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101繪製冬衣

2024-07-22 16:04:23 作者: 九步天涯

  「你這麼快就要動手?」百里玉揚眉。

  殷解憂道:「自然,如今的形勢,甘州一片混亂,若是讓謝博先動手,我必然行動受限,沒了和謝博談判的籌碼。」私心裡,她並不想和謝博成了仇人。

  百里玉點了點頭,道:「你的考慮,也是對的,畢竟如今幾乎是處處敵人,謝博就算不能成為同一陣營的朋友,最起碼也不能成了敵人。」

  殷解憂笑了笑:「那是自然。」

  於是,二人便很快開始制定計劃。

  殷解憂和百里玉本來都是極其聰明的人,這計劃很快定好,而且詳盡又完美,並在第二日,就招來了流離緋煙等人,開始實施。

  姚本清那師爺陸林的產業多是黑產業,以地下錢莊,賭坊,花樓酒肆為主,官面上都是查不著分毫。謝博應該也是知道陸林的黑產業的,只是這些年來與姚本清相互依從利用,對姚本清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而這陸林也是心機十分的深沉,雖然在甘州設了這麼多的黑窩點,但是從不去招惹但凡跟謝家有關係的人,所以謝博竟然也放任他在甘州逍遙了這麼多年。

  只是,殷解憂可不是謝博,出手整治陸林用的僅有三個字,快,准,狠。

  

  這一日,午後無事,聽完緋煙稟報最近幾天的消息之後,殷解憂忍不住微微一笑,道:「這麼說來,陸林這老狐狸總算是收斂了?」

  既然陸林的產業都是黑產業,自然也不需要用什麼光明正大的商業手段來打擊他,花樓之中多是逼良為娼的事情,便尋了其中一兩個暗中解救,然後明面上又著人扮作富貴人家的公子少爺故意尋釁,幾日之後花樓之中客人也是心有戚戚,開始減少。

  賭坊便派去陽極樓中賭術好手,所有陸林名下賭坊,三日時間便被殷解憂派去的人贏的不敢開門,地下錢莊也在幾日時間之內出現了帳目問題,一時之間,陸林所有的產業都開始運轉不順暢,陸林也是老狐狸,立即派出手下去追殺查詢那其中的緣故,可是卻怎麼也查不出一絲一毫的蛛絲馬跡,他便曉得,自己看來是被一個很厲害人物在暗中給盯上了,很快便收斂了所有在暗中的小動作,躲在無人察覺的地方,開始暗暗觀察甘州形勢,想要從這一灘渾水之中,尋出那個幕後黑手來。

  只是殷解憂若是這麼簡單便被人發現,她也當不得陽極樓主了。

  緋煙道:「是的,幾家賭坊和地下錢莊都關了門,連一直生意紅火的幾處花樓,如今都似乎是要關門的樣子。」

  殷解憂揚揚眉道:「算他識相。」她端起桌上茶杯輕輕抿了一口,才道:「只是這陸林可不是那麼容易對付的人,如今這一切也許不過是他的障眼法,切記,時刻警惕,不要放過一點蛛絲馬跡。」

  「是,屬下知道。」

  殷解憂點了點頭,隨意一瞥,百里玉難得不在,眼眸微微變得深邃,頓了頓,道:「還有一件事情,你一定要仔細留意著。」

  「主子但請吩咐。」

  「算日子,伍掠雲南麓災區行動就該在這兩日了,你且給我仔細盯著,看看他這次出手,所用的到底是什麼勢力。」殷解憂眼眸深幽,獨孤家的大公子容貌盡毀,十分的蹊蹺,而伍掠雲與獨孤公子之間相交甚密,都是自小隨著去了軍營,十幾歲的時候才第一次回京,這其中,又會有多少不為人知的隱秘呢?

  她一直以來便覺得,伍掠雲與獨孤家干係重大,與伍倩雲卻冷漠的就像陌生人一樣,前幾日裡,北部軍營傳來了最新消息,當年獨孤公子和伍家大少爺是一起回的京城,可是獨孤家被滅門之後,那作為獨孤大少爺知心好友的伍掠雲,卻忽然在京城之中銷聲匿跡,等再次出現的時候,已經是五年之後,作為軍功赫赫的少年將軍,被皇帝特招入京做了近身侍衛,一路可以說平步青雲做了禁衛軍統領,這其中,顯然是有些不為人知的隱秘事件發生。

  而她有感覺,這些事情,百里玉和皇帝似乎是知道的,但是她曾旁敲側擊多次,百里玉都不願說。

  他是百里玉,他不願意說,自然沒人勉強的了他了。

  只是,這並不代表那些事情不存在。

  緋煙心中亦是十分的奇怪,從重華殿火場之上,伍掠雲飛身救梅太妃,到荷花鎮破廟之中,他讓手下毀去白虎印記,都十分的詭異蹊蹺,尤其是……

  緋煙頓了頓,眼眸微眯:「主子,屬下有件事情,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哦?」殷解憂微微挑眉:「你素來是知道輕重的,有什麼,你就說吧。」

  緋煙抿了抿唇,才道:「屬下也算見過伍將軍幾次,越瞧著越覺得他很是像一個人……」

  「像誰?」

  「就像是……將軍……」

  「你說的是……哪個將軍?」

  「梅主子的長兄,獨孤家上一輩主事之人,在那場滅門慘案之中身首異處的獨孤雷將軍。」

  殷解憂沉默了。

  緋煙卻又道:「屬下見過他幾次,那神色和動作都有幾分相像,尤其是他的武功路數,竟然是有八分像了獨孤雷將軍,原本屬下一直沒有證據,也覺得自己是思慮將軍過甚,所以一時之間出了幻覺……當年,伍家少爺和獨孤大少爺兩人所在的軍營因為一場瘟疫而幾乎全軍覆沒,所以北部也一直查不出什麼消息來,可是如今尋到了當年那場瘟疫唯一的倖存者,他指出的消息歷歷指證,當年伍家少爺伍掠雲先天腿有微瑕,不能習武,而獨孤家的大少爺卻是練武的天才,這不分明是說,如今這位武功卓越的伍掠雲將軍,根本不是當年那個腿部有瑕疵的人?」

  殷解憂垂下了眉目,她心中亦是早有猜測,如今的證實,也沒有讓她過分驚訝,她道:「你仔細盯著便是了,等處理了這所有的事情,我會親自去南麓見他,問他一問。」若他們的猜測是對的,那伍掠雲,豈不是她的表哥?若是梅太妃知道了伍掠雲的身份,想必也是高興的吧?思緒到此,她又道:「那唯一的證人,便帶到甘州交給流離送往陽極樓吧,好吃好喝供著,以免將伍掠雲的消息給走漏了。」

  緋煙忙道:「屬下知道了。」

  殷解憂點著額頭正在思索別的事情,忽然,聽到一聲極輕的腳步之上入了繡樓之中,很快便斂去的眉目之中的思慮,待回頭看向門口的時候,已變得平靜無波。

  吱呀一聲,門開了,百里玉站在門口。

  他的視線素來也只停駐在殷解憂的身上,唇角掛著淡淡笑意,道:「又在這裡商量什麼國家大事?」說話間,邁步進門。

  殷解憂笑道:「左右無非是些瑣碎小事,對了,那閔老頭不是還想想你求教醫術嗎?你將他打發了?」

  閔大夫自從見了百里玉的開的方子之後,除了給鴛無雙針灸治病,便茶不思飯不想,死也要見到這個開方子的神醫,謝博無奈,只得將他送到了甘州天香樓內,如今這幾日,晚上回冷月山莊給鴛無雙針灸,白日裡就守在天香樓,非要見百里玉一面,這執著勁兒,也是少見。

  被擾的不勝其煩的天香樓掌柜也是無奈的緊,畢竟,酒樓內杵著那麼一個面色不善的,委實也不利於做生意,偏生那人來頭還不小,不能直接丟出去,無奈之下,只得來尋殷解憂討個辦法。

  殷解憂好笑之餘,倒也覺得閔老頭的性子委實可愛,可是她可沒那麼大的面子能支使的了百里玉,不過也不知道百里玉今日是怎麼想的,居然還真的有閒心去見了那閔老頭一面。

  殷解憂感興趣的道:「那閔老頭見了你是不是佩服道五體投地?」

  「沒有。」

  殷解憂揚揚眉:「沒有?怎麼會。」

  百里玉道:「我根本沒見他。」

  殷解憂愕然,「你沒見他,那你去了這麼就是做什麼?」

  「我讓冷霄去見了他。」

  殷解憂愣愣的道:「冷霄?」

  「嗯。」百里玉點頭,「只不過去隨便說了幾句,閔大夫就走了。」

  殷解憂意外的看著站在百里玉身後的冷霄,「你隨便說了些什麼,居然能把難纏的閔大夫都弄走?」

  冷霄冷著臉,欲言又止。

  殷解憂道:「說罷,我挺好奇的。」

  冷霄嘆了口氣,道:「主子只叫我告訴那閔老頭,這方子主子十歲的時候便會開了,那閔大夫愣了會兒,老臉漲紅,倒是直接走了。」

  殷解憂一愣,繼而哭笑不得,「你呀你……」

  百里玉神色如常:「我只是說了實話而已。」

  殷解憂微微嘆息,這閔老頭也是倒霉,碰到百里玉這個黑心肝的,「這話豈不是說,閔老頭活了半輩子,還沒有你十歲的時候醫術要好麼?是個人聽了,只怕都要無地自容。你這實話也太傷人了吧?」

  百里玉無所謂的笑了笑,道:「只要他不再來煩你便好。」

  殷解憂心中一動,很快明白,素來高冷沒人能請得動的百里玉如今肯紆尊降貴的跑去打發閔老頭,竟然完全是看在她的面子上,眼眸之中不由也是盛了幾許笑意。

  百里玉打量了殷解憂一眼,道:「這是要出去嗎?」

  殷解憂點點頭:「本想去前面叫了你一起出去的。」

  「去哪?」

  「錦繡坊。」

  錦繡坊是殷解憂在甘州的據點之一。

  雖然她的勢力眾多,但也繁雜,每一類型的消息所走的渠道也是不一樣,例如錦繡坊,因為來往客人都是非富即貴,最差也是小康之家,所以素來收集到的消息便是上流人士之間的密辛。

  殷解憂今日來此,也是聽聞了一些有意思的事情,索性也沒什麼要緊事情可做,便專門來看看,另外,由於今日天氣漸漸變冷,冬天馬上就到了,今日來,也順便挑選一些式樣,給身邊的如意娘,緋煙流離等做些冬衣。

  兩人乘坐著百里玉那輛低調奢華的馬車,很快,便到了錦繡坊。

  今日天氣晴朗,殷解憂進去的時候,錦繡坊已有兩個打扮貴氣的婦人在選料子和式樣,不過殷解憂等人是通過特別通道,那幾個婦人自然是看不到她。

  到了內室做好,掌柜的著了夥計招待貴婦,人也很快到了殷解憂跟前兒,道:「主子,今日怎麼有時間到這裡來?」說話間,分神瞅了坐在殷解憂旁邊兒的百里玉一眼,滿眼驚奇之後,很快低頭垂目。

  殷解憂心中也是瞭然,百里玉就是發光體,走到哪裡都容易引人注目,倒也習以為常,道:「冬日快要到了,也該給流離他們定製些衣物,這些事情原本一直就是在何處就由何處的錦繡坊負責,你們只管盡心盡責的做就是了,等會兒便派個師傅去給幾人量了尺寸,多做幾身,嗯……」她頓了頓,瞧著百里玉身邊立著的冷霄,又道:「也給他量一量,做上幾身吧。」

  冷霄愣了愣,遲疑的看著百里玉。

  百里玉正品著店中上等好茶,聞言也是神色淡淡:「還不快謝殷姑娘?」

  冷霄回神,忙道:「是,多謝殷姑娘。」

  掌柜也是忙道:「好,屬下知道了,如今師傅正在店內後堂,倒也不忙,不如就先給這位爺量吧?」

  「那也好。」殷解憂瞅了冷霄一眼,道:「你去吧。」

  冷霄這會卻沒再去看百里玉的視線,而是順從的退了出去,由夥計引著去了後堂。

  掌柜的瞧著自家主子和眼前這位爺相處的點滴,暗暗思忖是否主子好事將近了?卻是一點情緒也不敢露在臉上。

  忽然聽到殷解憂又道:「我還聽說呂雲的夫人也來這錦繡坊裁製衣服了?」

  掌柜忙道:「是,這位呂夫人,排場也是不小,趾高氣昂的,挑剔的很。」

  殷解憂揚了揚眉,手指輕輕的點著桌面,道:「總是為難你們?」

  「她似乎知道點什麼,對店內的人從不耍性子。」

  「是嗎?」

  掌柜道:「卻是如此。」

  殷解憂微微莫測的笑了笑,看著百里玉,道:「鼻子都挺靈的麼。」

  百里玉依然神色淡淡,道:「這呂雲的夫人的確是極有眼力見的。」

  這件事情,這幾日來也算是傳遍甘州的奇事。

  呂雲的夫人叫做秦隨心,家境不錯,與呂雲由長輩牽線成親,只是成親不過兩栽,呂家家產便被白大富朵了,全家人只能租住在一個小院子裡,可那秦隨心不但不照顧婆母,還藉機卷了呂雲僅有的一點錢跑路了,留下書信聲稱自己是不願耽誤呂雲的前程做了他的累贅,所以便自請下堂離去,只是沒想到如今呂雲鹹魚翻身,還不到半個月,秦隨心居然又回來了,當真也是奇事。

  殷解憂笑道:「既然她不對店裡的人撒野,那你還說她趾高氣揚?」

  掌柜道:「她的確是不對錦繡坊的人撒野,有氣都是出在身邊伺候的婢女身上,屬下瞧著那婢女,有點眼熟,像是……」

  「是誰?」

  掌柜凝眉想了想,終於確定道:「似乎就是原來錦繡坊的常客,前甘州首富千金白奈兒。」

  「她?」殷解憂意味深長的看了百里玉一眼。

  掌柜道:「是的,白奈兒去了呂雲處之後,身份亦是十分的尷尬,呂雲也沒去管她,還讓她住在原來的院子裡,並不限制她的行動,只是換去的僕人,多遠是呂家的舊人,對白奈兒這仇人的女兒,自然沒好臉色,少不得使些絆子讓白奈兒不好過,好在……雖然府邸之中已經換掉了大量的僕人,但還有些原來白家粗使打雜的僕人,還依然在,他們念著白奈兒原來對他們不錯,對白奈兒也是頗為照顧,白奈兒的日子倒也過的不至於那麼艱難,只是自從呂雲的夫人回去之後,白奈兒的日子便開始不好過了……」

  「你繼續說。」

  「是。那秦隨心不知為何,總是看白奈兒不順眼,去的第二日,就看上了白奈兒的院子,直接給占了,將白奈兒趕了出去,白奈兒無奈之下,只得住到了下人房,可也不知怎的,隔了幾日之後,秦隨心忽然找呂雲,要白奈兒做自己的貼身婢女,呂雲答應了,之後白奈兒便跟在秦隨心身邊,卻是個最下等的婢女,前幾日來的時候,屬下瞧著她手臉上新傷舊傷不斷,想來過的並不怎麼樣。」

  殷解憂靜靜聽著,道:「完了?」

  「是。」

  「那好吧,你先去忙吧。」

  一直沉默的百里玉卻忽然道:「可否勞煩掌柜,送一副文房四寶過來?」

  「是,屬下知道了,屬下告退。」掌柜很快回應,退了下去。

  掌柜退下之後,殷解憂衝著百里玉十分好奇的看來:「要文房四寶?做什麼?」心中也是感嘆百里玉的超然脫俗,心思竟然一點也沒有被白奈兒那點八卦給牽連過去。

  百里玉淡淡道:「快入冬了,只怕我們這個冬天有一半是要在甘州過的,必然也是需要準備一些冬衣才是。」

  殷解憂一怔,「那你要文房四寶是……」

  百里玉道:「左右也是閒來無事,便隨手畫兩筆。」

  殷解憂又是一怔。

  她這錦繡坊的生意素來是很好的,錦繡坊每個月的新品都會送上最好最別致的來給她,可她從來不用,一來是嫌囉嗦,二來是從來心思很少放在穿衣打扮上面,如今百里玉這意思,感情是要幫她設計衣服?

  「你會畫嗎?」她不由的想起自己曾經因為淋雨,百里玉送了她的那件粉色衣裙,今日恰巧她是穿在身上的,微微擰了擰眉目,隨意笑道:「不過,我穿的這件的確是別致又漂亮,若這件是你畫的,想來你的創意必定是不錯的。」

  「不是。」

  百里玉淡淡開口,弄的殷解憂又是一愣。

  「不是你畫的?」這件衣服很是別致,殷解憂還曾專門找人查過,可有什麼貴女命婦有過同款,想要找出製衣的師傅挖到錦繡坊給她賺銀子,可是追查許久,卻沒有同款,那也就是說,這件衣服只有這一件,不是百里玉,那又是誰?

  百里玉看著她那怔愣的表情,忍不住點了點她的額頭,才道:「這件衣服,原是我父親為我母親所畫,我姨母親手縫製,世間僅此一件。」

  殷解憂意外的張了張嘴,百里玉的母親是朝陽穀水天香,而他的姨母,正是當今皇上的母妃,已逝去的霜妃水如霜,這樣一件衣服穿在自己的身上,殷解憂也瞬間覺得似乎有些重了。

  百里玉道:「既然父親可以畫的出來,我自然不會比他遜色。」

  殷解憂回過神來,道:「你倒是自信呢。」

  百里玉笑笑,「該不會太難。」

  掌柜說話間已將文房四寶送了進來。

  殷解憂看著百里玉擺好紙筆,自發上前幫忙研磨,笑道:「且看你能畫出什麼樣的來,你若畫的不好,我可是不會穿的。」

  百里玉道:「我何時說過是畫給你的?」

  殷解憂愣了一下,表情有些奇怪。

  百里玉卻很快俯身,啄了她唇角一下,道:「逗你的。」眼眸落到了宣紙之上,細細思量了會兒,便開始起筆作畫。

  殷解憂回過神來,無奈的瞪了百里玉一眼,轉而也覺得自己有些好笑,居然能被他幾句話就給掀動情緒,只是視線一轉,見宣紙之上已經有了輪廓,所有心思便都落到了那畫作之上。

  殷解憂看著圖畫在宣紙之上漸漸成型,赫然變成了一張惟妙惟肖的仕女圖,而那上面的主人公,顯然正是她自己,眉宇之間的那一枚鳥型印記尤為耀眼,而畫中人所著的衣服,亦是少有的別致巧妙,以紅色為主,廣袖之間用金銀色點綴了振翅欲飛的鳳凰,腰間束金色寬腰帶,其上是如意圖樣與五彩祥雲,雖然元素繁雜,卻似乎渾然天成,奇蹟般的十分耀眼。

  殷解憂看著這張圖畫,只覺得話中人就似乎要從紙上走出來一半,「你丹青手法居然如此惟妙惟肖,這世上有你不會的東西嗎?」

  百里玉在裙擺和軟靴處補充細節,笑道:「總有些我不會的吧。」殷解憂想著這次你倒是謙虛,卻沒想到百里玉緊接著又道:「若是發現了什麼不會的,我再去學吧,想來隨意學學,也便會了。」

  殷解憂聽得差點吐血。

  隨意學學,都能精成這個樣子,這是要讓那些埋頭苦學拼命苦練的人都去自殺的節奏嗎!

  百里玉卻兀自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一樣,認真的在紙上補充細節,還一邊問道:「我見你原來似乎有軟靴上繡了折枝花草,你可是喜歡那個樣式嗎?那我稍微改上一改坐在你的靴子上,想來你也會喜歡的。」說著,自行在軟靴上加上了創意獨特的折枝花草,瞬間便讓原本空白突兀的靴子融入了那副畫中去。

  「你瞧著可還滿意?」百里玉抬眸詢問殷解憂。

  殷解憂無語的看著百里玉,還因為方才他說的那句隨便學學備受打擊。

  「你怎麼了?」百里玉問道。

  殷解憂道:「你這樣的聰明人,還愛到處炫自己聰明無比,可讓我怎麼活?」

  百里玉一怔,笑道:「你覺得你不聰明?」

  殷解憂搖了搖頭。

  百里玉失笑,安撫的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你已然很聰明了,嗯?可別再鑽牛角尖了。」

  殷解憂無奈的嘆了口氣,不想承認也不得不承認,至少比起百里玉來,明顯他們智商不在一個等級。

  百里玉難得寵溺的看了她一眼,順手將耳邊長發編到了耳後,視線才又落到了宣紙之上,他想了想,隨意點了金色顏料,渲染到了額心位置的鳥型印記上去。

  殷解憂有些意外,道:「為什麼是金色的?」

  百里玉淡淡道:「金色的比較好看,你說呢?」

  殷解憂瞅著,倒是的確並不怪異。

  只是這個金色的印記,卻把她的思緒拉到了別處。

  這些日子以來,為免去不必要的麻煩,她又帶上了花鈿,百里玉這次卻是沒攔著,因為她發現,那鳥型的印記,隨著她的內力增加,竟然在詭異的變顏色,原本只是青白,後來經過赤炎山一役後變成了銀灰,在給百里玉療傷之後,更是變成了淡粉,思慮及此,似乎每一次自己的功力有所長進,這個印記便會微微變些顏色,只是每日看著,不覺的怎麼樣,猛然反應過來點時候,它已經從青白便成了粉色!

  而現在,殷解憂覺得,自己額間的這個印記以後真的會變成金色,顯然百里玉是知道的。

  她抿著唇,沉默了許久。

  百里玉道:「你怎麼了?」

  殷解憂又是默了默,才道:「你……我額間的這個印記到底是什麼?」她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百里玉似乎也不意外,放下筆,隨手將那額間的鳥型花鈿給去除了,露出那個漸漸變粉的印記來,輕輕的摩挲著,道:「你可聽說過,宮印?」

  殷解憂蹙眉:「宮印?什麼?」

  百里玉道:「宮印,是一種可以標識內力修為的印記,凡武道中人,無一不已有這宮印而自豪,只是這種宮印極其的挑人,並不是所有人的眉間都可以種的出來的。」

  「你……你是何時給我種上去的?」

  百里玉道:「百里一族先祖曾有人凝聚出了宮印,而我的玉佩,就是那位先祖流傳下來的,素來很有靈性,在殷王去世的時候,你打碎了我的玉佩,你的血與我的玉融合匯聚的一瞬間,宮印的種子便種到了你的眉心之中,只是未有開解,所以一直是個倒瓜子的形狀。」

  殷解憂聽著他的敘述,很是意外,又道:「所以,你第二次說是給我額頭種花,其實是開解了宮印?」

  百里玉點點頭:「這東西,原本也是不好不壞,只是若不早日開解,待你內力越發深厚,自行開解宮印之時,難免會受些不必要的苦楚,所以那夜,我便自作了主張……」話到此處,他微微一頓,有些遲疑的道:「你……莫不會生了我的氣吧?」

  殷解憂還在消化這最新的訊息,聞言抬頭,道:「我該生氣嗎?」

  殷解憂其實也是心中無語,那玉佩,是她穿越而來的那天自己的撞碎的,額頭也是她自己扎傷的,若不是百里玉及早幫她開解,她以後可能會因為這宮印吃點苦,她如今有何生氣的理由?何況,她素來對這種事情也是極淡,微微一笑,道:「只要不是什麼不好的東西就是了,說實話,我一直以為你的手是魔術手,隨意給我額頭一點,就種出這樣一個圖樣來,還將當時的情況想了好久,無奈都想不出個所以然就是了。」

  百里玉道:「你若要真的生了氣,我倒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殷解憂笑道:「我是那樣小氣的人?」

  「似乎不是。」

  「那不就得了?行了,既然畫好了,那就喚了掌柜的前來,去做了吧,我還真想看看這成品是什麼樣子的。」

  「嗯,好。」

  殷解憂轉身輕聲一喚,掌柜的很快進了內室,道:「主子,可有什麼吩咐嗎?」

  殷解憂道:「你且看看,這裡有一幅圖樣。」

  「是。」掌柜的應了一聲,上前瞧了一眼,禁不住眼前一亮:「這是……」他意外而驚奇的看看殷解憂,又看看百里玉,道:「是這位公子畫的嗎?」

  殷解憂微微揚眉:「為何不能是我畫的?」

  掌柜的忙道:「屬下見公子手上還有些顏料污漬,想來是公子執筆的。」其實他之所以能辨別這幅畫作畫人是男子,是因為他作為一個男人的直覺,這幅畫凝注了許多微妙的感情在裡面,分明不是什麼自畫像。

  「原來如此。」殷解憂道:「,你照著這圖樣將衣服和首飾都做好了,給我送到天香樓來。」

  「是。」掌柜的應了一聲,又仔細的瞧了那圖畫一眼,心中閃過一個念頭,忍不住問道:「主子……這……這是嫁衣嗎?」

  殷解憂一愣,很快發現,那一片的紅,以及頭上九鳳朝陽的珠冠,若是仔細去想了,可不就是一套華麗的嫁衣嗎?自己一直居然沒想到那裡去。

  她視線落到百里玉的身上,見他神色淡淡,不喜不怒,又將視線轉到詢問的掌柜身上,很快回府平常冷然,道:「什麼嫁衣不嫁衣的,你看錯了吧?算了,放下吧。」

  「是。」掌柜的不敢有什麼二話,退了出去。

  待屋中只有兩個人之後,殷解憂的臉色變得微微發窘,咬著下唇半晌,惱道:「我知道你想笑,笑吧。」

  「真的可以笑嗎?」百里玉認真的問道。

  「笑吧,不笑恐怕會憋出內傷的。」

  百里玉果然極不客氣的笑出了聲來,完美到無懈可擊的臉上,瞬間璀璨耀眼的讓人目眩神移,殷解憂卻臉色越發的紅了,「你……你還真笑……」

  百里玉大笑著握住了殷解憂指著他的手,順手便將殷解憂攬入懷中。

  殷解憂已然惱了,伸手去推他,只是卻也不敢用力,「你走開啦。」

  「你這小丫頭,總是能讓我難得開懷。」百里玉卻是不放,低低笑著道:「好了,別惱了,我明日再給你重新繪幾幅便好了,嗯?」

  殷解憂嘟囔道:「我小,你大?你有多大?你還是別畫了吧,左右我對穿的也沒很麼挑剔的,穿什麼都好。」免得又被他戲弄。

  百里玉發現,自己最近居然迷上了這種戲弄她的事情,不可自拔,心中暗暗嘆息,這可不是個好習慣,唇角忍不出蹭了蹭殷解憂的鬢角,道:「別惱,這次一定是你喜歡的,可好?」

  殷解憂抿著唇瓣,低聲咕噥道:「最好是那樣。」

  「那是自然。」

  兩人相擁而立,靜靜的站在了內室之中好一會兒。

  冷霄剛到門口想要進去,卻聽著裡面低儂軟語,很快止住了自己的動作,守在了門外。

  殷解憂感受著百里玉沉穩有力的心跳聲,心情難得舒暢安詳,只是百里玉的身體在冬日裡也是要極其注重保養,不然生了病亦是不容易好,暗暗思忖,也不知自己上次給管事的那些圖畫,他們如今做的進度如何了?不要錯過冬日第一場雪才是。

  忽然,外室傳來幾許嘈雜聲音。

  殷解憂微微凝眉,退出百里玉懷抱,輕聲問道:「外面怎麼了?」

  掌柜很快的進來,道:「是呂夫人來了,要試試首飾,指明要白奈兒幫忙戴,也不知怎麼的,忽然說自己被簪子插到了頭皮,疼的厲害,正在發火。」

  殷解憂揚了揚眉,「你去處理,莫要鬧大了。」

  「是。」掌柜的趕緊離去。

  殷解憂看了百里玉一眼,道:「我瞧著這秦隨心也不是好相與的主,倒像是故意跟白奈兒找茬。」

  百里玉微微一笑,「你瞧瞧,也許會明白一點也不一定。」

  他這瞭然的口氣,讓殷解憂也忍不住好奇,便隨手一撥動,打開了一扇窗戶,窗邊的鏡子光芒折射,倒是把外面的一切都映照在了鏡子裡。

  秦隨心是個二十幾歲的婦人,皮相原本就不錯,如今又經過精心的裝扮,看起來珠光寶氣,十分耀眼,此時正捂著自己的腦門發癲:「你個賤婢,你不願意服飾我也就罷了,居然還敢下這種黑手!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白奈兒被秦隨心退出了幾步遠處,踉蹌了一下,卻很快站好,即便如今穿了婢女的衣服,只是習慣了溫柔的口氣,難得冷然,亦是沒有多少力度,「我沒有。」

  秦隨心冷笑:「你沒有?這麼多人都看著呢,你沒有我怎麼可能會流這麼多血?」

  立即便有兩個丫鬟附和道:「不錯,夫人她身份貴重,難不成還會冤枉你這個小奴婢不成?」

  「夫人素來對你那樣好,你居然這樣子回報她,真是狼心狗肺,還好意思給自己辯駁?」

  「我看你必定是嫉妒夫人貌美,所以才暗中下了黑手。」

  白奈兒皺了皺眉,淡淡強調道:「我說了,我沒有,是你自己亂動,所以才被簪子劃傷的。」

  「好你個賤婢,居然還敢賴到我頭上來!」秦隨心發起火來的樣子,顯然也是並沒有原本那麼漂亮,甚至有些尖酸猙獰,一巴掌揮過去,就將白奈兒給打趴下了。

  白奈兒冷冷回眸,接連的生活折磨,讓她學會了隱忍,而更多的是,她不知道,如今除了隱忍,她還能做些什麼?所以的一切,對她來說,都是那麼無力。

  「你不喜歡我,大可不必留我在身邊,府中那麼多事情要做,我做什麼都可以,你何必故意為難我?」

  殷解憂微微一嘆,道:「看來這白奈兒還是沒學會怎麼在這吃人的世道生存。」

  百里玉道:「她畢竟過了多年的千金大小姐的生活,一時之間,只怕很難轉變。」

  果然,那秦隨心聽了白奈兒的話,也是勃然大怒,「本夫人讓你在身邊伺候,是看得起你,你倒是不識抬舉是不是?」

  白奈兒好看的眉毛皺了皺,道:「你到底想怎麼樣?」她完全不知道自己怎麼得罪了秦隨心。

  可秦隨心看著她皺眉的動作,卻是越發的怒髮衝冠,就在金晨,呂雲到她院中來看她,她打碎了一個茶杯,使喚白奈兒去撿,故意弄傷了白奈兒的手,白奈兒也是微微皺了皺眉,呂雲便起身走了。

  雖然呂雲沒說什麼,可秦隨心就是直覺這白奈兒就是個禍水,遲早要惹出什麼么蛾子來,亦是越發莫名的恨上她了。

  秦隨心道:「我想怎麼樣?現在應該是你要怎麼樣吧?你弄傷了本夫人,難道不該給本夫人道歉麼?!」

  白奈兒抿著唇瓣,素雅的臉上,不見什麼表情,只是袖間的手卻早已緊緊握成了拳頭,良久,她又無力的伸開手,道:「好,我道歉,我不該不小心傷了夫人您,以後我會用心的。」

  卻沒想到秦隨心下一瞬間又是瞪凸了眼:「就這樣?你這樣是道歉?」

  白奈兒耐心用盡,冷冷道:「你到底還想怎麼樣?」

  「你這態度是和主子說話?難道奴婢道歉,不是跪下祈求主子原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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