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八章 無常冊

  廠衛之所以讓不少人聞風喪膽，追根究底還是因為他們有先斬後奏皇權特許的各種權利，甚至他們可以自行開設衙門，審判出來的結果都不用交由三司處理，直接呈到天子面前。

  也正是因為廠衛的權利之大，所以他們在招募人才的時候往往都是再三斟酌，要麼就是如同王凱這樣自幼便被廠衛收養訓練心志堅定之人，那麼就是如陸展鵬秋紅葉這樣功夫高強且閱歷豐富之人。

  東廠的官員是由歷任廠公一手冊封，所以倒也並沒有怎麼被諸多規矩約束，但這錦衣衛卻是不同，身為禁軍編制的錦衣衛，幾乎每一個人都會有極為嚴格的要求，不僅每一次出巡任務都要向上頭報備，經過上頭同意之後才能行動，而且就連行動完成之後，自己也要將所發生的事情一字不漏地用小冊子記錄下來，並且不定時還會被抽查。

  又因為這樣的小冊子基本上記載的都是被錦衣衛處決之人的名字，所以在私底下這小冊子還有另外一個名字——無常冊。正如同黑白無常手中勾人性命的冊子一樣，能被記錄在這本冊子之上的，幾乎全部都是萬劫不復之人。

  不過也正是因為有諸多限制，錦衣衛雖然大權在握，但名聲上卻要比東廠好上許多，而且此時陸展鵬暴死之後，他之前所接觸過什麼人遇到過什麼事情，更是在這小冊子之上全部都清清楚楚地記載著。

  翻開這古黃色的無常冊，秋紅葉的目光也有些迷離，因為這一開頭所寫的事情，便是和他有關！

  也不知道是為了隱秘起見還是上一本無常冊剛好寫完，此時陸展鵬隨身攜帶的這一本無常冊所記載的第一件事情正巧就是當時太子朱見深謀逆失敗後審訊朱見深餘黨之事。

  從這無常冊的記載來看，當時陸展鵬就已經開始懷疑左天璇，這才有了後來柳如風師兄弟和左天璇左瑤光姐妹全部都離開之後，陸展鵬對他所說的猜測。

  

  從後面的記載來看，顯然陸展鵬一直都在負責審訊這些人，直到賽鵠音被冰玉姑娘強行服下血丹，隨冰玉姑娘一起前來京城，這無常簿之中這才記載了第一件值得懷疑的事情。

  因為出身唐門精通各種劇毒，所以在賽鵠音來到京城之後，玉狐狸就叫來了這陸展鵬讓他替賽鵠音看看，當時陸展鵬雖然對於這血丹雖然也是無能為力，不過向來對於未知之事極為好奇的陸展鵬還是將它的藥性記載了下來，並且曾在私底下查過江湖上煉製過血丹之人。

  往後很長一段時間的記載都是陸展鵬枯燥無味的調查，直到前一陣子景泰皇帝沉迷長生之藥，陸展鵬又有了重大發現。

  說起來這個發現也還是機緣巧合，因為陸展鵬出身唐門，此時又是錦衣衛的千戶，所以自然會又不少唐門出身的師門中人想來投靠於他，對於這樣的師兄弟前來效忠朝廷，陸展鵬從都沒有拒絕過，而且為了表示對師兄弟的尊重，他還會特意擺了一桌酒席和對方暢談。

  也正是在陸展鵬和那位唐門出身的師弟一起交談的時候，從那位師弟帶著幾分微醺的口中，陸展鵬聽到了一個不論如何都不敢相信的消息。

  原來這位唐門的師弟早年也在江湖遊歷過，偶然經過巴蜀的一個小村莊之時，發現竟然此處布染了瘟疫，雖然唐門在江湖上算不上是什麼名門正派，但這個師弟卻是正氣凌然之人，決定出手打算化解此瘟疫。

  可就在他在進入這小村莊之後，卻猛然發現這哪裡是什麼瘟疫，更像是被人故意投下的劇毒一般，而且經過一番調查，他發現這劇毒的投放之人竟然就是在這小村莊之中不畏生死打算為他們化解瘟疫的醫官，這醫官是在把整個村子的村民都當做試毒之人了！

  對於這樣的惡毒之人，那唐門的師弟自然不會坐視不管，可正當他準備找一個機會出手的時候，這醫官似乎也有所察覺一般，在治療好了整個村子之人後就匆匆離開了。

  不過這個唐門的師弟也不是常人，在醫官留下來的線索當中，他也發現了這個醫官的身份非同尋常，正是在江湖上大名鼎鼎的神醫賽扁鵲！

  當時的陸展鵬得知了這個消息之後就立馬想到了賽鵠音，因為這賽扁鵲正是賽鵠音的爺爺，與此同時他也開始好奇這件事情自幼和爺爺相依為命的賽鵠音到底知不知道。

  那時的陸展鵬還沒有聯想許多，可是後來隨後司禮監的掌印太監，他實際的頂頭上司李俊文親自找上門讓他入宮一趟，並且在看到景泰皇帝已經病入膏肓的時候，他這才猛然發現這景泰皇帝所中的劇毒似乎和當時自己的師弟在那巴蜀的小村莊之中發現的劇毒相差無幾，只不過景泰皇帝身中之毒的蟄伏性更強而已。

  所以當時這陸展鵬就找到了自己的那位師弟，在這二人的共同研製之下，終於找到了能夠暫時緩解景泰皇帝身上劇毒的法子，也正是因為如此，陸展鵬也開始懷疑這景泰皇帝身中劇毒是否和那賽鵠音有關。

  帶著這樣的想法，後來陸展鵬便找到了賽鵠音，雖然不知道當時賽鵠音和陸展鵬交談了一些什麼，但是在這陸展鵬的無常冊上卻寫著賽鵠音不可輕視的幾個大字，而這幾個大字也成了陸展鵬的絕筆。

  因為就在陸展鵬寫下這一段記錄的當天深夜，他就以服毒自盡的假象暴死在了南苑，與此同時王振餘黨就開始了奪門。

  「這就是顧門主急匆匆地讓王凱王大人過來的原因？按顧門主的意思，可是懷疑這神醫賽鵠音？要知道這神醫賽鵠音可是秋紅葉秋大人的好友，咱們可冒犯不得的。」

  看完了面前這無常冊之後，秋紅葉在心中也點了點頭，知曉了陸展鵬前前後後的他也了解到了賽鵠音或許也並非是表面上看起來的這麼簡單，不過就算是如此，他還是沒有表露自己的態度，而是詢問了一句面前的顧明樓。

  「哈哈！這位大人說的是，不過這就是你們東廠的事情了，顧某向來只管江湖之事，此番答應王大人相邀來到這裡探查陸千戶的事情，也正是為了還當年對秋紅葉秋大人不敬的一個人情而已，既然這份人情已經還清，顧某就不再多管閒事，免得平白無故惹禍上身了。」

  對於秋紅葉的試探，顧明樓卻並沒有繼續再出謀劃策了，而是在把自己所有的查詢結果告訴了面前的王凱之後，朗聲大笑一聲，別有一番深意地看了一眼秋紅葉之後，竟然就直接大步離開了，看他那越來越遠的背影，顯然並非是一時戲言。

  「顧明樓果然名不虛傳，想必我的身份他也已經看出來了。」

  見這顧明樓的背影越來越遠，最後已經徹底地消失了之後，秋紅葉也無奈地嘆了一口氣，知道自己的身份或許已經被顧明樓識破，也正是因為如此，顧明樓才會說出剛才還秋紅葉一個人情的話語，之所以這顧明樓沒有點破，也只是想給秋紅葉留一些顏面。

  「大人，既然這顧門主都說賽姑娘值得懷疑，那咱們……」

  和秋紅葉還在感慨顧明樓的睿智不同，王凱此時見這陸展鵬留下來的無常冊將線索全部都指向了賽鵠音，頓時就坐不住了，直接就開口提議打算抓捕賽鵠音，不過話語說到一半，他也突然想起來這賽鵠音不僅是秋紅葉的知交好友，而且還是被陛下極為看重的醫官，所以也不由得有些遲疑了起來。

  「賽鵠音……不論她是否參與此事，都要問問清楚！」

  見一旁的王凱似乎有所顧忌的樣子，秋紅葉原本還有些踟躇的目光也變得堅定了起來，一臉陰森地說道。

  只不過在他這樣的一番話語剛剛說出，從這南苑門口就傳來了一陣喧譁，緊接著就有一個東廠侍衛急匆匆地跑了過來向秋紅葉稟報了一件事情。

  「啟稟千戶大人，外面來了一位屬下從來都沒有見過的女百戶大人，她說您的好友柳如風和楊如林二人已經留下書信離開了，想請您快追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