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8章 歡慶府宅人

  短暫的歡娛讓人周身輕鬆，稍作等待府裡面又熱鬧起來。管家田仲奎帶著下人從集市採辦回來，什麼紅燈籠、彩色錦、瓔珞結，叫上名叫不上名的吉祥物滿滿當當的裝滿了幾籮筐，說是秦娘子吩咐要好好地裝扮府宅，喜迎將軍大勝歸來。

  四道處都是嚷嚷聲，下人們忙活得險些跑斷了腿，小姐公子們亦沒有閒下來，丫鬟們領了吉祥物拿回房間擺弄。

  天色漸漸暗下來，外面的燈籠都掌燈了，張燈結彩著實漂亮，整個佟府洋溢著喜慶而又歡樂的氛圍，比過年都要熱鬧上好幾分。

  翠竹掛好床頭的瓔珞結，看著有點喜色的屋子眉眼放光，悠悠地朝著窗邊的佟汐涵走去，興沖沖地翹嘴笑：

  「小姐，屋子裡面擺上這幾個新鮮玩意，再添些喜色，倒是有了生機，煜少爺還是跟你親些。趕明個將軍回來了，咱就不用再受這窩囊子氣了，要是小姐成了太子妃，那秦娘子還巴巴地上趕著討好你。」

  「翠竹，休得胡言，你不嫌害臊我都覺得臉紅，太子妃的事情我壓根沒有想過。」

  佟汐涵哀聲嘆氣，緊鎖的眉頭愈發侷促，清澈的眼眸透著些許幽怨，「我的心思你再清楚不過，父親明日回朝倒也省了這道心事，只願娘趕快好起來。今日去堂屋，她人越發的清瘦，精神萎靡不振，著實讓人擔心。」

  三言兩語之中透著濃濃的愁苦，翠竹曉得主子心中所優，推心安慰：

  

  「小姐，不要擔心，夫人吉人天相，小姐這麼孝順，定能情感上蒼，長生娘娘自會保她長命百歲的。昨個才去的長生廟，這不轉眼就傳來老爺班師回朝的好消息，你還是放寬些心。」

  「哎，一想到解簽大師所言，我這心突突地跳個不停，魂不守舍，心神難安，不知堪憂些什麼……」

  「別信那老和尚說的話，定是說來唬人的，哪有什麼禍事，翠竹看來都是福照。瞧這將軍、煜公子都回來了，這不都是小姐期盼的嗎？小姐，千萬不要胡思亂想，今個早早歇息，明日還要去迎將軍呢。」

  佟汐涵沒有多說話，心裏面壓著事情人提不起精神，便早早打發了翠竹：「知道了，時辰不早了，你下去歇著吧。」

  翠竹聞話，知道小姐的脾氣，越是這個時候越不能打攪，行禮退出了房間。

  空蕩蕩的房間愈發的孤清，佟汐涵一個人靜靜地坐著，心裏面憋屈的險些要爆炸，尋一處安寧執筆畫作，直到深夜才上床歇息了。

  一夜未眠，天剛剛亮，府裡面就鬧哄哄的，人人都在盛裝打扮，忙前忙後地張羅著去京都城門口迎接大將軍，趁著這個機會都想在陛下及皇親貴胄面前露個臉。

  她倒躺在床上沒有動彈，與其混著人群熙熙攘攘的折騰，秦娘子讓她留在府里照看母親，正巧合心意，時間還早不著急起床。

  「叩……叩……叩……」

  恍惚一瞬，門口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大姐，還沒起床嗎？」

  聽聲音佟汐涵知曉來人是佟博煜，定是催促自己一道去迎父親，她麻溜起身更衣，隔著門回著話：

  「煜兒，姐姐要留在府里陪我娘，你們隨秦娘子一道去。昨夜作畫有些晚，嗜睡了一些，蓬頭垢面，不便開門相見，你還是趕緊回去吧。」

  「好，姐姐先更衣洗漱，一會煜兒再來請姐姐。」佟博煜回聲，沒等屋內回應就離開了。

  翠竹早在門口候著，見著煜少爺離開，聽著小姐房中有動靜趕忙進來服侍。素色衣衫，粉淡妝容，佟汐涵看著銅鏡中的自己，得體已然欣慰，靜靜地坐著窗邊，絲毫沒有去外面湊熱鬧的意味。

  正思量著去堂屋看母親，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那喘息聲越來越靠近，雪兒傻乎乎地站在房間門口，上氣不接下氣地喘著：「大小姐……大小姐……夫人……」

  「雪兒，我娘怎麼啦？我娘怎麼啦？」看著雪兒著急嘛慌的樣子，佟汐涵的心裡咯噔一閃，她速速地拉著雪兒，急怯怯地問著話。

  「夫人……夫人……」

  半晌的功夫，雪兒還沒有緩過神，著實讓人著急。佟汐涵來不及等她回話就跑出了房間，奔向母親所在的堂屋，一路上腦海裡面閃過無數個糟糕的畫面，眼淚都急得飆出來了。

  「娘，你千萬不能有事，千萬不能有事，涵兒這就來了……」

  佟汐涵壓根顧不得沿途的喜慶，如風般的速度趕到堂屋，看著母親穿著一身玫紅色的錦衫正襟危坐在門口的椅子上，東方的魚肚白陽光斜斜地灑在那泛著紅暈的臉上，正衝著自己抿嘴微笑。

  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戛然止步，上下打量著精神抖擻的母親，興奮而又激動的眼淚直流。

  「娘，真的是你嗎？你的病好了……」伏在王雪琴的懷裡，佟汐涵緊緊地抱著那個熟悉而又陌生的身體，喜滋滋地問道，「雪兒來找我，我還以為……」

  「傻孩子，娘沒事，你爹要回來了，我想坐在這裡等他回來。」王雪琴輕輕地撫摸著女兒的頭，滿臉的慈愛，微微地笑著。

  「大小姐，大小姐……」雪兒跟翠竹兩個丫頭這才跟了上來，看著眼前的這一幕，心裡頭樂呵呵。

  不知道有多久沒有這般依偎在母親的懷裡，佟汐涵一點也不想離開，懶得理那兩個丫頭在嘀咕什麼，靜靜地享受著溫暖的瞬間。她覺得一定是長生娘娘聽到自己的祈禱才讓母親好起來的，心裡頭感恩戴德，盤算著還願的事。

  雪兒在一旁著實不忍心打攪，可念著夫人的身體又不得不提醒：「大小姐，夫人身體才剛剛恢復，你可不能這麼攤著呀。」

  驚聞此聲，佟汐涵像是觸了電的小鳥，嗖得一聲猛得站了起來，滿臉愧色地看著王雪琴，心中頗有自責：

  「對不起，娘，涵兒太高興了，忘了你這身體才剛剛見好。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晨日天氣涼，我還是給你披件斗笠。」

  「無礙，無礙，我這殘軀敗體沒有那麼嬌貴，好久沒有這般曬太陽了，就這麼幹坐著吹吹風也挺舒服的，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這樣的機會了。涵兒，府裡面早早得都有動靜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發去城門口迎你爹去呢？」王雪琴伸手緊緊地握著丫頭的手，淺淺地笑著，「還以為這輩子等不到將軍回來，這條賤命終是扛過來了。」

  佟汐涵拼命地搖著頭，她不願母親離開自己，硬是把話折回來：

  「娘，長生娘娘一定會保佑你的長命百歲的，瞧瞧您今個的氣色比起昨日好得太多，以後千萬別再說這種喪氣話。秦娘子讓我留在府里陪著你，我倒省了去了，正巧今日天氣晴好，涵兒陪你在院子裡逛逛，一起在府里等爹回來，你說可好。」

  「傻丫頭，哪裡會有長命百歲的人，你是佟府的大小姐，聖上讓府里人去迎接將軍，怎能不去，陪著我這把老骨頭做什麼。去吧，出去見見世面也挺好的，雪兒陪著我就夠了。」

  「再說了娘不可能一直陪著你，你也不可能呆在佟府一輩子，終究會嫁人為妻，往後的路還是要你自己好好走。記住，娘不求你大富大貴，只願你順心遂願，快快樂樂的就好。」

  「知道了，娘，我一會跟著去，迎了爹一道回來看你。」佟汐涵想讓母親高興，點著頭應承。

  剛才佟汐涵那風風火火的勁頭惹了無數雙眼睛，好多下人見著夫人王氏坐在椅子上曬太陽，精神看起來還不錯，愣說是將軍凱勝歸來福佑夫人，傳得神乎其神。

  沒一會功夫就就到了秦霜璐的耳朵，眼瞅著奄奄一息的人，這會又神采奕奕，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想著前來探個究竟。

  「夫人，安好！」秦霜璐折身來到堂屋，遠遠地看著坐在椅子上的王雪琴，著實精神不錯，沒敢放肆上前行禮。

  「秦娘子來了，雪兒，快去拿椅子來。」王雪琴微微點著頭，鄭重其事地吩咐。

  「不用麻煩了，夫人，妾身聽下人們說起你的身體，便過來瞧瞧。這精神比起前日著實好得太多，定是將軍班師回朝有喜庇佑，今日天氣晴好，夫人要跟我們一道去城門口迎將軍嗎？」秦霜璐揮手示意，試探地周旋。

  王雪琴乾咳幾聲，長捋幾口氣，緩了好一陣才回話：「瞧秦娘子說笑了，我這身體自己心裡有數出不得門，就不跟著湊熱鬧了，讓涵兒一道去就行了。時辰不早了，別都圍在我這裡，收拾收拾該出發了。」

  「是的，夫人，那您好生歇著。」秦霜璐躬身行禮，轉身離開了，叮囑，「大小姐，時辰不早了，你還是回去準備準備吧。」

  王氏開口了，佟汐涵不敢違逆母親，回房間稍稍收拾，穿好斗笠，戴好面紗，順著道朝著府門方向出發。不知為何心裡總感覺不安，半道上折回堂屋，拜會了母親才出發。

  轉身拜別，王雪琴看著漸漸遠去的背影，她臉上的微笑緩緩地散開，倦意襲來身體好像要散架了。

  雪兒見狀，上前問候：「夫人，你坐的時間久了，我扶你回去歇會。」

  「好，回去歇會……」

  回到內屋，雪兒扶著夫人躺在床上，小心翼翼地蓋著被子，看著那迷糊起來的夫人不由地落著眼淚。

  隱隱約約聽著那模糊的啜泣聲，王雪琴小聲嘀咕：「雪兒，別哭，我不過累了，歇會就好了，還要等將軍回來……」

  「知道了，夫人，你安心睡吧，我一會喊你起床。」

  「好的，我就睡一小會，記得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