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9 為她掃平一切障礙
2024-07-27 04:23:24
作者: 雨竹
眼見得蕾兒在眾人的簇擁下走遠了,齊逸崢才回過頭來,臉色瞬間就冷厲起來,令人不寒而慄。
他一拂衣袖,冷笑道:「所有人都給孤出去,只林良娣留著就成了。」
這一刻,東宮太子的威嚴顯露無疑。
眾人心抖了一抖,就連林丹麗的貼身侍女也忙忙應下來,唯唯諾諾退了下去。
林丹麗揚起頭,柔弱的看著齊逸崢,口中喚道:「太子殿下……」
話未說完,臉上已經挨了他一巴掌。
林丹麗眼前一陣眩暈,只覺得心口生疼,隨後蔓延到小腹去,身子晃了晃,就要往地上栽去。
身子被男人的手扯住,不等她竊喜,耳畔就傳來男人冷漠無情的聲音:「孤從不打女人,只會殺人,今兒個動手,這是第一次。你老實跟孤說,到底為什麼算計蕾兒,孤還能留你一命,不然,孤只能讓人送你一程。」
「殿……殿下,您說什麼?妾給你生了妙琳,肚子裡還懷著孩子呢。」林丹麗心裡湧起驚濤駭浪,望著近在咫尺那個俊美的男人,慌亂不已。
剛才齊逸崢對小丫頭片子的維護,她看在眼裡,恨得要嘔血,隱約還生出一絲悔意來,覺得自己操之過急了。
但她做夢都沒想到,這個男人會說出這樣的話,不給自己一絲情意。
齊逸崢深恨她朝蕾兒下手,這時生吃了她的心都有,嗤笑道:「懷了孩子又如何?你敢動蕾兒,孤豈能不讓你付出代價?」
頓了一下,露出一臉的不屑來,又道:「你不過是能懷孩子罷了,於孤而言,最不缺的就是能生孩子的女人。」
於齊逸崢而言,所有兒女,只有齊崇光在他心目中的地位特殊些。
至於其他孩子,於他而言的意思,不過是向世人證明,他齊逸崢的子嗣,不會比秦王少。他願意讓後院的女人開枝散葉,為的,只是不願讓人在子嗣上詬病罷了。
就算林氏生了他的獨女妙琳,那又如何呢?妙琳於他,也只是尋常的子嗣罷了。因為那是女兒,他又在江南見識過千柔有多喜歡蕾兒,當時就覺得,若自己有了女兒,也給點寵愛,也算是自己跟千柔有幾分共同點罷了。
千柔行事作風,他一直是記在心頭的,不知不覺中,總想向她靠攏一些。
雖然佳人不可得,但他每時每刻都在惦記著她,從未放下過。就算是在給女兒起名字的時候,他腦海里湧現出來的,也是她喚自己丫鬟妙音的場景。
給女兒起個跟丫鬟類似的名字,在旁人眼裡,許是會有褻瀆之意。但是,在他心目中,她樣樣都是好的,就是她丫鬟的名字也是好的。
故而,妙琳在他心目中,跟蕾兒根本就不能相提並論。
林丹麗竟然將妙琳搬出來,以為自己會看在孩子的份上放她一馬,可笑。
就算她如今又懷上了,那又如何呢?他齊逸崢難道還會缺孩子嗎?
林丹麗心跳如鼓,狠狠掐住自己的掌心,悲悲切切的道:「妾不知道殿下在說什麼,剛才明明是李小姐推妾,妾沒有防備,才會……」
「賤人閉嘴,誰許你攀扯蕾兒的?」齊逸崢根本不願看她惺惺作態,冷笑著打斷她,厲聲道,「孤再給你一次機會,你坦然告訴孤,你與蕾兒素來沒有交集,為什麼要對她下手?」
林丹麗心中悲慟又驚懼,說不出話來。
為什麼要對她下手呢?這真是個好問題呀。
昨天之前,她一直以為,自己以村姑身份,攀上了齊逸崢,得到良娣之位,當真是上天在眷顧自己。
但見到李蕾兒之後,她才曉得,自己的人生會出現變故。
已經得到的榮華富貴,讓她每天做夢都會笑醒。如今,因為一個佳禾郡主,有可能令她的人生萬劫不復,她如何能忍?
無數次想,如果知道自己能遇上齊逸崢,能有這麼榮耀的機遇,那麼,當初她一定不會生出妄念,去跟佳禾郡主接觸的。
恨甚悔甚,無力回天,她只能嘔心瀝血苦思,想將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裡。
齊逸崢痴念佳禾郡主之事,天下皆知,沒人能改變。
林丹麗也沒奢望扭轉齊逸崢的心思,她所能想出來的法子,是在齊逸崢和佳禾郡主之間製造矛盾。
齊逸崢不是重視子嗣嗎?正好,自己如今懷了孩子,這可是一個絕好的機會呢。
昨兒個,林丹麗撫摸著自己的肚子,一個計策在心裡成了形。
她要利用李蕾兒住在東宮的機會,製造出一起意外來。
大燕朝,小孩會佩戴飾物保平安的習俗,她了如指掌。
先讓妙琳出面,找李蕾兒討要,然後自己登場,繼續在飾物上糾纏。
林丹麗自己有女兒,明白孩子都有一種霸道的想法,總是覺得自己的東西是最好的,不肯跟人分享,更別提將自己戴了幾年的心愛之物送人了。
她本想著,自己討要時,李蕾兒必定會一直推拒。然後,自己就拉住李蕾兒,做出跟她講道理的模樣,暗自再諷刺幾句。小孩子嘛,氣量都是小的,被自己激怒了,必定會伸手推人的。昨兒個,她跟齊崇光鬧騰的時候,不是就動了手嗎?
不曾想,才交鋒了一會兒,李蕾兒竟然願意取下那玉佩,反倒令她吃了一驚。
旋即她很快回神,依舊照之前的計劃,演了出好戲。
眾目睽睽之下,自己真的被李蕾兒推倒了。
若是平時,自然無所謂,但自己如今懷著孩子呢。
看在孩子的份上,齊逸崢得知此事後,必定會變臉,覺得李蕾兒小小年紀就刁蠻任性,不是個好的。
孩子是父母教出來的,尤其女孩兒,更是肖母。
此事過後,齊逸崢必定會厭棄李蕾兒,連帶的,對李蕾兒的生母,難道能心無芥蒂嗎?
若是能讓他生出「小孩子任性刁蠻,其母更甚」的念頭,連帶的也疏遠了佳禾郡主,那可真是太完美了。
至於佳禾郡主,雖然近幾年沒見過面,但林丹麗由己度人,覺得她必定會是一個愛護短、愛自己孩子的人。
李蕾兒來了一趟東宮,就背上一個惡毒任性的名聲,佳禾郡主豈能無怨?
若齊逸崢懲戒了李蕾兒,只怕她更會氣得發瘋。
如此一來,她跟齊逸崢,必定就漸行漸遠,相看兩厭了。
林丹麗甚至想過,自己要見機行事。倘若齊逸崢給李蕾兒的懲罰太輕了,自己是不是考慮一下,狠下心來將孩子弄掉了,栽到李蕾兒身上,說都是她那一推,才讓自己身體有所損傷,連孩子都沒法保住。
雖然失去孩子很可惜,但若能讓李蕾兒一輩子沒法翻身,讓佳禾郡主跟齊逸崢反目成仇,她覺得,還是值得的。
只要他們起了波瀾,自己在桃花村的事兒,就不怕佳禾攀扯出來了。只要自己跟佳禾生了過節,那麼之前種種,根本不足為慮。
就算她提出來,能如何呢?自己可以說她編出話來污衊,是在打擊報復。那樣,佳禾無論說什麼,都不足為信。
另外,齊崇光跟李蕾兒面不和,心也不合,簡直就像宿敵一般。
自己若是算計了李蕾兒,不但沒人再跟妙琳爭寵,就是齊崇光,也會暗暗感激自己,覺得自己為他除了心腹大患。
林丹麗目光並不短淺,知道在齊逸崢所有子嗣中,齊崇光乃齊逸崢髮妻所出,背後又有林大將軍撐腰,本身又甚得齊逸崢看重,將來前程必定差不了。
她一直苦於沒法子巴結上齊崇光,若有了這麼一樁事兒,真真是給他送了厚禮。
其實,齊逸崢待齊崇光,真的非常不錯。
所有兒子中,齊逸崢時不時就召齊崇光說話,遇上得了什麼稀罕物事,大多數都是賜給了齊崇光。
雖然齊逸崢沒怎麼教導齊崇光,但很重視齊崇光的夫子,又給齊崇光定了規矩,要求他要當個文武全才。
至於其他兒子,只逢年過節的時候,能跟齊逸崢見一面。
當然,齊逸崢對齊崇光的好,也是相對的。蕾兒不出現時,齊崇光就是手心的寶,誰也比不過。等蕾兒出現了,那對不住了,立馬就是根草了。
這個計策想出來之後,林丹麗一直是很自信的。
雖然齊逸崢對她,一直是淡淡的,跟其他女人沒有多大區別。但齊逸崢對子嗣的看重不是假的,她身邊又有妙琳做依傍。
橫算豎算,她都覺得,自己會是勝利的那一個。
哪裡想得到,齊逸崢一來,看都不看自己,直接走向了李蕾兒。
齊逸崢的反應,出乎林丹麗的意料,令她覺得,自己似乎錯了,陷入了深淵中。
更可恨的是,李蕾兒身邊的侍女,竟然是齊逸崢的舊婢,還百般向著李蕾兒,令她的處境不堪起來。
小妮子的命,怎麼就那麼好呢?之前她都看準了,李蕾兒身邊的婢女,都是從自己家裡帶來的。如果沒有那個奴婢,是非黑白,都只有自己的人說了算的。
偏偏,出了這樣的岔子。
但那時,她雖然吃驚,但還是很快就鎮定下來了,覺得自己若是好生辯解,還是能占據優勢的。
隨即她發現,其實有沒有那個奴婢,根本無關緊要,因為齊逸崢對於李蕾兒的寵愛,超出了她的認知。
林丹麗甚至懷疑,即便自己真的當場滑胎了,齊逸崢都不可能怪罪李蕾兒。
這真是一個絕情的男人,在他心目中,他愛的女人最重要。即便那李蕾兒是他心愛的女人跟旁人生的,他也能愛屋及烏,將小丫頭片子視若珍寶,看得比自己的骨肉還珍貴。
自己今天,真的做錯了,撞上了他的底線。
林丹麗意識到這一點,整個人的骨頭仿佛被抽走了一般,跌坐在地上了。
照她這幾年學的規矩,這麼幹,一點都不合禮儀,很失身份。
但這個時候,她真的顧不上了,她最想的,是將自己的命保住。
跌坐在地上的林丹麗,拼命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儘快想個主意,度過眼前的難關。
齊逸崢卻沒耐心跟她耗下去,見她臉色煞白坐在冰涼的地板上,冷笑著正要說話,突然亭外有女子道:「太子殿下,奴婢妙音,有要事稟報。」
若是旁人,齊逸崢必定要怒罵的,但聽得那女子自稱是千柔的近身婢女,立時就緩和了神色道:「進來。」
妙音得了這一聲,才連忙走了進來,跪下道:「奴婢想起一事,想起這林良娣,其實與奴婢是舊識。」
林丹麗到李家走動時,月白因為性子冷的緣故,多半是在自己屋裡待著,跟林丹麗素未謀面。
至於妙音,是千柔的貼身婢女,自然是見過林丹麗的。
見雖見過,但中間隔了幾年的時間,林丹麗的裝束完全變了,一眼望去,只以為是哪裡冒出來的貴婦,跟在江南時清素寡淡的打扮比,完全就是天壤之別。
加之昨兒個妙音一直站得有些遠,更是不可能認出來。
直到方才鬧了一場,妙音越瞧林丹麗,越覺得眼熟,一直在心裡默默回想著。
但她記憶力實在有些不好,加上有幾年的時光隔著,一時半會兒,就是沒法子想起來。
直到進了玉芝苑,她才終於想起來林丹麗是何許人也,立刻就將蕾兒託付給月白,自己匆匆趕了過來。
齊逸崢聽得她說與林丹麗是舊識,有些吃驚,挑眉道:「怎麼回事?你仔細說一遍。」
此時不說。更待何時。
妙音倒竹筒似的,將林丹麗為了往上爬,在桃花村做的醜事說了出來,最後總結道:「林良娣心裡只有榮華富貴,為了能過得富裕,枉顧我們郡主懷著身孕,在郡主面前說的那些話,嘖嘖,真是一點臉面都不顧。她一定是怕奴婢和郡主認出她,將她的醜事說出來,這才先下手為強對付我們小姐,好讓郡主跟殿下生出芥蒂。」
說著咬了咬唇,恨聲道:「她如今已經是良娣,卻兀自不知足,為了自己的私利,使出陰招對付一個小孩子。這樣的人,殿下若是不懲戒,奴婢真真不知天理何在。」
林丹麗恨得心頭要嘔血,瞪著妙音的目光似能噴出火來。
這個下賤蹄子,怎麼敢在太子面前說自己的不是?自己是良娣呀,身份跟她比,簡直分分鐘就能將她掐死。
這個賤人,哪裡來的膽量?
她卻不知道妙音的心態。
妙音全家都是千柔救的,在妙音心目中,千柔就是她的天和地。連帶的,蕾兒在妙音心中,也是十分重要的。在妙音看來,只要能讓蕾兒安好,自己就算捨命相護也情願。
如今,林丹麗竟然使出如此無恥的手段對付蕾兒。妙音氣怒交加,恨不得將這衣冠禽獸一般的良娣咬死。
憤怒之下,她連性命都可以不在乎,更勿論齊逸崢剛才百般護著蕾兒,讓妙音意識到,這所謂的良娣,在旁人眼裡也許風光無限,但在齊逸崢這個正主兒心目中,不過爾爾罷了。
這麼好的機會若不利用起來,若不好好給主子出一口氣,那她也太蠢了。
齊逸崢聽完妙音的話,盯著林丹麗連聲冷笑:「孤倒是小看你了,原來你雖是村姑出身,但在謀算人心上,很有幾分本事。」
林丹麗見他信了妙音的話,只覺得大事不妙。
她也顧不得旁的了,直接順勢跪倒,扯住齊逸崢的褲腳哭訴道:「這妙音胡說八道的,妾跟佳禾郡主根本素未謀面,至於今兒個的事情,實在是妾沒有站穩,這才摔倒的,妾……」
「閉嘴,」齊逸崢冷笑,抬起腿直接踹了她的頭,聲音冷得沒有一絲溫度,「事到如今,你還死鴨子嘴硬嗎?剛才孤說了,你若是直說,孤留你一命。你不知悔改,更心存不良,想挑撥孤與佳禾的關係,孤豈能饒你?」
林丹麗被他踹得往旁邊滾去,只覺得渾身的血液直往腦門竄。
她卻顧不得了,忙哭泣道:「殿下,求你念在妾懷了孩子,妾為你生了唯一的女兒的份上……」
她說話之際,一直在盯著齊逸崢的臉色瞧,見他不但沒被打動,還冷笑不已,忙改了口道:「殿下,想一想李小姐。李小姐才跟妾鬧了矛盾,推了妾是事實。回過頭來,殿下卻罰了妾,回頭該有人說閒話了。」
她說這幾句話時,本是因為心中慌亂,這才胡扯了幾句,實際上,心裡並不抱什麼希望。
不曾想,齊逸崢聽了這幾句話,卻沒再冷笑,反而眯起眼來。
旋即,他朝妙音抬手道:「好了,你說的話,孤都知道了,回去照顧你們小姐吧。」
妙音雖然很想看他處罰林丹麗,但聽了這話卻不敢違逆,連忙答應下來,行了禮自去了。
待她去後,林丹麗以最溫柔怯弱的姿態抬頭,淚盈於睫,巴巴望著齊逸崢,含著無限深情道:「妾年幼時不懂事,確實做了錯事,但自從遇上殿下後,妾才曉得,原來這世上,竟然會有殿下這樣出色的男子。妾一時糊塗,今日做了錯事,求殿下饒了妾這一回,今後妾必定安分守己,閉門不出,再不招惹任何人。」
齊逸崢聽了這番話,瞧了她一眼,又將目光轉了開來。
林丹麗心跳加速,突然有種感覺覺得自己好像是一個犯人,在等待最終的宣判一般。
就在她快要暈厥過去時,聽得齊逸崢道:「你真的願意改過嗎?若你是真心誠意的話,就去玉芝苑給李小姐賠罪,你的命,孤給你留著。」
平板冷淡的話落入耳中,卻不啻於天籟。
林丹麗又驚又喜,眸中迸射出不敢置信的目光。
等回過神來,她忙叩首道:「多謝殿下開恩。」
齊逸崢「嗯」了一聲,旋即道:「雖然孤願意饒你,但你做了錯事,孤不能不罰。這樣,妙琳暫且由甄奉儀撫養,至於你,好生修身養性吧。」
甄奉儀乃是齊逸崢另一位姬妾,出身不高,也沒福氣,雖然伺候了齊逸崢幾年,但一直都沒有孩子,想孩子想得要發瘋。
林丹麗聽了這幾句話,心往下沉,卻不得不謝了恩答應下來。
齊逸崢素來是乾綱獨斷的性子,今兒個他肯饒了自己,已經是幸事了。若是不知進退,與他做對,說不定會惹惱他,令好不容易掙來的恩典消失,那就得不償失了。
齊逸崢見她應了,似乎很滿意,點了點頭,旋即抬腿走了。
林丹麗跪坐在地上,只覺得,自己沿著鬼門關走了一圈。
好在,最艱難的時刻已經過去了,若自己以後安生一些,再生個兒子,還是能得勢的。
這樣想著,她心底的陰雲就慢慢散了,咬唇站起身來,打算開始走接下來的路。
一刻鐘後,林丹麗梳洗過,帶著精心挑選的幾樣首飾,在宮人的簇擁下前往玉芝苑,給蕾兒賠罪。
蕾兒年紀小,剛遭遇大變,猶自心有餘悸。
回到玉芝苑後,她便拉著月白坐著,不肯說話,大眼睛裡流露出驚懼的模樣。
月白知道蕾兒經事少,又活在蜜罐里,從沒經受過什麼陰謀詭計,倒是能體諒蕾兒的心情,但她素來話少,也不知該怎麼安慰蕾兒,只靜靜陪著。
過了一時,妙音興高采烈走進來,將認出林丹麗的事兒說了一遍,末了扯著蕾兒道:「你放心,殿下一直都相信你是個好的,如今又得知林良娣的醜事,必定會給你一個交代,狠狠懲罰林良娣的。」
蕾兒睜著大眼睛,搖頭道:「懲罰不懲罰的,我可不在乎,只要齊伯父不誤會我,能不帶累娘親的名聲,我就滿足了。」
妙音聽了愣了一下,才道:「小姐說的是,這份心態,奴婢竟不如了。」
話雖這麼說,但她心底認定了林丹麗會倒霉,一直暗暗興奮著。
不曾想,圍著蕾兒安慰了一會兒,等蕾兒情緒終於好轉了,竟然有宮人進來,說林良娣帶著厚禮,給蕾兒賠罪來了。
得知齊逸崢沒怎麼罰林丹麗,月白心裡詫異,覺得這不像齊逸崢的行事作風。旋即又想,自己人微言輕,凡事看著就行了,實在不能摻和。
妙音第一個反應也是不信,那賤人做了醜事,又算計了蕾兒,竟然連禁足的懲罰都沒給嗎?
等問過宮人,得知林良娣確實來了,妙音暗自咬牙,覺得齊逸崢只是嘴上說得好聽,實際上,根本不疼蕾兒。
當然,齊逸崢乃太子,她雖然氣惱,卻也知道不是自己能惹的,就連抱怨也不能。
她便勉強擠出個笑容,朝蕾兒道:「小姐見不見?」
蕾兒連忙搖頭,想也不想就道:「這人壞得很,我可不願見她,若再鬧出什麼事來,我可要被她折騰死。」
妙音忙嗔道:「好端端的,說的是什麼話?要死也是旁人死。」
頓了一下,又道:「若是旁人,奴婢倒是願意代著去見一見,但這林良娣,奴婢才跟她起了衝突。就是月白姐姐,剛才指正了一番,林良娣必定也懷了恨意。據奴婢想來,不如直接回絕了,成嗎?」
她實在不想跟林丹麗虛與委蛇,又覺得齊逸崢不給力,心灰意冷之下,一點心情都沒有。
蕾兒一聽倒是甚合心意,點頭道:「讓她跟別人鬧騰去,只別拉扯我們就成了。」
妙音見小主子應了,便看向那宮女,讓她直接回絕了就是。
宮女倒也沒遲疑,忙點頭去了。管事早發了話,讓她們小心伺候這位李小姐,唯命是從。
雖說回絕林良娣不是件好應付的差事,但身為奴婢,最重要的是聽話。
至於旁的,倒是顧不上了。
林良娣得知蕾兒不願見自己,鳳眸微微眯起,覺得小丫頭掃了自己的面子,很是不悅。
雖然心情煩悶,但她才經受了一番變故,倒是不敢再生是非。
她便將滿腔的氣忍了下來,笑著道:「我是真心誠意來道歉的,偏偏李小姐執意不見,哎,真叫人心傷。罷了,誰叫她是個孩子呢,只能由著她了。」
她唇邊帶著笑,但言語中卻暗暗諷刺蕾兒氣量小,容不得人。
但根本就沒人接茬。
來回話的宮女是個本分的,又一直將管事的話記在心裡,根本就不肯順從林丹麗的意思,說蕾兒的不是。
林丹麗做了一番戲,見她不應聲,自覺無趣,只得示意宮人將禮物奉上,轉交給蕾兒聊做賠禮之用。
旋即,她揚起高貴的頭,款款離開了。形勢沒人強,今兒個,她不得不走這一趟。
但人生在世,有起有落,今日她雖然走了一著臭棋,但她並不覺得,自己會因為錯了一步,就賠上一生。
齊逸崢肯放自己一馬,那麼,今後的日子,只要自己用心經營,照樣還是能有聲有色的。
到那時,她一定會將這小丫頭片子踩在腳底下,讓她承受自己經歷的屈辱和難堪,讓她生不如死!
蕾兒得知林丹麗留了禮物,哪裡肯收,立刻就讓宮女原物奉還。
那宮女很有眼色的應下了,自去打點不提。
這裡蕾兒發了一會兒呆,便嘆氣道:「我想回家了。」
陪在她身邊的妙音、月白聽了,雖沒說話,但心裡也在嘆氣。
說實在的,她們也想回去了。
住在錦繡園多好呀,主子不多,大家整天和和氣氣的,日子很和美。
哪裡想來了這裡,明明只是暫住,竟也能牽扯進是非里脫不得身。
寄人籬下,經受爾虞我詐,這滋味兒,真是不嘗不知道,一嘗嚇一跳。
主僕三人正默默無言,突然聽得小宮女在外面道:「公子來了。」
話音未落,就見齊崇光帶著笑容衝進來,聲音中有幸災樂禍的意味:「聽說,你跟林良娣鬧了一場?」
蕾兒聽了,因為心情煩悶,看都不看他,也沒有回答。
齊崇光見她不回嘴,倒是吃了一驚。
旋即,他細細打量著蕾兒,見蕾兒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心微微往下沉。
這小丫頭,怎麼會露出這樣沉重的表情?莫非吃了虧?
哼,這個人,只能自己欺負,豈能讓別人欺負了去?
齊崇光想著,心裡就有了怨恨林丹麗之意,沉聲問道:「喂,小丫頭,你吃虧了嗎?」
蕾兒仍舊沒張嘴,但搖了搖頭。
論起來,她也的確沒吃虧。
雖然被林丹麗算計了,但齊伯父一直護著她,對她很好很溫柔。
齊崇光見狀很是詫異:「既然沒吃虧,你怎麼無精打采,連話都不說了?」
蕾兒癟著嘴道:「你們城裡人真會玩,我從鄉下來,什麼都不懂,實在適應不了你們的生活。」
齊崇光嘿嘿一笑:「誰說你什麼都不懂?說這話的人該拉出去打嘴。」
蕾兒瞪大眼睛,滿臉不敢置信之色。
是自己聽錯了嗎?這小子,向來跟自己不對盤,怎麼如今竟肯向著自己說話呢?
還沒等她回過神來,就聽得齊崇光道:「你旁的本事,我倒沒見過,但論起吃來,你比誰都在行,吃得比誰都多。」
蕾兒這才明白過來,又被這小子給罵了。
她登時氣得臉都紅了,鬥志也被挑起來了,跺腳道:「我愛吃怎麼了?莫非你是神仙,不用吃飯?你若真能不吃東西,那我就服你是個漢子。」
齊崇光被她的話噎住了,竟有些無言以對。
蕾兒再接再厲,鼓著嘴繼續道:「我愛吃我自豪,我不怕被人說。我可不像有些人,面上笑著,實際上壞得很,就愛背地裡耍花樣。哼,有本事的話,直接跟我較量好了,我才不怕呢。」
她說這番話,其實是在罵林丹麗。
今兒個被人擺了一道,小女孩心裡的氣大得很,如今言語中不自覺就帶了出來。
但齊崇光不知道她的心思,還當她在說自己呢。
畢竟,昨兒個自己才到父王面前,告了她一狀呢。
齊崇光便變臉道:「小丫頭罵誰呢?」
蕾兒還不知他誤會了,兀自道:「這還用問嗎?誰幹了壞事,誰欺負我,我就罵誰。」
齊崇光臉色越發不好看了,皺眉道:「小丫頭年紀小,嘴倒是挺利索的,罵起人來不帶髒字。哼,本來還想帶你出去玩一玩,如今瞧著很不必,還是讓你在這裡守著吧。」
頓了一下,笑著加了一句:「你過得不好,我就放心了;你日子煩悶,我就開心了。」
蕾兒自動忽略了旁的話,只將那句帶自己出去玩的話聽進去了,登時眼睛一亮,忙扯著齊崇光道:「你真的肯帶我出去嗎?你打算去哪兒?」
齊崇光卻別過臉,根本不肯看她,哼道:「你聽不懂人話嗎?那是我之前的念頭,如今我想法變了,根本就不想帶你去。」
蕾兒忙道:「那你再變回來,好不好?」
齊崇光哼了一聲,根本就不搭理。
蕾兒求之再三,見他執意不肯,漸漸失去了耐心,就跺腳道:「不肯就算了,林良娣欺負我,你也欺負我,你們都不是好人。哼,這種日子,誰愛過誰過去,我是不肯過的。現在已經是下午了,我今天先忍一天,明兒個起來就回了齊伯父,直接回家去。」說著,就拋開齊崇光的衣袖,背過身到窗下坐了,再也不肯搭理了。
齊崇光見她硬氣起來,驚了一下,又默了一下,末了只得道:「罷了,既然你誠心誠意想跟我去,我就勉為其難,帶上你吧。」
蕾兒看著自己的手指,根本就不吱聲。
齊崇光皺著眉,走到她身邊坐下,聲音再緩和幾分:「今兒個我進宮去,明珠姑姑遇著我,聽我說起你,很感興趣的,讓我一定帶你進皇宮去。我跟你說,明珠姑姑是公主,獨自住了個宮殿,裡面很漂亮的,她還有很多很好看的衣服、飾品。她若是肯跟你好,一定會給你送很多好東西。」
昨兒個他雖受了點傷,但傷口並不深,又搽了御用的藥膏,倒是一夜就痊癒了。
一醒來,他就跑到玉芝苑找蕾兒折騰,後來被蕾兒要噴口水的話嚇跑了。
之後,百無聊賴的齊小公子就進宮給長輩們問安,被年紀差不多的明珠逮著了,閒聊了一番,這才有了明珠欲見蕾兒一事。
一直在圍觀的妙音忍不住,抽了抽嘴。
剛才蕾兒扯著齊崇光說情,齊崇光執意不肯低頭。
如今,蕾兒倒是硬氣了,齊小少爺氣勢立馬就矮下來,纏著哄著要帶她出去玩。
這兩個小祖宗,真可樂,真會玩。
齊崇光好聲好氣哄著,一雙眼睛眨呀眨,顯露出很真誠的意味。
蕾兒卻皺眉道:「皇宮我聽母親說過,雖沒見過,但知道裡面人很多,屋子很精緻,但不能隨意進出。說起來,跟你住的這東宮,似乎挺像的。住在這裡就不自在,若是進那皇宮,只怕也不怎麼樣。」
齊崇光吃了一驚:「多少人盼著進皇宮,如今機會就在眼前,你卻說出這樣不合規矩的話來。」
蕾兒不以為意,哼道:「這是我的真心話,我就說了,你想怎麼樣?」
齊崇光噎了一下,才道:「你願意胡說,自然只能由著你,但我答應了明珠姑姑,明兒個一定將你帶去,可不能說話不算話。」
蕾兒哼道:「你答應了她,我可沒答應你,你愛折騰由著你,反正我是不去的。」
齊崇光忙道:「別呀,皇宮真的很華麗很好看,你就當去看景致了,陪我走一趟吧。」
蕾兒還是搖頭,一副興致缺缺的模樣。
齊崇光忍著氣,繼續勸道:「說實在的,這東宮你沒有什麼朋友,我父王又忙,根本沒人陪你。你守在這裡做什麼?還是聽我的話,找明珠姑姑玩去。」
咬一咬牙,又道:「昨兒個你弄傷我,我還沒報仇呢,這樣,你若願意跟我走,我就不懲罰你了。另外,我再答應你,那林良娣若是再敢欺負你,我一定為你出頭。」
蕾兒眼珠子轉了一轉,這才學著齊崇光剛才的腔調,慢慢道:「既然你誠心誠意想要我去,我就勉為其難,答應你算了。」
仔細想一想,齊崇光的話不無道理。
這東宮,於活潑好動的蕾兒而言,真不是什麼好地方。
尤其這裡沒什麼朋友,更是讓人覺得日子難熬。
若是進宮能交著新朋友,遠離林良娣,似乎真挺不錯的。
齊崇光見她答應了,不由得鬆了一口氣,笑著道:「既然你答應了,明兒個我們去逛一天,我再帶你回來。」
見蕾兒點頭,他唇角笑容微深,卻根本沒料到,蕾兒這一去,就被留在了皇宮,之後更是做了件了不得的大事,引起了轟動。
林丹麗的月華苑,不久就有幾位內侍過來,帶著齊逸崢的命令,將妙琳帶走了。
林丹麗自是萬分不舍,卻不敢不應,只得帶著淚,將哭哭啼啼的妙琳交了出去。
內侍帶著妙琳,卻沒有直接去甄奉儀處,而是帶到了一個小偏院。
之後,便有人端了碗藥進屋。
幾個內侍一起動手,扭著妙琳,強行灌了藥。妙琳被這麼一折騰,竟然昏倒過去了。
內侍們卻不慌不忙,將她擱在軟轎里,抬到了甄奉儀的院落。
早得了消息的甄奉儀一直在院門口焦急等著,見他們過來,立刻露出了笑容。
領頭的楊公公給她行了禮,揮退眾人,正色道:「林良娣為人心胸狹隘,太子殿下瞧不上,生怕她將小郡主帶壞了。因覺得奉儀為人純善,殿下開恩,將小郡主交給奉儀撫養。為了讓郡主跟奉儀親近些,太子特意命奴才們給小郡主灌了藥,好讓她忘記林良娣。小郡主年紀小,又喝了失神藥湯,只要奉儀好好撫養,囑咐下面的人不要提林良娣,從今以後,小郡主自會將林良娣忘得乾乾淨淨,安心做奉儀的女兒,跟奉儀親生的沒兩樣。」
甄氏登時大喜,忙道:「還請轉告太子,多謝太子厚恩,妾定會小心撫養小郡主,將她當成親生女兒。不,她就是妾的親生女兒,是妾所出,與旁人沒關係。」
楊公公露出滿意的神色,微笑道:「奉儀是聰明人,來日必定福澤綿長。」
誇讚完甄氏,他便讓人將妙琳交給甄氏照顧,自己到齊逸崢跟前回話。
書房裡,齊逸崢正在跟高祈瑞對酌,得知此訊後,頷首道:「你辦得很好,下去吧。」
楊公公連忙應下來,恭恭敬敬退了出去。
待他走後,高祈瑞眯起眼道:「林良娣心裡,只怕想著小郡主不久就能回到身邊,又覺得自己懷了孩子身有依仗,殿下一定會原諒她,卻根本就不知道,殿下其實另有打算。」
齊逸崢搖晃著手裡的酒杯,笑容冰冷:「她膽敢傷害一個小孩子,怎麼對付她都不為過。妙琳乃她親生,幫著她算計蕾兒,小小年紀就不是個好的。要不是念在妙琳是孤骨血的份上,孤才懶得費心思呢。她吃了藥前塵盡忘,讓甄奉儀養著她,等林良娣死了,妙琳再也不會想起這個人了。」
高祈瑞聽了這話,雖沒開口詢問,但心裡已經明白他為什麼一定要令妙琳忘記林良娣。
妙琳乃齊逸崢親女,如今是小郡主,來日齊逸崢登位,封公主指日可待。
若妙琳記得林良娣,記得林良娣跟李小姐起過衝突,來日必定會記恨李小姐。
齊逸崢豈能容忍這樣的事兒?自然要將一切不利因素都掐滅,將李小姐護得嚴密周全。
高祈瑞想著,心裡便有了嘆息。
冷麵王也有心細如髮的時候,不過,他的心意,只給了佳禾郡主一人。
心思轉了一轉,高祈瑞盯著齊逸崢,問道:「殿下真的不再考慮一下嗎?林良娣肚子裡還有孩子呢,就這麼弄死她,卻是可惜了。不如等她生下來,再處置不遲。」
齊逸崢不以為意,嗤笑道:「有什麼值得可惜的?孤如今並不缺兒子,就算缺,她膽敢欺辱蕾兒,妄圖挑撥孤與佳禾的關係,憑這一點,死十回八回都不為過。不過她有一句話說得對,她才跟蕾兒起衝突,若孤立刻弄死她,不知情的人,只怕會生出閒話來。倒不如先緩一緩,等過了年蕾兒離開了東宮,使計令林良娣滑胎。女人嘛,小產後護理不當,丟了命很正常的。如此一來,橫豎都不會扯到蕾兒頭上,倒是妥當了。」
高祈瑞聽了這番話,在心裡默默為林良娣點了根蠟。
可悲可憐的女人,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非要折騰。
折騰就不說了,挑別的呀,跟人爭風吃醋,要衣服要首飾什麼的多好呀。偏偏她不這麼幹,要往蕾兒身上潑髒水,令齊逸崢忍無可忍。
這種作死的女人,且由著她去吧,不必惋惜。
正想著,齊逸崢鳳眸眯起,轉了話題道:「定國侯府的情況,你近來一直派人盯著,這幾天怎麼樣了?」
高祈瑞回過神來,忙回道:「李靖希的住處本就偏僻,李明卿沒了侯位之後,李靖希的待遇一落千丈,跟前只有幾位姨娘和一個跑腿的小丫鬟。如今時近過年,園子裡守夜的婆子們也都減了半,回家過年去了。這幾天又不時颳風,若是動手的話,倒不失為一個好時機。」
齊逸崢敲一敲桌子,冷厲的道:「既然時機不錯,明兒個晚上就讓人動手,早點了結了他。」
冷笑一聲,又道:「李靖希卑鄙無恥,連佳禾都敢肖想,被佳禾傷了後死不悔改,竟然敢挑撥李明卿,還說出想得到佳禾的話,真是下賤至極。這種沒有廉恥之人,活在世上也是浪費糧食,還是送他一程,就當為民除害了。」
之前李明卿被方氏蠱惑,生出欲殺千柔之心。
之後,齊逸崢趕去相護,千柔直指事情跟方氏脫不了干係。
齊逸崢依言將方氏帶離定國侯府,一番拷問之下,方氏將自己知道的盡數說了,不但供出了事情是秦王主使,連李靖希對千柔生了齷蹉心思也都說了出來。
齊逸崢當時就有殺李靖希之心,又怕立刻動手,會落了痕跡,影響到千柔的聲譽,這才暫時忍耐下來。
雖然忍耐了,但這事兒他一直記著,從沒放下過。
直到年關將近,齊逸崢覺得時機剛剛好,同時也不願再放任李靖希活著鬧事,這才下定了決心,要將李靖希弄死。
在有些人看來,李靖希由翩翩佳公子變成一個躺在床上的廢人,活著生不如死,算是最重的懲罰了。
但齊逸崢卻覺得,雖然他活著日子難過,但他日日都在肖想千柔,心思齷蹉,令人不能忍。且,李明卿對他很有幾分父子情,若是再被挑撥了,只怕會生出別的事端。
權衡之下,倒不如滅了他,一了百了。
高祈瑞聽了齊逸崢的話,面色卻有些奇異,心裡想,李靖希對佳禾郡主有心思,在主子心裡成了十惡不赦之罪。
主子自己呢?不是一樣時時刻刻惦記著,從未放下過嗎?這可真應了那句「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了。
他心裡想著,雖沒開口,但齊逸崢跟他相處多年,倒也有幾分默契,皺眉道:「你這是什麼表情?你是不是覺得孤惦記佳禾,心思也不純良?哼,孤戀慕她不假,但孤乃是君子,絕沒有半點齷蹉,一直都覺得,只要她好就成了,根本就沒生出過強迫她之心。孤對她的情意高潔純淨,跟李靖希根本不是一路人。」
高祈瑞為之動容,嘆息道:「為了佳禾郡主安好,殿下背地裡花了多少心思。只可惜,佳禾郡主卻不知道,只怕一心一意,只惦記著她那才貌並不出眾的夫君。」
齊逸崢默了一下,才道:「她知不知道沒關係,只要她安好,孤就知足了。」
話雖如此,但他眉梢眼角,還是不由自主湧現出幾絲落寞來。
高祈瑞見狀,忙轉了話題道:「蔣公子讓人傳了訊,明兒個就會到京城,殿下會親自出迎嗎?」
齊逸崢頷首:「他與孤乃是摯友,自然要迎一迎。」
高祈瑞挑眉,聲音中有幾分詫異:「說起來,蔣公子離京已經幾年了,殿下屢次寫信讓他回來,他都不肯,如今自己竟肯歸來,真有幾分奇怪呢?」
齊逸崢淡淡笑道:「有什麼奇怪的?蔣毓在信中說,佳禾也給他寫了信,勸他說邊疆如今暫時很安穩,倒是孤正是用人之際,勸他以大事為重,回來輔佐孤。蔣毓本是因為她離京,如今再歸來,再正常不過。」
高祈瑞聞言暗自咋舌。
他倒是沒想到,原來名動天下的蔣公子,竟然也會戀慕佳禾郡主。
想一想,佳禾郡主還真幸運呀,一介庶女,卻得到這麼多貴公子傾心相待。
轉念想,雖只見了一面,但佳禾郡主的性情,他還是了解的,真真是個淡泊的。只怕。這些貴公子的深情,她都不怎麼在乎吧?
時也命也,只在各人心,誰也怨不得誰。
次日,蔣毓回京,齊逸崢親自到京郊相迎,彼此相見,自有一番感觸。
到了晚間時分,半夜時,定國侯府最偏僻的角落,有兩個黑影悄無聲息靠近,一番運作後,揚長而去。
他們剛離開,守夜的婆子屋裡就起了大火。
冬日天干氣躁,房子乃木製,有大風,又被澆了桐油,火勢很快蔓延開來。
小院眾人卻似睡死了一般,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即便被大火吞噬。
很快火勢越來越大,大火幾乎燒紅了定國侯府宅子上方的半邊天。一時間四周亮如白晝,小院的人終於醒轉過來,但到處都是火,根本無處逃生。
這麼大的火勢,定國侯府其他各房的人不可能不會發現。不一時,就有一波又一波的人涌了過來。但這時,大火已將屋舍盡數點燃,火舌真如了火蛇,一條條竄得老高,屋裡又不時傳來慘叫聲,聽上去格外瘮人。
眾人哪裡還顧得上救火,自是保命要緊,一個個都離得遠遠的,最後,只留下一群僕婦繼續抬水滅火。
不幸中的萬幸,這小院兒是獨立的,火勢倒是不會蔓延到其他屋舍。
李明卿因為日子不如意,最近時常借酒澆愁,今晚早就喝得爛醉,人事不知。
等到醒轉,得知李靖希葬身火海,被燒成黑炭,李明卿整個人都傻了。
等回過神來,他立刻跑到李明遠跟前,說這場火來得蹊蹺,讓弟弟出面查一查。
李明遠哪裡聽得進去。
李靖希不過是個躺著混吃等死的廢人。對於這個侄子,李明遠一點感情都沒有,又因為李靖希日日吵嚷著要吃山珍海味,喝佳釀美酒,脾氣暴躁古怪,不時打傷伺候他的人,惹事生非沒一刻消停。
於李明遠而言,這個人活著沒半點用處,死了反而能節約一些開支,省好多是非。
故而李明遠只說了幾句節哀順變的場面話,將事情定為意外,根本不願意多管。
李明卿氣恨交加,但他如今大勢已去,得倚仗二弟過日子。再者,李靖希的遭遇,確實也查不出可疑之處。
最後,李明卿只得消停下來,開始籌辦李靖希的後事。
因為當家人不重視,李靖希死得不光彩,李府如今又正在給太夫人守孝的緣故,最後,李靖希的葬禮辦得十分潦草,只家裡人弔唁,親戚朋友一概沒通知。
曾貴為京中四公子之一的李靖希,就這樣悄無聲息在塵世消失了。
李明卿如何痛哭流涕,為兒子抱不平,如何痛恨自己手裡沒權沒勢,不能給兒子一個體面的葬禮,那也不需提。
這樣的大事,李靖行自然也得了消息但他根本就不肯回李府祭拜李靖希,便一口回絕了。
李靖希曾經做出那樣無恥的事兒,令李靖行深惡痛絕,卻礙著血緣,沒法子為千柔報仇。
如今他離世,於李靖行而言,不過是報應罷了,哪裡當得起他的祭拜?
故而他一直面無表情,情緒並沒有什麼波動。
趙姨娘聞訊後,卻是暗自僥倖起來。
幸虧千柔鬆了口,幸虧提前將史香月接了出來,不然,命都可能沒了。
這些事兒,千柔雖然在月子裡,卻也有所耳聞。
對於李靖希,千柔自是深惡痛絕。得知他死了,千柔一點感覺都沒有,只是感嘆,史香月的命真挺大的。
算起來,真的很巧,史香月才從李靖希身邊脫身一天,就發生火災。
於千柔而言,史香月這個人,自是無關緊要的。但趙姨娘提了話,若當時她執意不允,史香月被燒死,那趙姨娘定然會將這筆債記在自己頭上的。
雖說千柔並不怕被她記恨,但為了個無關緊要的人,鬧得家宅不寧,實在不怎麼划算。
史香月在李靖希身邊被折磨得死去活來,奄奄一息,本以為自己的一生就這樣了,卻沒有想到,最後關頭,李靖行夫婦竟肯給她一絲憐憫。
這番際遇,讓史香月心底五味雜存,分不清到底是什麼滋味兒。
到底人都要經歷些事兒,才能活得明白。史香月曆經風雨,如今重見天日,倒是知道些天高地厚、眉高眼低了。
在錦繡園養傷時,她一直安分守己,只在分給自己的院子裡默默呆著,倒是讓熟知她性子的人吃了一驚。
李靖希的死,只在錦繡園激起了一點漣漪,很快就被眾人拋下了。
再過兩日,李靖行將舅舅家的親眷迎了來,安置在收拾好的客房裡。
趙姨娘見兒子和千柔事事順著自己,自是覺得如意又歡喜,再去千柔跟前探望時,笑臉就多了起來。
千柔因在月子裡,並沒有見外客。
她性子又淡泊,雖得了趙姨娘的誇讚,卻也只是一笑了之,不怎麼在意。
雖沒見來客,但根據底下丫鬟們回報,趙姨娘的弟媳和兩個外甥女性情雖怯弱了些,但還算規矩,伺候起來並不難。
千柔也只是淡淡一笑,寄人籬下依傍親眷過日子,怎麼也得先消停一段時間。至於真實的性情,等多住幾個月,才會顯露出來。
她們刁蠻也好安分也罷,她並不是那麼在意。
趙姨娘住進來了,還帶來幾個親眷,說起來是添了麻煩。但千柔心底清楚,人生在世,有些麻煩,是無法避免的。
她嫁給李靖行,並不是要讓李靖行斷絕親緣,只守著自己過小日子。
如果可以,她盼著能跟趙姨娘好好相處,能給他一個安穩的後院。和和美美的小家,關係融洽的婆媳,才不會困擾他,反而會成為他前行的動力。
自己已經先讓了步,順了趙姨娘的意,給足李靖行面子,接下來的日子,慢慢經營就是了。
這是她的家,她能夠掌控的,就是李靖行,她也是有信心,可以緊緊牽絆住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