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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7大結局(下)

2024-07-24 03:41:49 作者: 墨雪千城

  除了葉畫,慕容青離想不出還有誰可以。

  從飛鳳的回宮到救人逃跑,雖看似簡單,卻每一步都順利的逃過了他的眼睛,可見設局之人很了解他,不僅了解他,還懂毒術,那樣厲害的迷幻藥可不是尋常醫者可以配製出來的,更重要的是,能讓飛鳳言聽計從的人怕也只有她。

  飛鳳敢救走景子煦,說明太后暫時應該沒有什麼危險,葉畫一定是與飛鳳達成了某種共識。

  可不管太后會不會有危險,堂堂燕國太后卻落在大曆皇帝裴鳳祈手裡成為人質,那就是對他慕容青離最大的羞辱,他若連自己的母后都不能救回來,還如何治天下。

  戰不能戰,談判又喪失了談判的資本,於是他打落牙齒和血吞,用六座城池換回了太后。

  沒想到太后回宮之後對大曆不僅沒有不滿,反多番勸說慕容青離以和為貴,和平才能讓天下百姓都得以安定,不僅如此,她還對葉畫大加讚賞,說她妙手仁心,治好了她多年的頑疾,如今她是身輕體健,活力無邊。

  慕容青離不知葉畫給太后灌了什麼迷魂湯,在短短不到一個月的功夫就將他的母后收服了,他竟無言以對,只想起葉畫曾經對他說過的那句話,醫者醫心,看來她是醫了太后的心了。

  同為重生之人,他還是太后的親兒子,反不如葉畫了解太后,想想,他這個兒子做的有些失敗。

  重生以來,他將全副身心放到葉畫,放到皇權,放到爭鬥天下,他幾乎都已經忘了他還是個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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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年十一月,在太后的極力撮合下,飛鳳如願成為和親公主,嫁入景家,成為景子煦的妻子。

  兩國聯姻,締結盟約,寢兵體士卒養馬,除前事,復故約,以安民心。

  兩國百姓,歡欣鼓舞,喜氣洋洋。

  誰不願活在一個太平盛世。

  驚風飄白日,光景西馳流。

  堪堪又是兩年光景,這兩年發生了許多事,因為景衡的失蹤,景老夫人又差點陷入迷症之中,幸虧葉畫醫術精湛,讓她從迷症中徹底清醒過來,如今,葉畫的弱弟交由景老夫人親自看管照顧,這樣也可以讓她分解一些思女之情。

  因為景衡已與葉賦和離,所以孩子隨了景姓,名叫景霆。

  景家幾位少爺俱已成親,怡寧和飛鳳同年同月同日生下孩子,兩個人生的都是男孩,對於女孩稀缺的景家來說,大家都有不同程度的小小失落,不過這小小失落並不影響大家相親相愛的過日子,反正大家還年輕,可以再生,更何況雲織已有了六個月的身孕,大家都盯著她的肚子,期盼她能生個小姑娘。

  葉畫看著大家期盼的樣子,心裡唯有一聲嘆息,她探過雲織的脈象,又是個男胎。

  如今景府最受寵的就是景蘇蟬的妹妹,小十妹景蘇童,因為葉畫嫁入皇宮成為皇后,景蘇蟬於半年前和鳳羽大婚,景家的女孩兒只剩下了景蘇童。

  景蘇蟬大婚一個月之後,和鳳羽心血來潮,攜手環遊大江南北,每隔幾天便會鴻雁傳書向家人報平安。

  景蘇蟬信上寫的雖然都是各地的奇聞異事,但幸福之情透過一紙信件溢的滿滿,大家也就放下心來,任他二人在外逍遙自在。

  而葉桉,帶著赤焰去了梅林,正式拜了裴鳳吟為師,成為他此生之中第二個,也是最後一個女徒弟。

  一切都看似那樣的圓滿,可這世間哪能處處都是圓滿,景衡失蹤未歸,葉畫憂心忡忡,因為五年之期越來越近,她害怕,她再也見不到娘親了。

  還有一件很棘手的事,她嫁入宮中近四年,肚子一直沒有動靜,犯了七出之條無子這一條,雖然裴鳳祈並不在意,可朝中乃至民間都議論紛紛。

  雖然人人都知道大曆有個好皇帝,有個好皇后,帝後伉儷情深,可架不住不能為皇家綿延子嗣這一條,有關選秀的奏摺如潮水般狂涌而至,裴鳳祈倒是氣定神閒,穩如泰山,對於那些奏摺壓根看也不看。

  後來那些大臣見皇上無動於衷,就好像拳頭打在了棉花上,沒有半點反應,漸漸的也就失了興致。

  如今天下太平,皇帝雄才大略,恩澤四方,在他的治理下,國泰民安,開創了「盛平之治」,而皇后賢良淑德,仁心仁術,一劑除疫湯救萬千百姓於溫疫之中,百姓感恩戴德,大曆朝不再以女子學醫為恥,反以為榮,宮中也多了許多女醫官。

  十二月的天氣,寒冷無比,連降了幾場大雪,鋪著滿天滿樹的銀白,淡黃色的蠟梅從白雪中探出枝頭,綻放著那一縷幽香。

  葉畫每年都會和裴鳳祈微訪私服去一趟碧落坊,打探十一先生的下落,可從來都沒有得到一點消息,今年也不例外,他二人又去了碧落坊,現在的碧落坊蕭敗到幾乎空落的地步,連人都見不到幾個。

  漫天大雪飄舞,葉畫和裴鳳祈從碧落坊走出來,和從前一樣,依舊一無所獲。

  「鳳祈,你說是不是再也找不到娘親了?」

  葉畫的眼睛有些模糊,不知是雪太大讓天地間一片混沌,還是被淚水模糊了視線,她幾乎要絕望了,再找不到娘親,她怕是真的永遠都見不到了。

  他身著白色狐狸大氅,將她攬於懷中,看著她道:「畫兒,別灰心,這世上的事總是難以預料的,十一先生不是平凡人,說不定他還能救了岳母大人。」

  「真的嗎?」

  「嗯。」他緊緊渥住她手,朝著她手上哈了一口氣,「畫兒,你的手怎麼這樣冷?」

  「聽你這樣說,我就不冷了。」她笑了笑,一片雪花落於她的睫毛上,他輕輕幫她吹了吹,熱氣撲在她的臉上,她的臉紅通通的。

  二人相攜而行,雪色蒼茫一片寂靜,唯聽到腳踩白雪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二人走了幾十步遠,忽然有個陰冷冷的聲音從背後傳來:「畫兒……」

  葉畫一滯,心幾乎跳到了嗓子眼,然後掀起一陣欣喜,轉頭看去,她看到一個身著黑貂大氅的男人正坐在輪椅上,他身後站著一個瘦高的男子幫他推輪椅,他的臉還是那樣蒼白而陰冷,而眼睛裡卻泛著柔光。

  「十一先生。」葉畫脫口喊了一句,又對著裴鳳祈道,「鳳祈,找到了,我們終於找到了十一先生。」

  「嗯。」裴鳳祈為葉畫的高興而高興,雖然並沒有看到景衡,可是找到了十一先生,應該就有景衡的消息了。

  二人一起跑向十一先生,葉畫急著問道:「十一先生,我娘親呢?」

  「畫兒,外面太冷,回屋再說吧!」

  「好。」葉畫點點頭。

  二人跟著十一先生走過長而彎曲,像迷宮一樣的甬道,來到一個極為清新雅致的屋子,屋子裡溫暖如春,窗下竹編的案几上擺著美人弧,裡面插著幾枝開得正盛的紅梅,一陣幽幽梅香飄來,讓人情不自禁的深吸一口氣。

  「坐吧!」十一先生淡淡的招呼一聲,又吩咐道,「素帛,快上茶。」

  「是。」

  十一先生打量了裴鳳祈幾眼,端起茶杯,用茶蓋撇去浮沫,喝了一口茶,意味難明道:「也不知你上輩子修了什麼福氣,能娶到我的女兒?」

  裴鳳祈和葉畫雙雙驚愕,裴鳳祈隨即鎮定下來,微微一笑道:「能娶到畫兒是我前世修來的福氣,只是不知十一先生口中的女兒是怎麼回事?」

  葉畫迷惑的看著十一先生,雖然她早就懷疑自己不是葉賦的女兒,也懷疑過十一先生或許就是裴鳳吟口裡的那位和她擁有相同血液的叔叔,可是他突然就這樣毫無徵兆的說了出來,她一時間竟不知道作如何反應。

  十一先生看著葉畫道:「畫兒,有些事,你也該知道了,我今天來找你,就是想告訴你一切,省得你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

  「……」

  葉畫眼中疑惑更盛。

  裴鳳祈靜靜的看著他,沉默未語。

  十一先生悠悠嘆了一口氣,緩緩說道:「在告訴你你是誰之前,還是先來說說我是誰吧?」

  他又喝了一口茶,臉上浮起一絲似痛非痛的神色,默默頷首沉吟片刻,淡淡道:「我本名慕容修,在兄弟中排行十一……」

  葉畫和裴鳳祈越聽越離奇,原來這位十一先生竟然是當年赫赫有名的南燕黎王,他們只是聽說過有關他的種種傳聞,對他並不真的了解,只知道他是以謀反之罪被處死的。

  沒想到,他不僅沒死,還安居在南燕的隋陽城,成為碧落坊的幕後老闆,怪道慕容青離和碧落坊有交情,原來這位十一先生竟是慕容青離的皇叔。

  一想到這層關係,葉畫忽然覺得心驚,冷汗從後脊梁骨冒了出來,莫非她前世所嫁的三個男人……

  她不敢再往下想。

  雖然前世已灰飛煙滅,可她還是不想那樣的不堪,畢竟她還給趙昀生下了兩個孩子,寅兒和頤兒。

  待他說完,她迫不及待的問道:「難道十一先生你是燕國皇帝慕容青離的親叔叔?」

  在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她的心緊張到窒息。

  她放於大腿上的手因為緊張而顫抖起來,裴鳳祈感受到她的緊張和痛苦,手緊緊的握住了她,想要給她安心的力量。

  她小小的手掌被他握住,她的心好像真的找到了一種可依靠的力量,心微微定了下來。

  十一先生又沉默了一會兒,輕輕咳了兩聲,緩了口氣不以為然的輕嗤一聲道:「我是他叔叔,但不是什麼親叔叔。」說著,他眼裡染上一種不甘的恨,「那個慕容亮根本就不是父皇的兒子,他是掖庭宮的賤奴與侍衛私通的賤種,哪裡是什麼皇子。」

  葉畫頓時鬆了一口氣,十一先生嘴裡的慕容亮就是南燕那個暴虐的老皇帝,慕容青離和趙昀的父皇。

  還好,她與他們並沒有一點血緣關係。

  說到此,他眼中出現了更加強烈的不甘心,隨即這種不甘心化為一種愴然的無可奈何,敗了就是敗了,哪怕慕容亮沒有皇族血統,最後坐上帝位的慕容亮,而不他慕容修。

  其實他知道葉畫和裴鳳祈一直在找他,可是他不想有任何人打攪他與阿衡的二人世界,他想把過去所有失去的都彌補回來,還有從前他加注在阿衡身上的痛苦,他都要彌補回來。

  這幾年,是他這一生之中最簡單幸福的日子,沒有陰謀算計,沒有權利爭鬥,也沒有這偌大的碧落坊,他只有她。

  可是,幸福的日子總是短暫,他和阿衡都沒有時間了,他欠阿衡太多太多,唯一能還的只有他這條命。

  他今天來找葉畫,就是想父女二人再見最後一面,他要親口告訴他的女兒,她不姓葉,而姓慕容。

  他看了看葉畫,又看了看裴鳳祈道:「你一定一生一世對畫兒好,否則我饒不了你。」

  裴鳳祈鄭重道:「先生放心,畫兒比我的性命還重要。」

  十一先生滿意的點點頭道:「這還差不多。」說完,又對著葉畫道,「畫兒,你能嫁個良人,我和你娘親都安心了。」

  「我娘親她現在哪裡?」葉畫急迫的問道。

  「她現在很好,只是還不能來見你……」說著,他的聲音暗啞下去,他低頭好像在想著什麼,默了半晌又開口道,「你娘親正在薛黎川那裡,薛黎川不喜歡見生人,所以你們不能去打擾,不過你們放心,很快你們就會見到她的。」

  葉畫高興道:「真的,十一先生,你果然找到了薛神醫?」

  他點了點頭。

  其實薛黎川早就已經死了,是裴鳳吟輾轉找到他的,他從裴鳳吟口中得知救阿衡的法子,只是裴鳳吟似乎不想讓葉畫知道真相,所以就找了薛黎川做為藉口。

  他與裴鳳吟早就相識,裴鳳吟為何要對畫兒撒謊,他也明白,所以不會戳破。

  看到葉畫的臉上露出開心的笑容,他的心也跟著暖了些,他從來都是個陰冷無情的人,唯在面對阿衡,面對女兒時,才會有難得的溫暖。

  他若早給阿衡溫暖就好了,這樣,也不至於讓阿衡那樣恐懼過去。

  又聽葉畫問道:「那先生可否告知我的血液是怎麼回事嗎?」

  這是纏繞在葉畫心頭的一個謎,也是一個結。

  「我的母親,你的祖母是南燕聖醫顏明歌,她從小就服用各種奇珍異草,所以才擁有良藥一般的血液,而我,你,都繼承了她的這種血液。」

  「顏明歌?」葉畫喃喃自語,眼睛一瞬不瞬的看著他,「那她現在在哪裡?」

  「她……死……了很久了……」

  「……」

  葉畫的心微微一慟。

  他臉上的神色更加柔和,接著說道:「你的祖母與薛黎川是同門師姐弟,只可惜她的醫術我沒有傳承下來,反倒是畫兒你……」頓一下,又道,「你很像你祖母,術精岐黃,這或許就是冥冥之中自有註定吧。」

  葉畫心中一動,糾纏她許久的謎團解開了,她竟沒有什麼解脫釋然的感覺,反而增添了一種說不出的滋味,她看了裴鳳祈一眼,目光閃動,輕嘆道:「鳳祈,原來到現在我才知道自己是誰。」

  他眼神清柔,輕聲說道:「不管你是誰,你都是我的畫兒,這一點永遠也不會變。」

  「但願你能記住今天你所說的每一句話,不要辜負畫兒。」十一先生接口道。

  「一定會記住的。」裴鳳祈答的堅定。

  「嗯。」十一先生目露讚許,能找到裴鳳祈這樣的男人也算是難得,他可以力頂這麼大的壓力,後宮只有畫兒一人,可想而知,他是真的愛畫兒。

  他一天做沒有盡過做父親的責任,原來也沒資格苛責裴鳳祈什麼,可是當他面對裴鳳祈時,不由自主的就想做一回父親。

  他目光閃了閃,又道:「還有一件事,想來你們也想知道,那就是我和裴鳳吟之間的關係。」

  葉畫和裴鳳祈頓了頓。

  他又道:「其實我和他之間的關係很簡單,裴鳳吟的母親曾對我有救命之恩,他叫我一聲叔叔,我送他上了梅林,拜薛黎川為師。」

  說完,他長久的沉默了下去,眼睛蒙上一層回憶之色,說起過去,他就好像在說別人的故事一樣,說的這樣簡單,其實不管是蕭無憂,還是阿衡,他們之間有著種太多太多不可說的事,往事已了,沒有什麼可提了的。

  他只要為阿衡做好最後一件事,人生便可以落幕了。

  三人又絮絮說了一會兒,眼看天色將晚,葉畫和裴鳳祈便起身告辭,葉畫剛轉身走了兩步,十一先生突然喚了一聲:「畫兒……」

  葉畫轉頭看他,他又咳了一聲,神情前所未有的慈藹:「可否叫我一聲爹爹?」

  葉畫怔在哪裡,不知如何回答。

  「什麼?十一皇叔,你說什麼?」

  門忽然被人推開,一身黑衣的慕容青離身上裹著凜冽寒氣,臉上還沾著未化的雪花,他僵直的站在門口,面孔如這雪花一般的白。

  他帶著對葉畫的執念重生,哪怕兩國聯姻,締結和平盟約,他也從來沒有放棄過一統天下,奪回葉畫的決心,他不在乎這時間有多麼的漫長,他只在乎結果。

  前世今生,他那樣深愛著畫兒,愛到瘋狂的不可理喻,愛到可以為她拋下一切,如今卻告訴他,他愛的畫兒是十一皇叔的女兒,是他的……

  不能想,不敢想,不願想,無法想……

  十一先生看著他,神色變得冷峻,其實畫兒與慕容青離根本沒有任何血緣關係,這一點,慕容青離並不知道,也好,他若誤會就讓他誤會吧,也省得這許多麻煩。

  其實,他很欣賞慕容青離,他是天生的王者,更加難得的是他很痴情,在他知道葉畫是他的女兒之後,他潛意識裡就想選擇慕容青離,他認為唯有慕容青離才能配得上畫兒。

  可現在看來,他完全想錯了。

  既如此,斷了慕容青離的念頭也好。

  他衝著慕容青離淡笑了笑道:「青離,你來的正好,我找回了女兒,就是畫兒,你和畫兒也算是舊相識了。」

  「不可能。」慕容青離搖搖頭,目光轉而停留在葉畫美麗的面容上,聲音顫抖道,「畫兒,你告訴我,這是笑話是不是?」

  他想畫兒肯定不會騙他,因為在這件事上,畫兒和他會同樣的難以接受,會同樣的覺得不堪。

  「這不是笑話,他的確是我……爹……爹……」

  慕容青離的臉越來越白,琥珀色的眼眸在傾刻間失去了光彩,他抿是嘴唇盯著她,臉色已經難看到了極點,眼梢輕輕瞥向裴鳳祈,陰沉沉道:「裴鳳祈,想不到兩國聯姻還有這一層,這下你可得意了吧?」

  裴鳳祈眼神淡然,面容依舊:「這世上想不到的事太多太多,也不在乎多這一件,沒什麼得不得意的。」

  慕容青離強壓著心頭惡氣,他阻礙了他的大業,搶了他心愛的女人,如今連最後一點希望都要搶走了,他還剩什麼?儘管他知道裴鳳祈不可能左右葉畫的身世,可此時,他不能對他的皇叔發火,更不能對葉畫發火,所以他只能遷怒於裴鳳祈。

  他怒氣沉沉挑眉道:「不要以為你坐擁了天下和美人,這天下和美人,我都要和你搶,哪怕畫兒她……」他沒有說出她是他的堂妹,只轉口道,「我不在乎這些,愛一個人無關身份,只關乎於心。」

  「青離,你說什麼胡話!」十一先生眉頭一皺,語氣變得十分沉冷,「我若公告天下畫兒是南燕的郡主,難道你還敢冒天下大不韙再次發動戰爭搶取豪奪不成,就算你不在乎畫兒的身份,可做為一國之君,你該敬畏攸攸眾口。」

  慕容青離冷哼一聲道:「朕是皇帝,朕想要做什麼,沒有人可以阻止。」他固執的看著葉畫,目光灼然如火,「不管是你,還是天下,我都要奪回來。」

  「慕容青離,我知道你說到做到,可是如果你真的做的如此狠決,那我會做的比你更狠決,難道你我還想再拼一個兩敗俱傷,含恨九泉的結局?」

  葉畫雖然聲音平靜,內心卻不平靜,慕容青離已執念入魔了,她知道他能聽懂她話里的意思,這簡單的一句話沾染的是前世的愛恨糾葛,到最後變成殺戮的血腥。

  她毀滅他,她又被別人所毀滅。

  她和他,都帶著刻骨的仇恨死了,然後一起重生歸來,她不願意再回到前世,她想但凡他能清醒一點,也斷然不願意再落到前世的結局,否則他們的重生還有什麼意義。

  她的話讓慕容青離渾身顫慄一下,看著她堅定的眼神,他知道他們的性子太像太像,都是一樣的狠決。

  他突然哈哈一笑,笑到眼睛裡流出了淚,他看著她,琥珀色的眼眸里染上血色,面容淒戚,聲音悲涼。

  「畫兒,我究竟欠了你什麼樣的債,怎麼還都還不清的債。」說著,他轉頭看向裴鳳祈,眼睛裡血色更濃,帶著強烈的不甘和嫉恨,漸漸的,他的眼神里多了一種無奈,一種痛苦到極點的無奈,他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一字一頓道,「裴鳳祈,若你敢負了畫兒,我燕國的大軍將會踏平整個大曆,哪怕拼個魚死網破,也在所不惜。」

  裴鳳祈目光堅定,凝聚成冰,他的聲音雖輕,卻十分有力量:「燕皇多慮了,此生必不會負了畫兒。」

  慕容青離輕輕的笑了一聲,似在笑裴鳳祈,又似在笑自己,他又多看了葉畫一眼,轉身離去,離去時,他的步履不穩。

  走到外面,狂風捲起漫天白雪吹打在臉上,就如冰冷的刀鋒一般割著他的臉,可是他並不覺得疼,也不覺得冷,再冷的冰雪也沒有他的心冷。

  寬大的衣擺被狂風吹的獵獵翻飛,他突然停住腳步,靜立在風雪之中,輕輕地閉上眼睛,仰頭對著天空,讓暴風雪將他的頭腦吹的清醒些。

  良久無聲,前生今生他和葉畫的種種清晰的在腦海里迴蕩,忘不掉,無法忘,他默默的嘆息一聲,曾經擁有過的那短暫的美好歲月煙波浩渺,只能成為一段不可說的殤,可以懷念,卻不能再擁有。

  緩緩的睜開眼睛,他凝目於飄雪,雪再冷也會有融化的一天,可是畫兒她的心卻比這冰雪還要寒冷,不管他如何做,她都不會融化,曾經的他想要將她的心慢慢焐熱,哪怕用強,他總有信心,可是現在,他拿什麼去焐熱她的心。

  他們之間橫隔的不僅是葉畫的冰冷,還有這層讓他痛恨的關係。

  他跌跌撞撞而去,白雪茫茫,一片乾淨。

  冬去春來,萬物復甦,藍天白雲下是綠草蒼蒼,花兒綻放,天空中放飛著一隻紅通通的金魚風箏,風箏越飛越高,只化作一個黑點。

  「……哈哈,童童,你瞧瞧我金魚風箏飛的多高……」一個生的十分漂亮的小男孩在歡快的笑著。

  「霆兒,你可不要太得意,待會我的美人風箏飛的肯定比你高……」另一個粉雕玉琢,眉眼之間與景蘇蟬頗為相似的小女孩一邊說,一邊笑著奔跑。

  二人嬉笑,一邊放風箏,一邊打鬧,笑聲盈盈,讓人無端的就覺得開心。

  「鳳祈,你瞧,霆兒和童童玩的多開心!」

  葉畫坐在那裡,笑眯眯看著景霆和景蘇童嬉戲,抬眸一看就見到裴鳳祈是意笑融融的向他走來。

  「看他們開心,我們也一樣跟著開心。」裴鳳祈走到他面前,將手裡的軟毛織錦披風披在她身後,又笑道,「雖是春天,這外頭也有些冷。」

  葉畫抬眸看他,他漆黑的眼眸,溫柔似水,成婚這麼多年,他待她始終如一,她忽然心生惆悵,她什麼時候才能為鳳祈生下孩子?

  或許,今生她都沒有機會做母親了。

  「畫兒,你怎麼了?」看著她眉心緊蹙,他伸手拂向她的眉心,「是不是又在想岳母大人了?」

  葉畫不置可否的點點頭。

  「囡囡姐姐,鳳祈姐夫,快來和我們一起放風箏呀!」兩個小孩笑著大喊起來,又衝著他二人招招手。

  葉畫笑著答應道:「哎!馬上就……」

  一個來字忽然卡在了嗓子眼裡。

  「囡囡……我的囡囡……」

  她轉頭看去,一個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身影穿著一身簡樸的素淡裙衫正含淚立在那裡。

  「娘親,娘親,你回來了,你終於回來了!」

  她像個孩子似的哭著奔向她。

  裴鳳祈心有所感,唇角上揚,勾起一個欣慰的笑來,眼圈不自覺的微微泛了紅。

  「娘親,童童,你聽到沒有,我姐姐在叫娘親……」景霆手中的風箏線一松,風箏沒了束縛,在空中漸漸消失。

  「嗯,我聽到啦,肯定是衡姑姑回來啦,霆兒,是你娘親回來啦!」

  「……嗚嗚,娘親……」

  「衡姑姑……」

  旁邊傳來一陣陣喜極而泣的哭聲,一下子花園裡就多出了許多人,景太傅,景老夫人,景家三位夫人,怡寧……

  景衡摟著葉畫,又摟著景霆,景蘇童哭的泣不成聲。

  葉畫看著眼前讓她日思夜想的娘親,心緒澎湃萬千,娘親還是從前的娘親,一樣的溫柔,一樣的美貌,卻又好像完全換了一個人、

  眼睛,是眼睛,娘親的眼睛比從前多了許多內容,很亮的神采,卻又蒙著一種釋然的悲傷。

  她瘦了好多,但臉頰兩側卻泛著健康的紅潤,她為之感到欣喜不已,薛黎川的醫術果然厲害,竟醫好了娘親。

  她有好多好多話想要對她說,只是大家都激動的哭的語不成句,連句完整的話都說不了。

  這一天,春光好,人的心情也好。

  除了遊歷在外的景蘇蟬和鳳羽,景家人團圓在一起。

  沒有什麼能讓葉畫高興的事更讓裴鳳祈覺得高興了,他知道在畫兒的心裡一直有個結,這個結不僅關於她的娘親,還關於孩子,這麼久以來,他終於從葉畫臉上看到比三春陽光還燦爛的笑,他從心底到臉上也不由自主的笑了。

  其實他也很想和畫兒擁有孩子,這樣至少在他離開她之後,還有人陪伴她,他害怕自己離開之後,他的畫兒會孤單。

  他不知道自己還能陪她多久,一年,五年,十年?他根本不知道,他只是固執的隱瞞了一切,拼命的想要對她好,至少他要儘可能的給她最多幸福的日子。

  當初,她被裴鳳觴一掌打傷,他對裴鳳吟說過,不管付出什麼樣的代價,他都要救活她。

  她傷的太重太重,哪怕藥配的有一點點出入都會要了她的性命,而配製的藥中有七味是劇毒之藥,所以配藥時需極其小心謹慎,差之豪厘,失之千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以身試藥。

  這種潛藏在體內的毒藥平時根本不會對他的身體有什麼影響,所以不管是畫兒還是御醫都看不出來,可裴鳳祈說過毒藥有潛伏期,至於潛伏期有多長,沒有人可以知道。

  正因為就連裴鳳吟也不知道這潛伏期有多長,所以他才會迫不及待的想要覆滅了他,依他當時的野心,他絕不願等待這未知的時間。

  毒藥殘留在他的身體裡就如一顆不知道何時會暴炸的炸彈,一旦引爆,幾乎沒有生的希望。

  所以,他對自己的生命毫無把控。

  其實,誰又能對自己的生命有所把控呢,你永遠都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個先來,他能做的不過就是珍惜當下,好好生活,給他所愛的人想要的幸福。

  花開花落,雲捲雲舒

  裴鳳祈很辛勤,葉畫也很努力。

  除了國事,家事,天下事,他們也辛勤耕耘,想要造人。

  這一晚,裴鳳祈正在勤德殿看摺子,看到一半,葉畫掀簾而入,手上端著一個白玉盅,臉上含著春風般的笑意。

  他放下奏摺迎了上去:「畫兒,這麼晚了,你怎麼還不睡覺?」

  葉畫將手上的白玉盅遞到裴鳳祈面前,笑道:「我來給你送長壽麵啊!」

  「長壽麵?」

  「鳳祈,你難道忘了今天是什麼日子?」

  他默默想了想,只聽她笑道:「今天是你的生辰,你倒忘了。」

  裴鳳祈「哦」了一聲,回過神來,笑道:「這幾日政事繁忙,我倒真的忘了,謝謝你,畫兒,還記得為我煮麵,來,我們一起吃。」

  「嗯。」

  二人坐在了食案前,將白玉盅里的面分成兩碗,裴鳳祈吃的風捲殘雲,葉畫不由的掩嘴而笑,問道:「我做的面就這麼好吃?」

  「畫兒做的面當然好吃。」

  「昨兒霆兒和童童還一起抱怨我,說我做面寡淡無味,我都被他打擊的沒有信心了,今天聽你這麼一說,我又重拾信心了。」

  裴鳳祈笑吟吟的看著她,畫兒什麼都好,就是廚藝不大好,除了粥和糕點,她幾乎做不出什麼好的美食,不過對於他來說,不管她做什麼,都是這世間最美的。

  從前,他沒有味覺,吃什麼都味同嚼蠟,後來,他有了味覺,再吃畫兒做的東西時,已是人間至美的美味。

  「鳳祈,今天我有一樣最寶貴的禮物要送給你。」

  「哦?」

  她牽著他的手放到她的腹部。

  他默默的望著她,然後又俯到她耳邊低低笑道:「怎麼?想把你自己當禮物送給我?很好,正合我心意。」

  她面上一紅道:「鳳祈,你想歪了。」

  他笑道:「難道你不想嗎?」

  她臉更加的紅,他捧過她的臉,眼睛裡蘊著盈盈水光,聲音沙啞道:「畫兒,我想……」

  「鳳祈,你想什麼呢?」她伸手往他胸口一捶,復又牽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腹部:「鳳祈,你摸摸,這裡有個小生命。」

  「畫兒,你什麼意思?」他聲音更啞。

  「傻瓜,你要當爹爹啦!」

  「畫兒,你說什麼?」

  「我說你要當爹爹啦!」

  「真的嗎,畫兒?」

  「真的,這就是我送給你的生辰禮物。」

  「哈哈哈……太好啦,畫兒,太好啦……」他忽然將她抱起,狂喜的抱著想要飛舞旋轉,「我要做爹爹啦,我終於要做爹爹啦,畫兒,我好快活,好快活……」

  次年七月,葉畫產下一對龍鳳胎,舉國同慶。

  再也沒有人諫言皇帝選妃之事。

  裴鳳祈在陪伴了葉畫和孩子九個年頭之後,日漸感到身體疲乏,一開始只是疲乏,後來便嘔血,隨著嘔血的次數越來越多,他再也沒敢踏進皇后葉畫的寢宮。

  他不想讓葉畫知道,更不想讓葉畫看到他每晚痛苦的慘狀,可葉畫早就敏感的察覺到了,在他睡著的時候,她曾為他診過脈,為此,她尋了一個理由去了梅林。

  除了裴鳳吟,她不知道還能找誰。

  裴鳳吟說:「他的毒素潛伏了整整十七年,也算是他命長了,一旦毒發便會滲透經脈,小畫,我真的沒有任何辦法,能做到的只是為他減輕痛苦。」

  「怎麼會?鳳祈他什麼時候中毒的?他若中了毒,這麼多年,我怎麼一點也沒看出來。」

  裴鳳吟嘆息道:「當年他為了救你,以身試毒,這毒素便潛伏了下來。」

  她痛苦的搖頭道:「不,不會的,他明明說要陪我一起到白頭到老的,他怎麼能騙我,怎麼能……」

  淚如雨下,心撕裂般的痛。

  「師父,血,用我的血,心頭血……」她急的一把抓住了他的袖子,幾乎是苦苦哀求。

  「小畫,你要知道,這世上沒有一種靈丹妙藥是萬能的,你自己身為醫者,也應該清楚這一點。」

  「師父,難道真的就沒有一點辦法嗎?那師公薛黎川呢,他不是救了我的娘親麼?」

  裴鳳吟搖搖頭,想要告訴她他的師父薛黎川已死,救她娘親景衡的是他和慕容修,他幫慕容修用他的血換了景衡一條命,想了想,他終還是沒有說出真相,因為這樣的真相太殘酷。

  「小畫,你找不到我師父的,我也找不到。」

  「不,他若死了,我還能如何能獨活,他對我那樣好,好到我無法適應沒有他的生活。」

  「小畫,你怎麼能說出這麼不負責任的話,你不要忘了,你的命是裴鳳祈折了壽換回來的,你更不要忘了,除了裴鳳祈,你還有孩子。」裴鳳吟臉色突然變得嚴肅,他扳過她的身體,直視著她哭的紅腫的雙眼,又問道,「難道你還想讓你的孩子在失去了爹爹之後,連娘親也要失去嗎?」

  「……」

  葉畫慟哭。

  裴鳳祈看著她哭的顫抖的肩膀,聽她悲切的聲音,心跟著痛了悲了,他想要將她摟入懷中好好安慰,只是介於身份,他不能這麼做。

  他與裴鳳祈鬥了那麼多年,如今裴鳳祈快不行了,他一點快樂的感覺也沒有。

  十幾年的時間,可以改變太多的事情,他的心境也改變了許多,可對她的愛,從來也沒有變過。

  他不想看到她如此痛苦。

  「小畫,好好活著,因為活著一切都還有希望……」

  「師父,我怕我做不到。」

  她失魂落魄的離開了梅林,日子一天一天過,裴鳳祈的身體越來越差,他不想讓她知道,她本該裝做什麼也不知道的樣子,可是她做不到,她想陪他,想每天每時每刻都陪在他身邊。

  這一天,他的精神好了些,他約她去郊外的靈雲寺看滿山桃花盛開,他們坐在桃樹下相依相偎,粉色花瓣簌簌如雨落下,落在他們的發上眉尖,淡紅點點。

  「畫兒,我想聽你唱歌,你唱歌跟我聽好不好?」

  「好……」

  「畫兒,你唱的真好聽,我真想一直一直聽你唱歌。」

  「鳳祈,只要你想,我願意一輩子為你唱歌。」

  「好。」他的力氣似乎消耗殆盡,臉色病懨懨的,他無力的點點頭又問道,「畫兒,人有前世今生,肯定會有來世,今生我不能再陪你了,來世,我再陪你。」

  「不,鳳祈,我很貪心,我要的不僅是來世,還有今生,你也要陪我到老。」

  他愣了愣,抬起頭來看著他,眼前桃花飄過,他伸手將她散落的髮絲緡到了耳朵後,唇邊浮起一個蒼白笑道:「畫兒,我會陪著你的,化作一縷相思永遠陪著你。」

  「鳳祈……」她搖搖頭,聲音哽咽。

  他俯上唇輕輕在她唇上落下一個吻,他的唇不復從前的溫暖,是冰冷而乾燥的,他的眼睛裡帶著融融柔軟,認真的看著她道:「畫兒,你答應我,要好好照顧汐兒,聿兒,他們還小,他們需要有娘親的陪伴才能快樂的成長。」

  說話間,呼吸變得急促起來,休息了一會兒,調整了氣息又道:「我知道你將會很辛苦,可是畫兒,請允許我自私一回,自私的將孩子,將大曆都交給你,畫兒,你答應我好不好?」

  「……好,我……答應你,鳳祈,你說什麼我都答應,可是你也要答應我,不要離開我,不要離開我好不好?」

  「嗯。」他臉上毫無血色,如果可以,他永遠都不想離開她,可即使離開她,他的靈魂也會陪伴著她,他有些無力的將身體依靠在桃花樹杆上,看著漫天桃花,他說道,「畫兒,這桃花真美,我想吃你做的桃花糕了。」

  「好,鳳祈,我馬上就去給你做桃花糕,你等我……」

  「嗯。」

  當她捧著香噴噴,熱氣騰騰的桃花糕出來時,桃花樹下空無一人,手中青玉盤掉落在地,她大聲的呼喚他:「鳳祈,鳳祈!」

  沒有人回答她。

  「鳳祈,鳳祈,你在哪裡呀,你不要離開我,不要離開我!」

  明明有人照看他的,他怎麼會莫名其妙的不見了。

  「夙娘,珍珠,你們不是在照看皇上嗎,他人呢,他人呢?」

  二人一派混沌之色,仿佛剛剛失去了意識,什麼都不記得了。

  「信,這裡有一封信。」珍珠突然伸手指著桃花樹下的一塊青石頭,趕緊將信拿起來交給了葉畫。

  「小畫,我有師父黎川先生的消息了,或許他有辦法可以治好裴鳳祈,師父不喜歡有陌生人打擾,所以你千萬不要來找我們,就算你找,你也不會找到的,如果裴鳳祈還能有命,他會回來的,勿念,薛痕留字。」

  從此這封信成了葉畫活著的信念。

  ……

  盛平十六年,年僅九歲的皇太子裴聿登上帝位,即位沿用盛平年號,一年後改年號為聖元。

  皇后葉畫成為昭寧太后,

  當葉畫牽著小皇帝的手,一步步邁向那至高無上的位置,新的皇權已經確立。

  新皇登基,大赦天下,開科選士,推行新政。

  在盛平之治的基礎上開創了更加輝煌的盛世,史稱聖元盛世。

  六年光陰,彈指一揮間,小皇帝已經擁有了獨擋一面的能力,葉畫也可以從政事中漸漸抽離,日子過的相對悠閒起來。

  日子越是悠閒,葉畫的心情越是抑鬱,思念並沒有因時間的延長而減少,反而愈加如洪水般泛濫。

  她找到他整整六年,去過梅林無數次,都沒有找到他的蹤跡,甚至連葉桉和岳朝陽都沒有見到。

  鳳祈,你到底在哪裡,是生是死,為何一點音訊也沒有,汐兒聿兒都已經長大,他們都很孝順,也找到了各自心中的那個他(她),鳳祈,你究竟在哪裡?你孤不孤單,我想來陪你了。

  無論生死,我都想陪你一起。

  你知不知道,多少個午夜夢回,我從夢中驚醒,想要隨你而去,可是我找不到你,無論如何也找不到你。

  你可不可以託夢告訴我啊,告訴我,你究竟在哪裡,那樣我才好去找你。

  我這樣想你,難道你就不想我麼?

  我好累,近來我總是嗜睡,因為唯有在夢裡,我才能見到你,可是為什麼,每次你都那樣來去匆匆,讓人摸不到捉不住。

  朦朧間,她感覺到有人來到了她的身邊,然後坐了下來,手輕輕撫上他的臉,那樣溫柔,恍惚間,她唇角不由的勾起一個滿足的笑來。

  「鳳祈,你回來了,你終於回來了,你的手拂在我的臉上還是這樣的溫暖。」

  「鳳祈,讓我握一握你的手。」

  她緩緩的伸出手,想要握住他的手,手伸出去卻落了空,她驚駭的睜開眼睛,迷濛間,她似看到一個白色的身影正要飄然遠去,她急的從床上坐了起來,想要握住他的衣袖,冰冷柔滑的錦緞從指尖溜走,她什麼也沒有抓住。

  「鳳祈,你不要走,你等等我。」

  她赤著雪白如玉的雙足從床上跳了下來,白影卻突然消失了。

  「不,不要離開我!風祈——」

  「太后,太后,你怎麼了?」

  葉畫睜開眼,看到一張熟悉的面孔,是珍珠。

  原來又是一場夢。

  「珍珠,什麼時辰了?」

  「回稟太后,已過了酉時了。」

  「我竟然又睡整整一個下午。」

  「太后,該用晚膳了。」

  「嗯。」

  「紅燒肉,今晚怎麼會做紅燒肉?」

  自從裴鳳祈失蹤以後,她再也沒有吃過一頓紅燒肉。

  珍珠笑的恭敬:「太后,您嘗嘗看。」

  她緩緩的坐在了食案前,一股熟悉而誘人的肉香襲來,她心中忽然一動,夾了一塊放入嘴裡慢慢咀嚼,眼眶漸漸濕潤。

  有淚,滾落下來,滑落至唇邊,鹹鹹的味道。

  抬眸處,她看到有個人立在那裡,視線雖然有些模糊,她卻看得清楚,是她刻骨思念的眉眼,一如從前,眉如墨畫,眼含星辰。

  天地萬物,周遭一切,都不再存在。

  她停滯在那裡,連呼吸都屏住,她怕,她怕她一動,夢又醒了。

  他嘴角微微一勾,勾起一個清淺的笑容,那樣柔,那樣暖,仿佛冰冷的冬天照拂在她身上的那一縷陽光,美好的不像話。

  「畫兒,好吃嗎?」

  她不敢回答,只怔怔的盯站他,她不想從這美夢中驚醒,她寧願就此沉睡。

  光影如畫,他白色的身影朝著她走了過來,一步,兩步,三步……

  他離她越來越近,她的心越跳越快。

  「畫兒……」他走到她面前,一雙有力的手忽然將她抱了起來,滾燙的唇落於她的唇上,纏綿悱惻,輾轉流連,吐息間,他輕輕的又呼喚了一聲,「我的畫兒,我回來了……」

  「鳳祈,你終於回來了……」

  感受到他的氣息,他的溫暖,淚水再次滑落,她終於敢喚出了她的名字。

  「畫兒,能這樣抱著你,真好。」

  「鳳祈……」

  緊緊相擁,一世年華,恍如一夢。

  有彼此的陪伴,人生才能圓滿。

  窗外,明月升起。

  窗內,人影成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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