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將軍子良4

  周遭的沸騰之聲安靜下來，圍觀的人眾主動讓開道路，讓這一隊人馬上前。巴泰將高舉的那名南齊軍官拋到地上，拍了拍手，揚頭看向來人。

  男子翻身下馬，秀目英武有神，視線一一掃過那群軍爺們，神態不怒自威。

  「……將軍！」

  

  男子的目光掠過那些兵士，未置一言，兵士們的臉色越發的難堪了，男子凝了風燕一眼，隨即越過她站定在人群當中，面向巴泰，二人四目相對，各自打量著對方。

  「這位想必是剛入我京師建康，從北漠來的使節？」男子溫和的道。

  「哈哈，巴泰將軍乃是我翹部先鋒統領！」巴泰身邊的一個部隨大聲回道。

  「原來是翹部的將軍，失敬。」男子穩重有禮，「蕭子良見過將軍。」

  蕭子良三字一出，周遭又掀起小小的沸騰。

  蘇年亦微微吃了一驚。眼前之人竟然是蕭氏皇朝的二皇子，與太子蕭長懋同為一母所生。

  過去這一個多月她多數時間都躺在床上，風燕每每來看她，無聊之時便興致勃勃的給她說起有關南齊乃至是北魏的事情，她雖然聽得心不在焉，可經過風燕反覆的嘮叨，也記住了不少南北兩方的人和事。

  南齊二皇子蕭子良亦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年紀輕輕已在軍中立功不少，聽說他為人開明，待人溫和，但在對待部下的態度上又格外嚴格，奉行守法，且十年如一日晨起四更天鍛鍊，從未間斷過，朝中有不少的良將和少年人才願意與他為伍。

  「原來是竟陵王？來得正好。」

  竟陵王是蕭子良的封號，先皇在位時蕭子良多擔任外地刺史，今上繼位之後，便授予這個兒子護軍將軍的職位，並調回京師建康，歸納在朝廷重將胡諧之的麾下，蕭子良一直視胡諧之為師父。

  巴泰一腳踩在地上那名南齊軍官的背上，問責的道：「南齊的士兵當眾欺辱我族公主，甚至對公主動手，難道你們就是這樣對待我們遊牧部族的人？之前宣稱的友好何在！平等何在！莫非你們南齊只是打著口號，事實上視我遊牧部人為卑賤的蠻人，任由欺之辱之！」

  那幾名原本還囂張的軍爺們現在都低垂著眉眼，全沒了之前的神氣。

  「巴泰將軍大可不用擔心，我南齊一向奉行紀法，主張和平，倘或真的是我們的人犯錯，我朝陛下必不放過他，一切膽敢損害我朝與外族友好關係的小人，都會受到應有的嚴厲懲治！若此人是軍中士兵，是位軍官，則罪刑加倍，絕不輕恕。」

  巴泰的話可大可小，這件事情一旦傳揚出去，則可能引來各個外族的聯合抗議，蕭子良鎮定以對，手握劍柄，一字一句都鏗鏘有力。

  「將軍——將軍……我們是冤枉的，是那位聲稱自己是尉遲部公主，卻拿不出任何證明，還動手打人，辱罵您啊……屬下，屬下這才對她小施懲戒啊……」

  被巴泰打敗踩在腳下的那名男子嚎叫的道。

  「是啊，將軍，他說的沒錯，我們……我們都可以作證！」其他人附和的說。

  蕭子良微微皺眉。

  風燕衝上來，撥開人群，將一邊肩頭的衣裳往下一扯，周遭人群紛紛側目發出轟動之聲。

  「竟陵王殿下可看清楚了！我肩頭指印，可是我自己掐上去的不成？」風燕卻全然不顧他人眼光，冷冷一笑，對上蕭子良，將昨晚發生的事情說出來，「倘或南齊的士兵都是這個樣子，專以欺凌良家女子為娼，專以凌虐弱小為樂，何愁你們南齊不敗不滅！這樣的南齊要拿什麼來保護我外族的安危，又憑什麼讓我們遊牧部人為你們效力？」

  風燕的話雖然膽大、尖刻，卻句句在理，連蘇年都為之感到吃驚，只見蕭子良深深望了風燕一眼，目光掃過那群兵士，突然之間拔劍而出，一劍將地上那名嚎叫的軍官刺死。

  鐺地一聲……血劍入鞘！眉如星冷。

  「將軍——饒命……我們知錯了！」其餘人見狀，紛紛跪到地上，再不復半點威武神氣。

  「饒了你們？難道要讓你們將齷齪之風帶進軍營？今上登基以來，軍中出了明令禁止，禁止士兵狎娼、飲醉、不得滋擾任何百姓，犯其一者軍規處置，三罪皆犯者——立斬不饒！」

  蕭子良揚聲一喝，「來人啊，將這些人統統押回軍營，以重罪論處，以儆效尤。」

  「將軍……饒命啊——」

  「帶走！」

  蕭子良一抬手，身後的士兵上前，將地上跪著的七八個兵士統統押走。

  巴泰這才算平息了臉上的怒意，蕭子良對上蘇年，向蘇年施了一禮以示歉意，蘇年還了一禮，心想南齊皇帝膝下諸位皇子，不僅外貌出眾，舉世無雙，亦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不禁對這位只遠觀過從未近看過的皇帝生了一絲欽佩之情。而蕭氏皇族人丁繁多，其中有才能的人也是數都數不清，未來天下的局勢……誰都說不清楚。

  當今的皇帝能走多遠？

  下一個天子，又會是誰？

  看似太平的年代，又是否仍是波濤暗涌？

  蘇年忽然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茫然，很多年以後，當她再次回想起現在，才發現很多事情，也許老天冥冥之中早已有了註定。

  蕭子良領隊回營，臨走前，看了一眼風燕，將身上披風解下，為風燕披上……他沒說一句話，可從此以後這位二皇子的夢裡，只留下風燕一人的身影。

  回宮後足有七日，阿素才勉強算是恢復過來，風燕也病了一場，躺了幾日才能下床，冬寧傷在皮肉，倒不怎麼礙事。三天前南齊皇帝召見了巴泰一行使節，宴請於宮中，皇帝答應封巴泰為官，但對分撥八郡管轄權一事暫做推遲考慮，巴泰等人不滿，但也並未退讓，於是暫居建康。

  而巴泰告訴她一則消息，她的父親有意讓大公主翹清河，以探慰妹妹的名義，前來南齊覲見皇帝。

  清河公主的車架已經出發在路上，不日即將來到。

  父親的用意再明顯不過，以防她這顆棋子不再有用，便派遣心愛的女兒過來。父親的考慮不無道理，她名節已毀，即便外人看來她或許仍是處子之身，她也不可能還嫁得出去。

  翹清河到得比她預想的還要更早，不過兩日，便收到清河公主車架入城的消息。翹清河北漠第一美人的稱號名動天下，據說清河公主進入建康城時，左右兩條街道上擠滿了想要一窺究竟的人們。

  而當蘇年眼見到這位時隔數年的姐姐那刻，恍如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