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 佇倚危樓風細細（一）

  自打金籬有孕之後，整個皇宮裡上上下下都矜貴起了她。

  珠玳是最得意的那個，她主子正值盛寵，從前瞧不起她的那些宮人們都笑臉盈盈地巴結起了她，整日「珠玳姑姑」地喊個不停，就連十二監里最新鮮的果蔬都要珠玳最先挑選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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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色補品也是不停地送來若夏宮，但蕭帝來見金籬的次數卻少了。

  怕是擔心自己動情起來會把持不住，蕭帝倒是會常派內侍來詢問金籬的狀況。

  有一日，金籬隨口和內侍說了句想吃新鮮的龍眼肉，待到隔日一早，就能盛放到她的桌案前。

  要知這個時節只有南帶才有龍眼可以吃，想要送來皇宮，必定要徹夜無眠地快馬加鞭。

  金籬能感受到蕭帝對自己的重視，不免覺得有些愧對了他。

  珠玳見她神色悲戚似的，趕忙說道：「婕妤，這可是陛下特意安排了人馬從南帶運回的龍眼，您可不能又不想吃了呀。」

  金籬搖搖頭，輕笑一下，拿起龍眼剝開殼，嘗在嘴裡，真甜啊。

  她不過是覺得有些可笑罷了。

  蕭帝似乎是待她百依百順的，連孩子都允許她生下來，好像要盡他所能地來哄她開心似的……

  可他並不知道這孩子真正的父親是誰。

  金籬總是為此而煩憂，她既想要保住腹中胎兒，又不想一直欺騙蕭帝，以至於她越發地恨起了沈容。

  這一切痛苦都是他造就的，而他還可以高枕無憂地在皇宮之外過他的舒心日子，仗著自己手上握著她爹爹的性命便對她為所欲為。

  可在近日裡，沈容倒是沒有擾過她的清閒。

  金籬竟也難得地了放鬆了一陣子。

  直到她腰身漸寬，肚子已經開始隆起的時候，錦妃來了她的若夏宮。

  那日的天氣大好，錦妃帶著小皇子來探望金籬，宮女們捧著各式各樣的補品送來，金籬本是要躬身謝過的，奈何腰身實在不便彎下，錦妃便免去了她的禮數。

  小皇子已有六歲，是懂得事理了的，他盯著金籬的肚子有些出神，錦妃就要自己的貼身婢女帶著小皇子去後院玩耍。

  金籬好心地安排珠玳把宮中的紙鳶拿出來取悅小皇子，他們就在花園附近的蓮池旁玩耍，錦妃則是坐在亭子裡同問候金籬：「婕妤一切可都安好？」

  金籬頷首道：「勞煩娘娘掛心，臣妾沒有不妥之處。」

  錦妃的視線在金籬的腹部上打轉，輕笑道：「再有三四個月，你也就能做足了胎。」

  金籬笑笑，眼裡已經有了一絲身為人母的和善與喜悅。

  錦妃則是觀察起四周，意味深長道：「做母親的本就不易，可惜了那做父親的人，總是不能體諒女子的艱辛，你身懷六甲本是需要捧在手心裡呵護著的，那當父親的卻不知憐香惜玉，此時此刻，定是在何處逍遙快活呢。」

  她這話裡有話，金籬有些惶恐地看著她，心中暗道：錦妃的眼神是望向宮牆外頭的方向說這話的，而沈容又叫她姑姑，必定是在私下裡有所往來，難道說……她已經知曉了自己和沈容之間的秘密？

  正想著，錦妃轉回臉來，金籬不由地一怔，錦妃輕聲道：「這深宮是吃人的，你要保護好自己和孩兒才是，莫要被這皇宮給吃掉了。」

  金籬不明白錦妃今日為何要說這些，但還是乖順地點頭，應道：「臣妾謹遵娘娘教誨。」

  錦妃笑了笑，眼神略顯飄忽：「其實，你也不必猜疑本宮和你講的這些是否有暗示，不過是因為本宮是過來人，不忍看你因為旁人被這深宮吞噬罷了。」

  金籬聞言，緩緩地垂下了眼。

  亭子裡陷入了詭異的沉寂，兩位妃嬪誰也不再說話，直到亭外忽然傳來一聲驚叫，緊接著是「撲通」的落水聲響，宮女們大喊著：「不好了！是小皇子……！」

  金籬聞訊，意識到不妙，趕忙站起身來。錦妃更是飛快地衝出亭子，明明池塘距離他們極遠，可錦妃腳下如生風一般，驚慌失措地趕至了蓮池旁。

  金籬也跌跌撞撞地跟了上去，只見蓮池旁圍滿了宮女，珠玳更是哆哆嗦嗦地指著水底同她道：「小皇子……他、他落入池中了！」

  金籬看向水面，只余幾個氣泡浮現，錦妃臉色慘白，她呵斥侍衛去水中救人，那些在一旁的侍衛也像是嚇傻了似的，這會兒才反應過來，三、四個扔下手中里的佩劍，甚至沒時間脫掉鞋子，只管一個猛子扎進了水中。

  這時節的池水冷得徹骨。

  侍衛在水面之下目力所及不足兩尺，加上池底水藻遮眼，苔蘚叢生，他們吃力地撥開障礙物去尋人，摸來摸去，待到達極限，衝出水面換了一口氣。

  池邊的金籬和錦妃大氣也不敢喘地等著，眼看侍衛憋足了氣，復潛下去。

  眾人死死地盯著水面，尤其是金籬，她滿心驚憂，心想著好端端的，小皇子怎麼就會落入池中？又為何……偏偏是在來到她若夏宮時才要出這種禍端？

  索性片刻功夫後，侍衛們終於將人從水底給撈了上來。

  隨著池水波動，其中一名侍衛氣喘吁吁地拖著小皇子上了岸，他伏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氣，眾人則是圍攏到小皇子身邊關懷。

  錦妃更是跪坐在小皇子身旁拍打他臉頰，不停地喊著：「意兒，意兒你睜開眼睛……」

  一旁的金籬察覺到小皇子是嗆了水，她飛快地跑過去蹲下身，雙掌壓在小皇子胸口上，幾次用力按壓，小皇子終於吐出了水來。

  「母妃……」他恍惚地看向一旁的錦妃，總算是醒了過來。

  錦妃喜極而泣，抱起小皇子安慰不停。

  金籬也是氣喘吁吁地站起身，總歸是虛驚一場，人活下來才是最重要的。

  珠玳也鬆了口氣，她悄聲說著：「幸好不似從前……要是也像曾經的皇子那般，陛下一定會晏駙馬一樣傷心欲絕……」

  金籬眉心一緊，她倒是知曉珠玳口中的這位「晏駙馬」。

  似乎，是錦妃的第二任夫君。

  原來錦妃竟與那位晏駙馬之間有過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