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118相逢陌路

  清寧道：「不過木娥倒是也傳了一些別的訊息過來。」

  曉風師太頓了下，道：「什麼？」

  「那木娥說，有一個叫做箭九霄的，也在甘州，這個箭九霄，就是曾經無雙公主喜歡的那個男人，若無雙公主遇到了箭九霄的話……」

  曉風師太眼眸微動，淡淡笑了笑，道：「這倒也是個不錯的辦法。」

  清寧立即會意，道：「那奴婢這就去準備。」

  「嗯。」

  曉風師太點了點頭，然後閉上了眼睛。

  

  無論如何，那個女人，是不能留在博兒身邊的，這次便是使些手段，也必須弄走她。

  天氣漸冷。

  謝博本打算的出莊到甘州的行程，也因為這樣冰冷的天氣而不得不一延再延，等到了必須要到甘州去一趟的時候，鴛無雙的腿疾都已經大好了。

  這日，謝博早早和鴛無雙一起用了早膳，便帶著她往甘州去了。

  馬車內，鴛無雙的無情劍放在小几上，靠在背後的軟墊上閉目養神，謝博則處理著數也數不清的繁瑣事務。

  因為那兩百萬兩銀子到手，謝家的所有危機自然迎刃而解，只是各處的生意，卻或多或少都遭遇了一些麻煩。

  因為災區事宜，姚本清沒有籌到賑災錢糧，還引得甘州商人罷市，上書說要入京請罪，卻遲遲不見人影，如此，數罪併罰，已被幽閉府中，罰俸三年，而這對姚本清來說，本就是一件極大的羞辱，他自然不會輕易放過害他的人，而謝博如今和納蘭羽百里玉為伍，嫣然已經成了姚本清眼中的敵人。

  姚本清雖然是謝家推出來的，但是他能爬到丞相那個位置，自己本身的本事亦是不可小覷。

  謝博知道，這些麻煩，都是姚本清弄出來的。

  果然是餵不熟的狼崽子，謝家捧他上位，金錢，權利，樣樣沒少過他，他卻素來只將謝家當是他的跳板，如今只是見謝家與別人隱約有了聯繫，連確認一下都不用，直接便翻臉無情，與如此小人聯盟，又豈會長久？

  然而，納蘭羽等人到底是不是值得信任的盟友，還有待考察。

  謝博很快將手頭上的文件處理完了，微微轉頭，就看到了鴛無雙安靜的睡顏。

  經過這一段時間的調理，她的身子恢復的極快。

  謝博也是卯足了勁，讓府中的廚房每日裡換著方兒的給鴛無雙準備吃的，如今鴛無雙下巴雖然還是很尖，但是臉頰卻看著圓潤了一些。

  而謝博這一段時間雖然事務繁多，但是他卻沒有因為這些囉嗦的煩心事鬱悶過，相反的心情極好。

  他知道，這一切的緣由，都是鴛無雙。

  鴛無雙似乎變了。

  她還是不愛說話，看著沒什麼情緒，臉上也冷冷清清的，但是，她那雙漂亮的眼眸之中，亦不會像是帶著無盡的愁緒和不甘，全身還隱隱散發出戾氣，如今的她，變得安靜了。

  她沒有再問過那枚菱鏢的去向，亦沒有再提以前的事情，只是每天認真的學習著，在眼盲的情況下如何生活自理，如今已然有了成效，若她自己不說，別人幾乎看不出她的眼睛是有問題的。

  當初，之所以吸引謝博出手救她，是因為鴛無雙眼眸之中的倔強和冷意，如今，這樣的鴛無雙，反而更能牽動謝博的情緒，他每日總有兩個時辰在暖閣之中度過，偶爾調侃一下她，有的時候也陪她舞會兒劍，這樣的生活，卻讓他有點深陷其中，不可自拔的感覺。

  曉風師太派人傳了幾次訊息過來，要他去曉風庵，他只去了一次，但聽得師太話中意思，多是為了鴛無雙，後來便都婉言謝絕了。

  作為曉風師太唯一的兒子，他自然是知道曉風師太意思的，可是，這麼多年了，他難得有如今這樣，心緒被人牽著走的感覺，他也想任性一次，跟著自己的感覺走，至於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吧。

  鴛無雙忽然幾不可查的皺了皺眉，睡夢之中，似乎也不是很安生。

  謝博忍不住伸出手來，輕輕碰了碰他緊皺的眉心。原是想撫平那些褶皺的，但這輕輕的碰觸，到讓鴛無雙睜開了眼睛。

  她的眼前雖然一片黑暗，但是鼻息之間這熟悉的曇花香味，讓她也是在瞬間知道眼前之人是誰。

  「怎麼，到了嗎？」

  謝博收回手，道：「沒，我吵醒你了？」

  「沒有。」

  謝博揚揚眉，「那你是怎麼了？睡個覺還將眉頭皺的那麼緊，來說說，是不是做了什麼不好的夢。」

  鴛無雙無奈的抿了抿唇，道：「沒有，你想多了。」

  謝博的長眉挑的越發的高了，「真的？你沒騙我。」

  鴛無雙別過臉去，道：「沒，我再睡會。」說完，又閉上了眼睛。

  其實，她方才的確是做了一個不長不短的夢，夢到自己和謝博在舞劍，忽然跑過來一個宮裝的少女，謝博便收了劍，很高興的和那少女走了。夢中，謝博的臉一片模糊，只是隱約之間看著十分俊朗，而她也因為看到了兩人離開的背影，才皺起眉頭來。

  這個，她自然是不會和謝博說的。

  謝博見她的確不願說，只得沒什麼意思的閉上了嘴，伸手拉來另外一疊帳冊，隨意的翻看起來，一邊翻看，卻還時不時的看鴛無雙兩眼，視線難得有些莫測，只是，謝博看了一會兒之後，見鴛無雙似乎真的睡著了，只得作罷。

  馬車很快入了甘州城，便先到了甘州謝家總店內。

  謝昊知道今日謝博要來，早早收拾了一件暖和乾淨的屋子，

  只是看著和謝博一起下了馬車的那冷若冰霜的女子時候，還是忍不住愣了愣，尤其是謝博對著那女子的態度，謝昊更是意外。

  謝博率先下了馬車，在這嚴寒的冬日裡，那一襲白衣顯得有點扎眼，但並不會覺得突兀，好似這個顏色天生就是為他為生的一般。

  他轉過身子，掀起車簾，握住了從車中伸出的一隻手。

  鴛無雙彎腰，從馬車之中探身而出。

  外面的風很是涼快，與馬車內有鮮明差距，輕輕的撫在臉頰上，倒是讓她一下子清醒了不少。

  她輕輕一躍，落到了地面上，手中，是從不離身的無情劍。

  「到了嗎？」

  謝博笑道：「到了，走吧。」

  鴛無雙側了側臉，準確的上前兩步，上了台階。

  謝博挑了挑眉，也便隨了上去。

  謝昊和出來迎接的下人們簡直瞪凸了眼，這是天要下刀子的節奏吧？他們幾時見過自家公子用這種口氣跟一個女人說過話？

  幻覺，這絕對是幻覺。

  而不遠處圍觀的百姓，亦是因為方才所見全都瞪大了眼睛。

  因謝博在甘南本就是名人，認識他的人素來也多，大家都知道，曉風師太屬意白奈兒，還以為謝博會和那白奈兒一起，但沒想到白家倒了，白奈兒卻跟了他們白家的仇人呂雲，這也罷了，怎麼如今謝博也帶著一個冷若冰霜的美姑娘，這段時間都發生了些什麼？

  謝秋原本進了門，只是見謝昊還愣著，好心的上前，道：「好了，走吧。」

  謝昊猛然回神，不可置信的眼神落到了謝秋身上，「那姑娘……」

  謝秋看了謝博和鴛無雙背影一眼，上前，小聲道：「無雙姑娘，你只管如對待主子一般對待她就是了，不會錯的。」

  謝昊張了張嘴，眸中閃過震驚。

  不過他到底是謝家甘州總店的掌事之人，見過的大風大浪也是多了，很快便恢復正常，趕緊跟上了謝博的腳步。

  此時已近正午，謝博和鴛無雙進了總店後院的廂房之後，見桌上早已準備好了飯菜，還冒著熱氣。

  謝昊上前道：「這日剛從天香樓送過來的，屬下扣著時間，此時吃剛剛好，既不太熱，也不太涼。」

  「嗯。」謝博擺了擺手，謝昊識相的退了下去。

  鴛無雙看不到，只能靠聞，只覺得這桌上該有十幾道菜的樣子，每一道菜，聞著味道倒是都很吸引人，而其中有一道菜……

  鴛無雙的眼眸忽然微微動了動。

  那淳厚之中帶著淡淡的海水氣息的味道，她如果沒有記錯的話，這道菜，應該是……

  「怎麼樣？」謝博笑著道：「你聞到了嗎？」

  鴛無雙道：「安羅名廚的漁舟唱晚，這裡怎麼會有？」

  謝博淡淡笑道：「我想要的，自然都會有。」

  鴛無雙沒說話，心裡卻隱約有些明白，這道菜不是莫名其妙突然出現在飯桌上的，顯然是這個男人專門安排的。而這道菜，亦是她最喜歡的一道菜，沒有之一。

  沉默了許久，鴛無雙才道：「你怎麼知道的？」

  謝博笑笑：「有心，自然就知道了。坐吧，快些吃，涼了口感就不同了。」

  鴛無雙心口微微一動，這句「有心，自然就知道了」雖然說的輕描淡寫，但鴛無雙知道，這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因為漁舟唱晚所要用到的魚是安羅海岸獨有的九鯧魚，這種魚十分珍貴，極難捕撈，也正因為如此，許多生活在安羅海岸邊上的漁家就已捕撈九鯧魚為生，但其實他們每年也不過能補到幾條而已，年月越久，能補到的越少，已然是瀕臨滅絕了。

  她原來在安羅王宮的時候，的確是極喜歡吃這道菜的，而這種魚要保持新鮮，當日捕到當日便要做了吃，才能保證口感，讓有時候一個月也只能吃到一次，有的時候宮廷採辦不得力，幾個月也未必會有，卻沒想到謝博居然能將這道菜放在她的面前。

  鴛無雙慢慢走到桌邊坐下，今日沒帶伺候的丫鬟來，一應事宜都是謝博親力親為。

  他習慣性的幫鴛無雙布好了碗筷，然後握住她的手指示了下東西所放的位置，道：「嘗嘗吧。」

  鴛無雙點了點頭，夾起謝博放在碗中的鮮美魚肉，放在了口中，這一嘗之下，回味無窮，這味道，正是當年在安羅王宮裡的味道，甚至比那裡的味道還要好上許多。

  鴛無雙忍不住問道：「你怎麼做到的？」

  謝博笑了笑，「一道菜而已，只要我想，沒什麼辦不到的吧？」

  這狂傲的口氣，鴛無雙也習慣了，勾了勾唇，不再多問，道：「謝謝。」

  而謝博原本還有些提著的心，也自這句話之後放了下去。

  因為那二月蘭的事情，他記憶猶新，所以讓人又仔細去查了查，才知道二月蘭是箭九霄和鴛無雙的定情之花，莫怪當時鴛無雙那個反應，後來又傳了訊息來說鴛無雙喜歡吃漁舟唱晚，他便著人仔細的調查清楚，是不是又和那箭九霄有關係，得來的訊息卻是說，鴛無雙自小就愛吃，想來是與箭九霄沒什麼干係，所以謝博才將這個小驚喜擺在了她的面前。

  鴛無雙的吃相很斯文，她將謝博給她夾到碗裡的魚吃完之後，道：「你不吃？」

  謝博笑笑，「我不吃了。」

  鴛無雙覺得這一聲笑有點奇怪，忍不住道：「為何？」他們早上出發的時候雖然是吃了早膳的，但也都吃了一點而已。

  謝博道：「你可有聽過一個詞？」

  「什麼？」

  「秀色可餐。」

  鴛無雙愣了一下，繼而很快反應過來他的意思，一時之間也是無語的緊，只得垂下頭去，道：「好了，你不吃便罷了，莫要再調侃我。」

  謝博笑而不語，只順手又將那漁舟唱晚夾了一些到鴛無雙面前的碗內，鴛無雙對這道菜的喜歡十分的單純，因為這麼多年都沒有在吃到過，雖然是懷念，但吃的倒也不多，等謝博第三次夾的時候，她便輕輕抬手，道：「好了……」

  「怎麼了？」

  鴛無雙道：「我還想吃些別的。」

  謝博從善如流，將一些他看著不錯的菜都夾了一些道鴛無雙的碗中，一小會兒時間，玉碗已經滿的放不下了。

  鴛無雙閉了閉眼，「這個樣子要我怎麼吃？」

  謝博狹長的眼眸之中閃過促狹，道：「一口一口的吃。」

  鴛無雙嘆了口氣，卻將筷子放下了。

  謝博挑眉，道：「怎麼，要我餵你？」話落，作勢也是拿起玉碗和筷子，就要動手去餵。

  鴛無雙忙道：「好了，我自己來。」直接接過了碗來，微微皺起柳眉，卻沒言語的一口一口慢慢進食。

  這就是這段時間內他們的相處，鴛無雙是典型的小鳥胃，食量極少，謝博每次看她吃那麼一點，總覺得她立刻就要倒下去，這一段時間內，總以各種理由威逼利誘，勢要將她餵的胖一些，至少不會有那種大風颳來人就要飛走的感覺。

  所以，鴛無雙的抗議自然是沒有任何效果的，每次謝博都有新鮮招數等著她，久而久之，鴛無雙便也懶得抗議。

  鴛無雙將那一小碗吃完了，剛放在桌上，感覺到謝博似乎又開始動作，忙道：「不要了。」

  謝博道：「喝點湯，其餘不吃便算了。」話落，一碗湯水已經到了鴛無雙的面前。

  鴛無雙無奈，只得順勢喝了，道：「現在好了吧？」

  「嗯，好了。」謝博滿意的點了點頭，道：「我還有一些公文要處理，等晚上的時候，我帶你出去轉轉。」

  「晚上？轉什麼？」

  「今天是甘州一年一度的花燈節，晚上的時候，街面上四處都是花燈，很是漂亮，你雖然是看不見的，但是聽聽總也還不錯。」

  「花燈節？」鴛無雙皺了皺眉，你不是小女孩玩的嗎？如今對她來說，似乎委實沒什麼意思。只是左右也是無事，便點了點頭，道：「好。」

  謝昊很快將必須要處理的東西送到了謝博的面前，謝博很快進入了工作狀態。

  鴛無雙安靜的坐在一旁，便是這樣，她似乎也是不覺得無聊和煩悶的，偶爾和謝博說上兩句話，時間便這樣過去了。

  夜晚不知不覺到來，謝博手頭上緊要的事情全部處理完了，便帶著鴛無雙，從總店的後門上了街。

  剛開始走的時候，街上人還不是很多，待到入了主街之後，人越發的多了起來，謝博緊緊握著鴛無雙的手，怕被人群衝散了不好尋找。

  鴛無雙這麼多年來，也難得有這種人擠人的感覺，不太習慣，始終微微皺著眉，也因為她這略微冰冷的表情，倒是將周圍的人都給唬住了，大家看到她，都是下意識的便讓開了路，讓二人往前走去。

  謝博帶著鴛無雙到了最大的花燈架子處，停下腳步，道：「你可聞到了什麼香味？」

  自眼睛看不到了之後，鴛無雙的嗅覺聽覺便越發的厲害，只一用心，便問道了那空氣之中淡淡的荷花香味，下意識的點了點頭。

  「怎麼了？」

  謝博道：「我們現在在一條河邊上，這條河原本是結了冰的，但是因為最近氣溫稍微回暖了一些，今日恰巧化了開，大家都要在這河中放花燈許願，才不枉來這花燈節一趟，而這荷花香味的燈，在花燈節中，是獨一無二的，誰若是得了那隻燈，所許的冤枉必然成真。」

  鴛無雙好笑的說道：「我以為你不是個會相信這種話的人。」

  謝博道：「你怎麼知道的？」

  「感覺。」

  謝博挑挑眉，「也許吧。」也許她說的是對的，往日的他素來也是不關心這些事情的，更別說玩什麼荷花燈了，但是今日興致卻是很足。

  荷花燈在燈架的最高處，此時以圍了不少人在跟前。

  一個有著山羊鬍子的中年男子道，「大家靜一靜，靜一靜，這荷花燈的歸屬，歷年來都是有規程的，誰猜對的燈謎多，誰就可以得到荷花燈。」

  「那還等什麼，快出謎題吧。」

  有些帶著心愛女子一起來花燈會的少年早都等不及了，一個個的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那中年男子笑道，「好，既然眾位都這麼著急，那老漢我可要開始了。」

  「快點！」

  有好幾個人催促出聲。

  老漢笑著道：「那諸位可要聽好了，謎面是，畫時園，寫時方，有它暖，沒它涼，諸位可知道這是什麼？」

  「日！」人群中，一個小公子拔得頭籌。

  老漢讚許的道：「小公子猜對了，正是一個日字。」

  人群中有等不及了，道：「快點出題出題。」

  「好，那我便要出下一題了，謎面是左邊一千不足，右邊一萬有餘……」

  「仿……」他的謎面剛出來，人群之中，忽然響起一聲清朗悅耳的男音，眾人回首一看，卻見人群之中赫然站著一對男女，男的一身白衣，俊朗出塵，女的冷若冰霜，美麗無匹，看起來極其登對，而這男子答題的速度，更讓圍觀的人驚訝。

  中年男子道：「公子好厲害，幾乎是脫口而出，想都不想。」

  謝博笑笑，「繼續吧。」

  中年男子道，「那好，我繼續出題，嘴下留著八字鬍，是一個字——」

  「只。」謝博又是閃電般的答題速度，說完，看著中年男子愣住的神色，笑道：「怎麼越來越簡單了？」

  中年男子回神，老臉一紅，道：「不是題簡單，是公子太厲害，小老兒的題怕是難不住公子的。」

  謝博卻道：「繼續吧。」

  「是。」中年男子看著這俊朗公子的模樣，分明是勢在必得，心裡不由也為這一對年輕人讚嘆，一個謎面很快閃過腦海，中年男子眼中一動，道：「鴛鴦雙雙戲水中，蝶兒對對戀花叢；我有柔情千萬種，今生能與誰共融；紅豆本是相思種，前世種在我心中；等待有緣能相逢，共賞春夏和秋冬……這次要猜八個字。」

  原本還躍躍欲試的幾個公子皺著眉頭想了會兒，想不出來，有的人便惱了。

  「你這老頭出的什麼題目，這怎麼猜？」

  「就是，我看分明就是不願意把荷花燈交出來，故意弄了這莫名其妙的題目來。」

  中年男子的視線卻是落到了謝博的臉上，笑道：「諸位稍安勿躁，且看這位公子可猜得出來？若是沒人猜得到，那今晚這盞荷花燈，可是要送不出去了。」

  謝博笑了笑，也因為這謎面有些意外，但是，這對她來說，也不算什麼難的，他頓了頓，道：「情投意合地久天長。」

  圍觀的人呆了呆，沖中年男子道：「他猜對了嗎？」

  中年男子也是有些意外，但是衝著謝博豎起了大拇指，道：「公子好厲害，猜對了。」

  謝博道：「繼續吧。」

  「水上又見心上人，獨來獨往獨自己。為情雨下下雨天，為何相見無言語。相之見見還孤單，今生只愛你一人，單己單行單相思。這個謎面要猜七個字。」

  謝博眼眸微動，道：「」以後只愛你一個。

  中年男子怔住，沒想到這樣偏頗的謎面他都猜得出。

  卻是跟在一旁的鴛無雙皺眉想了想，沒怎麼想的明白，不過，他本身對這個也是不感興趣的，很快就不甚在意的抬起眼眸。

  中年男子道：「我看其餘的題也不要出了吧，公子的確是技高一籌，那荷花燈，我送給公子便是了。」

  人群中還有些不樂意的，畢竟許多人今晚道這裡，就是為了給身邊的姑娘贏那盞荷花燈來，只是看著謝博和鴛無雙這一對，男的俊女的美，似乎也是合該他們得了去，才是正常，竟然道最後也沒人多說什麼。

  謝博拿著那盞荷花燈，牽著鴛無雙的手，很快離開了人群，將所有人莫測的目光拋在了腦後。

  謝博帶著鴛無雙，慢慢踱步到了河邊，此時雖然已經有許多年輕男女在河邊放燈許願，不過謝博還是找了一個安靜的位置，拉著鴛無雙坐在河邊的石頭上，道：「你放還是我放？」

  「什麼？」

  「我說燈。」

  鴛無雙抿了抿唇，道：「都一樣吧？」對她來說，這本也是無所謂的事情。

  謝博道：「那我放吧。」

  「好。」

  謝博站起身來，將那荷花燈放到了水中之後，看著荷花燈，道：「希望我身邊這姑娘的眼睛早日好起來吧。」

  鴛無雙愣了一下，「哪有人許願這樣大聲說出來的？」

  謝博笑道：「我就愛直接說出來，不喜歡在心裡默默想。」

  鴛無雙無語，道：「已經放玩燈了，現在要去做什麼？」

  謝博也慢慢回到了大石上坐下，「說實在的，我還真有點累了。」逛街遊玩這種事情，素來他是不喜歡的，今日若非為了鴛無雙，這花燈會他根本看都不想看一眼。

  鴛無雙道：「既然累了，那不如我們回去吧。」她亦是不喜歡熱鬧的人。

  謝博道：「別啊，好容易出來一次。」

  「以後也可以出來的，沒事。」

  謝博沒接話，隔了會兒，道：「你說我那迷猜的可好？」

  「很好，可惜我不懂。」安羅文化到底和大乾還是有些詫異的，這文字遊戲，鴛無雙從來就是不明白的。

  謝博喃喃道：「情投意合，地久天長……」也不知是那老頭故意還是怎的，居然謎底是這樣的，委實也是和他心意，至於那以後只愛你一個，雖然肉麻一些，倒也相得益彰了。

  鴛無雙道：「你在說什麼？」

  謝博慢慢回首，有些微迷離的視線落到了鴛無雙的臉上，忽然道：「待你的眼睛好了，你也留在甘州這裡吧。」

  鴛無雙心中咯噔一下，隱約之中，她似乎感覺到這句話背後還有什麼別的意思，可忽然也覺得自己胡思亂想了，點了點頭，道：「好，等我見過了師傅他老人家，若是沒什麼要緊的事情的話，就在這裡好了。」左右，她也是無處可去，不認識什麼人的。

  「嗯。」謝博輕輕應了一聲，夜色很暗，但卻因為河中的花燈而被照出了幾許光亮，映照在鴛無雙的臉上，微微發紅，倒似人比花嬌，分外妖嬈。

  謝博忽然情不自禁的吻了一下鴛無雙的側臉，如蜻蜓點水一般，很淺很輕，但似乎比以前他所作的那些調侃她的動作要鄭重的多，鴛無雙似乎從這輕輕一吻之中，感覺到了他的小心翼翼，以及那無名的憐惜和關注。

  鴛無雙並不傻，自然分得清楚，哪個是認真，哪個是玩笑，可是謝博對她，的種種，她卻覺得像是迷霧一般，完全分不清楚。

  她很用力的閉了閉眼，然後睜開，告訴自己，這個男人，不過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而已，沒什麼特別的關係，何苦糾結在這個上面愁思不斷呢？

  卻正在這時，她視線忽然以凜，手迅速的探出，將飛來的一枚暗器，準確無誤的接在了手中。

  而那暗器入手之時，鴛無雙面色亦是變了一變，原本還是輕輕淡淡的，霎時間微微慘白。

  謝博沒了內力之後，耳力大不如前，但也看的出來，那暗器是衝著自己打過來的，尤其是，那枚暗器，他並不陌生。他冰冷的視線看著和對岸站著的一對男女，難得一身紅衣，雌雄莫辯而妖嬈萬分，此時正神色莫測的看著他和鴛無雙，而那女的，才是嬌嬌柔柔的樣子，一身素衣，站在那男子邊上，一副小鳥依人的感覺。

  這二人，正是箭九霄和如意。

  兩人同住天香樓一個屋檐下，總難免抬頭不見低頭見，在洗淨鉛華之後，兩人對那段過往，已經漸漸有了共識，如今依然可以一朋友的身份在一起聊聊心事，想來亦是沒有什麼不好的。

  近日如意看著箭九霄形容蕭索，知他心情不好，便邀他一起來看花燈節，卻萬萬沒想到會碰到鴛無雙，如意娘此時的表情，亦是可想而知。

  鴛無雙緩緩的站起身來，手中那菱鏢握的死緊，骨節也在泛白。

  謝博皺了皺眉，拉過她的手，打算將那菱鏢扒拉出來。

  鴛無雙卻拳頭握的死緊，沒有鬆開的意思。

  謝博頓了頓，道：「鬆手，你掌心的傷可是才好。」

  鴛無雙似乎才猛然反應過來，自己如今在幹什麼，也因為謝博口中的話，倒也鬆開了手掌。

  謝博將菱鏢拿了出來，看了看鴛無雙，道：「這東西是別人掉的，我去還給他。」

  鴛無雙沉默著。

  謝博還沒向河對岸走過去，倒是箭九霄和如意娘，過了橋往他們這邊來了。

  箭九霄臉色複雜而陰沉，看著鴛無雙與謝博的視線更是莫測的緊，他慢慢踱步上前，立在了謝博和鴛無雙的面前，那一身的紅衣依然如故，似乎是和鴛無雙一身的紅也連成了一片。

  箭九霄沉默良久，終於道：「無雙，你還好嗎？」

  這段時間，自己可算是想盡了辦法，削尖了腦袋，也得不到鴛無雙的半分消息，他每日幾乎都是喝的爛醉如你，擔心無雙就那樣香消玉殞，恨自己的無力，更恨他們之間不能跨越的鴻溝，可是沒想到，今日居然會遇到她，還看到她和一個男人如此親密，這一幕，終於是刺激的他失去了常態，手的動作比腦子反應要快，瞬間就將那枚標誌性的菱鏢飛了出去。

  沉默了良久之後，鴛無雙終於道：「我很好，你呢？」

  「我也很好。」箭九霄說著。

  除去謝府冷月居暖閣那次，這是兩人自從七年之前安羅分開之後，首次見面，卻沒想到，居然可以如此心平氣和的相互問候。

  「那便好。」鴛無雙淡淡說罷，臉轉向了謝博，道：「走吧。」

  謝博嗯了一聲，習慣性的握住了鴛無雙的手腕，他素來是孤冷高傲的，自然也是不看箭九霄一眼，直接便要轉身。

  箭九霄看著兩人相握的手，臉色陰沉，強忍心中某些即將爆發的情緒，道：「不介紹一下嗎？」

  鴛無雙腳步停了停，卻沒說話，便又打算要離開。

  一直隨在跟前的如意娘卻看得清楚箭九霄眸中的掙扎，她並不知道箭九霄和鴛無雙的兄妹關係，只曉得箭九霄是為了復仇，可既然這麼多年過去了，他們的親人也都死了，無雙還為了那件事情付出了慘痛代價，到底是有什麼樣的深仇大恨還不能化解呢？

  看著鴛無雙將要離開的步伐，如意娘終於是忍不住道：「無雙公主，你等等，九哥他很關心你。」

  而原本還算淡定的鴛無雙，忽然渾身僵，背脊亦挺的筆直。

  這個聲音，她這輩子都不會忘記。

  她很緩慢的轉過身來，無神的雙目朝著箭九霄兩人的方向，道：「沒想到過了這麼多年，你們的感情還是這樣好，還能來同游等會。」

  箭九霄皺了皺眉，正要開口，鴛無雙又道：「我如今眼瞎了，也看不到你們恩愛的樣子，不過還是祝願你們白頭到老，永不相棄。」

  「無雙！」箭九霄劍眉緊皺，口氣中帶著些幾分倉皇，幾分無奈，最終還是住了口。

  如意娘微微一驚：「你的眼睛……」

  鴛無雙卻已經不打算和他們在說些什麼。

  曾經，她以為自己在箭九霄的心中，除了復仇的對象，起碼還是有點感情的，因為她知道，當初箭九霄娶秋慧心之後，從沒進過秋慧心的房門，那時候她天真的以為都是因為她，如果他們不是仇敵，他們必然是可以好好的在一起的，可是今日所見，終於是證明，一切不過只是自己異想天開罷了，他們之間的仇恨，這輩子都跨不過去，當年的她沒法和他在一起，到了如今，更是越走越遠，終於相逢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