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 佇倚危樓風細細(二)
2024-08-01 11:56:44
作者: 七月白鹿
那年初夏,是三公主與駙馬和離的第二年。她獨自一人,日子自是過得煩悶,便想著要招待些達官顯貴、皇孫貴族來自己的宮中做客,還命宮人送出了邀請函,無非是為了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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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是三公主發了話,自然有許多舊友願意前來參宴。
那日天氣大好,陸陸續續地來了許多名門望族,其中便有一個是晏府的晏景。皇城之中無人不知晏景二字,倒不是因為他有什麼了不起的,而是他與九皇子沈嶠走得極近,二人關係好得從不避嫌,但他生來身子骨弱,沈嶠不忍心讓他勞累朝政,就求皇帝給他安排了一個體面又不算操勞的職務,自是令朝臣們羨慕不已。
而在皇城裡,他還有著良田千畝、房屋數間,日子過得儼然如世外桃源一般。
受邀前來三公主宮中的晏景並不多問朝中瑣事,也無幫派黨羽,但旁人見了都是要敬他三分的。論資質論相貌,他眉目清冷,身上總帶著不食人間煙火之氣,俊秀瀟灑自是渾然天成。
他那日對三公主並沒有太深的印象,雖說她是沈嶠的姐姐,可晏景不過是個臣子,很少會見到公主這樣的人物,匆匆幾面,根本記不得三公主究竟長什麼模樣。
倒是那日,見她周旋在眾多賓客之中談笑有加,艷絕人寰的容顏的確如傳聞中那般令人嘆為觀止。沈嶠跟在他身邊,指出那位就是他的三姐,還打算帶著他上前去問候一番。
晏景揮手拒絕,他無心攀附權貴,自然不必去自報家門。
而三公主轉眼瞥見晏景側影,在心中不自覺地刻下了他的臉。她此前也見過晏景幾次,但他今日不同往日,無論是衣衫還是姿容,都如同來自遙遠洪荒世界、天地混沌之時的翩翩仙客,好似一支翠玉碧綠簪。
當真是個疏離於塵世,清冷孤傲,一身凜然正氣的男子,難怪沈嶠鍾情於他。
是呵,九皇子沈嶠愛慕文臣晏景這事,在宮裡也是眾說紛紜,三公主早就耳聞,也就不覺得有什麼稀奇。
大概是不想讓自己的弟弟多心,三公主也沒有去同他寒暄的意思。於是那一次,她甚至都未曾同他講過隻字片語,便在宴席散去的時候,只得目送他離開。
她不曾想過那之後會有第二次偶然相見,儘管過程極其狼狽。
那年年底,三公主到相國夫人的宮中喝得酩酊大醉,待到夜深無人,她醉醺醺地獨自一人回去宮裡,其他人等也是爛醉如泥,皆是搖搖晃晃地四散而去。
她醉得厲害,走到後花園嘔吐不止,很快便不省人事地睡在了亭子裡。
宮女不在身邊,只因她想獨自一人喝得暢快。到了這會兒,她在睡夢之中顫抖著身軀,奈何酒意深重,無論如何也醒不過來。假設她就那樣一直睡到天明,說不定會凍僵成屍。
所幸他與侍從途經此處,看見了她的狼狽模樣,便命人前去扶她。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三公主艱難地醒了過來。
這一睜眼,才發現自己睡在宮裡,可她隱約記得昨夜是倒在後花園的,便喊人來問了個清楚。
宮女告訴她,昨夜是有位大人一路攙扶著公主回來的,倒不是時常拜訪三公主宮裡的大人,宮女們不認識,也忘記問他姓名。
三公主訓斥宮女們不懂事理,遇見恩人,如何能不問名號?若是沒有那位大人相助,她昨夜必定要凍死了。
自那之後,三公主想方設法地尋找「恩人」,可線索太少,她也一度作罷。直到某日去後花園賞梅,遇見了一個身著不俗的侍從途經此處,他問禮之餘,將三公主那夜遺落在花園裡的玉佩交還。
三公主一怔,這才知道是侍從的主子搭救了自己,便忙追問起當日的事。
侍從躊躇道:「回稟公主,晏大人叮囑過小的不准同旁人說起的,如今撞見了公主,倒也都是天緣,小的也不敢隱瞞,是晏大人在那夜將公主送回宮中,但也不想公主多心,一直也未曾提起過此事。」
這一番話,自是令三公主震驚不已。
那萍水相逢的晏景義不容辭地救了她,甚至不求回報,亦未同任何人講起。
是在那一瞬間,三公主對晏景產生了一種連她自己都說不清楚的情愫。
可她與他終究只是一面之緣,再加上她剛和離不久,而他又與沈嶠不清不楚,她作為公主,也是沈嶠的姐姐,如何能橫刀奪愛?
是她落花有意,他流水無情。
待到柳絮飄飄,春意盎然之時,皇宮裡的宮女們都換上了輕透飄逸的紗裙,清風襲來,一個個衣袖飄然,裙帶翻飛,宛如仙子。
太后在當時的那個節骨眼為了權衡以及制約沈戮,竟亂點鴛鴦譜的賜婚給三公主與晏景,三公主心裡雖喜悅,但也擔心晏景會不痛快,便將一份信物命人送去了晏景府邸。
用意何在,倒也心照不宣了。
在等候晏景帶來回信的幾日裡,三公主日夜惴惴不安。她笑自己不知好歹,思及此,便心中淒涼地坐在石桌前暗自傷神。
她絕非是想要投懷送抱,可太后了解她的心思,早就看出她對晏景有那麼一點意思,她自然也不想錯過這機緣。
只不過,晏景要做駙馬,不僅僅要先與自家夫人和離——沒錯,他是有夫人的,聽說還是位貌美賢惠的女子。而和離之後,怕是也要與沈嶠斷了瓜葛,否則,太后也定不會放過朝三暮四之人。
好在晏景在第四日給了三公主回話,也是送來了回禮一般的信物。
三公主這才松下一口氣。
他並不厭惡做駙馬,且那回禮也是用了心思的,好像也盼望三公主能夠安心。
待擇了良日吉時,約莫兩個月後,三公主與晏景完婚,他也搬進了公主府做駙馬,從洞房花燭夜起,二人倒也是好生地開始過起了日子。
唯獨沈嶠那邊不太安生了。
他在最初就不肯答應這樁婚事,為此,也惹惱了太后,被關緊閉了很長一段時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