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試探

  斐綺羅和小樹樁回到家時，大妮已經把一隻兔子的內臟都掏了出來，一雙滿是血絲粘液的手在那堆里翻弄著，神情認真而專注、一絲不苟，看上去竟是有種殺人屠夫的森然。

  「大姐姐，我們回來了。」小樹樁一進來就高興地叫著，邊叫邊跑到了大妮的跟前，「大姐姐，你知道我和三姐姐剛剛在路上聽到了什麼嗎？叔嬸他們都說大伯娘被大伯父打成了重傷，她以後再也不能上咱們家逼著我過繼到二伯家了。你說這是不是一個好消息呀？」

  大妮笑著點了點頭，抬頭正好看到斐綺羅也已經來到了跟前，以眼神問道：「真的？」

  「嗯，」斐綺羅也是高興地笑著猛點頭。

  「來，你去再打些水來，好好地把兔子身上的余血都沖乾淨，然後是把香料葉子洗乾淨，然後分一半的香料葉子塞進這隻兔子的肚子裡去。」大妮開始給斐綺羅分配任務。

  斐綺羅並沒有多說什麼，便提著桶到外面的水井裡打水去了。

  

  畢竟像現在這樣原始地吃野味，對於斐綺羅來說是一件非常新鮮的事。她光是剛剛聞那些葉子時聞到的香味，她就覺得烤出來的東西味道肯定不差。美味當前，自然是有力出力了。

  事實上，大燕朝用來烤兔子肉的方法，對於斐綺羅來說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

  開始的時候，斐綺羅還以為只是用和好的稀泥把兔子裹起來，再扔到火里烤就可以了，到兔子烤熟以後，再把烤乾的泥砸開，就是香噴噴的兔子肉了。

  這和現代的叫化雞的做法差不多。

  但是令斐綺羅沒有想到的是，大燕朝里人們的烤肉並不是直接用火烤，而是將一些小泥塊堆壘在一起，形成一個金字塔的開關，然後再從底部燒火，把泥塊燒紅以後，把火滅了，再把用稀泥裹好的兔子放到燒紅了的泥塊里，用這些燒紅的泥塊將兔子嚴嚴實實地埋起來，再把兔子烤熟。

  雖然斐綺羅總覺得這樣的步驟多此一舉，但是大妮卻說：

  「這樣做出現煌烤肉才好吃呢，以前爹爹在家，到隔壁村的山上打野雞、野兔子回來時，我們都是這樣吃的，難道你忘了？」

  「哪有。」不知為何，斐綺羅似乎覺得大妮問她「你忘了？」時別有深意，為了掩飾過去，於是她又隨便找了個藉口說：

  「我只是覺得明明兔子就已經是用泥巴裹好了，再將泥塊燒紅了再去烤兔子和直接用火烤不都是一樣的嗎？」

  「就你古靈精怪的想法多。」幸好大妮聽後，也只是這麼隨意一說，並沒有再往下試探的意思。

  因為一次性烤兩隻兔子，總有些工程浩大。

  殊不知用泥塊壘烤爐子是一件技術活兒，而且大多都是男孩子乾的技術活。

  可小樹樁年紀還小，之前爹爹在家時，他就沒什麼壘爐子的機會，爹爹充軍後，沒有人能到隔壁山打些小動作回來給家人增加營養，也就沒有了他練手的機會了。

  「小心小心，這邊要再放一塊，往那邊放，輕點……」這是在小樹樁動手時，斐綺羅和大妮說得最多的話。

  因為只要他稍稍有一點點不注意，之前好不容易壘上的泥塊就會在一瞬間坍塌，一切又要重頭再來。

  「以前三妹妹也是很會壘泥爐子的。」正當斐綺羅一直用手擋著泥塊時，大妮突然又毫無預兆地開口說了一句。

  「今天就讓小樹樁練習習好了，我的手受傷了。」

  斐綺羅先是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反應了過來。

  事實上，自己是從二十一世紀穿越而來的靈魂，斐綺羅並不認為自己的不同可以瞞住大家。

  特別是在身旁親近一如大妮這樣的人，斐綺羅就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己能成功掩飾。

  事實上，她最想說的是環境改變人。

  她若想這些自己珍視的家裡人都能過上好的生活，改變現在這種貧窮的狀態，那變就是必然的。

  事實上，自她穿越到大燕朝來，她就一直都有留意著大妮的神色變化。大致上來說，她對於自己目前的變化還都是可以接受的，並沒有多說什麼。

  只是她自昨天從鎮上回來之後大概真的是改變得有些大了，所以她才又總是這樣一副想要試探她的樣子。

  斐綺羅說著，為了證明自己手上真的有傷，便把昨天給王府人寫血書時咬破的那隻手指遞到了大妮面前，可憐巴巴地說：

  「大姐，你看，這是我昨天在鎮上碰到小童時弄傷的手指，可疼死我了。」

  爐子在廚房前的空地上壘好時，天已經是擦黑，早就又到了做晚飯的時候了。

  於是大妮到廚房裡再做兩道菜，給爐子燒火烤的任務就交給了斐綺羅和小樹樁。

  後來就連石頭也回來了，那浩大的工程才算完成。

  上桌時，就已經是兩隻被烤得皮香肉嫩野味兒了。也確實就如大妮所說的，這樣的烤法比現代的叫化雞的做法要更加的好吃了。

  這一頓，是斐綺羅穿越到大燕以來吃得最美味的一頓了。

  飯後，大妮一如往常催促著弟弟們睡覺。

  她回到裡間時看見斐綺羅從柜子里搬出那個褡褳，她也啥時抿著唇笑了笑，什麼也沒說就爬到了矮柜上睡覺去了。

  這樣相安無事的日子又過了一些天，劉大花確實因為重傷在床，也一直都沒有在村里露過面。

  那一天，天氣甚好，斐綺羅手上也已經寫了一部分的戲本子，她在心裡盤算了一下，大概也是能拿到戲班子裡了，一來是讓朱文絳看看，有沒有什麼需要改動的地方，畢竟她是第一次寫，雖然說是文思泉湧，疾筆奮書，但是你不下筆不知道，下筆才知道裡面有著太多的門道。

  二來呢，斐綺羅也希望可以藉由這第一個小故事跟戲存續錢，家裡的那點口糧眼看著又要沒了，難不成真的讓他們斷了糧不成？

  「大姐姐，我們明天到鎮上去一趟吧，家裡的口糧又要沒了。」

  傍晚，兩人在廚房裡做飯的時候，斐綺羅跟大妮說。

  「嗯，也好。」大妮點頭，「石頭前天發了工錢，雖然不多，但還是夠咱們到鎮上買幾天的口糧了。」

  石頭下工回來，吃過飯，姐弟四人簡單說了幾句便又早早地歇下了。

  第二天，大妮和斐綺羅又趕到了劉伯的那輛牛前，坐了上去，與一幫人一同到鎮上採購去了。

  這次的出行並沒有再看到何薇和她娘，車上其他人分別與旁邊的相互閒聊著，倒也是風平浪靜。

  「大姐姐，咱們的水田今年長的還真是好，希望能有個好收成。」

  斐綺羅是坐在馬車上遠遠就看到了自家的那塊地，並且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意味。

  「嗯，我經常到田裡去看，今年若是沒有在起穗的時候有暴雨，收成應該確實是不成問題。」大妮也點頭。只是她的眉宇間有著一絲和斐綺羅的愁絲。

  人人都說，長女如母，長兄如父。她自然也不會像小樹樁那樣單純，自然也是想到了收成的時候斐家大爺爺一家肯定又會想盡各種藉口來搶糧的。

  「大姐姐，鎮上有沒有和我們村里不一樣的水稻種子呀？咱們現在種的水稻種子要長七、八個月，時間太長了，我之前好像聽那個王夫人說過，他們給士兵們的米糧都是與咱們家裡的不一樣的。」

  斐綺羅這是信口拈來的一句。

  實際上，她是想弄現代中的雜交水稻，可以縮短生長期，提高產量。

  如果這次她的大膽試驗能成功，那就可以解決自家常總是吃不起米飯，光吃著粗糧那種苦哈哈的日子。

  她是不想再像剛剛開始寫戲本時，那種明顯不能讓人信服的藉口就把大妮打發了過去，結果弄得她一連懷疑了她好幾次。

  而她也決定，今年收成時，無論如何都要想盡辦法不讓大爺爺家搶糧，然後她還要留出一部分的種子，再把與鎮上買來的種子混合在一起，在開春的時候播種，留下三塊試驗田，一塊種雜交的，其餘兩塊分種原來沒有雜交的，那麼到收成的時候她就可以給三者比較了。

  「這些有倒是有的，但是鎮上的口糧可是很貴的，我們住在村裡的都是窮苦人，怕是買不起的。」

  大妮說的是生活中的現實的無奈。

  她可是一點都沒有想到過，斐綺羅這次到鎮上來，可是要先跟戲班裡預支一些銀子出來的。然後給趙翠柳請個大夫回去。

  眼看著此時的趙翠柳已經是瘦得皮包骨頭，整天都是昏昏沉沉的，怕是再拖著不找大夫，再過些時日就怕是要咽氣了。

  經過幾個時辰的顛簸，總算是到了鎮上，眾人與劉伯說了時辰，告別了他老人家，便往各自的目的地去了。

  「大姐姐，你跟我一起來，我們一起先去戲班子，到時那戲本若是可以，我就先跟他支些工錢，我們再一起去買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