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109天葵印記

2024-07-22 16:04:39 作者: 九步天涯

  謝博並沒有再次詢問她的意願,也懶得和她廢話,如法炮製,一次次將藥水渡進了她的口中,而鴛無雙身體虛弱,居然完全無法反抗。

  直到一碗藥見了底,謝博這才作罷,不怎麼溫柔的將鴛無雙放到了床上,笑道:「這樣不就喝了?」

  謝博動作隨意的站起身來,道:「我勸你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戰我的耐性,也許我忘記告訴你,我素來就不是個有耐心的人,你若要耍橫不喝藥,我有的是辦法讓你喝。」

  鴛無雙連連咳嗽了好幾聲,最後,有氣無力的趴在那裡,這種被人強迫的感覺當然不好,沒有任何言語和動作可以表達她的憤怒,只是憤怒到了極致之後,反而變得有些無力,也不說話,也沒有動作,甚至微微閉上了眼睛。

  謝博再沒有看她一眼,轉身出了暖閣。

  守在暖閣門口的丫鬟見著謝博出來,忙行了禮:「公子。」

  謝博道:「好好看著,若是出了任何差錯,拿你們是問。」

  丫鬟顫了顫,忙道:「是,奴婢知道了。」

  謝博不再言語,離開暖閣,回到了自己的冷月居。

  

  只是,他顯然高估了自己餵藥的本事,低估了鴛無雙執拗的性子。

  兩個時辰之後,謝博剛要入睡,丫鬟就急忙奔了進來,道:「公子,不好了,那位姑娘高燒不退,人已經渾渾噩噩的,看起來很不好。」

  謝博微微一怔,眉頭幾不可查的皺了皺,不是已經餵過藥了?怎麼還會這樣?

  他有些微煩躁,卻也起身披衣,往暖閣走去。

  丫鬟噤若寒蟬,不敢再多說一個字,跟在了謝博的後面。

  暖閣之中,早點上了避寒用的銀碳,溫度堪比溫潤的夏季,十分怡人,卻還沒熱到讓人冒汗的地步,只是,床上的鴛無雙卻滿頭大汗,臉色比下午的時候還要白,顯然情況也更糟。

  謝博皺了皺眉,道:「怎麼回事?」

  丫鬟忙道:「公子傍晚走後,奴婢就一直守在內室看顧著姑娘,原來一直都很好,可也不知道為什麼,半個多時辰前,姑娘忽然反胃,似將傍晚吃過的藥都吐了出來,然後便渾身發燙,成了這樣……」

  謝博沉吟,暗暗思考這其中緣故,只是他並非醫者,也難辯的明白其中緣由,皺眉道:「謝秋,去將閔老頭給我叫來。」

  謝秋明顯愣住,既然臉上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來,「公子,還是不要了吧?閔大夫走的時候說他是絕對不會再來看姑娘的,還說什麼,姑娘是心病,心病還須心藥醫,就是把他綁在姑娘身邊,姑娘的病也是不會好的,而且,閔大夫已經去了曉風庵,最近這一段時間都要住在庵里,幫夫人調理身子,現在去叫他,不好吧?」

  尤其是,若是讓曉風師太知道謝博這樣的挖空心思給鴛無雙醫治,怕是又要起什麼風波。

  謝博緊皺的眉頭越發皺得厲害,難道現在這個點去請殷解憂?顯然是不太可能。

  謝秋想了想,試探著道:「公子,我想著,是不是因為姑娘這兩日來幾乎沒有吃進什麼東西,直接餵了藥才會反胃?」

  謝博愣了一下。

  謝秋頓了頓,又道:「我小的時候也有生過很嚴重的病,祖母都是熬了稀粥先餵我一些,才要餵藥,還說不然要不舒服,會吐……我想,姑娘如今該是這個情況吧。」

  謝博閉了閉眼,從未照顧別過人,他自己也從不生病,便是生了什麼病,也是眨眼就好,自小就沒吃過藥的他,還是第一次聽說這個論斷,不過,他隱約之中,卻是覺得,謝秋說的也許有幾分道理。

  他招了招手,叫來丫鬟,吩咐道:「去做些病人可以吃的稀粥來。」

  「是。」丫鬟很快退下。

  謝博又交代道:「記得熬藥。」

  「是。」

  待丫鬟們離開之後,謝博走到床邊坐下,瞪著鴛無雙那張慘白的臉,半晌,才嘆了口氣,他的視線掃了掃床邊上,看到一隻木盆中放著乾淨的帕子,順手捏幹了,不甚熟練的擦了擦鴛無雙額頭的細汗,然後又將帕子丟回水中,道:「謝秋,你去換一盆水過來。」

  謝秋忙道:「是,公子。」

  謝博摺扇的扇柄點著額頭,視線意味不明的落到了鴛無雙的臉上,說實在的,他生來尊貴,見過的女子數不勝數,漂亮的更是不計其數,單純的明媚的可愛的妖嬈的各種類型,卻從來沒有哪一個女子讓他如此費心過。

  這種費心和著緊,說不上好,也說不上不好,只是覺得複雜又新鮮。

  謝秋很快換了一盆水過來,放在了床邊的小几上。

  謝博順手拿來帕子,浸濕了捏干,然後擦拭鴛無雙額上細汗,如此一直反覆的動作,也不說話,也沒什麼表情,倒是看得從小跟在他身邊的謝秋瞠目結舌。

  要知道,謝博雖然看著很好相處,其實自小長在商家,接觸各種老狐狸的他,素來就是極為冷漠的人,除了曉風師太之外,他沒有真正關心過任何人,這次,卻對一個路邊撿來的女子這般特別,讓謝秋怎麼不意外?

  「你去看看,他們怎麼這麼慢。」

  謝博久等粥和藥不到,終於道。卻沒聽到謝秋的回應,人不追回頭一瞧,謝秋那明顯目瞪口呆的表情落入眼底。

  「你在做什麼?」

  謝秋回過神來,「沒……公子,你說什麼?」

  謝博皺了皺眉,有些不滿他的分神:「去看看,藥和稀粥好了沒。」

  「是。」

  謝秋一溜煙的離開了,謝博沒什麼情緒的看了關上的門語言,也放下了帕子,說實在的,這等照顧人的事情他以前沒做過,如今做來,卻也不覺得彆扭,眼見鴛無雙額上細汗持續冒出,唇角還一直在抖動,他閉了閉眼,終於還是忍不住,傾身下去,耳朵湊近了鴛無雙的唇邊。

  只聽鴛無雙虛弱而斷斷續續的道:「滾開……你這個混蛋……滾開……」

  謝博挑了挑眉,沒什麼情緒的眼眸之中,居然也升起幾許意外,繼而唇角微勾,放下摺扇,又拿起那帕子,姿勢瀟灑的給鴛無雙擦拭額頭冷汗。

  丫鬟們的速度到底是不慢,在謝博等不及之前,他們的稀粥和湯藥都準備好,送進了暖閣之中。

  這次,因為鴛無雙在昏迷之中,餵食起來,倒是沒有那麼費勁,即便她內心十分的抗拒,但是在此意識迷離之際,所有的動作都是下意識,反而很快就將一小碗蓮子粥都喝了下去。

  「灌藥。」謝博坐在床邊兒上,這次餵食的是伺候鴛無雙的丫鬟,丫鬟戰戰兢兢的點了點頭,小心的拿起藥碗,看著謝博將鴛無雙扶著靠在自己身上,愣了一下。

  謝博道:「看什麼?快點。」

  丫鬟嚇得顫了顫,卻很快回神,小心的喲勺子將藥汁送到了鴛無雙的唇邊,鴛無雙咽了兩口,即便是意識迷濛之中,也皺了皺眉,等小勺再次過去的時候,居然緊閉著唇瓣,怎麼也不肯張嘴。

  丫鬟臉色微白,手也在顫抖,都不敢看謝博的臉色,只是心裡祈禱著,姑奶奶,求你了,你就吃吧,她可不想被公子的眼神殺的遍體鱗傷。

  只是,無論她怎麼試,鴛無雙就是不張嘴,反倒因為太著急而將那一小勺藥水灑在了謝博的身上。

  「奴婢該死……」丫鬟連忙放下碗,幾乎是跳下了凳子,跪在謝博面前。

  謝博閉了閉眼睛,眸中的煩悶情緒一閃即逝,卻也沒有發作,畢竟,遷怒下人這種事情,他素來是不做的。

  他看著鴛無雙,皺著眉頭,道:「你又不乖,還是要我餵你嗎?」

  意識不清的鴛無雙似乎是聽到了他的話,她腦海之中似乎以前也有過似曾相識的話語,她卻分辨的不清楚到底是如今還是以前,只是纖細的眉毛皺了皺,抿了唇,竟然露出幾分委屈的樣子來,「我……太苦……」

  謝博怔了怔,他素來見鴛無雙都是冷若冰霜,難得見她這樣有點像是撒嬌,有點像是耍賴,卻又因為此時她慘白的臉色而顯得有些可憐,讓人心頭也是一觸,他難得也是嘆了口氣,衝著丫鬟道:「在裡面放些蜂蜜。」

  「呃,什麼?」丫鬟離鴛無雙較遠,並不能聽到鴛無雙的囈語。

  謝博神情不耐。

  丫鬟立即反應過來,很快找來蜂蜜,放了兩勺在藥碗之中,又送到了床邊兒上,卻是遲疑要不要動手去喂,畢竟,這位姑娘是真的不好伺候,而顯然,謝博很是著緊這位姑娘,他們這兩個伺候的丫鬟做什麼,謝博似乎都覺得不對,不然為什麼,謝博一看到他們就皺眉?

  謝博卻也沒去看她,只對鴛無雙輕聲道:「放了一些蜂蜜,想來不會苦了,你好好喝,喝了病就會好,以後都不用再喝藥。」

  「真的……真的嗎?」鴛無雙閉著眼睛,謝博的聲音與她來說像是在夢裡,卻也十分的好聽,下意識的便問了出來。

  謝博唇角笑意加深,「是真的,我不會騙你。」

  鴛無雙的頭本來虛弱的靠在謝博的肩上,也因為謝博這句話而遲疑的點了點,謝博以眼神示意,丫鬟很快上前,小心的將勺子抵在了鴛無雙的唇邊,心情忐忑的等著。

  鴛無雙卻沒有再折騰,雖然皺著眉頭十分忍耐的樣子,卻終於是將湯藥給喝了下去。

  丫鬟鬆了口氣,連忙又餵了第二勺過去。

  許是鴛無雙嘗到了藥水之中的甘甜味道,竟然也不再抗拒,一小碗藥水很快見底。

  謝博滿意的看著那空碗,將鴛無雙放在了床上,正要起身,意識不清的鴛無雙卻忽然扯住了他的袖角,皺著眉頭,道:「你別走……」

  謝博怔了怔,下人們識相的全都退了出去,謝秋也退到了外室守著。

  謝博作勢揮開她握著自己衣袖的手,不想鴛無雙卻似乎早有所覺一樣,小手攀爬,很快順著衣袖直接找到了謝博的手,用自己蒼白的兩隻手捏的很緊,抱著靠在了自己的臉頰上。

  謝博愣了一下,又微微用力,卻是不但沒抽回手,鴛無雙反而抱得越發的緊了,臉上的神情也變得悲切起來,「別走,不要走……」

  謝博瞪了她半晌,終於無奈的嘆了口氣,袍袖一擺,坐在了床邊兒上,不再抽動自己的手,冷著聲音道:「我今日已經很累,可沒時間在這浪費,只待一會兒,你就給我放手。」他一點也沒意識到自己在和一個半昏迷的人說話,話一說完,才反應過來,下意識的皺了皺眉。

  鴛無雙卻像是沒聽到他的話一樣,又拉著那隻冰涼大手越發的貼近自己的臉頰,容顏安靜,慢慢不再動彈了。

  ……

  箭九霄回到天香樓的時候,已經時辰不早,殷解憂也要休息了,只是聞得箭九霄來尋她,亦是不得不將人招到自己面前來,其實她心中卻是早就知道,箭九霄的來意。

  箭九霄很快進了繡樓,素來平靜無波的臉上,難得帶著幾分掩藏不住的焦急和憂心,見了殷解憂,他幾乎是立刻就道:「樓主,煩請你幫我……」

  殷解憂道:「幫你什麼?」

  「我知道,樓主已經幫過我許多了,但是這件事情,除了樓主,沒有任何人可以辦得到。」

  「你先說,是什麼事情?」

  箭九霄頓了頓,才道:「我今日傍晚去了冷月山莊。」

  殷解憂心中咯噔一聲,很快便明白了七八分。

  箭九霄又道:「我去向謝博要人,只是謝博很不客氣,分明是不打算將無雙教給我的樣子,無雙如今的身體狀況你也是知道的,若是再這樣下去,我真的怕……」他眸中閃過一抹深沉的懼意,「我真的怕她從此香消玉殞……若是這樣,我又有何顏面立於天地之間……」

  殷解憂靜靜聽他說完,才道:「謝博是怎麼說的?」

  箭九霄有些遲疑,卻也是嘆了口氣,道:「只說我以前不管,如今又來之類的話……」

  殷解憂揚了揚眉,道:「那你想要我如何幫你?」

  箭九霄道:「還請樓主將無雙接道天香樓中來醫治。」

  「然後呢?」

  「樓主的醫術我素來是知道的,若是無雙在此處,必定很快就會痊癒。」

  「那痊癒之後呢?」

  箭九霄僵了僵。

  殷解憂眼眸深邃卻清澈,「你是要告訴他你們之所以不能在一起的真相,還是就這樣違背常理的和他在一起?亦或是如當年一樣,找個藉口再傷她一次,將她逼的離開你的身邊?」

  箭九霄渾身僵硬。

  殷解憂的話很直白,卻是字字珠璣。

  告訴她真相?不,那太骯髒,而這樣骯髒的事實,他一個人承擔,已經足夠。

  違背倫理和他在一起?他若能做到,七年前的一切就都不會發生。

  找個藉口再傷她一次……如今早已經千瘡百孔的鴛無雙,還經得住那樣的傷害嗎……

  忽然之間,箭九霄覺得自己極其的可笑。

  原來如今,自己已經變得這樣的無力了。

  沉默良久,殷解憂才道:「若是如今就這樣將她留在冷月山莊,也不算什麼壞事,謝博若是不顧她的死活,鴛無雙只怕早死了,也活不到今天……許多事情,總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你若不讓她永遠死了心,以後的麻煩還會源源不斷,你越想要撇清的關係,這麼多年過去了,只怕會越發的撇不清了。」

  箭九霄苦笑一聲,道:「我只是……我只是太過關心她的身子……」

  「哦?」殷解憂慧黠的眼眸瞧了箭九霄一眼,這一眼,卻看的箭九霄所有的神情無處可藏。

  殷解憂一針見血的道:「你是關心她的身子,還是看到她在謝博處,周身都不自在?」

  箭九霄臉色泛白,渾身僵硬,「我自然關心她的身子,只是,我也關心她的未來,謝博此人,心機深沉,救下無雙都是有目的的,他絕對不是無雙的良配。」

  這點,殷解憂無法反駁,但是——

  她看著箭九霄,淡淡道:「你既然給不了她想要的東西,何必一再招惹撩撥她的心?即便你是以為她好為初衷,但這樣做,真的是為她好嗎?她與謝博,不過是沒有影子的事情,至於以後如何,誰也不知道,可是,她與你,卻只有此生陌路不相識了……」說到此處,她頓了頓,才道:「你素來是機敏沉穩的,卻在鴛無雙這件事情上,並不那麼聰明。」

  想來也是,關心則亂,就是這個道理。

  箭九霄無言以對。

  殷解憂淡淡道:「我既然早就答應了你要將她治好,便是到了如今,這話也是算數的,鴛無雙的身體,我會留意著,只是,你若執意要帶無雙過來天香樓,便是麻煩一些,我也會幫你辦到,如今,你仔細考慮吧。」

  箭九霄沉默了好久,終究只是深深的閉上了眼眸,轉身離開了繡樓。

  殷解憂望著這卓爾不凡的男子那蕭索的背影,忍不住深深嘆了口氣。

  百里玉輕輕上前,撫平了她微微褶皺的眉毛,才道:「行了,睡吧。」

  殷解憂又是一嘆,道:「看來今晚又是很難睡了。」她素來淺眠,心思也重,若是睡前還要發生點什麼事情,那就要許久都不好入眠。

  百里玉溫柔的道:「沒事,睡不著就躺著,趟會兒,自然就困了。」

  「嗯。」殷解憂只得點點頭,脫了靴子上了床榻。百里玉習慣性的幫她順了順頭髮,順手將長及腳踝的黑髮給編成了辮子。

  殷解憂瞧著他在自己發間靈活翻動的手執,微微一笑,道:「你如今倒是越發的嫻熟起來,我的頭髮,你倒是比我自己還弄的服帖。」

  百里玉笑笑,「熟能生巧而已,何況,這也沒什麼難的。」

  殷解憂笑意加深,「我就覺得很難啊,平素里,我都是懶得理會,頭髮衣物全都是交給流離幫我打理。」而她甚至對衣物首飾沒有什麼特別的要求,素來是簡單整潔輕巧就是最好的。

  「以後交給我。」

  「你可是天下第一奇才,這樣的事情讓你來做,豈不是有點屈才?」

  「是不是屈才,要看做的人是什麼樣子的心情,對我來說,你的任何事情,都是極為重要的事情,不分大小。」

  殷解憂只覺得心中暖暖的,連看著百里玉的眼神也不由得像是要沁出水來,原來,被人捧在手心裡的感覺就是這樣的,莫怪那麼多的人要執著的追求畢生所愛。

  百里玉將長發的發尾仔細的收在了髮辮之中,滿意的笑道:「好了,你睡吧。」

  「你還不睡嗎?」殷解憂奇怪的問道。

  百里玉道:「謝博的三百萬兩,已經到了南麓災區附近,剛才收到伍掠雲的傳信,動手就在這一二日之內,還有一些後續的事情,需要我回復他訊息。」

  殷解憂立即來了精神,道:「是要搶謝博的銀子了嗎?」等了這麼久,終於是等到了,緋煙安排在南麓監看伍掠雲的人早都等得不耐煩了。

  百里玉點點頭:「是。」

  殷解憂上前道:「是直接從木清的手中搶,還是?」

  百里玉道:「木清將銀子素來藏的隱秘,要想從他的手中拿,不是不可能,只是太費力,所以——」話到此處,他微微一頓。

  殷解憂眼眸晶亮,很快道:「所以,要等姚相暗中接手了銀子之後,再動手從姚相手中去搶,或者,在他們交接銀子的時候,直接動手搶了。」

  百里玉點點頭,「是,初步擬定是這兩種方案,只是具體要怎麼實施,還是要看伍掠雲那邊的具體情況。」

  「你覺得伍掠雲會用哪個方案?」殷解憂頗為好奇的問道。

  百里玉笑笑,「我覺得麼……」

  他故意拉長了尾音,殷解憂笑著拍了他的手臂一下,道:「好了,別賣關子了,你就說吧。」

  百里玉寵溺的眼神對上殷解憂的眸子,輕聲笑道:「以我對他的了解,他會後發制人,在交接之後,姚相拿到銀子,再動手。」

  殷解憂點了點頭,道:「我覺得也是。」

  「哦?」百里玉難得好奇,問道:「你如何知道他會後發制人?」

  殷解憂笑著看向百里玉:「我遇到他幾次,無論是你在暮山被刺,還是伍倩雲被囚深宮,亦或是鴛無雙殺害婢女害他丟官被抓,他每次都是後發制人,想來伍掠雲也該是個穩重至極的人,等不到敵人將所有的招式都使出來,他是不會盡力的。」

  百里玉一怔,眉毛微微動了動。

  殷解憂道:「怎麼,我說錯了嗎?」

  「沒有。」百里玉很快看向殷解憂,「你說的太對了。」

  「那你為什麼還這個表情?」

  「伍掠雲的這些細節,你注意到了,別人也會注意到,姚相那樣心機深沉的人,怎麼可能注意不到?若是這般,他只怕早就準備好了圈套等著伍掠雲往裡跳……」

  殷解憂一怔。

  百里玉又道:「如今時間緊迫,只有連夜傳信去南麓,希望來得急。」他很快在一張短小精悍的紙上寫下幾排蠅頭小字,然後放進了一隻細小的竹筒之中,喚了冷霄進來,「用最快的信鴿送去南麓。」

  「屬下知道了。」

  殷解憂看著冷霄出門的背影,回眸看向百里玉,道:「不知還趕不趕得及。」

  「若是趕不及,伍掠雲只有自求多福了。」

  殷解憂心中咯噔一聲,只是她看著百里玉神色淡定的樣子,想著,即便是真的出了問題,以百里玉的腹有經緯,想要逆風翻盤,也不是那麼難的事情吧?

  今夜註定無眠。

  接連兩件事情,讓殷解憂思緒也是亂飛,躺在床上許久都沒有一點困意。

  百里玉處理好了瑣事之後,便也躺了上來。

  最近一段時日,他素來習慣趟在軟榻上,極少和她共振而眠。

  殷解憂倒是也並不彆扭,只側了側身子,讓出一些位置,又閉上眼睛,醞釀幾許困意。

  也不知是怎的,聞著百里玉身上舒服好聞的氣味,她在不知不覺之間,居然很快睡著了。

  這難得的一夜好眠,除了殷解憂,還有在冷月山莊的鴛無雙。

  鴛無雙一覺竟然睡到了中午。

  她睜著眼睛,眼前一片黑暗,什麼都看不清楚,她的意識,卻是比昨天要清楚一些,至少,手臂微抬的時候感覺到的那具結實的軀體,讓他知道這是真實而並非她在做夢。

  她很快想要縮回自己的手,卻赫然發現,是自己的兩隻手牢牢捏著那人冰涼的大手,而從這手的尺寸來看,鴛無雙幾乎不用想都知道,這是一隻男人的手,而這段時間裡,自己身邊數得上來的男人,除了那個人,不會有其他。

  她拉回自己手的動作,終究是將謝博給弄醒了。

  謝博皺了皺眉頭,才睜開了眼睛,這幾日來,他也是難得好眠,很快,他便注意到,自己此時是睡在暖閣的床上,而鴛無雙就在他身邊趟著。

  鴛無雙很快鬆開了自己的手,勉強坐起身子,往後推了兩步,才道:「你……你怎麼在這裡?」

  謝博見她一副退避三舍的樣子,也是挑了挑眉,冷哼一聲,道:「若非你死命不放手,你當我想在這裡不成?」

  鴛無雙不相信,瞪著謝博道:「我雖然病的很重,卻也還沒糊塗,你不要亂說。」

  謝博嗤笑一聲,也懶得理她。

  昨夜,原本是要等鴛無雙睡了之後,他就離開的,只是鴛無雙一直緊握著他的手,他試探好幾次,都拿不開,而連日來也的確十分的勞累,便順勢躺在床上想要歇會,只是這一歇,卻給直接睡著了,都是一夜無夢,睡到了日上三竿。

  下人們最近幾日來都知道自家公子的心情不好,卻也沒人敢來喚他一聲,所以才有了剛才的情況。

  鴛無雙抿了抿唇,無神的雙目難得掛上幾縷疑惑,昨夜,她做了一個夢,夢到了少年時期,自己生病,不願喝藥,箭九霄帶著蜂蜜來哄她,原本她以為那是自己的夢,如今想來,這一切都是真的!?

  只是那個哄她喝藥的人不是箭九霄,而是眼前這個男人!

  她的心裡感覺十分的奇怪,何處奇怪,她卻又說不上來,只是皺了皺眉,面上沉默,心裡卻是思緒飛轉,然而,尤其是此時身體某處十分的不舒服,讓她更是一個字都不想多說,因為她隱約知道,自己說的越多,這個男人只怕越不會走。

  眼下,她不想和他糾纏不清,只盼著他趕緊離開。

  謝博站起身來,舒舒服服的伸了個懶腰,才喚了謝秋進來。

  謝秋早早就等在了外室,也早溫好了早膳準備著,自然沒忘記鴛無雙的稀粥和湯藥,很快便帶著丫鬟們一個個的魚貫而入,將所有的東西都用漆盤端了進來。

  謝秋上前道:「公子,我來伺候你更衣。」

  「嗯。」

  謝博雖然是應了一聲,卻是自己脫下了外袍,深服,拆了玉帶,然後結果謝秋準備好的衣服,一件件自己穿好,更衣這件事情,他素來不需要別人幫忙。

  丫鬟們自然是全都垂著眼眸,大氣也不敢喘,更別說偷看了。

  謝秋收回謝博昨日的舊衣,正要放到收納衣服的漆盤之中,卻忽然愣住了。

  他仔細的看了看那件衣服,確定自己真的不是眼花了。

  要知道,謝博素來喜愛著白衣,所以那白色上面的一片不小的暗紅印記,就顯得十分刺目扎眼,謝秋想要不知道也是很難。

  「怎麼了?」謝秋過度意外的神情,很難讓謝博不在意。

  謝秋回過神來,忙道:「沒,公子,你可是受了什麼傷麼?」

  謝博皺了皺眉,「發什麼神經?我會受什麼傷?」

  謝秋道:「沒有受傷,為何這衣服上會有血跡!」他再三辨別,確定這是血跡。

  謝博明顯愣了一下,他沒有受傷,而鴛無雙雖然受了傷,但是血早就止住了,那麼這血跡是……他回眸,看向鴛無雙,卻見鴛無雙臉色爆紅,深深的咬著下唇,一副想要找個地縫鑽進去的樣子。

  謝博並非無知少年,忽然之間,他便明白了些什麼,從未遇到過這種事情的他也是十分的意外,一時之間,不知道要說些什麼。

  謝秋已經著急道不行,「公子,不如讓閔大夫來看看吧……這麼大的一灘血跡,可不是鬧著玩的。」

  謝博回過神來,輕咳一聲,道:「行了,沒事,只不過是昨晚倒在衣服上的藥罷了,你眼花了。」

  「眼花?」謝秋愣了愣,「我沒有啊,公子——」

  謝博卻不許他繼續說下去,道:「囉嗦,將衣服拿去洗了吧,我說沒事就沒事。」

  謝秋到底年歲尚青,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得皺著眉頭看了那衣服上的血跡半晌,又疑惑的看了謝博一眼。

  謝博冷聲道:「還等什麼?!」

  謝秋忙抓著衣服出了門,即便是心中有再多的疑惑,也是不敢再問了。

  內室之中,丫鬟眾多,卻都是沒人親眼見到那衣服上的印記,也都只當謝秋看花了眼,並沒有想到別處去,謝博冷冷道:「還不將膳食送到主廳去?都杵在這裡幹嘛!」

  丫鬟們忙端著漆盤一個個魚貫而出。

  謝博又道:「你們兩個,過來。」

  喚的正是一直在暖閣照顧鴛無雙的兩個丫鬟。

  這兩個丫鬟分別叫做夏陽和冬雪,在府中也是素來十分的機警,所以才被管事挑來照顧鴛無雙,此時見謝博喚他們,連忙走上前來,道:「公子,有何吩咐。」

  「你們照顧好她。」謝博說的別有深意,卻沒再多逗留,更沒看床上鴛無雙一眼,很快就離開了暖閣。

  夏陽冬雪對看一眼,覺得公子態度有些奇特,只是哪裡其他,他們兩個,委實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得走上前去,輕聲詢問道:「姑娘,不如我們伺候你洗漱,用些清淡的飯食,再將藥喝了可好?」

  鴛無雙因方才那麼多人,在場,深恐謝博說出什麼不該說的,如今他走了,也是鬆了口氣,可是自己身邊這兩個婢女,若是讓他們伺候,她們豈不是什麼都知道了?這等事情,本沒什麼丟人的,可偏生在謝博的身上留了一道銀子,此事似乎就變得曖昧不明起來。

  她僵硬的坐在床上,忍不住還將被子往上拉了拉。

  夏楊冬雪也是未經人事的少女,並沒想到別處去,只當鴛無雙還在彆扭著,相互對看了一眼,很快達成共識,這位姑娘,委實不是好伺候的主,還是請公子來吧,即便是挨幾個冷眼,總好過出了什麼問題之後再被公子責罰要好的多吧?

  夏陽輕聲道:「姑娘,我去請公子,你且捎帶,公子馬上就會來了。」在她看來,謝博對這位姑娘很有辦法。

  只是她還沒轉過身去,素來不對他們說話的鴛無雙卻忽然開了口:「別!」

  夏陽震驚的回過頭來,「姑娘,你說什麼……」

  鴛無雙努力壓下臉上潮紅,「我……我是說,你別去叫他……」自己拉著人家睡了一晚,如今還將天葵弄到了他的衣服上,怎麼還敢叫他來?

  「那……」夏陽愣愣的看著鴛無雙,「那姑娘,是先梳洗,還是……」

  鴛無雙抿了抿唇,艱澀的道:「我……我……」只是,奈何她我了好幾聲,都說不出一個字來,卻正在這時,門口忽然傳來一個聲音,「夏陽,冬雪。」

  兩個婢女聞言,很快到了門口,卻見來人正是謝博乳母崔媽媽,忙行了禮,道:「見過崔媽媽,媽媽到暖閣來,可是又什麼事情嗎?」

  若說天下間,謝博除了曉風師太之外,最親近的,也就只有這位從小一直陪在他身邊的崔媽媽了,崔媽媽亦是謝秋的母親,在冷月山莊,也是老人了。

  崔媽媽是個和藹的中年婦人,長得十分的秀氣,因為身份不同,穿著打扮也比尋常的粗使婆子好上一些,素來為人很和氣,笑著道:「姑娘的粥可喝了麼?」

  「還沒有……」

  「放了這許久,想來也是涼了,你們拿去廚房熱一熱吧,我這裡給姑娘帶了一些衣服過來,先送去給她。」說著,隨意擺了擺手中的包袱。

  夏陽冬雪不疑有他,行了個禮,便端著漆盤離開了,其實,她們伺候在暖閣,也是十分的不舒服,自然是迫不及待的走了。

  崔媽媽見二人走了,才走到了內室,看著床上臉色變換莫測的鴛無雙,和善的笑了笑,道:「姑娘,你可是不舒服嗎?」

  鴛無雙唇瓣緊抿,一個字都說不出。

  崔媽媽笑道:「女人總是會有這樣的時候的,姑娘莫要太過介懷,我這裡為姑娘拿了一些貼身的用品過來,姑娘不要嫌棄才是。」

  說著,將那包裹的嚴密的包袱放到了鴛無雙的床邊。

  鴛無雙臉色忽紅忽白,這種事情,即便對方是個女子,也不是那麼好說的,僵了半晌,才道:「你……你是誰?」

  崔媽媽笑道:「你不要害怕,我是謝秋的娘親,公子的乳母。」

  鴛無雙道:「是……是他教你來的嗎?」

  崔媽媽道:「是,公子想著姑娘畢竟還是閨閣女子,伺候在房中的丫鬟也多未經人事,難免照顧的不周全,所以才要我過來,以後,我也會一直在暖閣之中,姑娘有什麼不好對丫鬟們說的,只管對我說就是了,我雖然是個下人,卻也總長了姑娘一些歲數,有些事情,該會比夏陽冬雪他們周到一些才是,還望姑娘不要嫌棄。」

  她的聲音很低很柔,卻聽著很是讓人舒服。

  鴛無雙心情複雜的垂下眼眸,對謝博的心思,是越發的拿捏不准了,只是,她很快便將這些拋到了腦後,畢竟,眼前有更棘手的事情要處理。

  「姑娘?」崔媽媽又輕聲開口。

  鴛無雙抿了抿唇,她知道夏陽冬雪很快就會回來,她的時間不多,很快,她道:「勞煩媽媽了。」

  崔媽媽會心一笑。

  鴛無雙如今的身子還是十分的虛弱,只得依仗崔媽媽幫她處理一切狼藉,而想到崔媽媽是謝博派來的人,瞬間臉色也是紅白交錯,好不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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