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100痴情絕情

2024-07-22 16:04:21 作者: 九步天涯

  緋煙道:「聽聞那白大富也是失心瘋了,接連賭輸了他所僅有的一些錢,沒有半分可想,便要將白奈兒送去給一個富戶家的老爺做小妾,白奈兒死活不願,撞了柱子,白大富如今欠了許多的賭債,那些地下賭坊的人找上了門,白大富只得將白奈兒給抵了出去……」

  

  緋煙又道:「白奈兒依然是不從,如今正在天香樓門口拉扯。」

  殷解憂默了默,看向屋中的百里玉,道:「你且在這裡待一會兒,我出去看看。」

  「嗯。」

  殷解憂帶著緋煙很快從繡樓到了天香樓正面最大的雅間,今日雖然客滿,雅間卻是沒有訂出去,二樓的窗口處,正是看熱鬧的好地方。

  而此時天香樓門前,因為這拉拉扯扯的事情,也是圍了不少的人。

  「你放開,放開我,我是不會跟你走的……」一個帶著哭腔的女音又是驚懼又是憤怒的低喊,殷解憂隨著聲音一瞧,那女子穿著平常簡單的襦裙,裝扮樸素,原本溫柔的眼眸之中沁滿了淚水,卻是一滴都沒有流出,正是白奈兒。

  殷解憂微微一頓,她當初入甘州的時候,白奈兒的排場還是極大,光鮮亮麗,又得曉風師太的喜歡,以後更是有可能嫁給謝博成了謝家主母,不知道羨煞多少甘州少女,可是一夕之間,天旋地轉,原本的天之驕女,如今也落得如此下場,殷解憂眼神微微一瞥,白奈兒手中扯著的,可不正是她父親白大富的袍角嗎?只是她所有的哀求都換不回白大富一個憐惜的眼神。

  殷解憂便是心中瞭然,原本白大富可以給白奈兒那樣子的排場和光鮮,也無非是因為白奈兒得了曉風師太喜歡,他亦是期待著這個漂亮的女兒能給他帶來一些利益,如今既然什麼都不是了,對於自私自利的白大富而言,自然是棄如敝屣。

  地下賭坊的人也不是吃素的,七手八腳的就去扯白奈兒的手臂肩膀,她這樣的大小姐,哪裡被男人這樣對待過,登時面紅耳赤,嚇得花容失色,表情亦是泫然欲泣,顫著聲音道:「爹,我求求你,爹,我會努力做刺繡給你錢的,還有,還有,我還有一些私房錢,還有我母親留給我的幾件首飾,我都給你,一件都不剩,我求你了,不要把我抵給他們,不要……」

  白大富看著我見猶憐的女兒,似乎有一瞬間遲疑,僵在當場。

  那地下賭坊的潑皮見他態度游移,眯起眼睛,怪聲道:「白大富,你現在可不是甘州首富了,還不上錢,要還不拿人來抵,今日就先卸掉你的一條胳膊,明日再卸腿,你自己看著辦吧,是要女兒,還是要腿腳!」

  白大富面如土色,原本的那些遲疑很快消失無蹤,他一腳踹在白奈兒的肩頭,怒聲罵道:「你這個賠錢貨,都怪你,我才落到這個地步,我都要被人卸腿卸手臂了,你還敢藏私房錢和首飾?還不放手!?」可是他那一腳並沒有踹開白奈兒的手,語罷,白大富又是一腳,終是將纖弱的白奈兒給踹倒在地,因為疼的厲害而倒抽了一口涼氣,白大富冷冷罵道:「你這個賠錢貨,從小到大,吃我的穿我的,又幫過我什麼忙?若你是個兒子,我必定沒有如今這樣的倒霉運,更何況,要不是你,那呂雲怎麼可能奪了我的家產,爬到我白家頭上來!如今你既然能抵上點銀子,難道不該報答我的養育之恩?」

  白奈兒肩頭疼的她爬不起來,可是更痛的還是她的心,她雖然不是個男兒,一直以來也是盡力想要幫父親的忙,只是父親一直總嫌棄她的女兒身,家裡的什麼事情也不喜歡她插手,即便是家道敗落之後,她也用儘自己所有的本事在養活著自己的父親,而白大富除了喝酒,去賭坊,就是想著用她換個東山再起的機會,就算她招惹了呂雲來壞了白家產業,她罪有應得,活該受父親的氣,她可以忍著受著,卻為何還要將她賣掉!

  她捂著胸口,慘白的臉上,滿是不可置信。

  周圍的百姓們指指點點,雖然聲音很小,卻都在指責。

  「哎,說的也是,要不是這白奈兒招了那個姓呂的來搶了白家的產業,白老爺也不會落到這種地步啊。」

  「女人就是禍水,家裡的事情一點忙都幫不了,還老做一些吃裡扒外的事情,我看她估計是早就春心萌動,看上那個呂雲了,才使了計謀把白老爺給坑害了。」

  「就是!要不然那呂雲一個早就一貧二白的窮小子,怎麼可能奪的了白家的產業!」

  譴責辱罵的聲音此起彼伏,周圍的百姓如此之多,竟然沒有一個是幫白奈兒說話的,白奈兒一時之間震驚多過怨懟和憤怒,終於理解了什麼叫做百口莫辯。

  那潑皮的頭頭顯然很滿意此時的狀況,摸著下巴笑的很是曖昧下流,「我看呀,估計早就不是個雛兒了吧,這樣的話,抵給我,我好像也很虧啊。」

  白奈兒驚恐的看著那潑皮下流的眼神,幾乎可以想見,自己落到他們手中,會是什麼下場。

  白大富連忙討好的道:「不會不會,我一直管的很嚴的,她每天都回家,沒有在外面過過夜,怎麼可能?不信你看——」說著就要拉起白奈兒的衣袖,讓所有人看看她手臂上的守宮砂。

  白奈兒完全震驚,驚慌失措的躲著,竟然接連躲過了白大富幾次動作,可她終究是個弱小少女,怎麼比得上白大富這個壯年男子的力氣?躲閃不過也只是微弱,很快,就被白大富扯住了衣袖,只聽嗤拉一聲,白玉似的手臂暴露在眾人視線中,一枚朱紅的印記赫然在她手臂之上。

  白大富喜笑顏開,衝著那潑皮道:「你看,我沒說錯吧,她怎麼可能不乾淨!」

  那潑皮也是滿意的點了點頭,道:「這樣的話,那我就做主多給你一百兩吧。」

  若說方才白奈兒只是震驚憤怒,那此時簡直是心如死灰,所有的堅強都在她父親白大富衝上來扯她衣服的一瞬間巋然四散,消失的一絲一毫都不剩,如此大的羞辱,亦如晴天霹靂,驚得她臉色慘白,可那眼眸之中原本的淚水,卻奇蹟般的消失不見了。

  她向後爬了兩步,扯過衣服蓋住自己的身子,極輕極輕的問道:「白大富,我真的是你的女兒嗎?」那聲音很小很輕,卻似乎一下子撞到了許多人的心裡,周圍圍觀的百姓也是愣了一愣,白大富也愣住了,但是很快,他反應過來,已是大怒,一巴掌揮過去,將白奈兒的臉打偏了去,嘴角甚至溢出血跡。

  「你個忤逆的東西,居然敢直呼你父親的名字!?」

  白奈兒很慢很慢的回過頭來,冷冷的嗤笑了一聲,「你也知道你是我父親?」可話說出口,她又自嘲的笑了笑,父親這兩個字,也許她自己一直理解錯了。

  白大富愣了一下,被她眼眸之中的那些絕望觸及了心頭某處,當年,白奈兒的母親,就是因為他不擇手段的擴充產業,為了銀錢,甚至不惜將妻子當做禮物送了旁人,所以一怒之下自縊而死,此時白奈兒的表情,竟像極了當時她的母親。

  可是事已至此,白大富對這對母女的感情,早已在經年累月之中,被金錢的欲望吞噬,那些微弱的觸動,遠不及他想要東山再起的衝動,他深深吸了口氣,卻也緩和了幾許口氣,道:「奈兒,為父好歹養了你這麼多年,在你身上也沒少花銀子和心思,如今既然到了你報恩的時候,你便聽了為父的吧,那賭坊的大老闆,一定會好好對你的,你……你就去吧……」

  白奈兒閉了閉眼,眸中那些僅有的希冀,完全落空,等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變得決絕而冰冷,這短短半月之內,她已被父親以各種名目賣了多次,每次都是因為她還能拿出一點銀子解了燃眉之急而脫險,看來今次,是完全不可能了。

  也許,白大富一直好吃好喝養活著她,到最後其實也是為了把她送出去,換來更多的權利和利益吧,只是萬萬沒想到,能用得上她的時候,白家早已經倒了,而到了如今,除了那些微不足道的尊嚴以外,她還不知道自己可以給自己保留什麼東西。

  她微微一笑,雖然是素衣荊釵,卻也顯得極美,看著周圍圍觀的百姓也是不由一愣。

  白大富狐疑的道:「你笑什麼?」

  白奈兒輕聲道:「好啊,我聽你的,我走便是。」

  白大富又是一愣,卻很快反應過來,沉聲道:「這樣最好。」

  可就在下一瞬間,所有人放鬆警惕的時候,白奈兒忽然拔身而起,衝著天香樓門前的石獅子撞了過去。

  「你……」白大富驚呆了,卻完全來不及阻攔。

  所有人都嚇住了,那潑皮趕緊去拉,卻連一個衣角都沒拉住。

  此時一直在二樓看著殷解憂也是無奈的嘆了口氣,手指一動,一個隔空氣勁,打在了白奈兒的腳踝處,原本她該是直接撞到石獅子上,卻也因為殷解憂的這一下而跌在了石獅子之前,只是額角和手上蹭破了一點皮,卻性命無瑜。

  眾人這才回過神來,卻只當她是自己跌倒的。

  白大富很快上前,扯住白奈兒的頭髮罵道:「你這個賠錢貨,到了現在還要坑老子是不是?我還給你臉了!」說罷,就是拳打腳踢。

  殷解憂淡淡的沖身邊緋煙使了個眼色。

  緋煙會意,很快從二樓轉出,往天香樓的門口過去。

  殷解憂隨意的瞥了一眼,轉過身去,打算回自己的繡樓。

  她素來不是悲天憫人的人,但看著白奈兒這樣悽慘的樣子,卻還是忍不住想要伸手幫她一幫,畢竟,這小丫頭素來也是沒什麼錯處的,如果不是攤上白大富這樣的父親,生活必定會十分的美滿,可就在她轉身的瞬間,樓下忽然響起一道清冷孤高的男音。

  「你女兒賣多少錢?我要!」

  緋煙也是才走到門口,聞言不由一怔,很快閃身在人群之中。

  圍得滿滿當當的人群很快自動分開一條道,一身青衣長衫的呂雲慢慢踱步到了人群之中,他看也不看倒地的白奈兒,冰冷的視線鎖定白大富,又道:「說罷,多少銀子。」

  白大富完全愣住了,此時他真的想跳起來弄死這個搶了他家產的呂雲,可是看著呂雲身後那兩個孔武有力的侍衛,卻只能把所有的怨恨都藏在心裡,冷冷道:「不賣!」

  呂雲卻是笑了笑,只是笑意很淺,只在臉上,那雙孤高冰冷的眼眸,卻是沒有半分笑意,「由不得你!」

  話落,身後隨著的隨從直接從懷中掏出一錠金子,丟在白大富腳邊。

  這一反轉,當真是意料之外。

  百姓雖然不知道這個男子就是最新入住白家宅邸的呂雲,卻也是猜了個七七八八,不由對他和那倒地的白奈兒也是指指點點不停。

  「他這是什麼意思?」

  「我看他們根本就是有私情,如今知道白奈兒有難了,又跑來救她的,不然的話,怎麼可能出現的這麼及時?」

  「我瞧著也是,說不定當初就是他們一起串謀,把白家產業都搶走了,哎,白老爺也是可憐,養了這麼一個白眼狼的女兒。」

  ……

  「你憑什麼?我說了我不賣!」白大富大聲叫囂起來,呂雲身後的兩個隨從很快過去,將他擋在一丈之外。

  呂雲似乎沒有聽到周圍的聲音,慢慢走到了趴著的白奈兒身邊蹲下,那目光冰冷,沒有波動,冷冷道:「走吧。」

  白奈兒微抬眼眸,空茫的視線掃過他梳洗修整過的臉,早已不復記憶中的樣子,沉默了半晌,道:「不。」

  呂雲並不感覺意外,只是輕輕扯唇冷笑:「不跟我走,你只怕要生死不如。」

  白奈兒緊咬著下唇,唇瓣都被她咬破流出了殷紅的血漬。

  呂雲又道:「今日不跟我走,以後你便沒有任何機會。」

  白奈兒握緊拳頭,十個指頭扭成了十個白玉小結,卻是抉擇困難。

  呂雲是直接害得她到如此境地的人,她怎麼能跟他走。可她心中卻是清楚,呂雲沒有說錯,即便今日她沒有被白大富賣掉,以後的某一日,依然逃脫不了這樣的命運。

  如此的無聲,沒有拒絕,便是默許了。

  呂雲輕哼了一聲,站起身來,長隨早已通知了附近的鋪子,帶了兩個女侍過來,很快上前去扶持白奈兒。

  緋煙遲疑了一瞬,抬頭去看二樓的殷解憂,卻見殷解憂沒什麼表情,便悄然退了下去,顯然,白奈兒的選擇很明顯,既然是她自己願意的,向來自己主子也沒有強迫人家的理由,悄然從人群之中退了出去。

  白大富瞪凸了眼睛,「姓呂的臭小子,老子根本沒答應要賣!你憑什麼!」

  呂雲卻是理會都不理會他,慢慢踱步就要出了人群,只是經過那愣住的潑皮邊上的時候,淡淡道:「銀子我付給他了,你儘管沖他去要吧。」

  話落,大步離去。

  身後,潑皮很快反應過來,衝上去將白大富腳邊的金子撿起,又一腳將白大富踹倒在地,「你給我聽好了,你的賭債可還差五十兩,明天如果還想不到辦法的話,就等著被卸腿卸胳膊吧!我們走!」

  話落,帶著一群流氓揚長而去。

  顯然流氓們也是知道呂雲如今的靠山是謝家,連縣官見了呂雲都極為客氣,他們就算有點背景,也不敢和呂雲叫板。

  白大富響起殺豬般的哀嚎,倒在地上。

  周圍的百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各自四散去了,誰也沒有再去理會這個曾經的甘州首富。

  白奈兒被人扶著,走遠了幾步之後,回眸瞧了瞧那倒地哀嚎的壯年男子,微微閉上了眼睛,不發一語的隨了呂雲離開了。

  繡樓之內,殷解憂將這則八卦講給了百里玉聽。

  其實她素來也是不愛講八卦的,只是因為當初初入甘州的時候呂雲驚了她的馬車,所以便隨意囑咐底下人去查了查,沒想到還真查出一些東西來,當時亦是沒當回事。

  殷解憂道:「本想著難得做一次好事,救白奈兒與水火之中,誰承想呂雲橫空出世,來了一個英雄救美,我便自動退了出來,免得自討沒趣。」

  百里玉微微無奈的看了她一眼,道:「說不定白奈兒也許更喜歡被你救呢?」

  「是嗎?」殷解憂皺起眉頭想了想,「我不是悲天憫人的人,除了如意娘意外,我甚少出手救人的,今日想救白奈兒,無非也是不想看著她下場太過悽慘,畢竟,同為女子,也能想見被賣掉之後的結果。」

  百里玉淡淡笑道:「你這樣的善心,可未必是好事。」

  殷解憂一頓。

  百里玉道:「殷王府的敵人,明面上,暗地裡,不知道有多少人,你在京城的時候便該知曉,這些仇敵,都不是那麼容易對付的,只是如今獨孤雍,鴛無對等人都受了重傷,所才消停了一段日子,又是因為身在甘州,離得遠了,感受的便不那麼清晰,對付他們,你若要仁慈善心,必然會被他們的殘忍迫的無處可去。」

  殷解憂抿了抿唇,「我知道。」

  百里玉瞧著她神色已不如方才鬆快,忍不住嘆了口氣,上前幾步,道:「我與你說這些,並不是要敗你的興致,只是深恐你離京的時間久了,慣常的警惕也越來越少……你可知那白大富說的賭坊背後的老闆是誰?」

  殷解憂一怔:「是誰?」

  「姚本清的師爺,陸林。」

  殷解憂愣了愣,「你怎麼知道的?」

  「甘州境內大小事務,如今還沒有我不知道的。」百里玉淡淡笑道,「陸林也是極有能力的人,不然不能做的姚本清的左膀右臂,只是姚本清的欲望在權利,他的欲望在金錢,在美色。全國各地,都有他幫助姚本清暗中經營的生意,其中甘州為數最多,而他私自也因為姚本清的關係,經營了一些賭坊花樓之類的生意,有一部分是由白大富明面上看顧著,實際每年賺的大部分錢,都被這師爺給捲走了。」

  殷解憂道:「這個我是知道的,所以說,因為陸林在甘州生意普遍,知道甘州商戶私密也是正常的事情,只是這陸林為人狡猾,與白大富留下了什麼密信,其實白大富也不過是替罪羔羊而已,如今落到了這個田地,該也算的罪有應得了。」

  「嗯。」百里玉點了點頭,道:「這個陸林因為知道你我,還有謝博都在此地,所以在甘州地面上還算安穩,只不過他在怎麼安穩,卻還是不想放過白奈兒。」

  「怎麼說。」

  「三年前姚本清南下甘州做天之欽差巡查的時候,曾經帶先帝召集了所有甘州商賈吃酒擺宴,這陸林就在當時看中了白奈兒,向白大富索要,只是白奈兒當時年紀尚小,白大富又想從陸林手中得到更多的金錢和權利,所以就拒絕了,以至於陸林也將白大富給惱上了,所以這次罷市之事後,呂雲出面處理,白大富暗中向陸林求救,陸林袖手旁觀,只等著白大富走投無路,才以最低的籌碼得到白奈兒,可沒想到如今殺出呂雲一個程咬金,把陸林的好事給壞了。」

  殷解憂眸中閃過一抹思量,道:「如此說來,這陸林也不是個好東西,只怕日後也不會讓呂雲好過才是。」左右不過是狗咬狗,才落得如今這樣賠了夫人又折兵的地步。

  百里玉輕聲笑道:「這麼說來,是的。」

  殷解憂皺了皺眉,沒想到如此簡單的事情背後還有這麼多的內情,可嘆自己最近也是不知道在做些什麼,這麼重要的訊息,居然還是由百里玉告訴她的。

  百里玉又道:「姚本清能上升的如此之快,一來靠謝家提拔,二來慧眼識珠,早就與太后有了利益互換,所在在朝堂之中位置穩固,如今太后對你視若眼中釘肉中刺……謝博會不會會不會視你如仇敵,如今是看不出來,但是姚本清這個人,城府極深,不得不防,此次南麓賑災之後,只怕我們亦多了他這一個敵人了。」

  殷解憂冷哼一聲,「早晚都是要對上,如今自然也不能叫他好過。」

  百里玉微微一笑,捏了捏她微冷的臉頰,道:「你說起狠話來,倒比平時那副淡然不驚的樣子可愛的多了。」

  殷解憂一愣,黑了半張臉,道:「你可別跟我開玩笑了。」

  百里玉果然不在說話,只道:「左右這甘州商圈如今也是百廢待興,你也好久沒動彈了,不如就從陸林開始吧。」

  殷解憂笑著點頭:「好,就從他開始!」

  ……

  兩人連日來多瑣事煩心,今日難得回到了天香樓,自然樂得逍遙,除了看看最近幾日傳來的最新訊息之外,殷解憂便認真的看著百里玉給她畫的各種陣法,短短几日時間,已經學會了大部分初級陣法,如今開始學習稍微難一點的。

  殷解憂原本就是極聰明的人,她的師傅無極殿主也是所學頗豐,橫跨各個領域,只是一開始師傅幾次表示想要教她,都被她以各種理由婉言謝絕,後來師傅去了落日崖之後,倒是再也沒人提過這件事情,如今想來,若是當初學了奇門五行,如今倒是讓百里玉清閒了。

  時辰漸晚,流離送來了如意娘準備好的晚膳,殷解憂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研究這些圖,百里玉也陪在她一邊,時常解惑,偶爾指點,居然很快半日就過去了。

  殷解憂看了看外面暗沉的天色,起身活動了下脛骨,道:「先吃飯吧,等吃完了再看會兒。」此時正看到一個緊要的地方,殷解憂可不想留到明天。

  百里玉點點頭,二人坐在圓桌邊上。

  飯食都是依據兩人口味做的,自從那次流離交代過知道,如意娘也是知道辰王喜歡吃辣,每次的飯菜中,總有兩道是辰王的口味,百里玉難得也吃的稍微多些,看的殷解憂也是會心一笑,想著多吃一些,能健壯些,也好過一副大風都能吹走的樣子。

  二人用完了飯,進來收拾的卻是如意娘。

  如意娘立在桌邊,一邊收拾桌子,一邊卻是心不在焉。

  殷解憂心思全放在那陣法圖上,卻是沒發現。

  終於,如意娘還是有些忍不住了,她遲疑的道:「主子……我……」

  殷解憂抬頭,見她立在桌邊,忍不住皺了皺眉:「怎麼是你?早說過這些事情不用你做的。」

  如意娘笑了笑,道:「左右都是要人做的,我做或者別人做,也沒什麼兩樣。」

  殷解憂見她神情不似往日,放下陣法圖,走上前去,道:「我救你,並不是想讓你做這些事情。」

  如意娘道:「主子對我的恩情,我一直知道,也無以為報,能為主子烹飪一日三餐,其實是我的榮幸……」話到此處,她有些欲言又止:「我……」

  殷解憂微微挑眉,瞭然的道:「有什麼,你就直說吧。」

  如意娘又是抿了抿唇,看了一眼書案邊上還在繪製陣法圖的百里玉。

  殷解憂笑了笑,道:「別擔心,他很忙的,沒時間聽我們聊天。」

  如意娘有些意外的看了殷解憂一眼,不過她既然這樣說了,便也不好在多解意,咬著下唇,良久之後,才道:「她……是傷勢好了嗎?」

  自從殷解憂回去冷月山莊之後,並沒有把如意娘也帶回去,而是留在了天香樓中,然而箭九霄也是住在天香樓,卻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如意娘幾乎是沒有見過他,偏生昨晚深夜,他看到一個身影回到了箭九霄的房間,便也有了今日一問,印象中,除了那個「她」,沒有任何人能影響的了箭九霄。

  殷解憂默了默,點了點頭。

  如意娘垂著眼眸,也不知在想什麼,良久之後,唇邊泛起一抹笑容,道:「主子的醫術素來高超,想來她的傷勢再重,也是難不倒主子分毫,如今這樣……也算是極好的。」

  殷解憂沉默了一會兒,道:「你在我身邊也這麼多年了,就沒想過回去安羅家中看看嗎?」

  如意娘搖了搖頭,道:「父母雖然年邁,但是家中姐妹兄弟眾多,我沒有回去的必要……私心裡,我也是不想在回去那裡。」

  殷解憂知道,安羅首相府,是如意娘的極樂之地,也是痛苦之地,如今既然已經決定相忘於江湖,自然沒有故地重遊的必要。

  如意娘微微一笑,道:「主子忙吧,我下去了。」

  「嗯。」

  殷解憂點點頭,目送如意娘離去。

  只是,今晚似乎也是不得安寧。

  殷解憂才走到書案邊上,和百里玉探討今日看的陣法圖,門口又傳來了流離的聲音,「主子,箭九霄來了。」

  殷解憂嘆了口氣,無奈的看向百里玉:「你還是再等我一會兒吧。」

  百里玉微微一笑,道:「好,你去吧,不急。」

  殷解憂點了點頭,沖門外道:「讓他進來吧。」

  門吱呀一聲開了,一身紅衣的箭九霄出現在了門口。他邁步而入,瞥見屋內的百里玉,也是神色淡淡,直接走到了殷解憂身邊,道:「參見樓主。」

  殷解憂忍不住微揚柳眉:「這麼幾年了,你還是第一次這樣禮數倍加,搞得我全身都起了雞皮疙瘩……行了,免禮吧。」

  箭九霄唇帶笑意,直起身子,道:「你總是我的樓主,我是你的判官,偶爾不知禮數也罷了,時常如此,不是給你留下話柄麼?」

  「我是那樣的人?」殷解憂笑了笑,道:「說罷,什麼事情?」只是看著箭九霄眉宇間些微的愁緒,她忍不住道:「總不會也是為了鴛無雙吧?」

  「也?」箭九霄敏感的聽出她畫外之意。

  殷解憂道:「剛如意來了,問得就是鴛無雙的情況。」

  箭九霄怔了怔,卻是沒接話,只過了一會兒,才道:「無雙的情況如何?」

  沉默了許久,殷解憂才道,「其餘的傷勢都好了,只是眼睛有些問題……」

  她的話還沒說完,箭九霄便急忙道:「她的眼睛……怎麼了?」

  殷解憂心中微微一嘆,如意痴心箭九霄多年不曾變過,箭九霄卻對無雙不死不悔,對於這三人之間的感情真心覺得有些奇怪,她從來不知道一個男人可以對一個女人痴心如此,卻同時亦可以對另外一個女人絕情至斯。

  「你不必這樣擔心,雖然現在還看不到,但是已經有了治療辦法,相信不過多時,她就可以看得到了。」

  箭九霄鬆了口氣,繼而又面色微擰,「我聽流離說,昨夜我離開之後,有人前去刺殺無雙,你可知道那是什麼人?」

  殷解憂道:「原本,冷月山莊有個木娥,這些日子以來時常鬼祟的想要對無雙動手,只是又緋煙流離顧著,木娥卻是一直沒有下手的機會。」為防止箭九霄聽到那月桂之事又擔心,殷解憂便略過不說,頓了頓,又道:「只是那晚襲擊無雙的人是一個蒙面人,身法奇特,流離也辨認不出到底是誰……」說道此處,她又停了停。

  箭九霄道:「怎麼了?有什麼不對的?」

  殷解憂想了想,道:「你行走江湖多年,可有見過一種劍法,所切出的痕跡與烈炎冥虛劍法雷同的?」

  箭九霄眯起眼眸:「讓我想想。」他垂下眉目,很快過慮腦中所有訊息,然後道:「是有那麼幾種劍法會和冥虛造成相似的傷痕,只是這些劍法或早已失傳,或離此處甚遠,你問這個做什麼?」

  箭九霄本就是極聰明的人,很快便道:「難道是刺殺無雙的人,劍法類似烈炎的冥虛劍。」

  「嗯。」殷解憂點了點頭。

  箭九霄眉目緊皺,卻很快疏散,「不會是烈炎,他若想殺無雙,早已在赤炎山動手,即便如今又有了殺心,去找無雙尋釁,也不會蒙面前去,而且,若是他出手,只怕無雙早已一命嗚呼……」

  殷解憂點了點頭。

  她自小和烈炎一起長大,關於這點,她還是有把握的,只是,如今這個黑衣人用的是極似烈炎的劍法,若是在甘州做出些什麼別的事情來,怕要給烈炎招致不必要的麻煩。

  她想了想,道:「這件事情就教給你,你好好留意最近甘州來往的各路人馬,有誰會使出那種劍法來,巨細無遺,不可放過。」

  「我知道。」箭九霄道,頓了頓,又道:「她的眼睛,真的沒事嗎?」

  殷解憂無語,瞪了他一眼,道:「需要我給你發誓嗎?」

  箭九霄忙擺了擺手:「不用,信你便是。」

  殷解憂又道:「近日,你不要去看鴛無雙了,冷月居的暖閣守衛森嚴,以謝博的身手,你也很難進得去,你應該也不想再給無雙帶去一起麻煩吧。」

  箭九霄沉默了,雖然沒有開口,卻也知道,殷解憂說的是對的。

  只是,他想起那天夜裡,謝博對無雙的種種,全身各處都變得十分不對勁,他知道那是妒憤,那是不甘,因為自己此生早已失去對那般對她的資格,可謝博卻可以。

  回想殷解憂說起木娥謀刺無雙之事,以他對冷月山莊諸事的了解,左不過是因為那木娥愛慕謝博,卻是將無雙當做了情敵,頓時也是心頭火氣,可是氣怒過後,卻也只能變成了更多的無力,最終,他閉了閉眼睛,沖殷解憂行了一禮,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便轉身離開了。

  殷解憂嘆了口氣,起身抬頭,正見百里玉站在書案前,下筆有神,仔細的繪製著陣法圖,床邊的琉璃燈照在他的身上臉上,讓原本就無比完美的俊榮更是如同籠罩了一層光芒,仿佛從畫中走出的謫仙人,讓人只可仰視,不可褻瀆。

  殷解憂靜靜欣賞了一會兒,慢慢走上前去,心思卻一點也落不到那陣法圖上,就這樣盯著百里玉的臉,遲遲沒有說話。

  終於,百里玉回眸看她,「你在看什麼?」

  殷解憂抿了抿唇,道:「可有人說過,你長得極其好看?」

  百里玉卻是微微一笑:「有。」

  殷解憂一愣,還沒反應過來,已經嘴快的問道:「是誰?」話一出口,忍不住皺了皺眉,有些懊惱。

  百里玉笑意加深,道:「你。」

  殷解憂紅唇微張,「我……我什麼時候……」

  百里玉淡淡提醒:「天下第一俊美之人。」

  殷解憂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這話的確是自己說的,當即無奈失笑,原本聽到他那個「有」字時產生的丁點不愉快瞬間變成無語,只是百里玉卻在說出這幾個字的時候表情無二,竟然一點不好意思也沒有,讓殷解憂也不由低低咕噥一聲:「好厚的臉皮。」

  無奈百里玉耳聰目明,卻是聽到了。

  百里玉微挑長眉,淡淡道:「你說什麼?好厚的麵皮?」

  殷解憂看了他一眼,「難道我說錯了不成?第一俊美之人,旁人說也便罷了,你自己還來說,那不是好厚的麵皮是什麼?」

  百里玉卻是神色如常,笑道:「你說什麼就是什麼。」

  殷解憂但笑無語。

  卻聽百里玉又道:「不是還有那麼一句話麼,叫做,情人眼裡出西施,許是我在你眼中是那第一俊美之人,在旁人眼中,卻是未必了。」

  殷解憂皺著眉頭,很快醒悟,這話的關鍵點根本不在那第一俊美之人上面,不由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道:「還好我不是個笨的,不然還真聽不出你的言外之意。」

  百里玉笑了笑,自發自動,直接拿掉了殷解憂頭上髮簪,道:「好了,今晚別在看這些陣法了,早些睡,明日再說吧。」

  殷解憂點點頭,道:「那也好。被他們這你來我往的盤問了一番,我也沒什麼心情來看,不如我們來想個辦法尋尋陸林的晦氣吧。」

  「你這麼快就要動手?」百里玉揚眉。

  殷解憂道:「自然,如今的形勢,甘州一片混亂,若是讓謝博先動手,我必然行動受限,沒了和謝博談判的籌碼。」私心裡,她並不想和謝博成了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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