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爭鋒1

  那年，南齊滅劉宋王朝，局勢未定，國祚未穩，父親擔心女兒的前途與安危，便讓原本該送來南齊聯姻的大公主翹清河服下薩滿婆的藥水，因此大病了一場，而她這個不受待見，並被族人視為不詳的七公主則取而代之，來到了南齊。

  今時今日，南齊朝政日夕強盛，與北方的王朝亦維持著良好關係，父親借著她這顆棋子為翹部奠定下更堅固的基礎，再將大公主送來，進而取代她，這一切堪稱完美。

  北漠王庭里有她難以忘懷的美好，也有她日夜痛恨的仇怨，她永遠忘不了娘是如何被逼死，而她的父親只是冷漠的、高高在上的看著，那樣的無動於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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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明元年四月初二，這天是阿素的生辰，而前一日，正是大公主翹清河到來的日子，蘇年一宿難眠，索性早早起了床，將窗戶推開，窗外空氣涼爽宜人，花重鳥鳴。

  她來到廚房親自做了一碗拉麵，阿素起來看到桌上的面，眼裡噙著淚光，坐到桌前一聲不吭，把面和湯喝得精光，最後掉了幾顆淚在碗底。

  蘇年噙著笑說：「這麼好吃來著？要不夠，我給你再做一碗是，你今年又長了一歲，十七八歲的人了，還哭臉，也不怕臊。」

  阿素先是一愣，之後無奈的看著她：「公主又拿奴婢開玩笑。」

  「並非玩笑……前兩天淮南長公主進宮看我們，給你送藥來，還說我的身邊有你這麼個丫鬟，是我的福氣，你若是有個三長兩短，到底是我的損失……我說是，你若是不在了，每年的四月初二這天，我做的面，又要給誰吃呢？」

  阿素咬著唇，眼淚成串往下掉落。

  「阿素……」她輕聲的喚她。

  阿素放下面碗，忽然起身朝蘇年跪下。「公主！奴婢明白公主的用心，是婢子錯了！能跟著公主，才是婢子前世修來的福分……公主不用擔心，為了你，婢子也會活下去！」

  蘇年忍著鼻腔里的酸意，見阿素頭低著，背脊卻挺得筆直，昭示著自己的堅定，她嘆了口氣：「你這樣說，我就放心了，我視你為最重的親人……失去你，不會比失去我娘要輕，阿素，為了我，你也該珍惜自己。」

  阿素抬頭看她，沉默半晌，淚水滿面，不由捂住肩頭傷處輕咳嗽了幾聲。

  蘇年這麼說，的確是為了警醒阿素，以防阿素再做出謀刺西昌侯這種傻事，蕭鸞肯放過她一次，不代表他會饒過第二次，見阿素懂了，她將阿素扶起，說：「別跪了，你還傷著，廚房還有一碗拉麵，你去端過來，我們一起吃。」

  阿素猛的點頭，抹去淚水，起身朝廚房去了。

  阿素去了沒一會，門口就有腳步聲輕輕踏足進來，「怎麼就回了？」她抬頭一看，後背一涼。

  「妹妹。」翹清河走進來，隨性的往凳子上坐了，她身穿著一套明艷的富有北漠風情的錦繡春羅袍，腕帶幾串薰香手串，胸前掛著八寶瓔珞，一頭濃密烏黑的長髮披散在背後，挽出幾縷結成細細長長的髮辮，額間系一串鑲瑪瑙東珠的絲帶，飄垂於耳鬢，眉心之間的那顆東珠圓潤且大，璀璨奪目，映著嬌挺鼻樑下一張誘人的絳唇，散發出點點光澤，更襯得一對烏目似瑪瑙一般晶瑩絢麗，絕色面容經過一番細緻的濃郁妝點，一眼看去，更是沉魚落雁，驚艷異常。

  幾年未見，她這位姐姐出落得倒是越發清艷逼人，露出的一大截雪白的頸子下面的身段亦是令無數男人垂涎若渴，只是年幼時尚存有的一絲脫俗氣質，愈來愈掩在妝容之下。

  「大公主怎麼起這麼早？」昨天只在場合下打了一回照面，姐妹兩人並沒說多少話，沒想到今早翹清河會一個人過來，「阿素不在，小丫頭們都沒起床，我就不倒茶了。」

  聽著她生分的語調，翹清河也不介意，神情看似含著笑容，那雙晶瑩絢麗卻又犀利的美目里暗藏著一絲冷冽，黑黝黝的望著別人，似要將對方看穿，卻又從未在蘇年這裡看穿過什麼。

  「我來看看你。」屋子裡沉靜了一會，各自坐在一頭，就在氣氛越來越冷下去時，翹清河開了口。那語氣倒像是她真是來看看這位闊別已久的妹妹。

  蘇年正不知該如何接話，這時恰巧阿素端著那碗拉麵走進門，見到凳子上坐著翹清河，登時臉色一變，快走幾步來到跟前。

  「公主……」

  「阿素，你問問大公主，看她想不想吃。」

  阿素蹙著眉心，點點頭，還沒端過去，翹清河便抬頭看著阿素開口說：「今日是她的生辰吧？母妃的生辰也是在一年當中的今天……可惜了。端下去吧。」

  阿素看了看蘇年，蘇年示意她退下，阿素猶疑了一下，像是在擔心什麼，才端著碗盤轉身出去。

  「七妹……」翹清河抬眼看著蘇年，「你知道為什麼父親那麼討厭你和你的娘？」

  蘇年的心頭一顫，倒真不知翹清河為何突然說出這樣的問題。

  「大公主大可不必這樣叫我，打小以來，我們就不算是姐妹，大妃也從未認同我為翹族一員，你只管叫我的名字就好。」

  翹清河依然維持著臉上看似輕鬆的笑容，並沒有改掉稱呼，「七妹就從來沒有想過為什麼？」

  「大公主有話直說。」蘇年忍不住虛笑了一聲。

  「你很恨我？」翹清河的語氣十分肯定，沒有一絲一毫的疑問和婉轉。

  「大家彼此，心照不宣，大公主何必來問我？」蘇年更是一笑，直接的道。

  翹清河的笑容越發絢麗了，蘇年為之一惑，內心有小小吃驚，沒想到當初還有些任性妄為的清河公主，短短几年之間性子收斂了不少。

  「公主，茶。」這時阿素再度端著兩杯茶水進來，將她們打斷，目光在翹清河身上盯了一下，隨即低頭，本本分分走到跟前。

  「把茶放下，你先下去吧。」翹清河冷淡的說。

  阿素擱下茶盤，轉頭看著蘇年，眼神中透出一絲固執，蘇年知道阿素是在擔憂，她沖阿素略一頜首，阿素才一步一遲疑的退了下去。

  翹清河這才放鬆下來，臉上再度露出那種讓人困惑的笑容。

  「這次我離開王庭，父親讓我捎帶了一句話給你。」

  蘇年倏的抬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