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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 誤打誤撞蕾兒救駕

2024-07-27 04:23:26 作者: 雨竹

  因年關近了,李靖行親自帶了人,準備接蕾兒回家過年。

  到了後,好不容易進了東宮,一詢問,卻得知蕾兒被齊崇光帶著,進宮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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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靖行很是失望,等了半天都沒見迴轉,問時,竟沒人說得清楚他們什麼時候回來。

  李靖行無奈,又惦記著家裡的嬌妻嬌兒,只得留了口信,悻悻回家了。

  這時,蕾兒確實正在進宮的路上。

  一眾伺候的人,簇擁著她和齊崇光,浩浩蕩蕩進了皇宮。

  紅瓦青牆,飛檐雕壁,絢麗的琉璃瓦在艷陽下閃爍著點點金輝,一眼望不見盡頭。

  皇家富貴景象,只有走進來了才知道。

  蕾兒年紀小,沒經過事,進了這地方,只覺得氣氛不知怎麼的,突然就凝重起來了。

  故而,下了轎之後,她老老實實跟著齊崇光,低著頭往前走。

  金磚鋪就的地面光滑如鏡,蕾兒卻覺得不如家裡的地好走,不敢走得太快,生怕跌一跤丟臉。

  這路,也就顯得格外漫長起來。

  她這般如臨大敵,小心翼翼,自是惹來齊崇光的嘲笑。

  到底是在宮裡,齊崇光雖然很得寵,但不敢太大聲,便湊在她耳邊道:「你膽子挺大的,怎麼今兒個畏手畏腳起來?這可不像你的風格。」

  蕾兒橫他一眼,苦著臉道:「這地太滑了,我不小心些,回頭摔了跤丟了臉,你也沒什麼光彩。」

  齊崇光見她愁眉苦臉,倒是笑得越發開心了,哼道:「你可別拉扯我,你是你,我是我,我們沒什麼干係。你摔跤了,是你自己丟臉,跟我沒關係。」說著,就開始吹口哨,一副心情很不錯的樣子。

  但很快,他就笑不出來了。

  走不多時,就有人在他們身後喊:「崇光哥哥,等等我……」

  齊崇光剎住步子,回頭看時,卻見玉欣牽著劉修文,含笑走了過來。

  他正要朝表弟笑一笑,不想,劉修文卻奔向了蕾兒,又驚又喜的道:「李姐姐,你怎麼在這裡?」

  蕾兒心裡正為走路和齊崇光的冷言冷語苦惱,好不容易遇上了小夥伴,也是喜笑顏開,朝他奔過去,口中道:「沒想到我們兩個月沒見,竟在這裡遇上了呢。」

  兩個小屁孩湊到一起,手挽著手,這個說「你長高了」,那個說「你變白了」,都是一副歡喜的模樣,很有幾分「他鄉遇故知」的感覺。

  氣氛分外和諧,只有齊崇光冷著臉,覺得自己被表弟和小丫頭同時拋下,心裡很彆扭。

  正要開口說話,玉欣走了過來,笑著道:「怎麼李家的小姑娘竟會跟你在一起?」

  齊崇光給姑姑行了禮,回道:「父王給李府送了不少賀禮,李蕾兒到東宮道謝,被父王留下了。」

  玉欣點頭,這才明白過來,轉頭瞧向蕾兒和劉修文,見兩小孩笑眯眯挽著手站著,嘴裡嘰嘰喳喳,仿佛有說不完的話。

  玉欣不自覺就露出滿面的笑容來,感嘆道:「瞧,他們感情可真好,長大了,若是一直這麼好下去,將來結為夫妻,那就太完美了。」

  她並不知道齊逸崢的心思,如今完全是有感而發。

  齊崇光正陰著臉瞧著蕾兒,心裡想,這小丫頭片子不是不會笑,只是不肯對自己笑罷了。

  瞧瞧她那模樣,真是礙眼得很。

  不妨,姑姑在耳邊說了這麼幾句話來,登時就將齊崇光驚住了。

  他這時年紀小,自然不懂什麼情事,但結為夫妻卻是明白的,知道是一男一女成親,然後,那女的就得一心一意守著自己的夫君,話也不能跟旁的人多說,不然就壞了規矩。

  不知怎麼的,齊公子心裡突然就覺得,玉欣姑姑的話很刺耳,覺得很不舒服。

  李蕾兒長大後,真會嫁給劉修文嗎?他們若真成了親,那表弟還是那個表弟,但李蕾兒卻不會再跟自己多來往了。

  他自然不是捨不得李蕾兒,但心裡總覺得不得勁,那滋味兒,仿佛自己瞧上的新鮮玩意,要被旁人搶走了一般。

  玉欣不過是感嘆一句罷了,等回過神來,不由得自悔失言,在小孩子跟前,扯這些做什麼?自己心裡有數就成了。

  她倒沒注意到侄子臉色不對勁,只笑著道:「我帶修文過來探望太后,你們做什麼呢?」

  齊崇光這才回過神來,擠出一抹笑容道:「明珠姑姑得知佳禾的女兒在東宮,起了興致,要見她一見。」

  玉欣先是詫異,其後卻是明白過來。

  聽說當初千柔奉詔進宮時,正趕上明珠被糖嗆住,最後是千柔出手,將明珠救了下來。

  如今,得知救命恩人的女兒來了,明珠想見一面,倒是說得過去。

  她便笑著道:「既然明珠要見她,你們快點去吧,我也要帶著修文去慈寧宮。等我們覲見完,再去跟你們會合。」

  齊崇光一聽,連忙道:「不用了。」他聲音有些大,倒是惹得玉欣疑惑起來。

  迎著玉欣不解的目光,齊崇光暗自咬了咬牙,才道:「我的意思是,姑姑有事只管忙,不必管我們。」

  玉欣見他又平和下來,便沒將他剛才的異樣放在心上,只笑著道:「修文在慈寧宮根本呆不住的,必定會吵鬧,要去跟蕾兒玩耍的。」

  她解釋了一句,走上去跟蕾兒親親熱熱說了幾句話,才喚劉修文道:「好了,跟李姐姐道別,待會兒咱們再會合吧。」

  劉修文自是不舍,卻不敢違逆,只得點了頭,一步三回頭的去了。

  蕾兒自也是戀戀不捨,一直朝他揮手,目光也追隨著他的身影而去。

  正瞧著,耳畔傳來齊崇光平板的話音:「別瞧了,人已經走了,你就算將眼珠子瞪出來也沒用。」

  蕾兒這才悻悻收回目光,默默不語。

  齊崇光見她這樣,心裡越發生氣了,便哼道:「還走不走了?站在這裡等點心吃嗎?」

  蕾兒皺眉,忍不住回嘴道:「你這是什麼態度?喂喂喂,明明是你求我進宮的,怎麼到頭來盡對我大呼小叫?」

  齊崇光賭氣道:「我就是這種態度,怎麼,你不習慣嗎?你想怎麼著?想打我,還是噴我一臉口水?」

  蕾兒聽他提起自己乾的「豐功偉績」,不由得跺腳,恨聲道:「你就知道欺負我,跟你的表弟沒法比。」

  齊崇光聽不得這一聲,冷笑道:「一個小屁孩,什麼都不懂,只知道玩耍,只有你才會拿他當寶,因為你們一樣幼稚,一樣呆笨。」

  這話一出口,眾人的臉色都古怪起來,不可思議的看著齊崇光。

  就連蕾兒也傻眼了,皺著眉道:「你罵我就算了,怎麼連自己的表弟都罵?修文可沒得罪你,你這樣,他知道了會傷心的。」

  齊崇光說完了話,其實也意識到自己口快說錯了,但改口已經來不及了。

  如今見蕾兒向著劉修文說話,他只覺得心裡儘是邪火,想罵她幾句,但一時之間,竟不知該怎麼開口。

  他只得將怒氣忍了下來,冷笑道:「我不跟你扯了,明珠姑姑該等急了,你快跟我來。」

  蕾兒癟著嘴,只得跟了上去。

  接下來,兩人都沉默下來,沒有吱聲了,倒是叫跟著的眾人鬆了一口氣。

  兩個小主子成天打鬧,熱鬧是熱鬧,但看久了,真的會受不住的。

  齊崇光帶著蕾兒,進了明珠公主的聽風軒。

  對長輩,齊崇光還是很尊敬的,進屋後就行了禮,露出笑容道:「姑姑,李小姐到了。」

  蕾兒知道這又是個貴女,連忙跪下,頭垂得很低:「參見公主殿下。」

  銀鈴般的笑聲傳來:「哎呦,這位李小姐年紀雖小,倒是個懂禮的。」

  隨著笑聲,明珠親自走到蕾兒跟前,很溫和的道:「起來吧,不必行這樣的大禮。」

  蕾兒這才抬起頭來,見面前站著一個十來歲的少女,烏髮團團,雲鬢高高,膚色白皙如玉,眉眼說不出的好看,猶如初開小荷般美麗動人。

  蕾兒平時接觸的女子,最美的,便是林夢瑤了。

  但如今瞧著明珠,卻不由得覺得,這個女孩,比林夢瑤還要美麗。

  她不由得看傻了眼,呆呆道:「公主,你真好看。」

  明珠公主噗嗤一笑,心中止不住歡喜起來。

  她的確容色絕美,得到不少人的讚美,但被旁人誇讚時,她總是分不清那說話之人是奉承,還是真心實意。

  如今見蕾兒一副震撼的模樣,說話的語氣雖然稚嫩了些,但神色很真誠,有一顆赤子之心。

  可見,這小女孩是真心誇讚自己的。

  齊崇光在一旁,見蕾兒露出傻呆呆的模樣,心裡只覺得丟臉,但沒想到,她一開口,竟然讓明珠眉眼彎彎,歡喜得不得了。

  齊崇光忍不住抽嘴,暗自想,這李蕾兒到底是聰慧還是傻呢?

  若說她聰慧,怎麼會露出傻子一般的模樣?若她傻,怎麼知道說這樣的話奉承明珠呢?

  真真讓人琢磨不透。

  他發怔的當口,明珠已經拉著蕾兒在窗下坐著,細細打量她,笑著道:「你雖然年紀小,但眉眼間瞧得出佳禾郡主的影子,我一見了就喜歡。」

  蕾兒一聽詫異道:「公主認識我娘親嗎?」

  明珠點頭,將事情解釋了一遍,末了道:「雖然我與佳禾姑姑只見了兩次,但她是我的恩人,她的模樣我一直記得,如今見了你就覺得親切。」

  蕾兒得知千柔曾經救過眼前這個漂亮姐姐,登時覺得很自豪,笑著道:「我娘親真厲害。」

  齊崇光聽得這一聲,暗自撇嘴,心想,當著旁人的面,贊自己的娘親,真是小丫頭片子才會幹的事,一點都不知道丟臉怎麼寫。

  明珠公主卻笑著道:「你這話對極了,我也覺得,你母親很厲害,一直很佩服很喜歡她。之前我還說呢,要娶她家玩兒,後來竟沒去成。」

  說著瞧著蕾兒,很溫和的道:「你叫什麼名字?」

  蕾兒忙回答道:「大名叫李瓊枝,小名叫蕾兒。」

  明珠頷首,笑著道:「那我以後就見你蕾兒了。」

  拉著蕾兒的手握住,很親熱的道:「我一你就覺得親近,聽說,你最近住在東宮,要是願意的話,不如搬到我這裡來住幾天,不知你意下如何?」

  蕾兒聽了這話,不由得愣住了。

  齊崇光也吃了一驚,皺起了眉頭。

  才在路上遇上劉修文,惹了一肚子的氣,沒成想到了這裡,明珠姑姑也來湊熱鬧。

  齊崇光滿心不服,忿忿想,這小丫頭有什麼好?怎麼就人見人愛了?

  心裡想著,他卻不好露出來,只笑向明珠道:「這可不成,皇宮向來不能留閒人,何況李小姐年紀小,不懂規矩,留下不合適。」

  明珠不以為意,笑著道:「旁人若是想留人,許是不成的,但我若是提出來,留的又是佳禾郡主的女兒,定然沒人會反對。」

  她母妃是顯榮帝最寵愛的貴妃,自己又深得皇上、太后喜愛,說這話自是有底氣的。

  她說著,瞧了齊崇光一眼,接著道:「至於規矩什麼的,我只陪著她,在我的聽風軒呆著,穩妥得很。」

  齊崇光仍舊不肯鬆口,皺著眉道:「李小姐自小在鄉村長大,回京才半年,說話做事上還有所欠缺,若是留下必定會給姑姑帶來麻煩,倒不如還是讓我帶回去,大家都妥當。」

  明珠皺眉道:「你也太黏糊了,我說了,我會護著她,怎麼會跟她計較規矩呢?再說了,佳禾郡主的女兒,就該與眾不同些才好,誰會忍心拿些規矩束縛她呢?」

  齊崇光聽了這話,登時有些無奈,只得將目光投到蕾兒身上,帶著笑容問道:「李小姐,我姑姑想留你在宮裡住呢,你意下如何?」

  齊崇光跟蕾兒鬧歸鬧,但心底其實很自信,覺得蕾兒不會留下了。

  一則,來之前,蕾兒並不怎麼願意進宮,被自己勸了又勸,才勉為其難答應的。

  二則,蕾兒跟明珠不過是初次見面,與自己卻來往了幾天。難不成,她會捨棄自己,留在一個陌生的地方,跟一個素不相識的人相處嗎?根本就不可能嘛。

  明珠哎呦了一聲,忙也瞧著蕾兒道:「瞧我真糊塗,一直跟崇光攀扯,卻忘記問你的意思了。小妹妹,我是真心喜歡你的。我在宮裡向來沒有朋友,你雖然年歲小,但長得像佳禾郡主,我一見了就覺得親近。你若肯留下,我一定好好照顧你,拿你當好朋友。」

  兩個人四雙眼睛,都盯著蕾兒瞧,等著她回答。

  早在兩人爭執時,蕾兒就弄懂了他們的意思,知道他們一個想讓自己留下了做客,一個想帶自己走。

  想讓自己留下的大姐姐,一直溫和體貼,看自己帶著笑容,又誇讚自己的母親好,覺得自己也好,真真讓人舒心極了。

  想帶自己走的那個人,言語中則滿是瞧不上自己之意,忒可惡了。

  更別提那東宮還有林良娣,不知道發了什麼瘋,非要跑到自己跟前折騰,說自己將她弄出血了。

  昨兒個的事情,實實在在在她心裡留下了陰影,讓她膩歪不已。

  她想著,便瞧向明珠公主,笑著道:「公主對我好,我願意跟著公主。」

  這一句話說完,明珠公主自是喜笑顏開,笑著道:「不愧是佳禾郡主的女兒,果然有見識。」

  齊崇光卻是氣得倒仰,沖蕾兒喊道:「你怎麼回事?聽不懂我的話嗎?這皇宮可不是好待的,你留在這裡,闖了禍怎麼辦?」

  蕾兒本就因為他瞧不上自己,心裡有氣,聽了這番火上澆油的話,更是覺得惱怒,立時就回嘴道:「那是我的事,跟你沒什麼關係,不需要你來操心。」

  明珠插進來道:「崇光,你今天真的很奇怪,又黏糊又嘮叨,對蕾兒一點都不客氣。蕾兒是我的貴客,我怎麼會虧待她呢?」

  狐疑的瞧著齊崇光,接著道:「你該不是捨不得蕾兒,這才百般阻攔吧?」

  齊崇光哪裡肯承認,立刻就道:「這小丫頭片子,誰會捨不得?明珠姑姑真會說笑。我不過是奉了父王的命令,才陪她一下罷了。若不是父王,我才懶得搭理呢。」

  蕾兒被氣笑了,哼道:「既然你不喜歡我,如今我跟了公主,反倒省了你的事,你儘管樂吧。」

  明珠頷首道:「這話說得很對,你不喜歡蕾兒,我卻愛得不行。行了,就這麼說定了,蕾兒留在我這裡,你自己回去吧。」

  齊崇光被兩人氣得不行,抬腿要往外走。

  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他只覺得心裡很不舒服,竟有種被李蕾兒拋棄的感覺。

  小丫頭片子,膽兒挺肥的,竟然敢這麼對他,寧願留在陌生的地方,也不跟自己走。

  連素來對他好的明珠姑姑,今兒個也變得分外可惡了,專門欺負他。

  這兩個人湊在一起,氣死人不償命。

  小男孩心裡沉甸甸的,感受到了滿滿的惡意。

  才走兩步,突然聽得蕾兒出聲道:「等一等。」

  齊崇光腳步一頓,驚喜回頭,卻故作矜持的道:「喚我做什麼?是不是回心轉意,想求我帶你回去?那你可得好好求我才行。」

  卻聽得蕾兒道:「你想多了,我只想請你幫個忙,跟齊伯父說一聲。另外,齊伯父不是送了我不少衣服嗎?這兩天我穿了幾套,也得讓妙音姐姐跟著你,回去拿來才行。」

  齊崇光正滿心期待,等著她低頭呢,不成想卻等來這幾句話,登時氣得倒仰。

  還沒等他出聲,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原來玉欣帶著劉修文過來了。

  登時整個屋子熱鬧了,大家見過禮之後,玉欣拉著明珠說話,蕾兒則跟劉修文竊竊私語,直接將齊崇光拋到一邊了。

  齊崇光臉色變了又變,卻鬼使神差的,走到一旁聽蕾兒跟劉修文說話。

  卻聽得他們正在交流這兩個月的生活,絮絮叨叨,至於內容,無外乎自己吃了什麼新鮮吃食,家裡的小白兔長胖了,學了什麼新鮮玩意兒什麼的。

  齊崇光聽了一會兒,只覺得無聊至極,就哼道:「你們可真幼稚,這點兒小事也值得說嗎?」

  劉修文素來對他又敬又愛,見他一臉嫌棄,不由得呆住了。

  蕾兒卻白了齊崇光一眼,卻並不跟他說話,轉而向劉修文道:「他今兒個很奇怪,老是發脾氣,咱們別理他,直接說咱們自己的。」

  劉修文一聽有理,連忙點了頭,果然照蕾兒說的,繼續之前的話題。

  齊崇光心裡的火越發旺了,走到明珠、玉欣跟前,行了禮,一言不發出去了。

  走到門口,仍舊能聽到兩個小孩的笑聲傳來,尤其李蕾兒,笑得格外開心,清脆如銀鈴一般。

  齊崇光咬牙,加快腳步離開了。

  落沒的齊公子去了,但屋裡眾人卻並沒怎麼放在心上。

  尤其蕾兒,跟小夥伴說了一會兒話,只覺得心情變了,整個人都明媚起來了。

  幾人一起熱熱鬧鬧用了午膳,玉欣便要帶劉修文出宮。

  劉修文卻捨不得蕾兒,扭著身子不肯走,玉欣只得哄他:「你李姐姐會住在這裡陪伴明珠姑姑,後兒個是臘月二十八,我再帶你進宮來。」

  每年的臘月二十八,是玉欣、齊逸崢母妃——淑妃的祭日。

  淑妃的牌位,擺在她生前住過的珍蓮宮,每年顯榮帝都會帶著他們,去祭拜緬懷的。

  劉修文得知還能跟蕾兒見面,這才滿意了,心滿意足點頭,跟著玉欣走了。

  等玉欣去後,便只剩下蕾兒跟明珠獨處了。

  明珠很和氣問蕾兒,素日裡愛做什麼,喜歡吃什麼等等,隨和又熱情。

  蕾兒很是喜歡她,一一答了。得知蕾兒會用竹簍子在池塘小河裡捉魚撈泥鰍,還會用彈弓,用沙子堆城堡什麼的,明珠不但沒有輕視,還讚不絕口,引得蕾兒越發覺得她好了。

  明珠又告知蕾兒,自己會刺繡寫字畫畫,旁的一概不會。蕾兒卻聽得眼前放光,露出羨慕的表情。

  兩人廝混了一會兒,明珠揮退屋裡伺候的人,紅著臉求蕾兒給她做個彈弓耍一耍。

  蕾兒欣然同意,就地取材,在她宮裡選了合適的枝椏,不一時就做好了。

  明珠又帶著她往御花園裡去,避著人,拿出彈弓射樹上的假花,以及圈養的仙鶴。

  明珠初學這個,射得一點都不准,倒是蕾兒精通此道,每次瞄準了之後,竟然中了十之八九,引得明珠羨慕不已。

  兩人廝混了一會兒,盡興而歸。

  其實明珠骨子裡,是個很活潑好動的小姑娘,礙於自己是公主,不得不端著。

  如今結識了蕾兒,雖然相差了幾歲,卻覺得甚合自己的脾氣,又是佳禾的女兒,越發覺得親熱了,要與蕾兒同吃同住。

  雖然這有些不合規矩,但蕾兒小得很,伺候的人也就不以為意,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混了過去。

  次日起來,明珠就帶著蕾兒,去見了自己的母妃安貴妃。

  因佳禾曾經救過明珠的緣故,安貴妃十分感恩,待蕾兒十分寬厚,拉著蕾兒親親熱熱說了一會兒話,讓她在宮裡多住幾天再回去,又送了一匣子精巧首飾當見面禮。

  至於顯榮帝,倒是沒見著。

  每年這幾天,顯榮帝都要緬懷已經過世的淑妃,根本就沒有精神理會旁的人事。

  又過了一日,卻是臘月二十八,淑妃的祭日。

  因這事兒跟蕾兒、明珠不相干,兩人還是睡到自然醒,才嘻嘻哈哈起床穿衣服。

  打扮妥當後,明珠往安貴妃屋裡問安去了,蕾兒百無聊賴,便將自己做的彈弓收拾好,悄悄揣在懷裡,預備待會兒明珠回來後,再一起到御花園戲耍。

  正將東西揣好,就有宮女在屋外道:「見過小公子。」

  蕾兒吃了一驚,抬頭瞧時,卻見齊崇光穿著一身月白色衣衫,黑著臉快步走了進來。

  見來的是熟人,蕾兒倒是鬆了口氣,笑著行了個禮。

  齊崇光見她臉色很好,沖自己笑得很開心,登時心裡氣得要命。

  前兒個他在這裡受了氣,咬著牙離開了。

  等回到東宮,不知怎麼的,心裡一直沉甸甸的,覺得沒有蕾兒跟自己鬥嘴,日子沒滋味兒,吃不好睡不香。勉強熬到天亮,本想進宮來將蕾兒抓回去,卻又抹不開面子。

  在東宮坐立不安了一天,突然想起馬上就是庶祖母的祭日,倒是絕好的進宮機會。

  齊崇光這才覺得心安了,下定了決心,一定要趁這個機會,將小丫頭弄回來才行。

  天一亮,他就忙忙起來了,去齊逸崢跟前伺候等候,父子兩個一起進宮來。

  隨後,齊逸崢去尋顯榮帝去了,齊崇光就來了聽風軒見蕾兒。

  照了面,見蕾兒氣色好,顯然吃得好住得好,齊崇光就覺得來氣,忍不住道:「李小姐住在這裡挺好的吧?」

  蕾兒見他一大早上臉色就不對勁,登時心情也不好了,哼道:「沒有齊公子在耳邊聒噪,真的很清靜,當然就過得好了。」

  瞧了齊崇光一眼,挑眉道:「難道齊公子過得不好嗎?」

  齊崇光哪裡肯承認自己心裡不得勁,立刻就道:「沒有你吵鬧,我也很清靜,過得很自在。」

  蕾兒便笑起來道:「你好我也好,看來,我住在這裡,住得很對呢。」

  齊崇光一聽要炸毛,又顧忌著一屋子的下人,便只得忍了下來,沉聲道:「小丫頭,看來你挺開心的,我就不明白了,難道你不想家嗎?在外面住了幾天,莫非你連父母都不顧念了?前兒個你父親還跑到東宮,說想接你回去,看來是白費心思了。」

  蕾兒神色立刻黯然,鼓著嘴道:「誰說我不想了?要不是你,我現在在家裡呆著,父母疼愛,又能陪弟弟,不知多開心。」她說到這裡,越想越氣,忍不住奔到齊崇光身邊,抬手推了他一把。

  齊崇光經歷過這場面,倒是立刻就反應過來,仍舊如之前那般,反手扯住她的衣袖。

  眾目睽睽之下,兩人一起往後退了兩步,就穩住身形了。

  伺候齊崇光和蕾兒的下人見狀,自是見怪不怪,聽風軒幾個小宮女卻是目瞪口呆,簡直開了眼界。

  齊崇光自是不理會旁人的目光,也沒放開蕾兒的衣袖,嗤笑道:「小丫頭別的本事沒有,就知道推人鬧騰。」

  蕾兒不答他的話,只瞧著他道:「住在這裡,明珠公主待我很好,但眼見得要過年了,我心裡還是想回去的。我是你帶出來的,自當由你送回去才行。齊公子,求你開恩,幫我一幫。」

  她雖是央求的語氣,卻並不敢指望齊崇光一口就答應下來。

  卻沒有想到,出乎意料的,齊崇光竟然點頭道:「你這話也有道理,罷了,既然你誠心誠意求我,我就大發慈悲帶你出宮吧。」

  蕾兒大驚大喜,忙行禮道:「多謝你。」

  心底不是不疑惑,齊崇光這次為什麼會答應得這麼快,但她是小孩子,又十分想回家,根本就沒有深想。

  她卻不明白齊崇光心裡的打算。

  若蕾兒執意留在宮裡,他怎麼能跟這小丫頭鬥嘴吵鬧呢?前兒個這小丫頭拋下自己的帳,得將她哄出宮後,好好算一算才行。

  他可只答應了帶這小丫頭出宮,並沒有想送她回家的意思呢。

  見蕾兒言笑晏晏,齊崇光也露出笑容來,心裡卻在想,且讓你歡喜一會兒,等回了東宮,必定要好好教訓你一頓。

  正想著,蕾兒「哎呀」了一聲,皺眉道:「對了,你的劉表弟跟我約好了,今兒個要來這裡瞧我。我們先在這裡等著,跟他說一聲再走吧。還有明珠,我也得辭行才行。」

  齊崇光聽了,想起她與劉修文見面後旁若無人一般說笑,頓時心裡就覺得很不舒服,哼道:「要留你留,我還有事兒要忙呢,不跟你折騰了。」說著,就甩開蕾兒的衣袖,抬腿往外走。

  蕾兒見狀慌了神,忙道:「算了,我跟你走就是了。」一面說,一面走上去追齊崇光。

  月白、妙音早知道他們兩個湊到一塊兒就要生事,卻也沒想到,兩人一言不合就往外走。

  兩人面面相覷、哭笑不得,但蕾兒一團孩子氣,她們就算勸,蕾兒也聽不進去,又見蕾兒已經出了屋子,只得也追了出去。

  伺候齊崇光的兩個內侍見狀,自然也忙隨了過來。

  前面,蕾兒仍舊拉著齊崇光,好聲好氣的道:「齊公子,我們剛才明明好好說話,為什麼你又生氣了呢?你答應了我,說要帶我出宮,不能說話不算話。」

  齊崇光沒說話,心裡有些糾結。

  他其實真有要事在身。

  他乃齊逸崢嫡長子,每年都會隨著齊逸崢,一起祭拜淑妃,年年如此。

  倒是劉修文,因為只是淑妃外孫的緣故,並不是年年都會出席的。

  今年多了蕾兒這個變故,他便先來了聽風軒,打算嘲弄蕾兒幾句,再去辦正事。

  沒想到話趕話的,不知怎麼的,就將話題扯到帶她出宮頭上了。

  齊崇光皺著眉,細細思索著,這個時候,若是再將她送回明珠身邊,一則顯得自己說話不算話,二則,待會兒祭拜時,自己得挑大樑呢。

  若是讓蕾兒在這裡呆著,保不齊待會兒就跟劉修文那小子混到一起了。

  也不知怎的,他一向跟劉修文關係不錯,最近幾天,卻總覺得看那小子不順眼,不願意讓他跟蕾兒接觸,搶走自己好不容易尋摸到的新鮮玩意。

  這時候,他對蕾兒的厭惡,似乎沒有那麼深了,但對於蕾兒,也沒有什麼感情,只是覺得蕾兒一點都不怕自己,說話也挺有趣的,跟她在一起鬥嘴鬧騰,真的很充實,一點兒都不會煩悶。

  這種感覺,只有跟蕾兒接觸之後,才產生出來的。

  在齊小君子心裡,蕾兒就該只跟他玩鬧,只能被他欺負。至於旁人,卻是不成的。

  心思轉了又轉,旋即齊崇光又想,蕾兒這幾天疏離自己,實在惡劣,該懲戒她一下才行。

  至於怎麼懲戒,呵呵,山人自有妙計。

  他想到這裡,登時就有了主意,瞥著蕾兒道:「我真有事情要辦,這樣,你跟著我一起過去,等我辦完了,我們馬上出宮去。」

  蕾兒不疑有他,忙連連點頭,寸步不離跟在他身後。

  一刻鐘後,齊崇光帶著她,進了珍蓮宮的偏殿。

  自淑妃去世後,珍蓮宮的宮女、內侍就撤走了大半,只留了十來個灑掃的粗使宮女。

  因著今兒個這裡要接駕,眾人進進出出忙得不亦樂乎,見他們過來,都只是匆匆行了一禮,就忙自己的活去了。

  齊逸崢三歲喪母,但對生母感情很深,又是在珍蓮宮長大的。故而他進宮來時,偶爾也會到珍蓮宮走一走。

  等到齊崇光長大後,也隨著齊逸崢來過這裡。

  今兒個他帶蕾兒進的偏殿,據齊逸崢說,是他小時候住過的地方。

  因為齊逸崢不時過來緬懷生母,這屋子倒是打掃得很乾淨,但因為沒人住,裡面除了家具床榻之外,空無一物,什麼吃食都沒有。

  齊崇光給蕾兒的懲罰,就是想把她晾在這裡,讓她餓肚子。

  他今兒個進宮的時辰很早,且瞧得出,剛才跟蕾兒照面時,蕾兒還打著哈欠呢,必定還沒用早膳。

  如今,自己將小丫頭弄進這裡來,待會兒這裡就要接駕,一大群人團團湧進來,小丫頭怕都怕死了,自然不敢出來找吃食。

  至於每次的祭拜禮,沒兩個時辰,根本就不可能完成的。

  小丫頭最是能吃,讓她空著肚子,再餓幾個時辰,於旁人而言無所謂,但於她而言,卻是十分難受的。

  齊崇光眼珠子轉著,越想越覺得自己的主意妙。

  當然,他面上卻沒露出來,反而笑得很溫和:「好了,你跟你的婢女在這裡待一會兒,別亂走,我去去就來。」

  蕾兒哪裡想得到他會捉弄自己,點頭道:「我知道,你要快點來呀。」

  齊崇光帶笑應了,退了出去,心裡卻想,小丫頭片子,你好生待著吧,待會兒有你好受的。

  心裡想著,旋即掐算時間,差不多要到接駕的時間了。

  他忙整理了衣衫,收斂了心中的情緒,往殿門口去了。

  屋裡,蕾兒仍舊不疑有他,四下瞧了一瞧,就在椅子上坐了下來,又笑向妙音、月白道:「反正沒人,你們也坐吧。」

  兩人哪裡肯壞了規矩,連忙都搖頭,又讓蕾兒自己坐就成了,不必管她們。

  兩人雖然覺得齊崇光將她們帶到這陌生宮殿,行徑有些古怪,但心底其實都很信任齊崇光,覺得他是個有分寸的,跟蕾兒鬧歸鬧,但絕不會對蕾兒不利。

  故而兩人很順從,與蕾兒一起留下來了,倒是沒有起疑。

  蕾兒無奈,只得不再勸,靠在椅子上養神。

  三人默默等了一會兒,月白突然紅著臉,皺著眉道:「人有三急,奴婢得出去一趟。」

  她今兒個一起來,就到蕾兒伺候,還沒來得及解決私人問題。

  如今瞧這形勢,一時半會兒不會有什麼事,她便想先去趟茅房,再回來伺候。

  蕾兒雖然年紀小,但並非苛刻之人,又跟月白親近,忙道:「姐姐快去,別憋出病來。」月白臉更紅了,低著頭諾諾去了。

  這裡蕾兒又等了一小會,就開始按肚子,額頭沁出冷汗來。

  她生活向來規律,一餓肚子,就會手腳酸軟出冷汗。

  妙音見她這模樣,立刻就明白她是餓著了,不由得慌了神,忙開口道:「小姐,齊公子半天都沒回來,不如奴婢出去一趟,給你找些吃食來吧。」

  蕾兒餓得慌,也顧不得旁的了,連忙點頭應好。

  妙音便急急退出來,一心想給蕾兒弄些東西吃。

  豈料她出來後,只見剛才還在院裡走動的宮女們蹤影全無,靜悄悄的沒有半點聲息。

  那時,齊崇光和其他人都去宮門口迎接顯榮帝去了,沒有人影很正常。

  但妙音不知道內情呀,心裡錯愕不已,忙沿著長長的迴廊,往殿門口跑去。

  珍蓮宮很大,等她到了殿門口,就見烏壓壓跪了一大幫子人,不遠處又有人抬著明黃色的轎子,穩穩噹噹行了過來。

  妙音登時明白了,這些人正在接駕。

  她自小就賣身進了定國侯府,倒也知道些規矩,忙也斂衣跪下,不敢驚擾聖駕。

  偏殿裡,蕾兒又等了片刻,只覺得心慌的感覺越來越厲害了。

  她暗暗罵了齊崇光兩句,之後就皺著眉跳下椅子,打算自己去找點吃食,好歹將肚子填飽再說。

  出來後,見四周都靜悄悄的沒有聲息,她也跟妙音一樣,有些暈乎。

  旋即,她四下望了一圈,悲催的發現,自己根本分不清方向。

  這個意識讓蕾兒越發心慌了,旋即她一咬牙,胡亂尋個方向沖了過去。

  走了一會兒,見迎面一個大屋子正門大開,隱隱約約有香氣飄出來,蕾兒登時覺得看到希望了,忙直接撲了過去。

  進去後,就見屋子裡有個大長桌子,上面擺了好多碟點心,甚至還有柑橘和橙子。

  大燕朝,這兩種水果並不少見,但如今是冬日,怎麼還能瞧見水果的影子呢?

  蕾兒歪著頭,只覺得格外稀奇。

  旋即,她的目光,就被那一碟碟精巧的點心吸引住了。

  眼前有了食物,她覺得,自己的肚子似乎更餓了,忍不住拿了一塊點心,嘗了起來。

  這一嘗只覺得香甜細膩,竟是生平吃過的滋味兒中最美的了。

  蕾兒眉眼彎彎,覺得很滿足,又拿了一塊點心,正要繼續吃時,突然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

  蕾兒登時傻眼了,有一種做壞事被人抓住的心慌感覺。

  她雖然年紀小,卻也知道不問自取是不對的。

  這個時候,退出去已經來不及,若是被人發現她擅自動了點心,饞嘴之名跑不了,只怕父母也得跟著丟臉。

  電光火石之下,蕾兒急得不行,身子一矮,鑽進了供桌底下。

  供桌上蓋著黃緞子,蕾兒身量又不長,恰好能遮住她。

  剛藏好,就聽得腳步聲近了,趴在地上,看見許多雙腳走進來,明明好多人,卻只聞衣履聲,聽不見一聲言語。

  這肅穆的景象,弄得蕾兒大氣都不敢出。

  齊逸崢和玉欣正在按規矩祭拜淑妃,齊崇光陪祭,至於顯榮帝,垂手立著,神色很悠遠落寞。

  蕾兒心裡又驚又懼,下定決心躲好,靜等祭拜結束。

  也不知過了多久,就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道:「父皇,禮已完成,我與弟弟還是照往年那般,去白馬寺給母妃添香油添福,父皇你回宮歇著吧。」

  卻是玉欣姑姑的聲音。

  跟著有個渾厚的聲音道:「你們先走吧,朕與你母妃單獨待一會兒。」

  玉欣知道他心情不好,不敢勸解,只得道:「也好。」

  待其他人魚貫而出之後,顯榮帝就長長嘆了一口氣,看著淑妃的牌位道:「朕又來瞧你了,每次朕想來,又不敢來……」

  絮絮的聲音傳進蕾兒耳中,蕾兒自然不懂什麼男女之情,卻聽得出這正在說話的爺爺很傷心,心裡也代他難過起來。

  她心裡沉甸甸的,眼珠子轉了一轉,正考慮自己是不是爬出來安慰這爺爺一番,突然聽得外面有人尖聲道:「給皇后娘娘請安。」

  隨著這聲音,又是一陣腳步聲。

  顯榮帝停止了追憶,身形未動,只冷冷開口道:「皇后,這可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一個女聲道:「臣妾知道,但臣妾有話要跟皇上說。臣妾、皇上和淑妃的恩怨,自然得在她跟前說清楚,您說對嗎?」

  卻是顯榮帝的髮妻蘇皇后,秦王的生母。

  顯榮帝嗤笑:「你想幹什麼?」

  蘇皇后道:「不想幹什麼,只想跟皇上聊幾句罷了。」

  她說著,就踏步進來,頭也不回吩咐侍從:「將正門關好,本宮要與皇上單獨聊一聊。」

  侍從們唯唯諾諾應了下來。

  蘇皇后便款步進來,看著頭也不回的顯榮帝,心中無比酸澀。

  明明,她與他才是結髮夫妻,但這個男人心裡,卻只有淑妃那個賤人。

  她在他身後站定,看著他的背影,聲音冷冽無比:「已經二十五年了,皇上還在記掛她嗎?皇上對她真長情呀。」

  顯榮帝道:「朕對她長情是應該的。朕與淑妃相識時,朕才十歲,不過是個不得寵的皇子。那時,淑妃是上書房的宮女,雖年齒小,但容色絕美,性情溫柔,甚得眾人喜愛。淑妃卻沒將旁人瞧在眼裡,只默默關心朕,一直陪伴在朕身邊。她性子最溫和,但其他人欺負朕時她定然會為朕出頭。朕與她相識於微時,年長後情投意合,只有她是朕一生摯愛。」

  蘇皇后笑容悲憤,聲音有些冷:「你心裡只有她,從未正眼看過臣妾,這也就罷了,但臣妾是你嫡妻,秦王乃你的嫡長子,你為何不肯立他為太子?身為帝王,不是該以大局為重嗎?皇上心裡只有私情,一心只以淑妃之子為念,臣妾不服。」

  顯榮帝仍舊沒回頭聲音平板冷淡:「世人一直以為,朕是因為淑妃,愛屋及烏,才選立逸崢,卻沒人知道,朕屬意逸崢,跟淑妃的關係並不大。朕即位之時,大燕國力已經衰落,國庫空虛,民生艱難。朕努力了幾十年,總算有所改觀,但邊疆局勢,朕卻沒法子掌控。大燕四面環敵,異族虎視眈眈,來日必會起爭端。朕已經老了,大燕需要一個驍勇善戰、乾綱獨斷的君王來統領,才能屹立不倒,恢復昔年的榮光。」

  他冷笑,旋即道:「你摸著自己的良心說一說,秦王與逸崢,到底誰更能擔當重任?」

  齊逸崢十五歲就去了邊疆歷練,掙下了令人矚目的功勳。

  近年來,齊逸崢又開始親近文臣,提了不少利國利民的策略。

  至於秦王,不過是空有個禮賢下士、為民請命的賢名罷了。

  論文韜武略,秦王竟不能跟他相提並論。

  雖然很不願承認,但事實擺在眼前,由不得誰否認。

  蘇皇后默默,無言以對。

  耳畔繼續傳來顯榮帝冷漠的聲音:「其實朕屬意逸崢還有一個緣故。淑妃早逝,母家早已經衰落,逸崢為人又最是果決,無後戚干政之憂。」

  他嘿嘿冷笑,聲音驟然多了一抹寒意,繼續道:「至於逸軒,一向對你言聽計從,你蘇家又是百年世家,文才武將多不勝數,跟逸軒來往過密。尤其你的兄弟,深受逸軒愛戴,逸軒性子溫和,對他很倚仗,他也是個有野心不安分的。剩下的,不用朕細說,你自己就該心知肚明。」

  蘇皇后登時如五雷轟頂,臉徹底綠了。

  她一直以為,自己和蘇家,是秦王的助力,卻從沒想過,其實自己是他的累贅,令顯榮帝覺得,若是秦王即位了,會有後戚干政的隱患。

  其實若細想一下,皇權至高無上,如能得到皇帝的青睞,有沒有根基,真的一點都不重要。

  齊逸崢沒什麼根基,不曾想,竟還成了他的優勢。

  一瞬間,蘇皇后心思百轉,默了一下,咬著唇道:「再扯這些於事無補,臣妾只想問一問皇上打算怎麼安置秦王?皇上瞧不上臣妾,臣妾不怨,但秦王乃皇上親生的,皇上不能將他的生死視如草芥。」

  顯榮帝淡淡道:「你別給朕扣帽子,朕非無情無義之人,相反,朕對他十分寬厚。朕立逸崢為太子後,一心想讓他當個閒散王爺,是他自己非要鬧騰,如今被圈禁起來與人無尤。更何況,朕並沒有薄待他,依舊讓人好吃好喝伺候著。除了不能自由之位,他日子好過得很。」

  蘇皇后笑容苦澀,慢慢道:「現在活得艱難,但還有幾分人模樣,等到將來太子即位,必定是生不如死。」

  她幽幽一嘆,聲音中似含了無限期盼一般:「皇上,旁的話臣妾就不說了,你能不能給他一絲憐憫,給他一塊封地,讓他去封地過活?」

  顯榮帝吃了一驚,語氣詫異中帶著堅決:「給他封地,讓他將來跟逸崢做對,將大燕鬧得四分五裂嗎?皇后,你並不笨,怎麼會有這種異想天開的想法?」

  蘇皇后聞言,卻不再答話了,而是默默瞧著他背對著自己的身影。

  其實,她早就猜得到,顯榮帝不會答應自己的要求。

  但是,心底還是存了一絲奢望。

  如今話說開了,自己也該死心了,該按自己的法子,做一個了斷了。

  他一直背對著自己,不肯回頭,顯然是厭倦了自己,連瞧一瞧自己的面容都不肯了。

  蘇皇后冷笑,自己何嘗不是對他生厭了?

  絕好的機會就在眼前,務必得一擊即中,不然萬劫不復。

  蘇皇后想著,手慢慢伸進袖子,赫然摸出了一把匕首。

  隨後,她悄無聲息往顯榮帝靠近,揮刀刺向顯榮帝。

  眼見得就要得手,千鈞一髮之際,突然有個稚嫩的聲音喊道:「她有刀!」

  突如其來的聲音,驚得顯榮帝、蘇皇后都變了臉色。

  顯榮帝反應倒是很迅速,聽得這一聲示警後,立刻往旁邊退讓。

  蘇皇后手握匕首,反應也奇快,忙趕上去,正要繼續自己的大計,不曾想突然有個東西飛馳而來,正打在眼睛上,登時痛不可擋。

  卻是蕾兒用彈弓發射的小木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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