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長公主深不可測

  史正升心裡暗自腹誹，不愧是洛邑來的京官，看著年輕，說不定背後有強有力的後台，這才能許給那些富戶天大的好處，輕易從他們手裡拿到銀子。

  只可惜他百般打探，也打探不到秦嶺到底許給了那些富戶什麼好處。

  思及此，史正升忍不住豎起耳朵，仔仔細細聽著秦嶺那邊的動靜。

  

  在長公主面前，秦嶺定然不敢隱瞞，他實在好奇，秦嶺到底許給那富戶什麼好處了。

  這時候，他聽見秦嶺道：「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微臣本以為青州富戶會難以對付，不想他們也是性情中人，微臣與他們一番詳聊之後，他們便主動借銀了，且沒有收取分毫的利息。」

  聽到這話，史正升下巴都快掉了。

  他沒忍住破口而出，「這怎麼可能！那群富戶都是鐵公雞，當初下官讓他們借縣衙千兩銀子應急都借不到！」

  此話落下，眾人的目光都落到他身上。

  史正升縮了縮脖子，聲音連忙放低了，「……下官還許了他們九出十三歸的利息也沒借到。」

  九出十三歸，是為借款一千兩，只得九百兩，到期之後卻要連本帶利的歸還一千三百兩，實打實的高利，如此都沒有富戶願意借！

  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放他娘的狗屁吧！

  秦嶺聽著史正升言之鑿鑿的話，心裡也不禁有些懷疑。

  他生在洛邑富庶之地，並不知北地百姓疾苦，也不知北地富戶是這副德行。

  洛邑的富戶們，往往為了得一個好名聲，凡事荊州有各小災小難，富戶們都會爭先恐後的捐銀子，生怕落了後。

  他料想北地富戶定比不上洛邑的富戶，但只要以名為利，曉之以理，應該也不難應付。

  可據史正升方才所言，卻完全不是如此。

  一縣縣令都借不到銀子，難道他這樣一個隨時會離開北地的年輕巡視就有這個本事嗎？

  秦嶺雖然年輕單純，可他並不蠢，在冷靜分析史正升所言之後心中便生出一個荒謬的念頭。

  長公主為何會親自來北地？賑災銀丟失，下落不明，為何長公主面上卻無絲毫急色？以及……

  他的目光隱晦的掃過看起來弱不禁風的那名絕色少年，心裡的荒謬感更甚。

  從洛邑到青州，以長公主的騎術，用不著五日，若長公主遠赴青州只為了調查賑災銀丟失一案，應該在最快的時間到達青州，畢竟早一日尋回賑災銀，百姓們便早一日能安穩下來。

  可殿下卻是帶著一行人，坐著馬車來的。

  他下意識的覺得長公主並非罔顧百姓性命之人，所以……

  想到什麼，秦嶺心下一怔，看向長公主的目光不禁帶上了一些不敢置信。

  晏姝目光平靜的看著秦嶺的表情一變再變，才不緊不慢的開口，「秦大人在想什麼？」

  秦嶺張了張嘴，心裡的震驚讓他一時間不知道說些什麼。

  但最終他還是開了口，「殿下可曾有在暗中相助微臣？」

  史正升聽的一愣。

  這、這，秦嶺的話是什麼意思？

  晏姝淡淡道：「秦大人心中已經有答案了，不是嗎？」

  這一切都是在晏姝的預料之中。

  沈季遠反水，已經成了她的人，早在三皇子晏琮派人偷盜賑災銀時，沈季遠已經將此事告知於她。

  只是沈季遠的消息知道的晚了一步，晏琮派出去的人已經行動，影衛的消息再快也無法在晏琮的人動手之前通知秦嶺。

  於是晏姝乾脆將計就計，讓晏琮的人順利將賑災銀轉移走，她另派了擅長跟蹤的影衛暗中跟隨。

  而秦嶺這邊，她沒有透露任何消息。

  秦嶺看似對她恭敬，可晏姝知道，只是因為她許了秦嶺戶部尚書之位，秦嶺對她並未心服，若晏琮、晏晁等人以更大的利益誘惑，秦嶺不是沒有背叛他的可能。

  所以她必須徹底收服秦嶺。

  賑災銀丟失之後，秦嶺所行的一切補救舉措她都一清二楚。

  秦嶺身為此行押送賑災銀的巡撫，弄丟了賑災銀必須承擔主要責任，一旦景皇問責，他輕則丟官，重則有性命之憂。

  是以秦嶺定然會想法子補救，否則一旦因為賑災銀未能及時送到各處而有成百上千的災民凍死、餓死，這份罪責落下來，秦嶺死一百回也不為過。

  而想要暫時尋到一筆銀子應急，唯一的辦法便是去青州富戶家中借，秦嶺一腔熱血，一心為民，便理所當然的以為所有人與他一樣，他挨個上門借銀，以巡撫之名和身價性命作保，那些富戶們當面贊他是用心為民的好官，一關門極盡嘲諷挖苦之詞。

  就如史正升所言，青州的富戶，都是一毛不拔的鐵公雞，哪怕家中存銀千兩，地窖里的糧食放發霉了，他們也不會拿出來救濟災民。

  在天災面前，人性就是這般醜陋。

  她暗中派了密閣影衛去各個富戶家中，對付這些人，就要用狠厲的手段，真正面臨死亡，這些人才會害怕、畏懼，才會「心甘情願」的將他們所需的東西雙手奉上。

  十里亭內十分安靜，只餘熱茶沸騰的咕咕聲和一陣高過一陣的風聲。

  秦嶺滿面愕然，心裡的震驚無法言喻。

  長公主……真的似乎比他想像的還要可怕。

  晏姝察覺到秦嶺眼底的敬畏之色，唇角微微一勾。

  秦嶺越是覺得她深不可測，越是不敢生出背叛之心。

  她的目的達到了。

  另一邊，史正升也是後知後覺意識到了什麼，下巴都驚的合不攏。

  所以，秦大人的確沒有做什麼，而是長公主，早在長公主抵達青州之前，便已經暗中派人來了青州！

  史正升不由得想到前幾日京中傳來的消息——

  長公主以一己之力拔除了郁家這個毒瘤，從郁家搜出了百萬兩銀錢，郁家人甚至都來不及反應，舉家都被下了獄。

  這般雷霆迅猛的手段，這般深不可測的心計，真的是一位公主能有的？

  史正升咽了口唾沫，跪的更恭敬了。

  「史大人。」

  晏姝冷聲，「本宮得到消息，賑災銀丟失一案與丞陽縣衙中人有關，這是內賊作亂，史大人是不是該給本宮一個交代？」

  史正升一口唾沫差點卡在喉嚨里，他頓時汗如雨下，連忙道：「殿下明察啊！此事與下官無關，下官一點都不知情！」

  他面上露出悲戚之色，心道果然來了，長公主殿下為了保她的人，果然要將賑災銀丟失的罪則安到他們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