道，「裡面是什麼人？」

  「阿木爾……」

  那木罕感覺心頭一擊，身影如同利箭一般奔向屋內，臉色寒冷的猶如三月霜雪。闖入屋內只見四個男人圍著木床，那床搖擺震動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他大步邁過去，一把拔出了腰間彎刀，手起刀落，一顆人頭落在了地上，嘴角還掛著淫蕩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