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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81.甘州城南曉風庵

2024-07-22 16:03:36 作者: 九步天涯

  殷解憂默了默,低低嘆道:「師兄……」

  烈炎身子一僵,果然方才冷厲神色也緩和了許多,果然,相識太久,她總是明白自己的軟肋。

  

  殷解憂道:「放她走。」

  刷的一聲,烈炎收劍回鞘,警告的眼神落在鴛無雙的身上,「算你今日好運。」

  語罷,收劍回鞘。

  鴛無雙美麗冰冷的眸子微微一眯,覺得烈炎手中的這柄劍,似乎……似乎是……冥虛?饒是素來將生死置之度外,還是忍不住後背發冷,脫口而出:「等等。」

  殷解憂回首看她,「怎麼?」

  「我不會感激你。」鴛無雙的語氣一如她的臉一樣冰冷無情,「但我也從不欠別人東西。」

  殷解憂扯唇,「隨你的便。」

  「明日晚間,」鴛無雙默了默,「甘州城南曉風庵。」

  「曉風庵……怎麼?」殷解憂問道。

  鴛無雙道:「我只知道這個,你們今日放我,莫要後悔。」話落,用盡力氣起身,拖著她的無情劍,漸行漸遠。

  「曉風庵……」

  殷解憂低低的重複,忽然一陣眩暈,失去了知覺。

  烈炎身手矯捷將她扶住,濃密劍眉染上幾許無奈,他將殷解憂扶到床邊躺下,認真把脈之後,又從懷中取出好不容易取得的清淨草,弄成碎屑,以雪水化了混元丹,小心翼翼餵殷解憂服下,將跌落在地的自己的外袍又蓋到了殷解憂身上。

  他的視線落到了殷解憂額心那枚印記上面,不知為何,這枚印記如今的顏色似乎和昨日有些不一樣,昨日淡淡發白,此時卻像是銀色,怎麼會?

  指尖忍不住覆上那處印記,輕輕的摩挲了一下,眼中神色也不由變得溫柔起來,那雪花露,她終歸是沒有用,真的是忘記了麼?老實說,今夜鴛無雙的刺殺,他並不反感,甚至有些高興,因為鴛無雙的目標只有愛侶,從不濫殺無辜,總算,和她有了些別的干係吧……頰邊髮絲有些亂,他順手幫她理了理,視線便定格在她那種如夢似幻的臉上。

  美麗的女子他此生見的多了,這卻還是第一個,能讓他放在心裡的人。

  睡夢中的殷解憂發出一聲不舒服的囈語,烈炎回神,只見殷解憂皺著眉頭蜷縮起身子,他不由低頭靠近殷解憂嘴邊,聽到她斷斷續續的說著:「冷……冷……」心頭便有些發疼,她素來是不怕冷,卻沒想到這次為他尋藥,會受了內傷!

  他將自己的外袍給殷解憂裹緊了些,在她下次囈語出聲之前將她攬入懷中,把自己的溫度分了給她。

  殷解憂像是睡了一覺,等醒過來的時候,覺得自己的身體已經好了許多。

  她翻身坐起,見自己身上還蓋著烈炎的衣袍,回首一看,樹屋之中不見烈炎身影。

  他去哪裡了?

  就這麼想著,一個只著深服的紅衣人影出現在了樹屋門口。殷解憂回眸去瞧,正見烈炎手中提著許多乾枯的樹枝,見她清醒,眸中微微一閃,道:「你醒了?」

  「嗯。」殷解憂一點頭,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無奈大雪遍地,什麼也辨不清,「我睡了多久?」

  「大約有十個時辰了。」

  「這麼久!」殷解憂瞬間皺眉,翻身下床,「那就是第二日的傍晚了。」

  烈炎走上前去,拿起她手腕把脈,邊道:「昨夜徹夜大雪,如今我們被阻斷在山上,短時間內怕是下不去了……」

  「大雪封山?!」殷解憂又是一怔。

  烈炎道:「對。」

  殷解憂皺眉不語,只能看著眼前茫茫雪地乾瞪眼,半晌,她忽然回身將包袱拿起,對烈炎道:「我們從崖璧下去。」

  「不行。」烈炎上前一步,阻住她的腳步,「你受了內傷,根本沒辦法使用內力,更不可能從崖璧離開赤炎山,更何況,就算你下了崖璧,鴛無對也必定在周圍都埋伏好了人等著,你如今的情況,分毫禁不住折騰。」

  殷解憂抿了抿唇,「可我們長時間在這山上,又沒有食物和水,也不是長久之計。」

  「這些事情我會解決,現在最重要的就是你的身體,你經脈受損,雖然我用清淨草和混元丹幫你鎮住了傷勢,可若是不悉心調理的話,會落下病根的。」烈炎不由分說接下她手中包袱。

  「可是……」殷解憂黛眉越發蹙的緊了,「鴛無對料定大雪封山,我們不會冒險下山,而且今晚他們在甘州城南曉風庵有行動,在這樣的時候必定不會分散力量在這裡對我們守株待兔,再則,我若是不能回到平地,身體只會越來越虛弱,談何調息內力。」殷解憂深吸口氣,「我這毛病就是這般,到不得高山大川,否則會缺氧窒息,剛開始只是發暈頭疼,若不能及早下山,會有更嚴重的後果等著我。」

  「何種後果?」烈炎很快回頭,雖不明白缺氧窒息是什麼意思,卻也知道,以殷解憂的淡然,若不是非做不可的事情,她是絕對不會說出這麼大長串的理由。

  殷解憂默了默,道:「輕則癱瘓,重則沒命。」

  「你怎麼不早告訴我!」烈炎抿唇,萬沒想到事情不如他想的那樣簡單,他果斷拿起東西掛在自己肩上,「還等什麼,走。」

  兩人很快到了山頂,因為昨日下了雪的緣故,山巔之上也一片白茫茫,簡單的用了些流離帶在包袱里的糕點,殷解憂烈炎將那日黑衣人行刺時候留下的鎖鏈連接成了一條長鏈,一頭栓在殷解憂的腰上,一頭栓在烈炎的腰上,便從山巔向下划去。

  烈炎手握隨身匕首扣住崖璧,一手還要顧著殷解憂的安全,行動起來卻依然矯捷穩重。

  一陣寒風吹過,殷解憂忍不住打了個寒噤,卻也將她有些發暈的腦袋吹的清醒了一些。

  烈炎回過頭來,知道她約莫是著了風寒了,「忍著,等下了山,我定然將你調養的白白胖胖的。」

  殷解憂忍不住失笑,「你說什麼我都信。」話落,也不再打趣,全服心神都用在了劃落崖璧上。

  寒風一陣多過一陣,烈炎足尖輕點,從側面旋到了殷解憂前方,以背脊為她擋去寒風,又將兩人腰間鎖鏈綁的牢了些許,就在這時,有一陣寒風吹來,烈炎手中的枯枝抵不住壓力,咔嚓一聲斷裂,兩人瞬間墜落數丈。

  烈炎反應神速,手中匕首扣住崖璧,拉了一段距離,卻總算定住了下墜的勢頭,他輕喘了口氣,笑道:「越是這樣的時候,連風也來跟我們開玩笑。」

  「抱歉。」殷解憂掛在崖璧上,看著腳底無盡深淵,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她眼神不由掃過烈炎矯捷的身影,心中有些愧疚,若不是為了自己的身體,烈炎也不必如此涉險。

  「你我之間,需要說抱歉嗎?就憑你幫我為母親尋藥,我便該護你周全了,何況你還喚我一聲師兄,相信我,我們一定會平安落地。」烈炎眼眸深邃,靜靜的落在殷解憂身上,此時兩人命懸一線生死與共的情景莫名讓他覺得很高興,他某一個瞬間甚至想著,若是就這樣掉了下去,那也未必不好。

  殷解憂點點頭,腳尖小心踩在凸起的石塊上,為烈炎減輕壓力,否則的話,待兩人落到平地,烈炎也必定虛脫。

  寒風時不時吹來,原本就艱難的兩人更是如雪上加霜,接連劃落好幾次,烈炎要維持自己不掉落其實不難,殷解憂不能使用內力,要護著她卻幾乎用去了烈炎八成的心神。

  一陣狂風大作,殷解憂閃避不及,竟然被大風吹曳的飄了出去,烈炎失聲低呼:「解憂!」殷解憂卻已經開始下落。

  烈炎不及思索,足尖在崖璧借力,乘著風勢,很快靠到了殷解憂的身邊,拉住了她的手臂,兩人極速下落,殷解憂大驚,也顧不得烈炎不要她動用內力的禁制,從腰後拿出烏金玄弓。

  這柄烏金玄弓自從到了她的手上,她便做了一定程度上的改良,烏金玄弓可射十隻鋼箭,前九隻都是殺招,最後一支箭,卻是救命之箭——她在箭尾接上了天下最細最有韌性的金蠶絲,鋼箭以內力射出,必定直接釘入石壁三分有餘,連接的金蠶絲也會將二人帶回到崖璧上。

  她正要射出救命一箭,下落的勢頭卻忽然止住,兩人也接連撞向了石壁,烈炎以身體做了殷解憂肉墊,不由悶哼出聲,挑眉道:「你這是要做什麼?難道我是那等沒有腦子主動送死的人嗎?」

  殷解憂抬頭一瞧,卻見兩人腰間鎖鏈正巧折中掛在了一塊從崖璧凸出的石頭上,救了二人一命,

  「你沒撞疼吧?」殷解憂訕笑著收回烏金玄弓,知道他狂妄自戀的毛病是又犯了。「這不是也得以防萬一?」

  烈炎對她這麼不信任自己顯然有些不高興,「我既然應承你從崖璧下去,自然也會保你毫髮無損。」

  卻在這時,空中忽然響起一聲鶴唳。

  殷解憂回眸一瞧,前日那白鶴竟就在不遠處振翅飛翔,殷解憂有些驚喜,笑著道:「鶴兄,你這麼快就好了?」白鶴迴旋飛翔間隙,似乎沖殷解憂點了點頭。

  殷解憂有些意外,它竟能聽得懂她說話。

  白鶴轉過身子,翅膀揮舞數下,越過殷解憂烈炎身邊,穩穩將二人都接住在它的背上,開始迴旋轉圈。

  殷解憂又驚又喜,不曾想著白鶴倒是救了他們。

  烈炎笑著道:「也不枉我那瓶療傷聖藥了。」

  「你那萬金難求的療傷聖藥,用在鶴兄身上,總算物有所值了吧?」殷解憂笑著看她,寒風吹亂了她的發,烈炎抬了抬手,卻始終還是將那雅致大手縮了回去,挑眉笑道:「還不錯吧,看來這鶴兄是念著你的好心,我竟不知道,世間原來有這樣通人性的動物。」

  殷解憂想著還要許多事情,你是想也不敢去想的,纖細的手撫了撫白鶴的羽毛,「這隻白鶴真的很聰明,他似乎聽得懂我說的話。」

  烈炎失笑,「我看倒是你更聰明些。」

  殷解憂白了他一眼,又看向白鶴。

  「鶴兄,你身上有傷,可以帶我們兩個人嗎?」

  白鶴輕輕叫了一聲,似乎在不滿殷解憂小看了它,殷解憂忍不住失笑,摸了摸它的翅膀,道:「那,如此就麻煩鶴兄了。」話落,白鶴揮動翅膀,很快就消失在了赤炎山頂的雲層深處。

  鶴背上,烈炎殷解憂相攜而坐,殷解憂想起鴛無雙的說的那個地方,甘州城南曉風庵,鴛無雙既然是和鴛無對一起來的,料想說出的訊息就是從鴛無對處得到,曉風庵?鴛無對他們要在曉風庵做什麼嗎?是找到了獨孤氏玉佩的下落,還是……百里玉?甘州城南曉風庵,她們的目標會是誰呢……

  烈炎與她相識多年,又豈會不知道她的心思,道:「待回到甘州,到了曉風庵,一切便清楚明白了,現在你先歇息片刻。」

  殷解憂點點頭,「也好。」她回首拍拍白鶴的背,指著遠處凸起的一座建築,道:「鶴兄,我們要去那裡,你尋個地方將我們放下。」

  白鶴振翅飛翔,只用了小半個時辰,那凸起的建築就已清晰的顯現在眼前,原來竟是一座形狀獨特的高塔。白鶴尋了一處隱秘的地方翩然落下,尖嘴扯了扯殷解憂的衣袖。

  殷解憂烈炎二人翻身躍下,幫白鶴順了順羽毛,道:「今日多謝你了,只是我還有要緊的事情,不能陪你,你先回去赤炎山,等我處理好了一切,我再去看你可好?」

  白色尖嘴扯了扯她的衣袖,從自己的羽毛裡面銜出了那半支赤炎幽蘭,送到殷解憂面前。

  「給我的?」殷解憂接下,又看向白鶴。

  白鶴高傲的昂起優雅脖頸,褐色眼珠俯視殷解憂,一副你白痴的樣子。

  殷解憂莫名讀懂它的意思,輕咳一聲,道:「那多謝了……告辭。」腳步方出,恰巧看到小巷前有個小販在賣糖炒栗子,人家做白鶴的都知道交朋友要贈送禮物,她活了兩輩子是絕不可以讓一隻鶴比下去的,她心中一動,看向烈炎道:「可有帶碎銀子嗎?」

  烈炎掏出給她。

  殷解憂很快買了也大包的栗子來,用麻繩幫白鶴掛在了脖子上,拍了拍他的翅膀,「今日實在倉促,只能拿這栗子來謝你的救命之恩,待改日我再給你好的。」

  白鶴俯視了脖子上那包糖炒栗子,尖嘴笨拙的啄了幾下,才找到訣竅,銜出了一枚栗子,頗為嫌棄的看了兩眼,勉為其難吃下,又用尖嘴扯住殷解憂衣袖拉了拉,似乎在提醒她不要忘了約定,便撲棱了兩下翅膀,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那賣栗子的小販正好迴轉,目瞪口呆的看著巨大的白鶴,嘴裡喃喃:「那是……」原來小販因為沒有給殷解憂找錢,所以追了過來,意外看到了這一幕。

  烈炎身法極快,眨眼就到了小販近前,小販只看到紅影一閃,壓根沒明白什麼情況,人就軟軟倒了下去。

  殷解憂走上前去看了一眼,視線便落到了烈炎身上,「此處離城南曉風庵不遠,我們小心行事。」話落,轉身即走。

  「等等。」烈炎不贊同的扯住她手臂,「你受了傷,就算曉風庵有什麼事情,你也動不了手,還是通知流離白澤他們過來吧。」

  殷解憂抿了抿唇。

  「此事可能關乎獨孤家家傳玉佩,我不敢大意,不如這樣,你幫我傳信,我先去曉風庵。」見烈炎眉頭深鎖,顯然不同意,連忙又道:「我如今受了內傷,腳程也沒有你快,若是回去傳信,必定耽誤事情,但要只是躲在暗處窺伺的話,一般的人也難發現我……」

  烈炎凝眉,殷解憂顯然說出了事實,只是,在這種情況下要殷解憂一人前去涉險,他卻是如何也不答應。

  「這樣吧,我遣人送個信物去給白澤,我和你一起去曉風庵。」

  殷解憂點點頭,「這樣也好。」

  曉風庵位於甘州城南的曉風山上,殷解憂和烈炎二人輕輕隱身在庵堂之外的大樹上,遙遙眺望,庵堂格局並不大,構造看著倒和平常的庵堂沒什麼差別,可仔細去探究,就會發現,庵堂所用的木料石料都是少見的上品,處處低調的奢華。

  烈炎低聲道:「這座曉風庵在甘州是極其特別的存在,因為這座庵堂從不對外開放,是一個十分隱秘的私人空間,據傳,庵堂里只住著曉風師太和她的兩名徒弟,平日裡也是深居簡出,很少有人見過他們。」

  「你說,這裡會有獨孤家家傳玉佩的訊息嗎?」殷解憂輕聲詢問。

  「很難說。」烈炎道,「以這位曉風師太的俗家身份來說,也許會知道一些什麼。」

  「嗯。」殷解憂點了點頭,凝神細看。

  今夜無月,異常漆黑,也正是因為如此,暗夜之中那些閃爍的銀光也便越發的清晰可見,影影綽綽之間,成合圍之勢,漸漸將整個曉風庵包圍。

  不過,包圍之後,卻是嚴陣以待,沒有了下一步動作。

  殷解憂與烈炎對看一眼,難不成這群黑衣人還在等待什麼不成?

  又過了一盞茶的功夫,只聽極細的掠風之聲響起,一紅一黑兩條人影以極快的速度落到了曉風庵後廂大樹之上,那黑衣人戴著滿布獠牙的鬼面具,氣勢異常森冷,那紅衣人身形曼妙嫵媚,臉上的半邊精緻銀色面具將她整個人襯的越發妖嬈魅惑。

  殷解憂眼眸一眯,這是獨孤雍和鴛無對!她此時有內傷不便傳音給烈炎,便動作極輕的在烈炎手心寫下了兩人名字,烈炎點了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

  獨孤雍帶領著眾多的黑衣人,卻也不發起攻擊,只是漸漸將曉風庵後院的某個小院落圍了起來。

  殷解憂忽然覺得這情景十分的熟悉,就像是……

  獨孤雁嘿然冷聲道:「百里玉,老朋友到了,你難道不出來見一見嗎!」

  殷解憂太陽穴突突直跳,果然,他們果然是衝著百里玉來的,果然,百里玉也到了甘州,就棲身在這曉風庵中。

  烈炎視線不經意的從殷解憂臉上掠過,此時她的神色很是奇怪,說是急切,仔細看是,倒更像是早知如此,原本他手心處因為殷解憂整潔的指尖劃出的某些淡淡漣漪,很快便消散殆盡,他回過頭,低聲傳音道:「獨孤雁必定是畏懼百里玉的手段,多次刺殺沒有得手,所以這次不敢貿然主動進攻了。」

  殷解憂在烈炎手中寫道;「小心。」

  「流離白澤他們也該到了。」烈炎繼續傳音,「我們見機行事就好。」

  殷解憂點了點頭。

  曉風庵後廂小院內,卻一直寂靜如初,一點聲音都沒有。

  獨孤雍冷笑道:「怎麼,如今卻是連應聲的膽量都沒有了嗎?京城一別,我們已有大半年不曾見過了,說來,我還真有點想你……日日夜夜的,都想要了你的命!」他的聲音森冷異常,再配上他臉上的鬼面具,越發寒氣逼人,讓人不敢直視。

  院內依舊沒有聲音。

  殷解憂皺起眉頭,想著莫非百里玉早知道了要被人刺殺,所以早早的人去樓空,再唱空城計麼……

  獨孤雍顯然被這種無聲的漠視給惹惱了,冷笑一聲,帶著特質黑色手套的手往下一揮,所有的黑衣人一擁而上,沖那小院圍攻過去。

  小院之中沒什麼燈火,只有一間廂房燃著燭火,也不見院中有什麼人什麼動靜,那些黑衣人卻也只是靠近了院牆,便不再向前,拉弓搭箭,只聽一陣嗖嗖聲響,無數的火箭射進了小院之中,也在瞬間發出噼啪爆炸的聲音。

  鴛無對妖妖嬈嬈的晃到了獨孤雍身邊,嬌聲笑道:「百里玉的本事,這些酒囊飯袋就是撒了毒,也根本進不了他的身,何必一次次讓這些人去送死,若是你我聯手,未必不能要了他的命。」

  獨孤雍冷冷道,「閉嘴。」

  殷解憂眼眸微眯原來他們在火箭的邊緣綁上了毒粉包裹,經火苗一燒灼,立即爆炸,頃刻間,大火舔舐,毒霧漫天。殷解憂放在身側的手微微蜷了蜷,烈炎視線看似隨意,卻沒錯過她那細小動作。

  「稍安勿躁,他可是百里玉,若是這麼點的陣仗都傷的了他,豈能當得了天下第一奇才這稱號。」

  「嗯。」殷解憂點了點頭,心中思忖,按照腳程來說,白澤流離他們也該到了才是。

  而此時,白澤流離緋煙三人,的確到了曉風庵附近,只見庵堂之內大火舔舐,毒氣蔓延,三人對視一眼。

  流離驚道:「是什麼人,居然敢在曉風庵放火使毒,不想活了吧!」

  三人都是掌握各處情報的人物,自然知道這曉風庵中的是什麼人物,都是十分的詫異,白澤冷眼看著,道:「少主他們不知在何處,我們見機行事。」

  流離白了他一眼,「如何見機行事?小姐既然叫我們來,肯定是有事啊,那黑面具的傢伙分明就是獨孤雍,他對我家小姐不懷好意,雖然還不知道裡面是什麼人被攻擊,但是小姐說過,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我們怎麼可以漠視不管?」

  緋煙冰冷的眼眸掃過飛舞的火焰。

  獨孤雍?

  就是那位獨孤家唯一倖存的男子,獨孤家次子,梅主子的外甥?他怎麼會出現在這曉風庵中,莫非,曉風庵有獨孤氏家傳玉佩的線索嗎?如果是,那麼他們現在出去顯然不合適。

  她掃了流離一眼。

  「不妥,主子只叫我們來,並沒叫我們動手,如果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怕是不好收場,我們還是靜觀其變的好。」

  流離皺了皺鼻子,這場面,分明就是中元那夜在暮山圍攻辰王的陣仗,這院中八成就是辰王,小姐暗中打探辰王消息,要是知道辰王如今被圍攻,也會動手,只是如今叫她怎麼把這些事情告訴緋煙和白澤?小姐也真是的,叫他們來,自己反倒不見人影,如今這可怎麼是好?

  眼見白澤緋煙已然退到了安全地帶,流離無奈之下也退了過去,只是一雙俏麗的眼睛四處掃視,希望能找到殷解憂。

  而此時的殷解憂自然還隱身在庵堂外不遠處的樹上,可她的心情早已不復一開始的平靜。

  她五感靈敏,通過氣味知道,獨孤雍所灑的毒粉就是那讓人聞風喪膽的孔雀浮屠散,這種毒藥正是鴛無對的拿手好戲,製作工序複雜,解藥難尋,就是如她這般百毒不侵的人,要是嗅的時間久了,怕也支持不住,何況是百里玉那個病秧子?

  她的指尖忍不住輕輕摩挲起來。

  烈炎時刻關注她一舉一動,自然沒有放過這細小的動作。他與殷解憂相識十年,又豈會不知道她的小心思,是什麼時候開始,她居然也會這樣關心一個人,而這個人還不是他。他深邃的眸子看著殷解憂,在她視線掃來瞬間若無其事的撇開。

  「烈炎。」

  下一刻,殷解憂忍不住開了口。「百里玉不能有事。」

  「好。」

  烈炎答的清脆,「白澤他們也該到了,此時是最佳動手時機。」

  殷解憂一點頭,從袖拿出想剪髮了信號,流離等人在第一時間發覺,很快就到了跟前,當然,響箭亦驚動了獨孤雍和鴛無對。

  鴛無對嫵媚的眼眸飛掃過來,上下打量著殷解憂,眸中充滿興味,倒是不覺得意外。

  「你還真是陰魂不散。」那方獨孤雍面具後細長的眼眸眯了起來,萬沒想到這殷解憂這次又來搗亂!

  殷解憂格格笑道:「哦,是嗎?可是我倒覺得,陰魂不散這詞,你和你身邊那位才更配得上。」

  「你受傷了?」獨孤雍敏銳的發覺殷解憂說話時氣勁波動,冷哼道:「看在你身有獨孤血脈的份上,我給你一個機會。」

  「什麼?」殷解憂挑眉。

  「只要你交出獨孤家的傳家玉佩,我今日可以放你一馬!」

  「家傳玉佩麼……」殷解憂默默念了一遍,似乎是在考慮,那方獨孤雍見她如此卻是心中一動,他原說這話還真是隨口一說,不報什麼希望,可見殷解憂這樣,倒像是她真的有獨孤一族傳家玉佩一樣,即便是沒有,她也知道重要線索!心中不由升起幾許期待。

  「我又何須你來放!」

  就在這時,殷解憂忽然冷笑一聲,原本清淡的眼眸瞬間散發無數光華,似照的整個漆黑的夜空也是亮了一亮。

  「豈有此理!」獨孤雍一怔,繼而惱羞成怒,「既然如此,那就別怪我心狠手辣!」話音落,手勢一揮,所有帶毒霧的火箭全部沖殷解憂烈炎二人飛射過來。

  烈炎一直在一旁看戲,此時手腕一抖,長劍在握,輕旋了一個劍圈,凝結劍氣,所有的火箭還未到兩人身前,都熄滅掉落下去。

  獨孤雍一震,這等內勁,絕非一般高手可為,他手中那柄劍,那是……

  「哎呀,我忘記說了,這位俊美的公子可是烈炎,江湖中赫赫有名的鬼醫傳人,手中冥虛劍,更是無極殿至寶……」鴛無對忽然狀似驚訝。

  烈炎狹長的眸子隨意瞥了鴛無對一眼,只見銀光一閃,人已如離弦之箭沖獨孤雍鴛無對二人掠去。

  殷解憂輕輕笑了笑,鴛無對這次是挑釁錯人了,那可是烈炎,從來的有仇必報,鴛無對竟然敢帶人伏擊烈炎,就得承受相應的代價。

  鴛無對慌忙閃躲格擋,只是她的對手是烈炎,如今沒了懸崖絕壁的鐵索優勢,她又豈能擋得住他,很快便有幾處光彩,好不狼狽,躲閃分神之間沖獨孤雍嗔道:「你還不出手!」

  獨孤雍卻似是惱了鴛無對方才與他開的玩笑,冷漠的將視線撇開,反而更為關注一直立在樹梢上的殷解憂。

  她方才的口氣十分的狂妄,可奇怪的是,他居然覺得殷解憂有這樣狂妄的資本。

  流離緋煙白澤已經躍入了戰圈,與圍向殷解憂附近的黑衣人糾纏在一起。

  殷解憂任獨孤雍打量著,自己的視線,卻是落在了那滿是毒霧和火焰的小院內,想了想,她迅速從腰後拿出烏金玄弓,飛射出一箭,牢牢釘在小院內粗壯的樹幹上,獨孤雍只覺人影一閃,殷解憂整個人已經掠入那小院之中。

  烈炎原就時刻注意她動向,素來疏淡的長眉居然難得皺了皺,繼而對鴛無對的攻勢愈發凌厲,幾乎招招要命。

  鴛無對狼狽躲閃,使出全身僅有的內力,終是退到了獨孤雍身後,她顯然很了解,自己在獨孤雍這裡還是很有利用價值。冷光一閃,獨孤雍已長劍在握,與烈炎承對峙之勢。

  鴛無對喘了口氣,「你的小情人都去找別人了,你卻還有心思在這裡幫她打架,呵呵,我……我縱橫江湖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見你這樣的傻瓜!」

  獨孤雍眯了眯眼眸,瞬間也察覺了烈炎殷解憂百里玉三人之間某些微妙的關係。

  烈炎臉色忽然陰沉,格開獨孤雍,一劍刺入鴛無對胸口……

  殷解憂一落入小院內,就覺得氣氛很是不尋常。

  分明小院裡著了不小的火,可是她卻絲毫感覺不到炙熱,反而是有一股清凌舒服的氣息包裹著自己,院內沒有其他護衛,只有冷霄一動不動的站在廂房的門口,他看到殷解憂跳進院內,似乎也不意外,恭敬的行禮道:「見過郡主。」這情景,就如同此時並非被圍殺,而是還在辰王府紫微閣內一樣。

  這著實讓殷解憂愣了愣。

  「嗯。」她輕輕應了一聲,運起殘存的內力稍一感覺,便明白,這些所謂清凌冰涼的氣息,竟是一個人用內力凝成的防護界,這人內力低沉暗斂卻蘊含十足內勁,這些毒霧以及火箭根本就近不了這座廂房分毫。

  而更讓她驚奇的是,這內勁她是見過的,就是靈隱寺祭祀殷王之時,她躍上百里玉屋頂的時候所感覺到的。

  這屋內的人是百里玉……他的病好了?!

  腳步只是停了一下,殷解憂便邁步上前,推門而入。

  廂房內,程設簡單質樸,一個一襲墨衣的絕美男子正斜斜靠在軟榻上,長發未束,一隻手支著下頜,正在閉目養神,天窗灑下幾許星光,他長長的睫毛在眼臉下垂了一排長長的暗影,透出幾分安靜美好的感覺。

  她仔細的打量著他的臉色,發現百里玉的氣色的確比以前好了許多。

  「關門。」

  就在殷解憂暗自思忖的時候,百里玉不知何時竟睜開了眼睛,視線淡淡的看向殷解憂,吐出兩個字。

  殷解憂回神,這才發覺,他竟只著了中衣,她轉身關門,視線又落到了百里玉的身上。

  「你……你的身體……」她試探道。

  「如你所見。」百里玉淡淡回答,瘦長的足踩在軟綿的地毯上,殷解憂發現他居然沒穿鞋,偶然想起有兩次在紫微閣見他的時候,他似乎也是沒穿鞋的,或者,他根本就是不喜歡穿鞋。

  她著實愣了一愣,「外面都已經打的天翻地覆,若是獨孤雍知道你在裡面卻是這樣一副景象,不知道會不會氣的吐血。」

  「他太吵了。」百里玉站起身來,衣袍落下,逶迤在地,他上前幾步,不等殷解憂有所反應,冰涼的指尖已經點上了殷解憂的手腕。

  「我沒事。」殷解憂見他如此動作,倒也很快明白過來,定然是獨孤雍那句「你受了傷」被百里玉聽到了。前世受傷無數次,有時也便不把這等不要命的事情放在心中,作勢要抽回手腕。

  「別動。」百里玉不容拒絕,阻了她的動作,儘管視線並不在她的臉上,卻讓殷解憂心頭泛起幾許暖意。

  稍傾,百里玉收回手,「這叫沒事?」

  「呃……」殷解憂張了張嘴,不知如何應對他忽然變冷的口氣,默了默,才道:「的確……不是什麼……」

  大事……

  可是看著百里玉那張分明沒什麼表情卻似乎冷光飛射的眼眸,殷解憂愣是說不出最後那兩個字來,咽了口口水,才道:「只是內傷,調理一下就好了。」

  百里玉轉身到窗邊,「過來。」

  不知為何,殷解憂覺得此時不是講個性的時候,難得乖巧的跟了過去。

  百里玉在窗邊桌上拿起一隻青瓷瓶和一隻白瓷瓶,分別從裡面倒了兩粒藥丸,又拿了一個精巧別致的葫蘆,才轉過身,將東西放在殷解憂手上,「吃了。」

  「這是……」殷解憂看看藥丸和葫蘆,又看看百里玉。

  「你看不出這是藥?」百里玉隨意瞥了她一眼,殷解憂覺得那眼神有點像是在說她白痴。

  殷解憂抿了抿唇,倒也沒有再多廢話,便將那藥丸合著葫蘆中的水一起服下,剛一入口,她的眼眸忽然一亮,「你要我沖服藥丸的水竟然是天泉山的靈泉水,你哪裡來的?」

  「你怎麼知道是天泉山的靈泉水?」百里玉看向殷解憂。

  殷解憂笑道:「我小時候生了一場大病,我師父就是拿這靈泉水讓我沖服藥丸的,這種泉水味道十分的獨特,所以我記得很清楚,只是師父說這種水一滴值千金,卻沒想到我這輩子已喝過兩次了。」

  「你師父?」

  「是。」殷解憂點了點頭,也沒再說別的,仔細的辨別方才百里玉給她服下的藥丸,卻覺得和自己熟知的幾種治療內傷的藥物都很像,卻又都不像,最後索性不想了,暗忖百里玉這人連他自己那種神仙難救的病都有法子,給的藥也必定是好藥就是了。

  百里玉卻道:「你與烈炎是同門師兄妹,他有冥虛,你呢,你師父教授你武藝,莫非沒有贈你一件乘手兵器?」

  殷解憂一怔。

  她與烈炎的關係,這天下間少有人知,怎麼百里玉卻像是什麼都清楚一樣?

  「我素來不喜歡帶那些東西。」殷解憂淡淡說罷,卻是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道:「你什麼時候到的甘州?」

  「不久前。」

  殷解憂又道:「你這次南下甘州,總不會是遊山玩水吧?」

  「那麼,你南下又是為何?」百里玉不答反問。

  殷解憂道:「何必明知故問。」

  百里玉淡淡笑笑,沒有言語,拖著長長的袍角又回到了軟榻邊上,才道:「運功調息吧,別浪費了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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