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174一環扣一環
2024-07-22 16:06:56
作者: 九步天涯
「那夜……」皇帝神色慢慢變得冰寒,冷笑了一聲。
為何?他只喝了幾杯,便有些不適,亦是身邊親信的小太監帶他去的蘭儀殿休息,只沒想到,後來卻去了那蘭昭儀,一切只不過是別人精心的設計罷了,至於那個別人是誰,他心知肚明,卻無力反抗。
姚蘭咬著下唇,卻無法再說出什麼話語來,頓了許久,才道:「姐夫……你是不是很不高興……」
皇帝慢慢轉眸,看向了姚蘭,他的樣貌本就出眾,此時臉上帶著淡淡的憂鬱和深沉,越發變得有魅力,亦引得姚蘭屏住了呼吸。
皇帝道:「朕的心情,從來都不是別人關注的東西。」
語罷,皇帝站起身來,往鳳儀殿內殿走去,而姚蘭原本忍不住的話語,再次因為那挺直的背脊卡在了喉嚨里,她迷惘而心疼的看著那孤獨的背影,心中嘆息,便是別人不關心,她卻從來都是在意著緊的,可這話,如今也只好先爛在肚子裡。
百里玉和殷解憂一前一後邁步離開,只還沒出鳳儀殿,便看到不遠處有一支鑾駕緩緩而來,一個跟隨駕輦的太監幾步到了鳳儀殿門口,尖著嗓子道:「你可以殷王郡主麼?太后馬上就到,爾等不得離開。」
殷解憂眯了眯眼,看來,重頭戲要來了。
駕輦很快到了鳳儀殿門口,兩旁的宮娥將輦上垂墜的珠簾拉開,太后嚴肅而端麗的臉便露在了人前,而在駕輦的一旁,還跟著許久不見的姚本清,姚本清滿臉冰冷,看著殷解憂的視線恨不得將殷解憂拆吞入腹。
「郡主,你卻是膽子夠大的,如今還敢到這鳳儀殿中來。」姚本清冷冷道。
殷解憂笑了笑,「不敢,本郡主又沒受什麼禁制,素來是來去自如的,倒是姚相,閉府思過的時間還沒到吧,這就跑到鳳儀殿來了。」
姚本清到底也是老奸巨猾,豈會被殷解憂一兩句話激的失了方寸,冷笑一聲,「郡主口才極好,本相本不敢與郡主做口舌之爭,但今日這件事情,本相卻不得不語郡主好好說上一說。」
「哦?不知姚相所言何事?」
「前幾日,郡主開了一個藥方給皇后娘娘,過了幾日,皇后便小產了,還請郡主就此事解釋清楚。」
端坐在駕輦之上的太后此時才慢慢道:「哀家也很想聽聽郡主怎麼說。」
殷解憂一笑:「不知姚相從何處知曉此事?」
「你休要管我如何知道,只需告訴太后,你是不是開過一個藥方給皇后娘娘便是。」
「不錯,我的確開過一個藥方給皇后娘娘。」
姚本清眼眸深處閃過一抹得意神色,很快,快到別人捉摸不到,他一字字道:「皇后娘娘原本並無任何問題,可吃了你開的藥卻小產了,郡主,你如何解釋?」
「我所開的藥方只是凝神安胎之藥,絕對不會危及皇后娘娘的身體,我亦不知道姚相此時所說到底是何意思。」
一直未開口的百里玉淡淡道:「皇上就在鳳儀殿內,不如進殿說吧。」
太后道:「好,就讓皇上來看看清楚,到底害了皇后的人是誰!」
眾人一起進了鳳儀殿,原本皇帝在內殿看著皇后,此時也聞詢趕來,他長長的劍眉凝成了一根麻繩一樣,最近這段日子的事情讓他不勝其煩,如今看到那罪魁禍首的太后,自然更沒好感。
「又怎麼了?」
姚相慢慢上前,皇帝原本皺著的眉頭忍不住越發的緊蹙起來。姚本清拿出一張紙,交給了皇帝。
皇帝皺眉看了一會兒,道:「這是什麼?」
「回皇上,這是殷郡主給皇后娘娘開的藥方。」
「這東西如何在你手中?」
「原本這藥方一直在小女姚蘭手中,前幾日蘭兒見著皇后娘娘身子每況愈下,心中焦急,又拿不準注意,才將這藥方交給了老臣,老臣原想郡主既是辰王的學生,能力必然是卓越的,所開藥方也不會有什麼差池,可沒想到前日皇后娘娘忽然小產,老臣痛心之際想起這藥方來,也不願放過任何一個可能,所以找了太醫來看,沒想到太醫看過之後直呼罪過,稱這藥方明面上看起來是寧神安胎,但若再配上一件東西,便是害人小產的惡毒之物。」
皇帝面色微變,不過很快恢復如初,「姚相,凡事要講求證據,可不能亂說。」
「聖駕面前,老臣怎敢亂說?一切都是有理有據,太醫院院首張大人告訴老臣的,若是不信,可傳張大人前來,一問便知。」
皇帝微微眯起眼眸,他心知姚本清和太后根本是不懷好意,殷解憂沒有暗害皇后的理由,但是,萬一殷解憂被人利用了呢?沒有遲疑很久,皇帝擺了擺手。
殷解憂淡然處之,今日一切,她早已預見,也早有準備。
姚蘭聞詢也趕了過來,卻正巧聽到父親剛才所說的那番話,震驚之餘,連忙看向殷解憂,動作細微的搖著頭,一雙眼眸都在像殷解憂解釋。
殷解憂淡淡一笑,轉過身來。
姚蘭心涼了些許,卻也只能暗自退了下去。
太醫院張院首很快便趕來。
張正是一個五十來歲的瘦小男子,鬍鬚微白,身形雖小,卻紅光滿面,身為醫者,看來也是深諳養身之道。
姚本清道:「張院首,你便將你發現的事情如實告訴皇上就是了。」
「是,老臣遵旨。」
張正家中幾代行醫,在太醫院也任職大半輩子,自然不是尋常沒見過世面的人,便是面對這種陣勢,依然神情自若。他接過皇帝手中的藥方看了一眼,跪地口頭,道:「這方子前幾日姚相要老臣看過。」
皇帝又讓人將方子拿到了殷解憂的面前。
「郡主,這是你開的那一張嗎?」
「不錯。」殷解憂淡淡道。
皇帝心系皇后的身體,看向張正,道:「你說這張藥方有問題,是何處有問題?」
「這藥方上的藥,都是凝神安胎之藥,唯有一種,半月蓮,若是尋常的孕婦用了,是凝神,亦是安胎,只是,半月蓮除了凝神安胎之外,還有滑利作用,藥效太猛,皇后娘娘本就鬱結於心,用經歷此等猛藥,腹中胎兒亦難存活。」
皇帝面色深沉,「你是說,都是半月蓮的問題?」
「是。」
張正言之灼灼,措辭簡單清楚,卻直接將矛頭指向了殷解憂。
皇帝慢慢轉過視線,卻是看向了百里玉,道:「張院首所說,可是事實?」
太后卻忽然道:「還有什麼好問的?張院首家中世代為官,百年之內出了三名院首,伺候皇家多年,難道他還會說假話不成?郡主在辰王身邊不久,莫不是學藝不精,卻拿皇后來練手麼?!」
姚本清亦道:「蘭兒身為皇后女官,該當最是清楚皇后的身子何等重要,若非是你刻意引導,為何偏生要找你來為皇后娘娘開藥方?郡主自回到京城,就與我蘭兒私交甚密,我亦覺得都是年輕女兒,沒什麼了不得的,卻沒想到,如今卻是間接害了皇后娘娘。」
這一唱一和的,分外精彩,殷解憂看著,心中只是冷笑,「太后為何不讓辰王說話?」
太后冷冷道:「郡主既是辰王的學生,辰王免不得是要避嫌的,哀家這也是為了辰王考慮。」
太后所說並無不妥,皇帝亦是皺了皺眉,沒有言語。
姚本清步步相逼,道:「這藥方既然是郡主開的,半月蓮也是郡主用的藥,如今卻還了皇后娘娘小產,臥床不起,郡主要如何負責?」
殷解憂道:「話倒是都讓姚相說了,可單憑張院首一人之言,恐怕難定我的罪吧?」
姚本清冷笑一聲,「郡主還想如何?放眼京都,除了辰王和張院首,還有誰的醫術更好麼?」
其實此時尋來姚蘭未嘗不是一個辦法,可是,姚蘭畢竟是姚本清的女兒,她們之間的友誼,真的能讓姚蘭摒棄家族來為她說話?不,她從來沒對姚蘭寄予過這種希望,此時也談不上任何失望。
「烈國公世子烈炎的醫術太后娘娘是知道的,不如請烈世子來看一看,不知太后意下如何?」
太后慢慢道:「可以。」
宮人很快出去傳烈炎前來,等待的時間,最是漫長,姚蘭悄然出現在殿門邊上,神情糾結,進退兩難,殷解憂亦是視若無睹,淡定的站在殿內,百里玉坐在一邊喝著茶,神情沒什麼特別的,可這越發的淡定,倒是看得太后和姚相摸不著頭腦。
半刻,宮人回來,卻說烈世子不在府中,聽長公主府的人說,昨日烈世子便陪著長公主去了寧安寺,齋戒上香也需要好幾日時間,才會回來。
太后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道:「可真是太不巧了。」
姚本清道:「不要再拖延時間了,郡主,若非你自己學藝不精害了皇后,便是有人暗中指使與你。」
「姚相自導自演的一齣好戲,做丞相還真是委屈了你。」
殷解憂慢慢笑了起來,她邁步上前,蹲在了兀自跪在地上的太醫院院首張正面前,道:「恕晚輩愚鈍,不知張大人所說半月蓮的藥理,在何等典籍之中記載?」
「此等藥理,凡醫者不論大小都是知道的,郡主又何苦再問?」
「哦?那不知大人可聽過萬年青?」
張正微微一頓,視線極快的掃向了姚本清方向,卻在殷解憂如炬的目光之下很快迴轉視線,道:「知道。」
殷解憂道:「半月蓮,又名半夏,藥性的確如張大人所說,可以安胎凝神,亦有滑利之功,只要用的妥當,對孕婦只有好處沒有壞處,但若碰到了萬年青的香氣,便會引發其中的鹹濕滑利之氣,危及孕婦本元,導致小產,不知我說的可對。」
「郡主所言,的確非虛。」
皇帝冷冷道:「這鳳儀殿的暖閣花房之中,的確有萬年青,而進奉萬年青的內務府總管已然承認是自己自作主張將萬年青帶進了皇后的鳳儀殿。」
「如此說來,藥方本身是無錯的。」殷解憂淡淡說罷,張正忽然愣了一下,方才因為殷解憂所言句句屬實,他下意識的便點了頭,此時才轉過彎來,他們本是要將所有的錯處全部推倒殷解憂身上。
「這……」張正說不出話來。
姚本清忽然道,「就算如此,那又如何?郡主,萬年青是極其稀有的奇花異草,往年皇后娘娘喜歡,老臣和皇上遍尋也不到,為何這麼巧就在此時出現在了鳳儀殿中?」姚本清轉向皇帝,道:「不滿皇上,老臣也覺得僅憑半月蓮就質問殷王郡主十分不妥,所以早將事情的始末都查的十分的清楚,萬年青產自北澤,只是因為北澤連年災害,這幾年都沒什麼產量,能存活送到京都之中的根本就沒有,卻在這樣的時間出現,必定有鬼,老臣循著線索查了下去,才知道萬年青卻是從朱雀街尾的一家鋪子之中賣出來,被皇宮內務府發覺收到了皇宮之中,而那鋪子的背後東家,居然就是殷郡主!若是如此,那這萬年青進宮的時間未免太巧,難保不是有人刻意引導內務府之人去採買的。」
皇帝面色微變,這一點,顯然在他意料之外,他看向殷解憂,道:「郡主,可有此事?」
殷解憂也有些意外,朱雀街尾她的確是有一間鋪子,只是十分的不起眼,卻怎麼姚本清如此篤定那鋪子就是她的?最關鍵的是,鋪子之中何時出了萬年青這東西?
殷解憂忽然想起,初一那日御千里送來的禮單,那禮單殷解憂隨意瞥了兩眼並未注意,但禮品放在院中,她出去的時候眼尾餘光掃視而過,似乎有一種植物根萬年青有些相似,她雖愛好花草,與萬年青卻還未見過,莫非就是哪一顆不成?
太后道:「郡主,這你如何解釋?」
殷解憂抬起眼眸,只看向皇帝,道:「解憂不知此事。」
姚本清冷哼一聲,滿目都是悲切,「郡主真是聰明,你若站著理,便據理力爭,若是無話可說,便回說不知此事,老臣倒想問問郡主,這萬年青連皇家都不曾有過,為何會出現在郡主的鋪子之中?」
殷解憂心中一個激靈,她忽然意識到了什麼。
以皇后小產之事為難只是今日的影子,他們真正想要做的事情,根本不止這件。
若是自己此時說出萬年青乃是御千里所增,她與御千里的關係曖昧不明,若是太后一個狠心,真的下了賜婚的懿旨,她難道真的要抗旨?即便她猜錯了,只怕也要被人藉此按個私相授受的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