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180痴情忘我

  納蘭羽言辭淡淡，卻似乎含著威壓之力，讓那禁衛軍的小隊長面色大變，渾身震動，「微臣……」

  「林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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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在這時，忽然響起一聲太監高唱。

  宮中禁衛一向有林芳華負責，如今出了此等大事，值守的禁衛早早去告訴了林帥，然後請了林帥來此。

  林芳華還是一身白鎧白袍，英雄髻下的臉龐冷肅嚴厲，灰白的眉毛斜飛入鬢，略微消瘦的顴骨，卻分好不減她的氣勢。

  殷解憂心中一動，想要做點什麼，已然是太遲了。

  林芳華才一到這裡，目光如炬，直接就到了殷解憂的身上，而殷解憂額心位置的那枚朱紅色鳥型印記直接顯露無疑。

  「林元帥。」

  納蘭羽客氣的說罷，卻見林芳華的視線犀利直接，不由一怔，卻也隨著那視線轉了過去，只這一看之下，卻不由愣住。

  方才因為事出緊急，在場的所有人都擔心著急的厲害，並沒有留意有什麼不對的，此時情緒稍緩之後，大家才發現，殷解憂額心位置的鳥型印記有所改變。

  原來那鳥型印記不過是一隻花鈿，花鈿雖然是前朝人流行的東西，但殷解憂用，所有人也只當是殷解憂沒什麼見識才用那過時的，到了後來習以為常，卻不曾想著花鈿之下的肌膚上竟然另有乾坤。

  那鳥型的印記嫣紅如血，栩栩如生，倒並不難看，只是她為何要隱藏起來？

  而殷解憂的心思卻早已不在這裡，只憑林芳華的眸色，殷解憂便知道，她顯然是懷疑到了自己。

  「我的天，殷解憂，原來你額頭這裡是這樣的東西，怪不得你老帶著花鈿，不過，還挺漂亮的。」小川似乎是沒感覺到現場氣氛壓抑，還能輕快的笑出聲來。

  林芳華看著殷解憂的視線，果然變得複雜深沉起來，只是此時礙於多人在場，她並不得發作，淡淡道：「郡主受驚了。」

  殷解憂心中咯噔一下，回的也是客氣，「沒事，叨擾林帥了。」

  相反的，百里玉似乎對她額心印記曝光一事沒什麼反應，視線瞥向那不斷有宮人前去救火的火場，「宮中防衛一向嚴密，從來謹慎，如何會著了大火？」

  林帥側了側身子，道：「怎麼回事？」

  那禁衛軍小隊長連忙回道：「回大人的話，這佛堂本就是僻靜之處，平素巡守的禁衛軍也是暗班輪換的，以至於發現的晚了，所以……」

  林芳華皺了皺眉。

  百里玉道：「我的護衛已經去查探過，那佛堂的四周，全被灑滿了火油。」

  顯而易見，是有人故意為之。

  林芳華道：「速去查探。」

  禁衛軍隊長抹著冷汗，立即退下去查探，不多久已經歸來，跪地道：「回大人，的確如辰王所言，雖然因為大火那火油被燒的差不多了，但空氣之中還是有細微的火油味道，焦炭之中也發現了罐灑火油的木桶，還有這個。」

  林芳華接過禁衛軍隊長遞過來的物件，那物件沒什麼稀奇的，只是一隻小金佛，綴著好看的流蘇穗兒，因為被火燒的緣故，稍微變形，大體卻還是看得出形狀，林芳華眸中似乎動了動，卻很快隱匿於無形之中。

  「居然如此大膽，敢在宮中縱火，此事需要好好查探才是。」林芳華說著，將那金佛收入懷中，「今日郡主受驚了，本帥來時，皇上已經傳了聖旨，郡主之事，就此作罷，今日郡主受驚了，還請先回府休息，剩下的事情，本帥自會處理，希望早日給郡主一個交代。」

  這話中深意，殷解憂豈有聽不出來的道理？此時的她自然是半分也不想在這裡，簡單寒暄了幾句之後，立即和百里玉離開了皇城。

  馬車之上，百里玉面白如金紙。

  殷解憂一摸腰帶之中，忽然頓了下，很快，便又探手到了百里玉身上找尋，在他腰間找到了一隻小小錦袋，取出裡面的玉白色藥丸，立即餵了百里玉一顆。

  百里玉服下藥丸，神色似乎微微緩和了一些，斜靠在車內休息的軟榻之上，閉上了眼睛。

  殷解憂想要說點什麼，卻看著這樣虛弱的他半個字也說不出來。

  是要責備麼？可若非為了自己，他如何會這樣冒險，不將自己的身體當回事……

  是要感激麼？他明知自己在乎他的身體比一切都更重，卻還要不惜以性命為代價。

  她因為進宮的緣故，隨身的藥袋也給了流離拿走，可百里玉卻隨身帶著固元丹，是否表明他早知宮中會有變故，所專門準備了？

  一時之間，他們二人之間只有沉默。

  她看著百里玉的臉龐，卻久久移不開視線。

  隔了好一會兒，百里玉神色稍微緩和，才睜開眼睛，眸中的虛弱無力一應被他掩藏的乾乾淨淨，「林帥發現了。」

  京都之中，沒有人有偷盜雪蓮花的動機，便是有那份動機，有能力偷得到的更少，這段時日，林芳華暗中查探，雖並不能完全看透當夜之事，卻也查探得出手相助那兩個賊人離去的勢力之中，有辰王朝陽穀的人，還有相府納蘭羽的人，最後那一伙人兜兜轉轉，卻是進了殷王府，即便原本林芳華不信又疑惑，如今卻是經過殷解憂額心位置的印記確定了所有，那一抹嫣紅，不是血跡，而是這枚印記，亦或者是那花鈿。

  「嗯。」殷解憂淡淡應了一聲，看著這樣的百里玉，總想做點什麼，便伸手幫他掖了掖被角。

  「你可有應對之策？」

  殷解憂手下微頓，抬眸看了他一眼，語音低低：「你都這樣了……」

  「我的身體我自己知道。」百里玉淡淡說著，道：「林芳華此人一身傲骨，正氣凌然，卻也愛憎分明，對待她，不能同旁人一樣，今日她既然發覺了此事，必定不會善罷甘休，你……你怎麼了？」

  他正說著，卻赫然見素來平靜淡定的殷解憂，眸中竟似乎有些水霧，他心中有些無措，面上，卻依舊沉定。

  百里玉抬手捏了捏她的臉頰，「看你這樣，我倒以為我快不行了。」

  「你別說。」殷解憂皺著眉頭，亦很快伸手，將百里玉那些不吉利的話全部擋了了他的口中，他的身體他自己知道，難道她就不知道嗎？若她不懂醫，糊弄她也便罷了，偏生，雖然她的醫術及不上烈炎和百里玉的好，卻對尋常人來說也是神乎其技，又豈會不知道百里玉如今的身體境況？原本那百草丹服下之後輔以內力療傷，將他的內傷基本是控制得宜，日後只需要好好顧著慢慢調理，就算是十年八年，也總有好轉的那一天，可殷解憂心知這世上變數無數，所以怎樣也要拿到奇藥做成百草丹，卻沒想到，今日之事，讓百里玉的舊傷再次復發，別說那半粒百草丹的功效從此全無，便是方才服下的固元丹，不過也只能緩解一時之危機。

  他說沒事。

  這叫沒事？

  百里玉慢慢將殷解憂的手拉下來，握在了自己手中，微微一緊，捏著她臉頰的手，也慢慢移動到了那漂亮的眼睛上，輕輕抹去了那點點濕意，笑道：「旁人若見了，定然以為是我欺負了你，可素來都是我被你欺負，這我可要被冤枉了。」

  殷解憂忍不住瞪了他一下，撲哧一聲又笑了起來，道：「誰欺負誰？你自己心裡難道不清楚麼？」今夜，百里玉又一次實實在在的靠近了她的內心深處，她反握著百里玉的大手，將頭輕輕的枕上了他的膝頭，「以後不論發生什麼事情，你都不能這樣。」

  百里玉順著她的髮絲，淡淡道：「好，我記下了。」

  殷解憂不滿的道：「說的一點也不慎重，你要記得，我有自保的能力，我這條命得來不易，我也不會輕易丟棄，即便是真的有意外的哪一天，我也希望……」

  她的話全被堵在了口中，百里玉輕輕俯首，將唇印上了她的，卻只是輕微的碰觸，並未深入，可氣息交融的感覺，卻讓二人都是心頭一動。

  許久，倒是殷解憂先別過臉去，卻將頭臉埋入他的懷中更深了。

  「別耍無賴，記得我說的就是了。」

  「嗯。」百里玉眸中帶笑，捏起自己的袖角，將殷解憂頰邊沒擦乾淨的黑灰拭去，那擦拭的動作將要結束的時候，他神情之中忽然閃過壓抑和忍耐，卻很快恢復了正常，殷解憂卻似並未發現。

  馬車回到了辰王府，殷解憂堅持要送百里玉進了紫微閣才離開，百里玉無奈，只得應了。

  一路穿堂過廊，很快到了紫微閣。殷解憂接過冷霄遞來的毯子，蓋在了百里玉的身上，「連著兩日都在宮中，這紫微閣的床榻也必定是冷的，我放了暖袋在裡面，至少可以睡得不那麼難受。」

  「嗯。」百里玉斜斜靠在床榻後的靠枕上，「從今以後，你倒是不用多此一舉，再用花鈿了。」

  殷解憂下意識的抬手，摸了摸額心的位置，淡淡道：「這樣也好，省去了不少麻煩。」

  兩人又簡單的聊了一會兒，殷解憂起身道：「你好好休息，我明日來看你。」

  百里玉握著殷解憂的手，似乎因為二人劫後餘生，有些不舍。

  殷解憂無奈道：「真的要走，你知道太妃的心思，所以若是宮中發生了那樣的事情我沒回府的話，怕是有些麻煩的。」

  百里玉這才鬆了手，道：「那我讓人送你回去吧。」

  「嗯。」

  殷解憂又給他掖了掖被角，才起身往外走去，似乎真的是十分擔憂梅太妃的反應。

  就在殷解憂離開紫微閣之後不一會兒，忍耐許久的百里玉忽然面色一變，隱隱現出幾分痛苦神色，唇角也溢出了鮮血，冷霄連忙上前扶持，「主子……你怎樣了？」

  「不要告訴殷解憂。」

  百里玉昏迷了，而這句話，是他昏迷之前的最後一句話。

  冷霄伺候在邊上，看著這樣的百里玉只覺得心如刀割，他伺候在百里玉身邊多年，當然最是清楚百里玉的身體狀況，今日這樣的境況，強行動武還用了十成內力，又豈是一個沒事那樣的簡單？不過是強自忍耐，不讓郡主擔憂傷心而已，這辰王府的男人，素來如此痴情忘我。

  可殷郡主……

  卻在此時，門忽然開了。

  冷霄回頭一瞧，不是早已離開的殷解憂又是誰？

  殷解憂面色沉定，將擔憂和傷心隱匿心底，她很快上前，直接接過百里玉的身子，扶他慢慢躺下。

  「郡主……」

  「雪蓮花在哪？」

  「在密室。」

  「去取來。」

  冷霄連忙起身去拿。

  一路之上，早在埋頭百里玉懷中之時將百里玉身體情況探的分明，此時殷解憂又怎會輕易離去？說要離開，不過是出去吩咐早已到來的流離去殷王府拿一些七星海棠的花瓣罷了。

  她坐在床邊上，看著百里玉泛白的臉色，起手探脈，視線一絲一毫都沒離開過那張臉。

  探脈結束，很快點住了周身幾個穴位，冷霄也已將雪蓮花取來。

  雪蓮花用上好的琉璃瓶子和藥水供養，依然沒有乾枯，殷解憂打開瓶子，取了一點花蕊和一片花瓣，放在了碗中，將一旁早已寫好的單子遞給冷霄，「還有這些東西，都取一些來。」

  「是。」

  冷霄很快命人去拿，遲疑的問道：「郡主，要這些做什麼？」

  殷解憂道：「他救了我，我總不能撒手不離的。」冷霄這才發現殷解憂的視線一直在百里玉身上，像是在回答他，又像是自言自語，當即發覺自己太多嘴。

  那單子之上，除了藥材，還有一些食材和特別的東西，雪蓮花的花瓣花蕊，和七星海棠每一朵花不同顏色的花瓣，都是製作百草丹的必備藥材，也是當初謝前輩告訴她的，如今這些材料所製成的藥自然比不上百草丹的功效，但卻也可以緩解百里玉此時的傷勢，若是再由她以內力相助，至少可以保證他的傷勢不再繼續惡化，若是有幸，也可能再次抑制住內傷不發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