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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8章 情知已被山遮斷(二)

2024-08-01 11:56:50 作者: 七月白鹿

  「姑娘身子還虛弱著,小心傷了元氣!」

  正說著,房門「吱呀」一聲開了。

  沈容的身影在門口的暗影中逐漸清晰,他的步伐沉穩,帶著一種不容抗拒的威嚴。金籬望著他,眼眸中燃燒著熊熊怒火,她緊握著雙手,仿佛要將那份恨意化作實質的力量。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匯,沈容的眼眸深邃,似能洞察人心,他微微皺眉,命雲施退了出去。

  待房門重新關上,沈容的聲音低沉而堅定,他問道:「金籬,你就這麼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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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籬的嘴唇顫抖著,卻不肯發出聲音。她的眼神中充滿了決絕與不甘,仿佛在說:「若非你逼我至此,我又怎會走到這一步?」沈容看著她,心中湧起一股難以名狀的情緒,他知道自己與金籬之間的糾葛,遠非三言兩語能夠解釋清楚。

  室內一片寂靜,只有兩人粗重的呼吸聲交織在一起。

  沈容走近金籬,每一步都顯得那麼沉重,每一步都踏在她的心上。他凝視著金籬,命令道:「回答。」

  金籬猛地抬起頭,眼中閃爍著瘋狂的光芒:「是你!是你逼我至此!」她怒吼著,聲音中充滿了憤怒與不甘。她揮起拳頭,向沈容打去,卻被他輕易地握住手腕。

  「你才剛剛好了些,不要動氣。」沈容輕嘆一聲。

  金籬的眼中卻閃爍著憤怒與不甘,她的聲音尖銳而激烈,每一個字都如同刀刃,直指沈容的心:「你不必與我虛情假意!若不是你,我又怎會變成今日?沈容,你簡直無情無義!」

  沈容的臉色冷若冰霜,她瞥了金籬一眼,語氣中充滿了斥責:「你有資格指責我麼?你的背叛,可別何人都要重。」

  他的聲音在空曠的茅屋內迴蕩著,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金籬感到不可理喻地反問道:「我何來背叛?」

  沈容握緊了她的手腕,一字一頓道,「你本該記住你是誰的人,你的心只能屬於你的主子,對蕭帝有了情誼,自然就是對我的背叛!」

  金籬覺得好笑,她死死地盯著沈容,冷嗤一聲:「我不過是你的一枚棋子而已,你何必這樣緊抓著我不放?」

  仿佛是戳中了沈容的痛楚,沈容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似被她的言辭所刺激,他的臉色並不好看。

  可又不想被她察覺到自己的憤怒,他強壓了下去,一開口,那語調到底泄露了他的介懷:「少自作多情了,金籬,你別以為穿上婕妤的衣服就真的是金枝玉葉,若沒有我,你怎有機會爬上龍床?還不都是我讓你有了今日這尊貴的身份,你理應對我感恩戴德才是。」

  金籬對面前的人感到深深的絕望,事到如今,她倒也不懼怕了,反而能做到面不改色地凝視著他的眼睛:「殿下真是說笑了,分明是我自己長了腦子,學會了攀龍附鳳罷,怎要感謝起你來了?」

  沈容沉怒道:「你最好不要用這種語氣來同我說話,憑你——也配?」

  金籬輕蔑地笑道:「我自是不配,想你沈容皇子是何等尊貴?可堂堂沈家之後卻要利用我這種卑賤之人來奪取皇朝,在民間傳開的話,也不見得是一件光彩事吧?」

  「金籬,現在就你我二人,你也不必與我裝清高了——當年可是你對我投懷送抱、不知廉恥,你既下賤不說,又如何怪罪於我?」他冷冷嗤笑道:「你理應感謝我肯賞臉寵幸了你,否則,你哪裡會穿金戴銀?」

  「是,曾經是我有眼無珠,我救過你、照顧你,也曾戀慕過你,那些統統都是我自作自受。」金籬冷漠地注視著沈容,她慢條斯理道:「可那些都是過去的事情了,曾經的金籬,早已經被你燒死在了金家村里,就算你費盡心思地把我從皇宮裡帶出來也是沒用的,我心裡已經沒有你了,你無論做什麼,都是徒勞。」

  沈容的表情變了變,他的心有一瞬的劇痛,這令他越發恨惡起金籬的絕情。

  他居高臨下地審視了她片刻,慢慢地放開了她的手,在她想要轉身的剎那,他又一把攔住了她的腰肢,從身後將她緊緊地圈進自己的懷裡。

  金籬掙了掙,奈何身子虛弱,根本使不出力氣,只聽見沈容的嘴唇貼在她耳畔,令她頭皮發麻,他的聲音像蛇的身軀一般死死地纏繞著她,「你聽著,我能把你送進皇宮,就能把你從皇宮裡帶出來,我想怎樣對你,你都要受著,待這陣子養好了身子,你便要再給我生孩子,倘若你惹我不痛快,我就繼續讓你們母子分離,我倒要看看你還能硬氣到幾時。」

  可悲的是,他再如何不痛快,金籬也不為所動了。只是對比之下,蕭帝總是說著不願她受生育之苦,反而顯得沈容越發惡毒。

  愛與不愛,好似也沒那麼難懂。

  所幸金籬的心思早已不在沈容身上,她反而覺得他生厭到了可憐的地步,更是連反抗都不去做,麻木的漠視,仿佛是對他最好的報復。

  她如此不吭一聲,沈容一股怒火升起,他的確感到無趣得很,一把推開了懷裡的人,轉過身去,怒氣沖沖地走出了茅屋。

  金籬不曾回過頭再去看他一眼,就仿佛是已經決定毅然決然的摒棄過去種種。快樂的、悲傷的、喜悅的、痛苦的,哪怕還有美好的……統統都是虛幻,一如她當年初次見到他那般。

  那日的他儘管傷勢極重,可俊秀皮囊還是牽起了金籬的春心蕩漾,色慾迷人眼,驚鴻一瞥,足以硬生生地刻入金籬心尖。

  自那之後,她將他藏在柴房裡,他之於她,是一種如山如海的淪陷。

  他的甜言蜜語是致命的砒霜,令她一度沉溺其中不能自拔。她也曾信他、痴戀他,以為他真會如他承諾那般,娶她為妻……

  哪裡知曉從頭到尾,都是一場血腥的騙局,他未曾將她當成人來對待過,又何談尊重與愛護?

  「他真是死有餘辜啊……」金籬咬緊了牙關,對沈容的恨意,已然滔天。

  十日後,皇城。

  皇宮的靈堂內煙霧繚繞,侍女們皆是素白緙絲服,四名法僧各持桃木劍與金鈴在靈牌前誦念著往生咒:「南無阿彌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彌利都婆毗,阿彌利哆……」

  頭戴白紗帽的蕭帝正站在堂內,他手持柱香。面前的靈牌上刻著金籬的分毫。而他的身側站著身穿素衣的乳母,懷裡抱著的是襁褓中的小皇子。

  已經過去了這麼多日,蕭帝仍舊是沒有釋懷,自打空棺下葬後,他還是會日夜要法僧在靈堂里念經超度。

  只盼她不做孤魂野鬼。

  便是此時,靈堂外忽來一仗人,負責開道的侍衛次序井然,他們站在靈堂兩側讓開路來,一輛馬車緩緩駛出,車門打開,走下來的人是孟王。

  儘管他身著素衣,也仍舊是遮蓋不住那與生俱來的高貴,到底是年輕,姿容既奪目又鋒芒,再加上異域血統使他的眉眼深邃,那副樣貌在中原自是少見。他所到之處,不僅是宮女,連侍從們也忍不住要多看他幾眼。

  孟王走到蕭帝面前,行大禮道:「皇兄。」

  蕭帝側過身來,點頭道:「你來了。」

  孟王起身,看了一眼乳母懷裡的小皇子,他輕嘆一聲吼,趕忙為金籬上一炷香,繼而同蕭帝嘆道:「皇兄節哀,貴妃她心地善良,到了天上,仙人們也不會為難她。」

  蕭帝向前走去,抬手拂開擋在面前的珠簾,道:「生老病死,亦不是凡人能夠主宰得了的。寡人雖然明白這道理,還是會覺得心有不甘。想來平日裡,寡人也是怠慢了她,在她生前也很少陪伴她,也不知道她會不會怪罪寡人。」

  孟王打量他神色,感慨道:「皇兄日理萬機,後宮之事自是無暇顧及。若是早日立後,那麼後宮大小事由都可交由皇后打點,皇兄也會減少煩憂。」

  蕭帝擺擺手,淡淡道:「寡人對立後之事暫無打算,更何況她才剛剛仙逝,寡人如何能去談這種事情?」

  孟王忙道:「臣弟斗膽一句,正因如此才要充實後宮,更何況皇兄至今才只有兩個皇子,實在是子嗣稀薄,而有了皇后才能——」

  蕭帝已不願與他多說,在金籬的新喪上提及這種事實在欠妥,便蹙眉道:「寡人今日倦了,你且先回吧。」

  孟王吃了釘子,只好點頭稱是。本來是打算要離開靈堂的,但還是不死心地轉回身來,哪怕瞧見蕭帝的臉色難看,他還是鼓足勇氣道:「皇兄……其實,臣弟是為了錦妃娘娘來的。」

  蕭帝聞言,眉頭蹙得更深了一些,但是,卻轉眼看向了他。

  孟王心覺有戲,趁熱打鐵道:「這些時日來,皇兄的心思都在仙逝的貴妃身上,錦妃娘娘病了一事,皇兄可知曉?」

  蕭帝略顯錯愕道:「她何時病了?」

  孟王嘆道:「皇兄只聞新人笑,不曾在意舊人哭了。臣弟也是聽她的宮人說,五日前便病下了。」

  蕭帝神色變了變,孟王再道:「皇兄可莫要失了個寵愛的就不管從前喜愛過的了,臣弟倒也不是非要站在錦妃娘娘那邊,而是這往後還得走下去,總不能真的要為一個逝去的人傷懷著。」

  蕭帝也是明白這其中道理,可他亦不知該如何去面對錦妃。這段時間裡,他都忙著為金籬難過,倒真是把她那頭給疏忽了。竟沒曾想這一放下,感情也淡了不少,他再不似從前那般對她迷戀,仿佛心裡的那份愛意被金籬分走了一大半。

  思及此,他望向宮門外的天際,長嘆一聲,心想道:不知金籬如今是否已經升天成仙,若是不肯成仙,再投胎為人也是好的,都身在這紅塵中的話,總有一天也還是再能相見……

  孟王在一旁打量著蕭帝的神情,是有些替錦妃感到不值的。

  想來在金籬出現之前,皇宮上下都知道錦妃享得獨寵,偏生一個更為年輕的取代了錦妃的位置,論貌美,那金籬根本不如錦妃一半,可終歸是年少許多,誰人會不喜歡嬌嫩水靈的初綻花朵呢?

  唉。孟王嘆息著,他倒是也很擔心皇兄,若是一直這樣鬱鬱寡歡,早晚會害病,一旦病倒,豺狼虎豹都要露出獠牙,他可不想見到血雨腥風之景。

  「還是要和雲大人商量商量,為皇兄尋一似故人的卿卿才是……」孟王輕聲自語。

  茅屋內,光線昏暗,只有一束微弱的光從門縫中透出。

  雲施輕輕推門而入,手中端著精緻的瓷盤,上面擺滿了色香味俱佳的菜餚。

  他走到金籬的木窗旁,輕聲勸道:「金籬姑娘,吃點東西吧,身體要緊。」

  然而金籬緊閉著雙眼,臉色蒼白如紙,仿佛連呼吸都顯得微弱。她瘦削的肩膀在薄被下顯得愈發單薄,仿佛一陣風就能將她吹倒。

  雲施放下瓷盤,只得輕嘆一聲,將上一次涼透了的飯菜端了出去。

  茅屋附近有沈容近來買下的一棟宅邸,雖不算寬敞,倒也能暫且小住,見到雲施端回了飯菜,沈容怒火中燒。

  「她還要胡鬧到何時!」沈容拍了桌案,他咬牙切齒道:「以為不吃不喝我就會怕了她嗎?索性餓死她罷了!」

  雲施無奈道:「殿下,金籬姑娘的身子比較虛弱,若是一直這樣下去……」

  還沒等把話說完,沈容就把怒火發到了雲施身上:「你同我說這些做甚?連飯都沒辦法讓她吃,你還有臉來見我?」

  雲施頷首認罪,他知曉沈容心情不好,便任他來罵。

  反倒是沈容越發憤怒,他乾脆起了身,要親自去盯著金籬吃飯。

  「殿下!」雲施很怕沈容會控制不住脾性,忍不住多嘴道:「金籬姑娘她並非是鬧性子,說不定是想念小皇子,她一時之間還想不開,就勞殿下這陣子體諒她些吧!」

  小皇子。

  沈容冷眼看向雲施,語氣森然,「我是皇子,她生的,也能叫皇子麼?雲施,你糊塗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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