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大帳內的火盆依舊燃燒的很好，可真金還是覺得火不夠旺盛。他走到火盆前，將架子上的木炭扔了幾塊到盆里。猶如蛇信般的火舌瞬間捲起了木炭，轉眼吞噬了起來。

  「真金，來。」可汗朝著真金招了招手，另一隻手則是拿起了酒罈，「來配父汗喝一碗。」

  真金走上台階，將可汗手裡的酒罈接過來，隨意的坐到台階之上喝了一口，「父汗，今年大雪不斷，北方尤為厲害。阿里不哥所在之地恐怕現在已經有了雪災，依兒臣只見，初春雪融化之時阿里不哥一定會如同狼一般猛撲。」

  「你說的不錯，只是目前我還未想出對策。」可汗的臉上露出一絲煩惱，端起酒碗一口飲盡。

  真金聽見這話立刻站了起來，手伸入懷中掏出一塊布來，「可汗，你看這個。」

  ……

  金頂大帳內的明爭暗鬥已經過去，可小帳篷里的僵持仍在繼續。兩個屁大點的孩子一個三歲瞪大眼睛瞅著眼前的十歲男孩，一個十歲瞅著眼前這個瞧起來跟個球一樣的小屁丫頭。大眼瞪小眼，直到門帘被掀起來。

  「主子，羊奶來了。」烏恩其低沉沙啞的聲音似乎成了救星，原本緊張的氣氛頓時被化解了不少。

  阿諾肚子原本就有點餓，聽見這句話哪裡還顧得上跟眼前的小屁孩鬥氣？她是大人了，二十多歲的大人才不會跟一個十歲的孩子賭氣呢！

  「端過來。」小屁孩一副老成持重的樣子，眼睛瞅都沒瞅烏恩其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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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諾可不管他瞅不瞅瞧不瞧的，只要給她羊奶喝就好。扭動一下屁股，翻了個身朝著門帘那裡看去，臉上開心的揚起了笑容。

  烏恩其一步步的走近，此時阿諾才發現他並非自己想像中的那麼老。皮膚雖然有些黝黑，可五官卻看起來很稚嫩的感覺。剛剛進來的時候她並沒有仔細的瞧過他，一直以為他是個高壯的二十多歲的漢子。此時一瞧，他應該是只有十七八歲左右。個頭挺高，看起來很壯實。他手裡端著一個瓷碗，碗裡冒著一層層的白煙。

  一股淡淡的奶香飄了過來，引得阿諾口水分泌速度加快。「奶，奶，奶奶，阿諾要喝。」她咽下一口口水，雖然現在扮痴挺好，可也不能太有損形象不是？

  烏恩其似乎聽不懂漢語，可瞧見她那個姿勢還是明白了她話里的意思。大步走過來，將羊奶放在了她的面前。「有些燙，小心一點。」他望著小丫頭善意的提醒了一句。

  阿諾自然知道溫度一定很高，否則現在肯定早就涼透了。她伸出小手先試探了一下，雖然有些燙，可是等個兩三分鐘似乎就能喝了。

  「烏恩其，真金還沒有從父汗那裡出來嗎？」

  「忙哥刺、兀良合台和伯顏大人已經出來了，可汗獨獨留下了真金大人。」

  「哦，既然如此，你再去找一床毯子來。」小屁孩似乎想到了什麼，輕聲吩咐道。

  正打算喝羊奶的阿諾忽然愣了一下，他讓僕人去拿毯子，不會是要她今天晚上跟他一起睡吧！她可不想跟他一起睡，誰知道他半夜會不會磨牙打嗝放屁，她從小自己一個人睡習慣了，千萬別強迫她同別人睡一張床，那樣後果會很嚴重的。

  烏恩其是個很不錯的隨從，雖然小屁孩的年齡很小，可他依舊對他是恭恭敬敬的。於是，應了一聲後行了一禮退出了帳篷。

  帳篷里又一次只剩下了阿諾和男孩，阿諾還好雖然小心思極度活躍，可表面上還是緊緊的盯著自己面前的一碗羊奶。如何才能讓小屁孩知難而退呢？怎麼才能霸占了他的床讓他到其他地方睡呢？如果她乖乖的跟他說她喜歡一個人睡的話，他會不會一巴掌拍扁她？

  「不想喝麼？」忽然有人出聲問了一句。

  「什麼？」阿諾天然反應的回問了一聲。

  「原來你真的能聽懂蒙古語。」男孩忽然趴了過來，那張漂亮的美人胚子臉恨不得能貼在她的眼上。

  阿諾一愣，忙向後挪了挪屁股，「什麼？」她瞪大了眼睛，裝作一股很害怕的樣子？「哥哥你說什麼？」

  男孩緊緊的盯著她的眼睛，眉頭又一次皺了皺。若是眼前這個小女孩在說謊的話，那麼她一定十分的聰明。如果她是真的什麼都不懂的話，為什麼她一點都不怕？如果真的是個三歲的小女孩現在見不到自己阿娘，那麼肯定會哭天喊地沒完沒了。可眼前的小丫頭除了剛剛哭了一會兒，現在卻顯得那麼乖巧懂事。是她太聰明還是她太傻？

  阿諾見他這幅表情心裡微微有點打顫，這孩子的疑心可真重啊！她現在的摸樣才是一個三歲的孩子而已，他竟然試探了一遍又一遍。既然如此，那她是否也要打起精神來裝傻？於是，她偷偷的瞥了一眼不遠的羊奶，故作一副膽小的樣子一點點的將手伸了過去。

  「你想幹什麼？」生硬的漢語再次響起，聽在小阿諾的耳朵里就像是天籟之音。

  她瞪著大大的眼睛望著男孩，小嘴微微的撅起來賣個萌，「阿諾肚子餓。」說完還可憐兮兮的眨了眨眼睛，長長的睫毛就像兩把小刷子，彎彎的十分好看。

  男孩的眼神微微溫和了一些，扭身將奶碗端到了她的面前。「我餵你。」

  「阿諾很乖，阿諾會自己喝。」她有手有腳，她才不要這個小屁孩餵呢！雖然她看起來只有三歲，可她的靈魂卻已經二十多歲。眼前這個小屁孩也只有十歲左右，何況一個男孩子家怎麼可能會餵寶寶？一不小心讓他餵自己，羊奶嗆鼻子裡可不是好受的。保險起見，自然是她自己來了。

  「不行，我來餵你。你太小，你還端不穩這麼大的碗。」男孩一臉認真的說道，淺褐色的眼睛閃著一種柔和的光。

  阿諾看的一愣，真好看，長大肯定是個美男。可雖說他長的很好看，可那話顯然不是很好聽。什麼叫做她還小，碗都端不牢。這是在歧視她嗎？她伸出手，想要將羊奶奪過來，想證明自己不是他嘴裡說的那麼沒用。

  男孩似乎早已經猜出了她的心思，手朝上一抬，「我來餵你，聽話。」

  見到強搶無果，阿諾只能妥協。算了，給他一次機會服侍本小姐。她乖乖的坐好，等著這位身份不明的傢伙給她餵奶。

  羊奶的味道淡淡的籠罩整個帳篷，屋裡的火盆暖暖的燒著。床榻之上小男孩手裡端著一個小瓷碗，一邊吹一邊將碗放在面前小女孩的嘴邊。「喝吧，應該已經不燙了。」火光映在他的臉上，那雙淺褐色的眼睛裡也流出了一層淺淺的溫暖。

  阿諾瞧著他，乖乖的張開嘴巴吸了一口。其實他還是很不錯的，剛剛幫她吹涼羊奶的時候顯得那麼的認真。一個十歲左右的孩子，如果不是生在一個不太好的家庭現在一定是淘氣的出門打雪仗的吧！而他，還這么小就已經被拉出來打仗了。

  「好喝麼？」男孩一臉期待的望著她問道。

  阿諾翻了翻眼睛，雖然說有些你的口水，可至少還算是羊奶。既然是肚子餓了，那羊奶也算是美味。心裡雖然這樣想，可她卻不能說出口，於是甜甜一笑，「好喝。」

  「是麼？」他臉上閃過一絲的疑惑，低頭自己嘗了一口。「和平常的羊奶沒什麼分別啊！」

  當然沒分別了，一碗普通的羊奶會有什麼分別？她試探性的想要伸出手將小碗端過來，可那小屁孩顯然不打算讓她完成這個計劃。

  「你別動，我餵你。」他一臉的認真，望著她的眼神里充滿了愉快。

  阿諾無奈的繼續配合，該死的這樣的日子要到什麼時候才能結束啊！正想著，一陣冷風灌入。烏恩其手裡拿著一張厚厚的毯子走了進來，瞧見兩人此時的姿勢微微一笑，「還要再端一碗羊奶麼？」

  男孩望了一眼手裡已經快要減低的羊奶，又望了一眼自己面前的小娃娃。「那就再端一碗吧！」想了一想似乎又不太妥當，「不如你找個爐子來，弄一鍋羊奶溫著，以免她晚上餓了沒東西吃。」

  烏恩其似乎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小男孩，愣了一下隨後笑著點頭應是。他將手裡的毛毯放到床上，然後疊成一個小小的被窩後就退出了帳篷。

  阿諾只覺得這個小男孩有一種當奶媽的潛質，她還沒決定要不要在這個帳篷過夜呢都給她安排好了。剛來的時候，那個叫真金的分明說讓他代為照看可沒說就把她扔給他了。

  「來，把這點羊奶喝掉，不夠的話一會兒還有。」

  阿諾雖然心裡不滿，可畢竟這是人家的地盤。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於是乖乖的喝了剩下的羊奶，自己翻了個身爬到了毯子上坐好。小手拍了拍肚子，「阿諾吃飽了，阿諾吃飽了。」

  小男孩將手裡的空碗放到床榻旁邊的小桌之上，「你叫阿諾？」

  「嗯，我叫阿諾，爹爹和娘親都是這樣叫我的。」阿諾點了點頭，認真的回答道。

  「那你怎麼會跟著真金一起回來的呢？」小男孩似乎來了興趣，一雙眼裡寫滿了好奇。

  阿諾不知道這該怎麼回答了，如果全部告訴他那自己會不會被他給弄死？畢竟自家爹爹可是正和他們蒙古人打仗，自己現在可算是一個人質呢！該怎麼辦？怎麼辦才能把眼前這個多疑又早熟的小屁孩給糊弄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