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178大火

  殷解憂看看床，又看看百里玉，「不如你先去睡，我繼續抄經好了。」

  這裡畢竟是在宮中，凡事還是要注意一些的。

  百里玉也沒多說什麼，平平趟下去。

  殷解憂鬆了口氣，自己轉到了桌前認真的抄寫起經文來。只是沒想到兩個時辰之後，恰逢三更，百里玉忽然起了身，又來喚殷解憂前去休息，殷解憂無奈，卻又拗不過百里玉，最後只得睡下。

  這幾日來的確是累了，一沾到枕頭，不一會兒便入了睡。

  第二日清晨，殷解憂慢慢睜開眼睛，盯著不甚熟悉的帳頂，意識到自己此時並非是在解憂閣，而是在皇宮的暖閣內受罰，她閉了閉眼，一回眸，正見百里玉靠坐在床柱上，即便是閉目養神，也不忘將她的手握在自己手中，因為有了暖爐和棉被，室內並不太冷，百里玉也在她清醒的第一時間睜開了眼。

  「醒了？」百里玉轉向外面，「冷霄。」

  「是。」

  殷解憂知道這是吩咐冷霄準備早起用的東西了，她坐起身來，瞧著百里玉俊美無匹的臉龐，嘆了口氣，真想讓他回去，可她也知道自己說了也沒用。

  簡單洗漱吧，皇帝的人便來了，自然是關心辰王一切是否安好，順便問候了下殷解憂，皇帝的人剛走，佛堂之中，又來了一人。

  

  梅太妃神色憂慮，一瞧見殷解憂的身影，便禁不住走上前來，「這佛堂入了夜冷的厲害，昨夜有沒有凍著？」

  「沒事。」殷解憂搖了搖頭，卻也任由梅太妃將她全身上下打量了一遍，梅太妃見一切安好，鬆了口氣，視線微轉，這才留意到佛堂之內的百里玉，微微一怔。

  「辰王殿下……」

  「太妃。」

  這清冷的聲音，讓梅太妃很快回神，「殿下怎麼在此處？」

  百里玉淡淡道：「看看。」

  這簡單的回覆，是明顯不打算多說什麼了，梅太妃抿了抿唇，卻沒有再多問，只看著殷解憂的神情又變了變，頓了會兒，道：「宮中之事我已經知曉了，如今你佛堂三日是受罰，多的話我便不與你多說了，我讓人幫你準備了一些東西，待三日之後回了府，再說別的。」

  「多謝姨母。」

  梅太妃又看了看百里玉，此時身後跟著的一個大太監低聲催促道：「太妃，該走了。」

  殷解憂認得那是皇帝身邊的太監，想來太妃是求了皇帝才來，但是既然是懲罰，那就有懲罰的樣子，放她進來已經是恩德，自然見了人就要離開，否則難免落人話柄。

  梅太妃點了點頭，轉眸看向殷解憂，抿了抿唇，道：「那哀家走了，你留心注意身子。」

  「嗯，我知道了。」

  殷解憂說罷，梅太妃再無逗留理由，便隨著那太監離開了佛堂。

  殷解憂心中忍不住嘆了口氣，三日之後細細說道，要說什麼，她如今已經有了預見。

  百里玉卻神色如常，沒什麼特別的。

  這一日夜晚，殷解憂卻怎麼也不要百里玉留下，自然是為了他的身子好，畢竟，他的內傷不是一日兩日的事情了，總要時刻注意才好，在加上宮中畢竟不是尋常地方，百里玉沉吟片刻之後，才回了太和殿。

  夜晚，不期而至。

  殷解憂手速不滿，一日一夜的時間，已經將書案上面的佛經抄寫了大半，手有些酸麻，送了百里玉離開之後，慢慢起身，推開窗戶，一邊活動著手腕，一邊往外看去。

  佛堂處在僻靜之處，平素往來的宮人本就不多，只有偶爾一兩個路過的，也因為天寒地凍而行色匆匆，這佛堂，倒成了十分清淨的地方，遠處的宮燈明明滅滅，似乎又有一隊宮娥太監匆匆而過，不知是要去哪個宮殿。

  殷解憂瞧了一會兒，忽覺百無聊賴，往日身邊還有個流離可以逗趣，如今因是受罰，自然不能帶流離在身邊，倒忽然顯得寂寞起來。

  她垂下眼眸，慢慢關上窗戶。

  只沒想到木楞還沒有放下，外面卻忽然響起一道低沉哼笑來。

  「你這是在欣賞月色麼？解憂？」

  那一聲解憂，讓殷解憂渾身不自在起來，這聲音不是別人，正是瑞王御千里。

  殷解憂連看都不想看他一眼，直接放下窗棱，回坐到了書案前面。

  畢竟，這可是宮中佛堂，她就不相信御千里的膽子能大到哪裡去！只是，她顯然是低估了御千里的膽量。她才坐下，還沒拿起筆，就聽門口吱呀一聲，御千里竟然直接推門而入，登堂入室。

  佛堂暗沉，御千里又是一身墨衣，彎彎的弦月將他的影子拉的很長，直接落到了殷解憂用來抄經的書案之上，擋住了殷解憂的視線，讓她想要無視都很難。

  殷解憂慢慢抬眸，淡淡提醒道：「這是皇宮。」

  「本王知道這是皇宮。」

  「你既知道是皇宮，就知道此處並非你任意妄為的地方，若讓人看到你深夜在此，你可知會有什麼後果麼？」

  御千里扯唇一笑，「什麼後果？只怕依照大乾的規矩，這個時辰讓別人看到我們二人獨處，你便要嫁我為妃了。」

  殷解憂指的是他夜半獨自進入後宮的事情，沒想到御千里居然扯到了那裡，頓時讓殷解憂愣了一下，不過很快，她便冷笑了一聲，「瑞王還是不要開玩笑了。」御千里初一送禮的時候，殷解憂便留了個心眼，讓人探查了一下，發現御千里給眾多貴族都送了禮物，只是，送出的禮物之中，除了殷解憂自己以外，還有一個人，看得出來御千里也是用了心的。

  那人便是雲解意。

  聽聞御千里曾送給雲解意一副冰心水榭圖，而那副圖，是前代大師所作，亦是雲解意千尋百轉都沒能得到的真跡，可見御千里最終的目標並非在她的身上。

  御千里眸色微動，邁步上前，「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你都不曾變過太多。」

  殷解憂神色微僵。

  「我以前如何，現在又如何，干瑞王何事？瑞王還是早早離開的好，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御千里邁步上前，居然直接蹲在了殷解憂書案之前，與她面對著面，那過分熟悉的氣味鋪面而來，殷解憂立即屏住了呼吸，全身的細胞都警戒了起來。

  「何必這麼緊張？」御千里淡淡一笑，順手便拉過殷解憂寫下的一張佛經，「你以前是不喜歡寫字的，沒想到如今這字倒是漂亮。」

  殷解憂扯過那張佛經，冷冷道：「瑞王如果沒辦法離開，我不介意出點力。」

  御千里慢慢抬眸，「你就是不承認，對不對？」

  「我承認如何，不承認又如何？」

  這……是承認了？御千里微微一怔。

  她不承認的時候，御千里想要逼她承認，可當她承認的時候，他忽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做什麼了。

  「你滿意了？現在可以離開了麼？」殷解憂冷冷說罷，站起身來，既然她能認得出御千里來，若是御千里注意留心，想要分辨她的身份亦不是難事，如今她承認與否，都已經不重要了。

  「前世之事……」

  「如今已是時過境遷，又來說什麼前世之事？你做你的瑞王，我做我的郡主，只希望我們從此兩不相干。」殷解憂說的決絕，有了前世那糟糕透頂的經歷，今生恨不能從來不曾遇到。

  御千里眸色微微深沉，「兩不相干？若非因為你，我為何會到這裡？兩不相干這四個字，說的太過輕易了。」

  殷解憂回眸，像是聽到了什麼可笑的事情，事實上，從御千里的口中說出這幾句話來，真是可笑之極，「你為何會到這裡？那我為何回到這裡？！你們將我當做是什麼，你自己難道不知道？」鼻息之中，似乎傳來一股特別的氣味，殷解憂已經沒有心情去分辨，冷笑道：「前世我只是你世家的一顆棋子，命連草芥都不如，死了還要落得粉身碎骨的下場，沒想到重獲新生還要和你在一個時空，真是……無法忍受。」

  這是前世今生殷解憂首次如此不留情面的對他說話，御千里一時之間有些反應不過來，他的心情十分的複雜，但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他的脾氣都沒變過，如何能容忍別人對他這般說話？他眯起眼眸，冷冷道：「殷解憂，你的膽子還真是不小，你可知惹怒我的下場是什麼？」

  「我還真不知道，不如來試試好了。」

  佛堂內，殷解憂背對著月光而立，陰影覆蓋在那張美麗的臉龐上，眸色冰寒，唇角微勾，帶著淡淡的冷笑，而這冷笑，是自信的風采，如今的她，是真的脫胎換骨，徹底變了。

  御千里眸中閃過一抹冷光，忽然伸手，想要打掉殷解憂臉上那不屑的冷笑。

  殷解憂早有準備，反身躲閃，並同時對著御千里使出一招。

  兩人對對方都十分的了解，因為心中怨懟集聚的時間久了，出手亦是毫不留情，頃刻之間，佛堂因為打鬥而七零八落，殷解憂皺了皺眉，卻沒想到御千里攻勢不停，招招緊逼而來。

  在兩人打鬥的間隙，一股忽濃忽淡的焦油味緩緩傳來，佛堂之外，不知何故竟然燃起了大火。

  近日都未曾下過雪，氣候乾燥，又因是冬日，寒風呼嘯，火勢很快由小火苗變成了熊熊大火，而殷解憂和御千里這二人因為前世恩怨早已打的紅了眼。

  那時候的殷解憂還只是御千里手下的小護衛，被他們利用殆盡，卻還要在比武的時候讓著那位嬌貴的少爺，而這位少爺從不會手下留情，沒逢看到殷解憂的破綻，都是盡全力攻擊，許多次被他打傷，更有一次，直接斷了兩個肋骨，皆因那收養她的義父，少爺的父親嘆息的告訴她，他希望自己的兒子振作，可卻連個護衛都打不過，所以她得讓。

  去他的讓！

  殷解憂奮力踹飛腳下燃燒的木凳，使出了全力，這次並未再隱藏前世身手，招招逼近，卻沒想到也難占到御千里多少便宜。

  御千里擊退殷解憂的一次攻擊，冷冷道：「別打了。」

  卻換來殷解憂更凌厲的一次攻擊，「你先動的手，如今又豈容你說走就走？！」這裡一片狼藉，若讓他離開，自己如何交代？

  御千里眼眸深沉，內勁運成強勁的氣圈，一邊擋去周圍掉下的火屑，一邊格擋殷解憂的招式，隨著殷解憂使用內力，她額心處的鳥型花鈿不知何時已經脫落，鳥型印記在弦月照射之下變得赤紅，御千里瞧著那印記，意外一瞬，殷解憂的掌已經到了跟前。

  就在這時，屋樑上一根著火的橫樑忽然掉落，就要砸上殷解憂的後背，而她招式已出，也攻到了御千里的胸前。

  電石火花之間，御千里忽然抬手打斷那根掉落的橫樑，殷解憂那一掌，卻是扎紮實實落到了御千里的胸前。

  橫樑裂成兩半，掉落一旁，殷解憂一怔，旋身落在了無火之處。

  御千里微微閉著眼，唇角帶血，長眉微皺，在殷解憂怔愣的一瞬，一言不發，施展輕功，極速離去。

  不遠處，已傳來嘈雜人聲。

  殷解憂來不及細想，幾個青衣人影就衝進了著火的佛堂，「郡主，郡主可在？」

  殷解憂瞧著他們的服飾，正是朝陽穀中人，便道：「我在這裡。」幾人很快尋到了殷解憂的地方，此時火勢已經較大，外圍全部燒了起來，殷解憂所在的地方只是偏安一隅，如今也火舌飛舞。

  「郡主快離開。」

  殷解憂一點頭，正要從縫隙之中離去，卻沒想到一股強風襲來，那原本沒有著火的縫隙瞬間燃起大火，火勢撲面而來，好在殷解憂極速後退，才免於被灼傷。

  「郡主小心！」一人飛身而來，正是冷霄的師兄，一直在暗中護衛殷解憂和百里玉的安全，「我們奮力為郡主打開一條道路，郡主儘快離開。」

  「我幫你們。」她本就是陽極之身，不懼冷，亦不懼熱。很快，佛堂內能用於救火的東西全都用了上去，卻擋不住火勢越來越大。

  殷解憂首次後悔起來。

  若非那時她和御千里相鬥，絕對不會發生這種事情。

  而此時，百里玉已率先趕到，看著面前的熊熊大火，面色冰寒，墨如深淵的眼眸之中沉的看不見底，握著袖角的秀雅大手，卻早已緊緊捏成了拳，骨節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