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145除夕之夜

  如意娘笑的有些抱歉，「這次不能隨大小姐進京，小姐也得好好吃飯，莫要因為飯菜不和胃口就——」

  「嗯咳！」殷解憂虛握拳頭咳嗽了一聲，多看了百里玉一眼，卻見百里玉神色淡淡，眼眸之中，儘是溫柔寵溺的意味。

  如意娘會心一笑，道：「總之要注意自己的身體。」

  殷解憂道：「我知道了，等京中一切消停了之後，我會派人來接你的。」

  「好。」

  殷解憂點點頭，正要轉身上馬車，卻聽身後傳來小川大大小小的嚷嚷聲，「這匹馬一看就性烈的很，我不要騎馬，不要不要。」

  殷解憂視線所及，見長鳴手中赫然正牽著一匹高頭大馬，神情冷漠，「這些都是馴好的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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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正我不要騎馬。」

  「算了，讓他和我一起乘車吧。」納蘭羽從角門之中踱步出來。

  小川撇撇嘴，道：「和你一起乘車？」

  「嗯。」納蘭羽應了一聲。

  「相爺……」甘州這段時間的風言風語已經很難聽了，長鳴幾乎可以看到來送行的官員眼神之中躲閃隱藏的那些東西，這對於納蘭羽的名聲，可是極其不好的，如今還要同乘一車？

  納蘭羽轉向長鳴，道：「去準備吧。」卻是不容拒絕的口氣。

  長鳴欲言又止，落在小川身上的視線越發的冰冷，卻在此時在場人數眾多的情況下不能多說些什麼，只得沉著臉離開了。

  小川慢慢走到納蘭羽的面前，皺著眉毛道：「他看起來不太高興啊，是不是也想做馬車？」這話，自然是調侃的成分居多。

  納蘭羽道：「該不是。」

  「哦。」小川食指點著下頜，微微笑著道：「你的馬車的確是挺舒服的，好吧，那我就坐你的馬車好了。」說著，對殷解憂道：「我先上車休息一下。」

  殷解憂點點頭。

  納蘭羽微微一怔，忽然覺得有些不自在，卻是哪裡出了問題，自己也說不清楚，他看著殷解憂，覺得自己應該說點什麼，可是視線觸及殷解憂那雙清澈的看不見底的眼眸之時，卻噶然而止。

  自己只是和小川同坐一輛馬車而已，即便自己已經發覺了小川是……那也沒什麼必要和殷解憂解釋什麼吧？畢竟，他們這段日子都是這樣的，而且小川因為赤蠱的事情，也是才恢復不久，的確是不適宜騎馬的。

  殷解憂卻只是笑了笑，道：「快上車吧，這就要出發了。」

  「嗯。」

  納蘭羽應了一聲，轉身上了車，來送行的甘州官員立即跪地相送，殷解憂和百里玉也前後上了馬車，正要離開，卻聽人群之後忽然傳來一聲高呼，「殷姑娘——」

  殷解憂止住放下車簾的手，從人群之中探首去看，卻見一輛典雅精緻的馬車飛奔而來，車內的男子一身青色長衫，用手掀起車簾，正朝殷解憂看來。

  眨眼的功夫，那馬車就到了跟前，人群分開，讓出一條道來，呂雲從馬車上跳下來，因為來的焦急，還有些喘息，「殷姑娘，知曉你今日要離開甘州，特來相送。」

  「承情了。」殷解憂微微一笑，看了那馬車一眼，道：「她有身子，你卻是不該讓馬車跑的那樣快的。」

  呂雲臉色微微一白，強自笑道：「我記下了，以後不會。」殷解憂離開的事情並未搞得人盡皆知，呂雲忙於生意也並不知道，只是今晨出門之後見甘州官員成群結隊在天香樓附近，才隱約猜到，所以便著急趕了來，還好是趕上了。

  殷解憂點點頭，道：「一切可還好？」

  「還好，承蒙殷姑娘關心。」

  「那便好，若是哪一日來了京城，可以道錦繡坊找我。」說實在的，殷解憂對呂雲的本事還是很看好的，當初還一心想要收在自己身邊做個貼身男管家，當然，最後被百里玉霸道鎮壓了。

  呂雲忙道：「是，呂雲記下了。」說著，從身後僕從手中拿來一隻錦盒，交給流離。

  「只是粗陋的東西，還希望殷姑娘不要介懷。」

  殷解憂道：「多謝，時辰不早了，我們要出發了。」

  呂雲忙讓開位置，「姑娘慢走。」

  「嗯。」殷解憂客氣的點了點頭，慢慢放下車簾。

  不遠處，那典雅精緻的馬車之中，白奈兒微微掀著車簾，半張臉隱在馬車暗影之中，小腹已經隆起，她看著殷解憂清清淡淡的神色和平靜無波的眼眸，打心底深處艷羨無比，她有能力，有人手，有智慧，有武藝，想做什麼就能做成什麼，身邊圍繞的，還都是諸如納蘭羽辰王殿下之類的英才俊傑。

  反觀自己，卻是空有皮相，所謂的首富千金也不過是接著死去的白大富庇佑，所謂的琴棋書畫，在自己受難的時候全部成了廢物，所謂的溫婉大方，也只不過是依仗首富千金得來的鏡花水月，到頭來什麼都與自己是沒關係的，而她的身邊，也只不過是呂雲，陸林之流，這莫非就是人以群分，物以類聚嗎？

  白奈兒微微苦笑一聲，這幾個月的起起落落，到了如今，也練就了她安靜沉默的性子，她滿心羨慕的看了殷解憂一眼，慢慢想要放下車簾。

  「這就要走了嗎？」

  卻在這時，遠處的街道上，忽然傳來馬蹄之聲，眾人回頭去看，只見一人白衣白靴，一馬當先，身後也跟著幾個起碼的僕從，因是早上，街道上並沒有什麼人，幾人穿過空曠的大街，很快到了殷解憂幾人車隊的前面。

  白奈兒循聲看了一眼，忽然渾身僵住，原本還掀著車簾的手豁然收了回來，讓車簾擋在了自己和外界之間。

  圍觀的人一見那馬上騎士，立即都讓開一條通道。

  謝博勒住馬韁，放緩了速度，慢慢踱到了馬車邊上，瞧了一眼已放下車簾的百里玉那低調奢華的馬車，禁不住驅馬走到車窗位置，掀起一角帘子，哼笑道：「你們走，都不告訴我一聲，可真叫我傷心？」

  百里玉正靠在軟墊之上閉目養神，聞言抬眸瞿了他一眼，「我以為你知道。」

  「你們只說過幾天，可沒說什麼時候。」

  「現在你知道了。」

  那擺明一副知道了就讓開的樣子，看的謝博忍不住挑了挑眉，「你先走，我很快就去京城找你。」話落，也是不等百里玉說什麼，直接騎馬到了殷解憂邊上，道：「今年過年我肯定是去不了京城了，但怎麼說也是節日不是，所以我給準備了禮物，已經送到你京城府中了。」

  「哦？那多謝了。」殷解憂頗為意外。

  「嗯，那我們京城再見。」

  「好。」

  謝博又到了納蘭羽的馬車前，納蘭羽已從馬車之中探身出來，很是有禮客氣，「謝公子。」

  謝博道：「我今日來，除了為相爺送行，還有一件事，要和相爺說清楚。」

  「何時？」

  「謝家從未想與瑞王有什麼瓜葛，以前不會，現在不會，以後也不會，還請右相莫要介意那些細枝末節的事情。」

  納蘭羽一聽，怎會不知道謝博此言的意思，卻是首次明確和納蘭羽等人聯合的決心，而納蘭羽也相信，謝家的那些事情，謝博有能力可以解決清楚。

  「我會在京城等謝公子前來，到時便可暢談。」

  「嗯，還有……」謝博透過車簾的縫隙，看了馬車之內一眼，想起爺爺專門交代的事情來，道：「車內之人，還請右相妥善照顧。」

  納蘭羽也曾聽聞百里玉關於謝博的爺爺身邊帶著一個小姑娘，是為謝博尋的未婚妻這類言辭，一時之間，心情有些奇怪的複雜感，卻很快湮滅，點了點頭，「還請謝公子放心。」

  謝博微微一笑，驅馬往前幾步，抱拳道：「幾位一路順風。」

  「京城見。」

  ……

  因為一行人車馬有些多，且也是趕時間回京，所以一路之上只走官道，所過的也是大的驛站，自然，一路上免不得有些不識相的前來騷擾刺殺，卻因為殷解憂幾人早有防備，幾次不大不小的鬧騰，對方沒討到半分好處以後，倒是消停了起來。

  殷解憂只是第一日自己坐著自己的馬車，後面今日都是和百里玉一起，由百里玉將最新的一些陣法圖都講解給她知道。

  納蘭羽還是一個樣子，素來是極忙的，許多沒辦法處理的奏摺用八百里的快馬每日送來，納蘭羽處理好了之後，再由驛站傳回京城，一路之上，納蘭羽倒是成了最為忙碌的人，每日有六個時辰處理政事，偶爾經過驛站，還有些當地的官員找上門來，請他幫忙處理一些麻煩，又是一兩個時辰，好在納蘭羽從小便經歷高強度作業，也不顯得疲累，小川覺得特別無聊。

  小川因為從未出過這等遠門，所以每日裡都高興的要發瘋，每到一站停下來，總要出去玩耍到再次出發，然後吃東西和睡覺倒是都在馬車上度過了，流離受不了她，一路上打打鬧鬧，殷解憂幾人看著倒也熱鬧。

  小川剛開始因為赤蠱的緣故，身手不怎麼敏捷，也在日漸接近京城的時候，慢慢的恢復了原來的能力，到的京城外最後一個驛站的時候，已經可以把流離吊起來揍屁股了，流離也從此又消停下去，不敢輕易來惹小川。

  因是離京城已經很近，所以不打算在驛站之中歇息，只是用了些飯之後，便準備出門繼續趕路。

  幾人剛出了驛站們打算上馬車，卻見天邊烏壓壓的一片黑雲，慢慢飄了過來，再馬車出行不到半個時辰的時候，就下起了雪。

  雪花剛開始只是零零星星的飄落，很快就變成了鵝毛大雪，路面一片白茫茫。

  流離將眉毛上的雪花擦掉，打馬到了殷解憂和百里玉的馬車之前，道：「小姐，這雪這樣的大，可怎麼是好？」

  今日正是除夕，此時已經過午，本來按照他們的速度，下午的時候，該當趕回京城，可是如今天公不作美，卻是下了雪，路面濕滑起來。

  殷解憂探身出來，瞧了瞧天色，道：「繼續趕路，走慢點。」他們的馬車架構和材質都是上上成，這樣的大雪天，走上一日一夜也沒問題。

  流離道：「是。」

  殷解憂抬眸看了百里玉一眼，見百里玉認真的翻著書，周圍的一切，似乎是與他沒關係的，心中不由有些羨慕，能做到這般超脫俗事之外，怕是極難的，自己就做不到。

  殷解憂垂下眼眸，看著外面的鵝毛大雪，臉上的表情，卻沒了原本在甘州的清淡愜意。

  「怎麼了？」

  殷解憂回頭，見百里玉不知何時放下了手中書本，正看著她。

  「你在想什麼？」百里玉又問。

  殷解憂微微嘆息，道：「京城這攤渾水，現在是越發的亂七八糟了，我雖是不怕的，但也覺得煩。」

  「沒事，有我。」百里玉微微一笑，拍了拍她的肩頭。

  殷解憂心中頗感安慰，接過百里玉手中的書，道：「還有一段路程，進城估計要到晚上了，你先睡一會兒。」百里玉這幾日感染了些許風寒，夜裡也似睡的不舒服，眼下還有微微的暗影。

  「好。」

  殷解憂拉過軟毯，給百里玉蓋好，又將小暖爐放進了百里玉的懷中，才罷休。

  這馬車雖然材質極好，其實是沒什麼保暖措施的，殷解憂自己身懷內力，並不懼冷，百里玉卻是不然，這幾日來因為連日趕路，已經有些體力不濟，索性今日已經到了京城，不然殷解憂真狠不下心繼續趕路了。

  殷解憂一直看著，等百里玉的呼吸慢慢綿長之後，覺得自己也有些困意，便靠在了百里玉身邊兒上，打算小憩一會兒。

  只是沒想到，殷解憂這小憩，卻也是睡了數個時辰，清醒的時候，還是因為流離在車外呼喚。

  「小姐，到了。」

  殷解憂猛然睜開眼，卻百里玉早已醒了，正靠在軟墊之上看著竹簡書，而那原本蓋在百里玉身上的軟毯，此時也將兩個人都包裹住，暖爐放在兩人中間，莫怪殷解憂覺得腰側暖暖的，原來是這個緣故。

  「小姐？」

  流離的聲音再次傳來。

  殷解憂道：「現在進城可還方便嗎？」

  此時早已過了亥時，還有幾刻就要到子時了，京城之中的除夕之夜厲害熱鬧，有社火，有廟會，百姓們也爭相出門上街玩鬧，可謂熱鬧異常，即便是今日的大學，只怕也沒有澆滅他們的興致。

  流離道：「方才緋煙去探了探，雖然廟會已經到了尾聲，但是人還是很多，若是從東門進的話，恐怕人群擁堵，很難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