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慶元公主悔不當初
2024-07-27 04:23:28
作者: 雨竹
蕾兒誤打誤撞進了祭祀淑妃的屋子,偷吃了兩塊點心,不想正趕上有人來,心中慌了,一直躲在長案下,大氣不敢出。
先是經歷了一場祭祀,然後,好容易走了一群人,剩下顯榮帝在那裡嘮叨,訴說對淑妃的深情。
蕾兒不知所云,卻也察覺,這個爺爺必定很傷心。
再然後,蘇皇后又進來了,兩人又說了一番蕾兒根本聽不懂的話。
但小孩子嘛,感覺還是很敏銳的,感覺得到,氣氛很凝重,這兩個人似乎在吵架。
因為肚子餓得厲害,她便想著,瞧一瞧他們在幹什麼,好打發時間。
也是巧,她藏身的地方,正好能瞧見蘇皇后,瞧得見蘇皇后穿一身錦衣,臉上神色一直變換來變換去,青一陣白一陣。
剛開始時,蕾兒還不以為意,其後見屋裡突然安靜下來,那什麼皇后又從袖裡抽出匕首,往前面背對著那人刺去。
本章節來源於𝓫𝓪𝓷𝔁𝓲𝓪𝓫𝓪.𝓬𝓸𝓶
蕾兒大驚,立時就喊了一聲,旋即探手摸出自己的彈弓,朝蘇皇后射去。
她運氣倒是不錯,先是令蘇皇后吃了一驚,其後,那木珠子竟然直接打中了,換來蘇皇后的慘叫。
蘇皇后心裡嘔得吐血,但她大事要緊,自然沒心思管偷襲之人,目光便只盯著顯榮帝,揉身撲了上去。
蘇皇后未嫁時,除了琴棋書畫之外,倒也是學過一些武藝打發時間。
平日不放在心上,如今,倒是能派上用場。
至於顯榮帝,年輕時乃是文武全才,不然,也不能從眾皇子中脫穎而出。
之前他一直在心傷淑妃,又沒有防備,才一直站著,沒有察覺蘇皇后的狼子野心。
剛才得蕾兒示警,他避開了蘇皇后的殺招,旋即唇邊凝出一抹冰冷的笑容。
面對不死心的蘇皇后,他暗罵一聲蠢貨,使出全身的力氣抬起腿,踹向蘇皇后。
蘇皇后雖粗通武藝,也有匕首,但戰鬥力跟顯榮帝不能相提並論,立時就被他踹翻了,躺在地上呻吟,匕首也脫手而飛。
顯榮帝將她踹倒後,帶著戒備的目光瞧著她,旋即大喊道:「護駕。」
蘇皇后帶了人來,那是肯定的,但顯榮帝對自己身邊的人很自信,覺得他們忠心耿耿、身手不凡,根本不可能被蘇皇后控制住。
蘇皇后朝自己動手,要麼是想殺了自己,與自己同歸於盡;要麼,是想弄傷自己,挾持自己把握朝政。
在顯榮帝看來,無論是哪一種理由,只要自己無恙,外面的局勢,自己還是能掌控的。
果然話音一落,立時就有一眾侍衛涌了進來,果然都是顯榮帝的人。
見到皇后躺在地上呻吟,旁邊還有一把明晃晃的匕首,進來的人登時都呆住了。
什麼情況?他們一直在外面守得好好的,沒見刺客呀。這匕首,莫非是皇后攜帶進來的?
眾人臉色變了又變,精彩極了,頭腦卻如漿糊一般,搞不清狀況。
卻聽得顯榮帝道:「還愣著做什麼?蘇氏意圖弒君,快將她抓起來。」
他與蘇氏早已經沒了情分,如今蘇氏干出這樣的事兒來,顯榮帝自是毫不容情。
底下的人聽得這一聲,愣了一下,才開始動手,將穿著鳳衣的蘇皇后押住了。
有那心思敏銳的,立刻就去將蘇皇后的侍從、宮女扭倒。
顯榮帝何等厲害,見大局已定,立時猜到,齊逸崢情況只怕不妙。
蘇皇后朝自己動了手,不可能沒有後招的。
此時此刻,問她內情,她怎麼都不會說,倒是要快點安排才行。
一瞬間,顯榮帝心思百轉,咬一咬牙,喚過自己最信任的內侍陳勇,吩咐道:「快拿朕的令牌,去太子府傳令,讓他們趕緊去接應逸崢。至於皇宮,立刻關閉宮門,做好大戰一場的準備。」
陳勇一聽瞳孔急縮,卻也明白時間緊急,便沒有開口詢問,直接去安排了。
顯榮帝這才略微放心,暗自想,逸崢武藝不俗,身邊帶的人也不算少,又有人去接應,應該是無礙的。
蘇皇后功虧一簣,整個人都要崩潰了,一雙眸子死死盯著長案底下,聲音凌厲如刀:「誰在哪裡?給本宮出來。」
她恨得要死,生吃了這突然冒出來的小孩的心都有了。
齊逸崢風風光光登上太子之位,自己的兒子卻被圈禁了,兩相對比,蘇皇后既憤恨,又擔憂來日秦王和蘇家的命運。
蘇家與秦王牽連很深,早已經是一條線上的螞蚱。
素來皇位爭奪,都是不死不休之局。成功的,風風光光登上高位,坐擁天下。失敗的,到最後都會被那上位者打擊報復,無一例外。
當然,若最後是秦王勝利了,齊逸崢也不會落著什麼好,這是肯定的。
如今,秦王失敗了,顯榮帝活著時還好,若一旦去世了,換上齊逸崢登上皇位,秦王必定生不如死。
朝廷上,他們本就斗得不可開交,更勿論秦王有殺佳禾郡主之心。以齊逸崢的心性,以齊逸崢對佳禾的痴戀,怎麼可能不秋後算帳?
當初,秦王為了阻止太子大典,不惜派人暗殺佳禾郡主,為的就是做最後一搏,可惜功虧一簣。
雖然看似大局定了,但秦王並沒有認命。
齊逸崢得了太子之位,秦王被圈禁這段時間,蘇皇后先是病了一段時間。
等終於好轉了些,她想方設法讓人去探望秦王。來人帶回了秦王的信,讓她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將顯榮帝刺傷後,挾持了,然後逼迫顯榮帝寫下讓位於秦王的詔書。
秦王不甘心失敗,蘇皇后如何能甘心?且蘇皇后知道,若齊逸崢上位,等待秦王和蘇家的,必定是條不歸路。
沒有退路,蘇皇后也只能如秦王所言,奮起一搏了。
她與顯榮帝做了幾十年的夫妻,對顯榮帝最了解不過,知道淑妃的祭日,是他最脆弱的時候。
且顯榮帝定了規矩,淑妃祭日這天,先帶著玉欣、齊逸崢一起祭拜,旋即,玉欣、齊逸崢親自去白馬寺給淑妃添香油錢,顯榮帝則在珍蓮宮呆一天。
等到事情完了,三人晚上再會合,一起追憶淑妃活著時的時光。
每年的這一天,顯榮帝都只屬於淑妃。幾十年來,從沒變過。
剛開始時,蘇皇后很恨顯榮帝,恨他為了一個妃子,棄自己這個正妻於不顧,可惡至極。
但今年,她卻覺得,這真是一個絕妙的機會。
她默默籌劃了好幾個月,說服了蘇家,又讓蘇家人悄悄跟鎮南王接觸。
鎮南王位高權重,在京郊有五千駐兵,驍勇善戰。
至於怎麼說服鎮南王的,一則許諾,事成之後,擴大鎮南王的封地,子孫封王拜相。二則,鎮南王府與佳禾郡主,本就有舊恨。
鎮南王的女兒夏雲霞,因為跟佳禾郡主起了矛盾,狠狠鬧騰了幾次,最後,齊逸崢出面百般護著佳禾,竟然令夏雲霞丟了郡主之位,成了無人問津的老姑娘。
今年四月,齊逸崢與佳禾郡主有私情的事兒傳遍天下。鎮南王的兒媳在金瑜樓與佳禾郡主及其夫君遇上,又是一番唇槍舌劍,鬧得不可開交。
有這兩樁事,佳禾郡主和鎮南王府之間的梁子,算是結下了,乃你死我活之局。
秦王謀算人心很厲害,蘇皇后也不遑多讓。她知道,齊逸崢登上太子之位,不止她著急,鎮南王必定也是日夜不安,怕來日齊逸崢為了討好佳禾郡主,打擊夏家。
事實上,鎮南王的確如她所想,日夜擔憂焦慮,根本就不希望齊逸崢上位。
蘇家的人跟鎮南王接觸了幾次後,以「坐以待斃,不如奮起一擊」相勸,又許了極豐厚的報酬,最後果然成功說服鎮南王。
有了助力,蘇皇后很自信,覺得自己謀劃的必定能夠成功。
事實上,她的確也等到了絕好的機會。
剛才那一瞬,她幾乎就要成功了,不成想,不知道從哪裡冒出個稚嫩的聲音,讓她的算計就這麼落空了。
蘇皇后一口血都要悶出來了,自然很想瞧一瞧,到底是何方神聖撞破了自己的機關,逆轉了形勢。
她目光似淬了毒一般,死死盯著長案底下。
顯榮帝暫且放下擔憂,也負著手,與她看向同一個地方。
與蘇氏不同,顯榮帝完全是好奇。
身為帝王富有四海,天下人皆是他的臣民。雖然剛才那說話之人助了自己,但顯榮帝卻不會生出什麼感謝之情,但很有幾分好感。
在帝後一殷切,一怨毒的注視下,蕾兒手腳並用爬了出來,手裡還拿著彈弓。
顯榮帝見是個四五歲的陌生女孩,吃了一驚,其後揚眉,覺得她的容貌很熟悉,但一時之間,就是想不起來到底像了誰。
正疑惑著,齊崇光從外面奔了進來,徑直衝向蕾兒,聲音中難掩驚奇和詫異:「我到處找你,急得不得了,你卻跑到這裡來了,也太頑皮了。」
祭拜禮完成後,齊崇光便閃去偏殿找蕾兒。
誰知到了那兒後,伺候蕾兒的兩個丫鬟倒是在,正主兒卻不見了。
幾人一碰頭,登時都慌了神,卻又不敢嚷出來驚擾聖駕,便只能悶在心裡,悄無聲息四處尋覓。
齊崇光也顧不得跟蕾兒的矛盾,親自四處查看,簡直急得不行。
忙亂了好一會兒,誰能想到,蕾兒竟然跑到這裡來了。
齊崇光第一反應是鬆了一口氣,其後,卻是生出埋怨來,覺得蕾兒太任性了。
顯榮帝見狀卻是吃了一驚,詫異問道:「崇光,你認識這小姑娘?」
齊崇光連忙朝他行禮,點頭道:「這是佳禾郡主之女。」
顯榮帝恍然明白過來,點點頭道:「難怪朕覺得眼熟,原來是佳禾的孩子呀。」
齊崇光眼珠子一轉,見他神色凝重,以為蕾兒做了錯事,忙道:「李小姐初次進宮,難免有失禮之處,還望皇祖父念在我和佳禾郡主的份上,不要為難她。」
雖然跟蕾兒的過節解不開,但蕾兒是他帶來的,這個責任他得背。
顯榮帝露出笑容道:「你多慮了,剛才多虧了李小姐,朕才能安然無恙,朕很喜歡她,她……」
他正說著話,一旁的蘇皇后突然哈哈大笑起來,旋即聲音中滿是怨毒:「小丫頭,你是佳禾郡主的女兒?你跟你母親一樣下賤,專門克本宮和本宮的兒子,本宮咒你們……」
「毒婦閉嘴,」顯榮帝不容她繼續說下去,冷笑道,「此事過後,你蘇家滿門都要受連累,你若還想給朕開恩給蘇家留個後,若還想留你兒子一命,你就乖乖閉上嘴,別胡說八道。」
蘇皇后登時噤若寒蟬。
走到如今這一步,看上去輸了,但其實她心底,還是存了一絲奢望的。
外面,鎮南王在狙殺齊逸崢,若成功了,就算自己沒制住顯榮帝又如何?齊逸崢若死了,最適合繼承皇位的,還是自己的兒子齊逸軒。
雖然她心存奢望,但是,事情都有意外。萬一齊逸崢命大,沒有被殺死呢?自己總得給蘇家和逸軒留條後路呀。
齊崇光這才發現,一向高高在上的蘇皇后,竟然被侍衛抓著了,不由得目瞪口呆,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顯榮帝訓斥完蘇皇后,這才看向一臉驚懼、身子微微發抖的蕾兒,溫和的道:「好孩子,別害怕,你剛才做得很好,你是一個很好很厲害的孩子,有朕呢,朕會護著你的。」
頓了一下,聲音中有了一絲詫異:「你怎麼會藏在這屋子裡呢?誰帶你來的?」
外面形勢不明,但顯榮帝經歷的風雨,可謂多不勝數。
且該做的安排,他都做好了,剩下的,只能是等待了。
如今他與蕾兒說話,一則心裡實在好奇蕾兒會猝然出現,想弄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二則,也能稍稍緩解自己心底的緊張和擔憂。
蕾兒見他神色很溫和,也就慢慢定下神來,紅著臉將事情解釋了一遍。
顯榮帝得知她被齊崇光晾著,餓得沒法子了,這才到處找吃食,誤打誤撞進了這裡,不由得好笑起來。
旋即,他牽著蕾兒,向齊崇光道:「這次你雖然起了壞心想欺負你李妹妹,但念在你誤打誤撞做的事,助朕平安無虞的份上,朕就不跟你計較了。不過,下不為例,以後一定要好好待你李妹妹,不然,朕可不會給你好臉色。」
之前,齊逸崢跟顯榮帝提過,要與千柔聯姻之事。
當時顯榮帝未知可否,但心底卻是覺得,兩人未必相配。不過,孩子們年紀小,婚事又沒定,他也不好多評論。
如今瞧著蕾兒,卻是覺得這個女孩還是不錯的。
小小的孩子,長得略胖,皮膚略黑了點,但氣色很好,一眼看上去就知道,她身體很好很健康,眉眼也靈動,雖然稱不上眉眼如畫,但有自己獨到之處。
尤其,這個女孩的運氣,好到旁人羨慕嫉妒恨的地步。
才五歲而已,就能有救駕的功勞,這可是多少人一輩子都盼不來的,她卻輕輕鬆鬆就得到了。人生際遇,除了出身和才能起作用,還有很大一部分運氣在內。
想來,這個女孩是被上天眷顧的那一類人,將來必定福澤綿長。
這樣特別又有福氣的女孩,正該配給皇家才是。
齊崇光可不知道他的心思,只瞧見他望著蕾兒,露出喜歡的神色,又聽他出言警告自己,不由得臉都綠了。
小丫頭運氣忒好了,輕輕鬆鬆就得到了父王的寵愛,如今,連皇祖父也偏向她了。
照這麼下去,自己身邊的人都要被她籠絡了,自己還能有好日子過嗎?
不提齊崇光憂心忡忡,只說齊逸崢與玉欣出了京城,往白馬寺趕的路上,果然遇上了伏擊。
好在他們帶的人雖然不多,但都是跟著齊逸崢從戰場上廝殺出來的,反應迅速,只懵了一瞬,很快就進入狀態,與對手搏殺起來。
齊逸崢身邊,有二十個精銳侍衛相護,但因為有玉欣公主,不得不分出一半守衛玉欣。
齊逸崢被人團團護在中心,取了佩劍穿了盔甲,但只是自保,並沒有逞匹夫之勇,上去跟來敵廝殺。
他歷練了幾年,心思靈透,知道這些人是衝著他來的。此時此刻,他最該做的是保全自己,絕不能讓人奸計得逞。
戰馬騰躍驚嘶,劍風呼嘯,間或有金鐵交擊,更多是熱血噴濺時的肅殺,骨肉折裂間的悶聲……
殺戮在持續,齊逸崢身邊的人皆是驍勇善戰之輩,但敵人實在太多了,又訓練有素,漸漸露出頹勢,幾乎要抵擋不住。
危急關頭,卻有幾百騎人馬飛馳而來。
正指揮戰鬥的高祈瑞臉色一變,待看清領頭之人是蔣毓時,不由得大喜過望。
兩路人馬會合到一路後,齊逸崢這一方實力大增、氣勢高漲,另一方則越戰越膽寒,最後,除了幾個小頭領留了活口之外,其餘盡數被斬殺。
等到戰鬥結束,卻發現,雖然己方大勝,但死傷人數不少,尤其是蔣毓,一直在最前面廝殺,一力擊退數人狙殺,竟然中了七八刀,雖然傷的不是要害處,但渾身血跡斑斑,傷口猙獰,被人攙扶著奄奄一息。
齊逸崢登時慌了神,一面讓人給他裹傷,一面罵他:「誰讓你拼命的?」
雖是責罵蔣毓,但他情不自禁紅了眼圈,因為他知道,是自己連累蔣毓了。
蔣毓露出一個虛弱的笑容,瞧著他沒說話,但眸底流露出一絲渴盼來。
他奔波千里回京,為的,只是她的一封信。
如今受了重傷,命懸一線,所渴盼的,不過是見她一面罷了。
他的心思,齊逸崢如何能不懂呢?
當下,齊逸崢心中五味雜存,咬牙道:「孤送你去見她。」言罷,將蔣毓安置在玉欣的馬車裡,點了一眾精銳人馬,護送蔣毓回城。
玉欣雖是弱女子,卻並非平庸之輩,忙親自照顧蔣毓,又低聲跟他說話,生怕他撐不下去。
走到半路,又遇上一波來接應的太子府的兵將。
一行人浩浩蕩蕩進了城門,形勢安穩下來。
齊逸崢臉色卻很沉重,不顧街道上百姓驚疑害怕的目光,領著人直接奔到錦繡園。
京郊外的殺戮變故,皇宮內的波雲詭譎,李靖行、千柔一無所知。
兩人正守著新生小兒,又命乳娘將浩兒帶到跟前,其樂融融。
千柔如今身子還沒恢復,便只管躺著休養,再給小孩喂喂奶,其餘的事兒,一概都讓李靖行操心。
至於趙姨娘,則在史香月和弟妹、兩個外甥女之間周旋,自得其樂。
這樣的靜好時光,被齊逸崢一行人徹底打破。
千柔從緋紅口中得知蔣毓受了重傷,被齊逸崢護送過來,等著自己去見一面時,淚水一下子就滾落下來了。
其後,她忙向緋紅道:「快去告知太子殿下,讓他命人將尹青雲請過來。」
緋紅一聽,本想說蔣毓傷勢太重,尹青雲來了也沒法子,但見千柔語氣堅決,只得將話咽了下來,如飛一般去了。
這裡千柔顧不得打理妝容,隨意拿件衣服披著,便抬腿往外走,向李靖行道:「夫君,你陪我同去。」
這樣的時刻,千柔不能不露面。
但是,她並不願意讓李靖行生出芥蒂,便讓李靖行陪自己同去。
李靖行知道今日形勢不同,倒也沒心思拈酸吃醋,忙拿了件披風讓千柔披上,溫聲道:「你還在月子裡呢,小心別見了風。」
千柔腳步不停,越走越快,連披風帶子都來不及繫上。
等進了正廳,齊逸崢抬頭望了一眼,連忙道:「快來瞧一瞧蔣毓。」又回過頭去,看著面如白紙氣若遊絲的蔣毓,紅著眼圈道:「她來了,你撐著些。」
蔣毓聽了微微頷首,似乎振作了些,眸中亮度驚人。
他姿容傾城,即便去了邊疆數年,但絲毫無損風度、容貌。此刻勉強振作起來,唇邊含著一抹淡淡笑容,眸色熠熠生輝,整個人如明珠一般,氣質卓絕,風華絕代。
千柔也顧不得旁的,直接奔到床榻跟前,看著奄奄一息的蔣毓,忍不住淚流滿面。
旋即,眾目睽睽之下,她握住了蔣毓的手,緊緊握著,卻捂著嘴說不出話。
蔣毓目光凝在她臉頰上,痴痴看著她,她的鬢髮,她的眉目,她的唇。
一別數年,她已經不是當年那清雅如荷花的少女,眉眼間多了一絲少婦才會有的嫵媚之色。許是來得急,她的頭髮散落著,身上的披風也沒系好。
在旁人眼裡,她姿容不整,但在他心裡,她始終最美,從沒有誰能勝過她。
無數次,他在夢裡夢見她。
幾年的時光,並沒有讓他情意消減,反而讓那份情愫沉澱下來。與她交往的點點滴滴,成為他心底最溫存的記憶。
奔波千里,終於回京來,他卻不敢來見她,怕打擾她安寧的生活。
但如今命懸一線,他終是自私了一回,什麼都不想在乎了,只想見她一面,看一看自己想念了無數遍的眉眼。
他露出笑容,輕聲一字一字道:「一別數年,你好嗎?」
無盡的纏綿思念,最終,都凝在了這句問候里。
千柔顫抖著握住他的手,嘴唇抖了好半天,才道:「我很好。」
見他眸色似乎要黯淡下來,她猛然哭嚎出來:「蔣毓,你是這世間最俊雅最頂天立地的男人,你一定要撐著,撐到尹青雲來,他有辦法救你。」
蔣毓苦笑,根本不信她的話。
他自己的身體,自己心裡是有數的,不然,也不會放任自己來見她最後一面。
玉欣、齊逸崢紅著眼圈互看一眼,也不相信尹青雲能有起死回生的本事。
中了七八刀,肚皮幾乎被人劃破了,如何還能活?這不是天方夜譚嗎?
且不說旁的,眼前就請了大夫來,但大夫一見傷得這麼嚴重,又聽說是慶元公主的嫡子,駭得面無人色,不敢下手醫治,還說無從醫治。
就算尹青雲醫術高明一些,又能如何呢?難不成還能跟閻羅王搶人嗎?當然,千柔的話,齊逸崢一向都沒違抗,故而早有人去請尹青雲,也有人去通知慶元公主了。
千柔仍舊目不轉睛瞧著蔣毓,輕聲道:「還記得嗎?我們初見時,你與簡府的少爺去顧府作客,我被禁錮著,在屋頂上又唱又跳。後來,總算吸引了你的注意力,你一眼看了過來。那時,我便在心裡想,這世上怎麼會有如此俊秀的男子?莫非是我在做夢?等到你走近了,我才曉得,你比我在遠處瞧見的還要俊美……」
醫術她一竅不通,幫不上忙,救不了蔣毓。
此時此刻,她能做的,是跟他多說話,讓他撐下去,撐到尹青雲到來。
蔣毓聽她追憶往事,神色不自覺就溫柔下來,目光極輕極柔,仿佛在看一件無比貴重的珍寶一般。
千柔含淚朝他笑,又問道:「你初見我,是什麼感受呢?是不是覺得我又跳又鬧,像個瘋子一般?」
蔣毓笑,輕聲道:「當時是這麼想的,但再次見你時,就只剩下驚艷了。」
千柔撇嘴:「你這話是在嘲笑我吧?你姿容絕世僅有,我不過中人之姿罷了。」
頓了一下,凝眸看著他,又道:「我們每次見面的時間不長,但我一直都記得很清楚。你在我心目中,不止是我的恩人。」
蔣毓聽了這番話,眸中黯淡的光芒似乎又亮了幾分,露出笑容道:「能得你這一句,我此生無憾。」
千柔含淚道:「你無憾,我有憾,你對我這樣好,我一直盼著你能長命百歲。我有三個孩子,你還沒見過吧?等你好了,我讓他們認你當義父,你好好教他們學武習字。等他們長大懂事了,必定會以有你這個義父為榮。」
蔣毓笑容微深,露出嚮往的神色,旋即黯然道:「只怕我沒有那個福氣。」說著,輕輕嘆了一聲,眼睛開始迷離起來。
千柔急得不行,心裡不禁埋怨起尹青雲來,這樣關鍵的時刻,怎麼竟還沒到呢?
心念轉了一轉,她向蔣毓道:「你才二十多歲,你的人生才剛剛開始,求你撐住,尹青雲馬上就到了,他能救你的……」一面說,珠淚便滾滾而下。
周圍的人也看出蔣毓形勢不對勁,玉欣忍不住捂著嘴,低低哭了起來。
李靖行、齊逸崢也都紅了眼圈,心情很沉重。
正在這時,一陣腳步聲響起,卻是高祈瑞引著尹青雲,快步走了進來。
尹青雲進來後,也沒跟眾人客套,直接奔到床榻前查看蔣毓的情況。
千柔見他忙個不停,不敢打擾,只緩緩放開蔣毓的手,退到一旁站了起來。
過了一瞬,尹青雲檢查完,開口道:「情況很嚴重,郡主指點我的縫合術,我只在動物身上試驗過,只有五分把握。」
千柔忙道:「事到如今,勉力一試就是了。」
尹青雲頷首,打開醫箱給已經陷入昏迷狀態的蔣毓施針,頭也不抬的道:「勞煩郡主為我打點一下。」
千柔心裡有幾分明白,轉頭瞧,尹青雲帶了醫童過來,便道:「咱們都出去,留尹大夫和他的醫童在這裡就成了。」說著,又喚過緋紅,命她讓人多拿些烈酒過來,又讓人拿醋來,將屋子熏一熏消毒。
眾人雖然摸不著頭腦,但她開了口,大家還是願意聽從的,便都魚貫退了出去,在臨屋等著。
李靖行忙喚過丫鬟,讓她們準備些茶點,以盡地主之誼。
直到這時,玉欣才有心情關心千柔,忙將千柔扶住,憐惜的道:「你還在月子裡,如今卻要出來操心,難為你了。」
齊逸崢沒說話,但目光卻落在千柔的臉頰上,心中泛出一絲憐惜。
千柔身體向來不錯,但因為如今是產婦,倒是大不如前。
何況,她出來見風,勞累半日,自是覺得有些頭暈,就勢靠在玉欣身上,搖頭道:「我沒事,如今只盼著上蒼垂憐,尹大哥能順利救活蔣公子。」
玉欣想著剛才的事情,隱約察覺到,蔣毓對千柔必定一往情深,不然,不會在這樣的時刻,執意要趕來見她一面。
她並沒有問起這樁私事,只瞧著千柔道:「剛才尹青雲說什麼縫合之術,還說是你指點的,怎麼回事?」
蔣毓生死未卜,大家都心急如焚,但這麼幹著急,時間實在太難熬了,玉欣便只得找了些話題,想著稍微轉移大家的注意力。
千柔怔了一怔,才解釋道:「我哪裡有資格指點尹大哥?不過是說了些見聞,供他參考罷了。」言罷,就將上次李靖行受傷時,跟尹青雲說過的話複述了一遍。
玉欣聞言不免慨嘆道:「江南竟有如此高明的大夫,可惜無緣得見。」頓了一下,又道:「當初蔣毓助過你,如今你又來救他,可見因果循環,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正說著話,突然高祈瑞進來,向齊逸崢道:「皇上得知殿下無恙,很是欣慰,命人傳殿下進宮商議大事。」
齊逸崢雖是不舍,但此時此刻,也只能以大事為重,便起身朝千柔道:「今日之事,勞煩你多用心了。」
見千柔點頭,他深深看千柔一眼,才起身去了。
待他去後,千柔瞧著玉欣,問道:「到底怎麼回事?蔣公子怎麼會受這麼重的傷?」
玉欣嘆息道:「我心裡也糊塗著呢,不知道怎麼回事,但估摸著是有人不甘心失了太子之位,掀起了風浪。」
千柔一聽立刻瞭然,知道涉及皇家私密,也就不再追問了,只拉著玉欣坐下道:「姐姐方才必定經歷了一場腥風血雨,且歇著吧。」
玉欣點頭,與她靠坐在一起,閉目養神,等待尹青雲完成救治手術。
李靖行到外面安排完瑣事,進來後瞧見兩人靠坐著,忙放低了腳步聲,不敢打擾。
才安靜一會兒,便有步履聲傳來,他忙出去瞧,卻是慶元公主含淚跑了過來,要往屋子裡沖。
李靖行雖然不知道尹青雲在用什麼法子救治蔣毓,卻也明白大夫瞧病時,最不喜被人打擾,忙上去道:「請公主隨在下過來。」
慶元公主哪裡聽得進去,尖聲道:「你攔在這裡做什麼?本宮的毓兒呢?」
李靖行寸步不讓,不卑不亢的道:「大夫正在救治蔣公子,公主若想蔣公子安然無恙,就靜靜到一旁等著,不然誤了大事後悔莫及。」
慶元公主滿臉的淚,但見他語氣篤定,到底是慈母心腸占了上風,便不敢再喧譁了,跟著他到臨屋等候。
進去一瞧,見玉欣跟千柔正靠坐著養神,慶元公主登時大怒,忍不住抹著淚,諷刺道:「本宮的毓兒生死不知,佳禾郡主倒是厲害,竟然還有心情睡覺。」
雖然玉欣也睡了,但她如今乃是太子的親姐姐,將來貴不可言,性子也潑辣得很,慶元公主還是有分寸的,不敢攀扯她,便只能將滿腔的焦慮和不滿撒向千柔了。
玉欣、千柔正迷迷糊糊,半睡半醒,聽得這一聲悚然一驚,一起睜開眼睛,神色卻有些茫然。
李靖行忍著氣,向慶元公主道:「好叫公主得知,我娘子如今還在月子裡,剛才費盡心思勸導蔣公子,因著尹大夫來了,這才出屋,到這裡等候。我自覺得,娘子做事並無不當之處,公主這般訓斥,卻是有些過了。」
慶元公主聽了一怔,倒是啞口無言。
按大燕朝的規矩,女子在月子裡,都只會在屋裡靜養,絕不會出來走動。
如今千柔這般,可謂開了先例,仁至義盡了。
但她緩了一緩,仍舊覺得不滿,抹著淚道:「我的毓兒,是因為你離開京城的,如今聽了你的話,一回來就遭遇這樣的禍事,你真是毓兒命中的克星,你……」
「公主慎言,」李靖行見她胡攪蠻纏,幾乎要氣瘋了,「蔣公子受傷,我們也很難過,公主的心情,在下能理解,但不能因為公主心裡不好受,就來誹謗我娘子。蔣公子為何離京的事兒,咱們先不扯了,但明明是公主上門,讓我娘子寫信勸蔣公子回京,怎麼如今竟來說這種話?說到底,事情跟我娘子有什麼關係呢?蔣公子受傷,又不是我娘子乾的。我娘子又不能掐算,公主說這種怪話,也忒無理取鬧了。」
他頓了一下,又加了一句:「若我娘子會掐算,當初怎麼都不會給蔣公子寫信,省得落下這麼多的埋怨。」
這番話不卑不亢、進退有據,令慶元公主臉上白一陣青一陣,有些無言以對。
這時,玉欣已經緩過神來,皺眉瞧著慶元道:「姑姑,你的心情我們都能理解,但你不能無理取鬧。表弟受傷,佳禾心裡比誰都難受。」
慶元公主滿肚子的氣,含著淚道:「她難受?我毓兒在邊疆受了幾年苦,一直孑然一身,她倒是過得瀟瀟灑灑,嫁了人生了孩子,夫妻和順,不知多享受。如今,不過是掉點淚罷了,算得了什麼?」
千柔抬起頭來,瞧了她一眼,淡淡道:「隨便公主怎麼說,我其實真不在乎公主的想法,只要自己問心無愧就成了。至於此刻,我勸公主還是消停些,靜靜等著尹大哥救治蔣公子。公主若不肯配合,執意要吵鬧,那我只能派人請公主出去了。」
她語氣很平淡,但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決,仿佛一點都不將慶元的封號放在眼裡一般。
慶元公主被噎得說不出話來,雖然有滿腹的話,但在她清清淡淡的注視下,竟然都說不出來了。
最後,她竟照千柔之言,默默坐了下來,抹著淚等候。
其實她心底明白事情跟千柔無關,但蔣毓這樣,她急得不行,只能想方設法說些話,斥責旁人,讓自己好受些。
不成想,一屋子的人都硬氣得很,倒弄得她無言以對了。
幾個人都不說話,屋裡的氣氛便凝滯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一臉憔悴的尹青雲走了進來,露出笑容道:「傷口我已經縫合好了,至於接下來,得好好靜養,細心照料才行。」
聽得這一聲,眾人緊繃的神經才放鬆下來。
慶元公主忙跳起來道:「本宮進去瞧一瞧毓兒。」
千柔忙道:「不能去,得先換身潔淨衣衫,拿醋熏一熏才行。」
慶元一聽瞪圓了眼睛,正要出聲反駁,問她鬧什麼鬼,一旁的尹青雲卻接口道:「我給蔣公子縫合傷口時,用了迷藥,如今他正昏迷著。雖然命是能保住,但如今情況並不樂觀,得步步小心。公主若是執意想進去,就照郡主之言辦,不然會害了蔣公子。」
因為尹青雲是大夫,又才救了蔣毓,慶元倒是不敢違逆,只得忍著氣,點頭應了下來。
這裡千柔便向尹青雲道賀:「只要蔣公子能平平安安撐下來,這縫合術,尹大哥便能發揚光大,活人無數了。」
玉欣亦點頭稱讚道:「素日裡大家都贊你醫術高明,如今添了這一樁,你不但能名滿天下,必定還會青史留名。」
尹青雲雖然疲憊,但聽了這幾聲讚譽,心底十分高興,又忙向千柔道謝,多謝她指點,自己才能有如今的成就。
一時慶元探望完蔣毓,抹著淚出來了,向尹青雲道:「本宮想將毓兒帶回公主府,給他最優厚的照料,成嗎?」
尹青雲搖頭:「這可不成,這縫合術我才剛用,蔣公子傷勢又嚴重,近期最好不要胡亂走動,靜靜養著,傷口才好得快。」
慶元聽他信誓旦旦,只得道:「既如此,就勞煩尹太醫多多用心了。」頓了一下,雖然不情不願,但到底如今兒子住在人家的地盤,只能厚著臉皮向千柔、李靖行道:「勞煩兩位多多用心,等毓兒好了,本宮有厚禮相送。」
李靖行忍不住諷刺道:「謝倒不必,禮物也不敢收,只公主以後不罵在下一家,在下就心滿意足了。」
慶元哪裡受過這樣的話,自然氣得臉色一白,到底顧忌著兒子,只得忍住氣,沒有跟他爭辯。
玉欣一直冷眼旁觀,見狀走上來,將慶元拉到一邊,將尹青雲之所以會縫合術,全是千柔指點的事兒講了一遍,末了道:「說起來,表弟救過佳禾,如今,佳禾也救了他一命。還望姑姑以後跟佳禾說話時留心一些,不要一副高高在上的語氣。」
在玉欣心目中,千柔是極優秀的,她一直將千柔當成最出色最好的朋友。
如今之所以在慶元跟前費心解釋,是因為玉欣覺得千柔就該人見人愛,獲得所有人的讚美,而不是謾罵和欺辱。
慶元臉色變了又變,登時不再言語了,心中卻有一抹悔恨涌了上來。
她自是想不到,到頭來,蔣毓的性命,竟然會與千柔息息相關。
上一次來,瞧見千柔容光煥發,得知她生了三個孩子,想到蔣毓一直孑然一身,為情而苦,慶元公主就覺得,心裡很不是滋味兒。
今兒個,自己兒子命懸一線之時,最想的,竟只是見她一面。
當初,自己真不該阻攔毓兒跟千柔交好。
如果當初做出相反的選擇,滿足兒子的心愿,那該多好呀。
恨甚悔甚,只是,還能有機會挽回嗎?
她的心思,旁人一無所知。
當晚,千柔留了慶元、玉欣住下,至於尹青雲,自然也得留下來陪護。
縫合之術千柔不懂,但這術後的護理,她倒是略知皮毛,屢次交代尹青雲,一定要做好消毒事宜,尋常人等不許進屋去。凡進去之人,必須換一身清潔衣衫,拿醋熏過才行。
這般小心翼翼,到了半夜時分,蔣毓仍舊發起高燒來。
好在尹青雲精通此道,一劑藥下去,又用了冷毛巾敷面、烈酒擦身子之法,熬到天明,蔣毓的燒竟退了。
熬過這一關,尹青雲心裡有了底,直接說,命算是保住了大半,只要不出意外,必定平安無虞。
眾人得了這一聲,都放下心來。
雖然接近過年,但因為顯榮帝遇刺、齊逸崢遇襲,整個京城的氣氛都凝重起來,人心惶惶,連街上小販都少了。
一般人等,除了不得已鮮少出門,只有一群群的錦鱗衛和護衛京城的官兵四處遊蕩,戒嚴起來,常常不問緣由就捆了人走。
很快就查出,襲擊齊逸崢的,乃是鎮南王的親兵,至於蘇皇后及其娘家,自然也保不住了。
大年三十,顯榮帝下旨,廢了蘇皇后的後位,廢棄鎮南王的王位。顯榮帝的侍衛攜著聖旨,直入蘇家、夏家,府內外層層重兵看守,徹底查抄闔府上下,家產盡數抄沒入國庫。百年世家,上至花甲之年的老僕,下至未滿周歲的嬰兒,一概拘捕下獄。
正月初五,顯榮帝下旨,兩家凡滿了十五歲的男丁一概斬首,未滿十五的,流放三千里,終生不得踏進京城。
一時之間血流成河、風起雲湧,朝野震動,百官驚悚。
至於蕾兒,到底被齊崇光帶回東宮了。
顯榮帝雖然覺得蕾兒不錯,但要忙著清肅朝廷和後宮,又覺得宮裡有蘇皇后的爪牙,蕾兒留在宮裡不安全。
權衡之下,他便喚過齊崇光,讓他將蕾兒帶回東宮好生照看,等閒下來再找蕾兒說話。
齊崇光一聽倒是合了心意,立刻就答應了。
等出了宮,見街道上亂糟糟的,齊崇光立刻就有了現成的藉口,說出門不安全,強行將蕾兒帶回東宮。
等回去後,齊逸崢整天忙得不可開交,東宮被侍衛圍得鐵桶一般。
蕾兒雖然年紀小,倒也發覺形勢不對勁,雖然十分想回家,但不敢吵鬧,只得日日跟齊崇光廝混鬥嘴,這才漸漸恢復了精神氣。
至於錦繡園裡,千柔、李靖行自然也十分惦記女兒,但如今家裡多了一個需要細心照料的蔣毓,慶元公主又日日在這裡盯著,是個難伺候的主兒,忙得不可開交。
李靖行倒是抽著空去了東宮,齊崇光倒是出來見了他,告知蕾兒回來了,但又說了,顯榮帝要召見她,東宮離得近一些,進出宮安全一些。
李靖行一想也有道理,便只得應了下來,又獨自回家了。
如此,蕾兒就繼續留在東宮了,就連除夕,也是跟齊崇光一起過的。兩人湊到一起打鬧,雖鬧騰了些,但也讓人覺得不那麼清冷。
蔣毓的傷勢十分嚴重,養了十多天,才恢復精神氣。
尹青雲因為初次施展縫合術,十分緊張,剛開始一段時間,不敢讓他下床。
直到檢查傷口好了大半,才允許他下床走動,但又囑咐了,一定要多多留意,傷口不能沾水,要好生養一兩年,才能重新拿劍等等。
比起性命,這些不值什麼,因此蔣毓也都應了。
正月二十,千柔出了月子,蔣毓的傷也好了大半,便讓人來請千柔,要當面告別。
千柔心思坦蕩,倒是不怕的,便跟李靖行說了一聲,去後園與蔣毓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