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233如此心黑
2024-07-22 16:08:54
作者: 九步天涯
然而,老天爺像是故意在跟著三人開玩笑一聲,一次意外的宴會,將軍喝的大醉,再也無法抑制自己的感情,酒後亂性,強要了那小姐,待清醒之後,悔不當初……幾個月後,小姐懷了身孕。
小姐痛不欲生,幾欲求死,但在公子再三安撫呵護之下,終於對那段不堪的過往釋懷,她生下孩子,送與將軍,便和公子結伴隱世而居。
將軍將對那小姐的痴纏全部化作憐愛投注到了他們的孩子身上,對這個孩子寄予厚望,悉心培養,而這個孩子也的確很爭氣,小小年紀,無論是武功策論還是膽量胸襟都是同齡人中拔尖的,將軍夫人的親生子卻因為父親對大哥的特別關照以及大哥的出類拔卒而心生嫉妒,這種嫉妒經過發酵,變得深沉而可怕,他被人利用,傳了一則消息給將軍,當時將軍與大公子正在邊關,問詢急忙趕回京都,卻遭逢巨變滿門被滅,親生子震驚痛苦之後,也從此恨上了那個曾經讓父親愛而不得的女子,因為他所傳的消息,便是那女子回京有危險的消息。
若非父親千里奔襲前來救她,又怎會落入那些人設好的圈套?
將軍府一夜崩塌,親生子亡命天涯,可他始終沒有忘記那件事情,十年如一日,找尋任何可能的機會復仇。
但父親當時心愛的女子與她的夫君早已下落不明,他遍尋不到,便將仇恨轉移到了他們的兒子身上……
百里玉平靜的說著,殷解憂用心的聽著,恍惚之中,她忽然覺得這個故事如此貼近自己,貼近百里玉,貼近……伍掠雲和獨孤庸,也是瞬間,她忽然明白了,他是在用自己所經歷的事情來安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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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的人,誰都會有難以名狀的痛苦,誰都有躊躇不前的時候,她父母親之間的事情,也許真的十分複雜,沒有轉圜餘地,可世上又有多少事情有轉圜餘地呢?
她依舊枕在自己的雙膝上,卻伸手將一直蹲在自己面前的百里玉拉起,輕輕的靠了過去。
「怎麼了?」百里玉依舊帶著淡淡而溫柔的笑容,神情如此平靜。
殷解憂嘆息一聲,道:「沒怎麼啊……」想起百里玉十年病痛只有自己一人獨熬,心裡就有些發疼,「那小姐和公子……他們的孩子被人刺殺騷擾,他們為什麼沒有理會……」
百里玉頓了頓。
這樣的沉默讓殷解憂有些不舒服,想著自己是不是有些多話了,抬頭便要去看他的眼睛,因為只有看著百里玉的眼睛,她才能確定幾分他的想法。
可她還未抬起頭來,百里玉便將她的腦袋直接按在了自己胸前,耳邊的心跳聲清晰可見,她聽到百里玉說,「因為那位小姐在生產的時候遭逢大難,公子為救她,散盡全身內力,只是一個尋常人,不出現,不理會,只是不想給他們的孩子造成困擾和負擔……」
殷解憂渾身一震,怎麼也沒想到會是這個原因。她忍不住緊緊的抱住了百里玉的身子,說來,他們竟是如此相似,雖有父母高堂在,卻未曾真正體味過親情是什麼感覺,更不要說父母的照拂和關愛。
百里玉輕笑,拍著殷解憂的肩頭,道:「好了,不要多愁善感了,明日還需早起——」話到此處,他眼眸一動,視線極快的掃向牆外某處,眸中閃過一抹顏色,卻若無其事的回過頭來。
殷解憂輕輕道:「好,我們——」
她才一開口,百里玉就將話茬有條不紊的接了過去,「落日崖。」
殷解憂沒說話。
只聽百里玉又道:「那群人先偷襲了伯父,想來肯定是有目的的,如今在洛水又沒有拿到鎮魂,必然不會善罷甘休,明月山莊畢竟不是易與之地,他們討不到好處,只怕還會去到落日崖……伯父本就受了內傷中了毒,若那些人真的去了,只怕情況會不太好。」
殷解憂面色也有些深沉,「無極殿難道會是易與之地嗎?只是,他們居然可以越過無極殿的奇門陣法直接到達落日崖……」她又豈敢輕看那些人的能耐?看來此事不解決清楚,是無法安然回京了。
百里玉順了順她的長髮,道:「我們儘快回去。」
「好。」
殷解憂應了一聲。
百里玉的視線,若有似無的掃過靠近院門的牆邊,唇角幾不可查的微微動了一下,便消失無蹤,那情緒閃過的太快,殷解憂又埋著頭,竟然是根本什麼都沒看到。
……
第二日,殷解憂百里玉早起便辭別了月清下山去了,本打算與月盈也道別,只是不知為何月盈不見了蹤影,她速來是神出鬼沒,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性子,殷解憂便也沒有多說,只是覺得有些遺憾。
明月山下,朝陽穀的下屬送來了餵養的極好的雲中血月與雲中雪月,殷解憂百里玉二人騎著馬,直奔玉龍山方向而去。
一路之上,有無極殿和朝陽穀為二人隱蔽蹤跡和行程,一路安然便到達了玉龍山山巒之後的腹地之中。
看著那巍峨通天的石階,殷解憂依然沒有入無極殿,而是在蟠龍石柱的一側開啟機關,和百里玉抄了近路直接上了後山的落日崖。
落日崖上的風景,一如離開時候一般美好。
午後陽光正好,漫綠草地之上開著各色不知名的小花,小木屋的院子裡,諸葛宸一身灰衣,身姿頎長,正擺弄著曬在院內竹竿之上的藥草,見殷解憂二人回來,微微有些意外。
「來了。」但他卻依然輕笑一聲,放下藥草,道:「一路辛苦了。」
殷解憂走上前去,並未接話,而是直接按住了諸葛宸的脈搏,探脈。
諸葛宸啞然,沒有拒絕,由著她。
殷解憂探了一會兒,默默收回手,心中一直提著的一口氣這才鬆了去。
這種下意識的關心和在意,沒有逃過諸葛宸的眼睛,這還是這次殷解憂上落日崖之後,首次如此明白的關懷,讓諸葛宸心中一暖,眸中的神色也越發的柔和起來,「進來吧。」
百里玉殷解憂二人相攜入內,諸葛宸沏了茶水,殷解憂便將懷中那一路揣著的墨玉八卦放到了桌面上。
諸葛宸的手頓了一下,慢慢放下茶壺。
他看著那枚玉佩,神情複雜而深沉,須臾,都化成了一聲濃濃的嘆息,將漆黑如墨的玉佩慢慢拿到了手中,緊緊握住。
殷解憂道:「明月山莊一切安好,我們離開的時候,月前輩沒了蹤跡,但我想她應該是回去洛水之濱了。」畢竟,月盈常駐洛水之濱,這麼多年從未踏足過江湖,她還真的想不到她會去什麼別的地方。
諸葛宸若有似無的「唔」了一聲。
殷解憂回眸一看,發現他明顯是心不在焉,知他見了這墨玉八卦必然也是心有所感,當即也說不出話來。
沉默良久之後,殷解憂不由心中一嘆,悄然和百里玉離開了屋內,獨留諸葛宸一人安靜的坐著。
殷解憂輕嘆了口氣,道:「師傅身上的傷和毒倒是都好了,只是心上的傷和毒,也不知要什麼時候才能解除。」
百里玉微微一笑,道:「正所謂心病還須心藥醫,你我便是再著急擔憂,也是枉然。」
「嗯。」殷解憂微微皺眉,雖知道這心藥何其難,但也不得不承認百里玉所言不虛,忽然,她抬頭看向百里玉,道:「對了,上山的時候,你去做什麼了?」
百里玉曾離開了半柱香的功夫,殷解憂曾問過他,他雖神情平靜不說話,但殷解憂卻覺得肯定是有什麼事情瞞著她了。
百里玉笑道:「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殷解憂一頭霧水,白了他一眼。
午後還是晴空萬里,到了夜晚,卻忽然陰雲密布,很快下起了大雨來。
殷解憂惦著院內曬著的藥草,出的屋來一看,果然見諸葛宸正在收,即便是此種近況之下,他收的稍快,可動作還是優雅好看,有條不紊,卻是沒有打傘,雨勢巨大,他的身子已經濕了大半。
殷解憂無奈一嘆,拿了油紙傘遮去了諸葛宸頭頂上的雨,不甚贊同的道:「秋雨甚寒,師傅該當留心才是。」話落,也幫著收拾那些半乾的藥草來。
諸葛宸微微一笑,道:「這個格子裡的還未全乾,要放在——」
「我知道。」殷解憂說罷,將傘交到諸葛宸的手中,抱著已經整理好的藥材從雨幕之中入了專門存放藥材的小屋。
諸葛宸眸心一動,笑意越發的溫暖濃厚,轉身繼續收拾剩下的藥材。
藥材剛收拾完畢,外面的雨勢便驟然大了起來,雨滴砸在木屋的屋頂,發出噼啪噼啪的聲響,好在當初建造者木屋的時候用的是百年的橡木,又在橡木表層刷上了一層防潮的汁液,即便是外面瓢潑大雨,屋中卻依然乾燥溫暖。
三人簡單的吃了晚飯,諸葛宸與百里玉下了會兒棋,時辰漸晚,雨勢卻還不見停歇。
「這場雨看來是要下幾天了。」百里玉清淡的聲音忽然響了起來。
坐在桌邊看書的殷解憂抬了抬眼眸,看向屋外持續的雨勢,點點頭,「入秋之後就沒下過雨,這場雨必然也要持續幾日的。」
百里玉沒說話,卻是看著外面的雨絲若有所思。
輪到他落子了,百里玉卻還未回神,諸葛宸也沒有催促,就這般等著。
尚辛百里玉很快回眸,看向棋盤,執起一子落下。
這一盤棋,足足下了好幾個時辰,將近子時,棋局未完,殷解憂的書也沒看完,眉目之間,卻現出幾許疲憊,眼眸一動,諸葛宸淡淡道:「時辰不早了。」
百里玉也注意到了殷解憂眼下的暗影,這一段時間連日趕路,的確是沒有休息好的。
他站起身來,道:「晚輩告辭。」
「嗯。」諸葛宸點點頭。
殷解憂走到棋盤邊上一看,「沒有勝負,怎麼不下了。」
百里玉道:「明日再下。」
殷解憂點了點頭,想著諸葛宸和百里玉都是傷勢初好,的確不適宜熬夜,便道:「那好吧,師傅早些休息。」
經過一趟明月山之行,她在面對諸葛宸的時候,已經沒有了離去時候的倉皇和無措,有些事情,逃避亦是無用,還不如坦然面對,只是她對於父親這個詞委實是有些不自在,還是喚以往的稱呼,師傅。
「去吧。」
諸葛宸淡淡說吧,殷解憂便放下書,和百里玉前後一起出了屋子。
百里玉送了殷解憂回房,卻沒有離去,而是忽然轉身關門。
「你……」二人早就親密無間,只是長輩在此,他們一直規規矩矩的,所以此時百里玉的動作便讓她有些意外。
百里玉轉過身子,道:「著人下山看看吧。」
「怎麼了?」
百里玉眸光深沉,淡淡道:「若我猜的不錯,那位此時必然就在玉龍山中。」
殷解憂一怔,「那位?你是說——」她的面色忽然一變,有些不可思議道:「你說月……」
「不錯。」
殷解憂愣了好一會兒,還是覺得有些不可置信,「怎麼可能……」
百里玉道:「你我離開明月山莊那夜,月盈前輩不知為何到了你所在小院的門外,大概是聽到了我們二人的談話,所以並未進來。」
殷解憂思緒一動,回到了那晚的談話之中,神色也是有些恍然,「你是因為知道她在外面,所以只說起師傅受傷中毒的事情的……」而在她要說出傷勢和中毒程度的時候,又悄然將話題給帶了開去,若是不知情況的人聽了,定然以為是極其嚴重危險的問題,那麼,月盈會否因為師傅生命垂危而前來?
她越想越覺得極有可能,她看向百里玉,又道:「那你上山之前離開了半柱香,是去做什麼?」
「沒什麼……只是在山前陣法那裡做了一點小小改動罷了。」
殷解憂愣住,半晌,道:「什麼改動?」
百里玉微微一笑,道:「原本的陣法,若尋不到陣眼,是沒有辦法看到無極殿所在的,我只是將陣眼隱在暗處,而將無極殿顯露人前。」
殷解憂面色微變,卻聽百里玉又道:「半個時辰。而以月前輩的脾性,必然不會久等我們離開之後再行上山,半個時辰,足夠她入陣。」
殷解憂霎時鬆了口氣,無極殿之所以隱秘,就是無人知曉其真正所在,百里玉居然如此頑皮,敢將無極殿顯露半個時辰,但想到為了諸葛宸和月盈二人,說的深了,還是為了自己,心中便萌生感激之意,只是這些感激剛剛浮現,立即便擔憂取代。
「據師傅所言,月盈前輩不懂得奇門陣法,一旦入陣,豈不是危險重重?」
百里玉道:「伯父悲天憫人,所布的陣法也並未要命,是為了隱蔽自身而已,一旦入陣,畢在其中迷失方向,但不足以致命,只是免不得受些磨難,關心則亂,你啊……」
殷解憂怔了一下,忙收斂心神,道:「好了好了,我這便著人前去查看。」
殷解憂召喚來在暗處守候的陽極樓精銳,很快便傳來了消息,陣中的確有異動,只是目前還不清楚是為何。
殷解憂聞詢,眉心便蹙了起來,沉默的坐在桌前一會兒,殷解憂忽然站起身來。
百里玉拉住了她的手,「你去做什麼?」
「我知道這陣法的要緊,也知道這陣法的厲害,的確是不要命,但也絕對不會讓人好受,何況此時還下著雨,被困陣中,可想而知。」
「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此時該出現在陣中的人,不該是你。」
殷解憂一頓,「你是說……師傅?」
百里玉神色如常,微微笑道:「不然,你以為憑藉那二位的脾性,會有再見的一日嗎?」
殷解憂怔住。
百里玉所言,的確不錯,月盈十年常駐洛水之濱,諸葛宸豈會不知道,他在落日崖上苦等十年不下山,月盈又豈會不知道,只是他們無論是誰,都邁不出主動的那一步,此次月盈深恐諸葛宸有性命之憂,才尾隨他們前來玉龍山無極殿,只怕一經確定無事,便會立即離去不帶走一片雲彩,相見之日遙遙無期,明明情深義重,卻要如此煎熬……
「那我現在去告訴師傅。」殷解憂頓了頓,起身往外。
百里玉卻再次拉住她的手,道:「不急。」
「怎麼?」
「此時伯父出現在陣中的時機十分重要,無論是太早或者太晚,都無法達到我們預期的效果,你不想前功盡棄,就等。」
殷解憂嘆了口氣,明白他說的的確不錯。
百里玉拉著她靠坐在了自己的身邊,順了順她頰邊長發,道:「別擔心,月盈前輩的身手,自保足以,受些苦難,只是為了以後更美好。」
「嗯。」殷解憂點了點頭,忽然抬頭,視線異樣的看著百里玉,道:「你是什麼時候開始計劃這件事情的?」
「發覺月盈前輩在你院門前之後。」
殷解憂瞪著百里玉,神情奇異莫測。
百里玉卻是容色未變,還帶著淡淡笑容,道:「怎麼了,這個表情?」
「我在想,你的心這麼黑,我以前怎麼沒發現?」
百里玉失笑,「這是心黑嗎?我只是想幫你,非常之事,必須得用非常手段罷了。」
殷解憂卻表情嚴肅,想要從百里玉那張帶笑的臉上看出花兒來一樣,「真的嗎?」
以前的諸多事情從眼前閃過,她怎麼都感覺有些不舒服,自己這一步步走來,到底真的只是意外巧合,還是……
百里玉伸手將殷解憂攬入懷中,一隻溫熱的大手覆蓋住她的眼睛,道:「別這樣看我。」
殷解憂扁著嘴,道:「看看你怎麼了,我心裡還不舒服呢。」
「你不舒服什麼呢?」百里玉無奈一嘆。
殷解憂啞然,是啊,她不舒服什麼?她著一顆心,早就已經被百里玉給占得滿滿的了,那些過往又何足道哉?可即便是這樣,心裡還是不自在,忍不住錘了百里玉幾下,道:「你可以算計別人,可不能算計我。」
「你這樣的聰明,豈是誰能算計的了的?更何況,我何時算計過你?」
殷解憂這才滿意。
兩人就這樣相互依偎了一會兒,殷解憂從他懷中起身,道:「你回去吧,早些休息。」
百里玉戀戀不捨的看了殷解憂一眼,眼眸璀璨,道:「夜雨如此陰寒,你不冷嗎?」
殷解憂愣了一下,忽然明白他的意思,臉色微紅,道:「別鬧了,師傅在。」
百里玉大大的嘆了口氣。
那明顯很失望的神色,讓殷解憂臉色越發的紅。
百里玉站起身來,將要轉身離去,卻忽然停住腳步,神色深沉而溫柔的看著殷解憂。
那眼眸,如同要滴出水來一般,殷解憂無奈,道:「好啦好啦,每日都見的,還這個表情,快去吧。」
「好吧。」他邁步上前,微微傾身,輕輕碰了碰殷解憂的唇角,起身,殷解憂忍不住一笑,也在此時抬頭,溫熱的唇瓣便觸碰到了一起,兩人都有些意外。
殷解憂分神愣了一下,伸手環住了百里玉的脖頸,眼眸如水,「謝謝。」謝他為自己父母做的這些。
自己心愛的女子如此投懷送抱,任誰又能無動於衷?
百里玉眼眸一暗,將方才那清淺的觸碰變成了一個貨真價實的吻,直到二人氣喘吁吁,才放開了殷解憂,道:「你可真纏人。」
殷解憂臉色有些不自在,卻喘著氣無法說話。
相互依偎了一會兒,百里玉抱起殷解憂,放到床榻之上,親自蓋好了被子,才道:「早點睡,我走了。」
「嗯。」殷解憂輕應了一聲,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啞的不像話,立即住了口。
百里玉會意一笑,離去之前,又專門交代了一遍,道:「最早也要在明早告知伯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