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80.比翼斷翅

2024-07-22 16:03:34 作者: 九步天涯

  「嗯。」烈炎輕輕應了一聲……他豈會不知如今並不是最好的時機?只是,長公主的病早已經不能再拖,即便是有埋伏,以不變應萬變,是唯一也是最好的選擇,他看向殷解憂,眼眸閃過暗涌,「要小心。」

  「我知道。」

  殷解憂回首一笑,足尖一點,又躍上數丈,她當然是知道的,因為這一路,他們都沒遇到任何襲擊埋伏,那麼,若要襲擊他們,最好的時機,就是他們采那赤炎幽蘭之時。

  很快,兩人便到了那赤炎幽蘭不遠處,抬目就可以看到,石壁之中長出了一簇綠葉簇擁著一朵很漂亮的六瓣蘭花,隨著清風微微搖曳,像是在向他們招手。

  殷解憂看似隨意,眼神將周圍盡數掃視一圈,卻沒搜尋到任何蛛絲馬跡,回首沖烈炎遞了一個眼色,烈炎點了一下頭,視線飄到了赤炎幽蘭邊上的位置。

  殷解憂點點頭,表示自己看到了。

  那赤炎幽蘭的邊上,有一個天然的石縫,縫隙不大不小,卻也能容納三個人之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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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解憂烈炎二人足尖一點,分別閃身到了石縫左右,殷解憂便以極快的速度掠進了那石縫之中,手中捆仙索也在同時以極快的速度揮舞出去,只是,揮出去的瞬間,她便微微一愣。

  這石縫之中,並沒有什麼人影,反而是有一隻形體頗大的白鶴,別看這隻白鶴身形頗大,移動起來卻是十分的敏捷靈活,只一瞬,它便輕巧的躲過了殷解憂的攻擊。

  只聽一聲鶴唳,白鶴揮舞翅膀,衝著殷解憂面門襲來,殷解憂一驚,閃身躲過,烈炎本在殷解憂身後為她護航,此時扯住腰間繩索,將殷解憂拉了回來。

  「看來白鶴是這赤炎幽蘭的守護者,我們要想取得赤炎幽蘭,需得引開白鶴才是。」殷解憂很快說完,那白鶴翅膀又揮了過來,殷解憂烈炎二人分神閃躲,白鶴不知為何異常兇狠,對二人的攻擊是一波比一波強。

  就在這時,懸崖上面忽然垂下數條鎖鏈,黑衣人從鎖鏈之上滑翔而下,揮舞長刀暗器,沖殷解憂烈炎二人招呼過來。

  「小心。」

  烈炎低呼一聲,身形一轉,已是長劍在手,頃刻擊落數名刺客,很快又有更多刺客從繩索上滑下,沖殷解憂二人襲來。這些刺客本不足為懼,只是奈何在刺客攻擊的同時,這隻白鶴也是對二人緊追不放,兩人隱隱陷入危局。

  烈炎長眉一凝,眼中閃過冰冷神色,「我對付白鶴,刺客教給你。」

  「好。」

  二人達成共識,殷解憂足尖輕點越過石縫,打落兩個黑衣人,將繩索緊握在手,不等上面的黑衣人滑下,從腰後拿出烏金玄弓,將他們盡數打落。

  烈炎隱身石縫之中,施展輕功誘導白鶴。

  石縫不大,對烈炎的行動有所限制,但是白鶴本身就形體頗大,在這樣的空間內也是行動受限,竟然傷不了烈炎分毫。

  殷解憂又解決了幾個刺客,對烈炎道:「我去採藥。」話音落,足尖輕點,爬崖而上,揮出捆仙索,就要將赤炎幽蘭拿到手中!就在這時,空中忽然揮來一柄軟鞭,堪堪打在殷解憂捆仙索的鞭首,與此同時,一柄冷劍以極快的速度刺向殷解憂咽喉,殷解憂微驚,身形疾轉,避開了那柄冷劍的同時,手中捆仙索也被軟鞭扯了過去。

  那一鞭一劍分毫也不給殷解憂喘息機會,沖殷解憂襲來。

  這一鞭一劍,雖然使出的招式完全不同,但卻詭異的配合完美,鞭與劍像是在殷解憂周圍凝出天羅地網,讓她無處可逃。

  殷解憂閃躲避讓,看著那揮鞭之人,眼中冷光乍現,「鴛無對!」

  這兩個人,俱是一身紅衣,揮鞭之人便是那臭名昭著的江湖第一妖女,鴛無對,而那拿劍之人容貌極美,只是面容冷艷如霜。

  鴛無對又揮來一鞭,輕聲嬌笑,「郡主,好久不見了,這捆仙索是我的東西,如今物歸原主,郡主你該不會介意才是吧?」

  殷解憂躍到安全位置,微微一笑,「我不過放在身邊當個玩物,豈會介意。」

  那冷艷女子冷冷一笑,「廢話少說,今日就要你們從此生離!」

  「你……」殷解憂嘴唇輕啟。

  冷艷女子道:「比翼斷翅,鴛無成雙,此生最恨的就是你們這般情投意合的男女。」話音才落,冷劍幾乎襲到了殷解憂面前。

  殷解憂掠身閃躲的同時,心中一動,原來這女子,竟然就是那有天下第一棄婦之稱,專殺有情男女的鴛無雙,只是,這鴛無雙鴛無對這最強拆人姻緣組合怎麼會到了這裡,尤其是鴛無雙,她殺人素來是不問緣由,只問情緣,如今對她和烈炎這樣,是誰誤導了她嗎?殷解憂看向鴛無對,鴛無對笑容嬌媚,手中招式卻步步緊逼,殷解憂便明白,定然是鴛無對搞得鬼。

  鴛無雙能憑著一把冷劍做殺盡天下有情人之事,武功自然不是浪得虛名,招招要命。

  殷解憂原就不喜隨身攜帶武器,那烏金玄弓在近身搏鬥之時也用不了,只得徒手在二人中間躲閃,她掌心前推,握住了襲來的軟鞭鞭尾,凌空一個翻轉,同時接力,將鴛無對扯下鎖鏈,鴛無雙卻是不管不顧,手起劍落,咔的一聲,竟然砍斷了連接在殷解憂和烈炎之間的繩索。

  這條繩索是用千年寒鐵所制,就是削鐵如泥的寶劍也難撼動,卻被她一劍斬斷,足見鴛無雙劍術高超,已能凝劍成氣,不然,如何也不能斬斷繩索。

  殷解憂心中不由對她另眼相看,也在她回身的瞬間,鴛無對已扯住了另外的繩索旋了回來,只聽一聲嬌笑響起,「郡主下手可真是狠的緊,若不是師姐相助,我只怕就要掉落這萬丈深淵了。」

  殷解憂笑道:「我不是有情男子,自然不懂得什麼憐香惜玉。」說話之間,又拆了數招。

  鴛無對想起初見殷解憂伍掠雲時候的事情,敢情這郡主還是個記仇的,這樣一句話記得現在,原封不動的還了給她。

  鴛無雙卻是沒那個調笑的心情,冷劍揮舞,逼近殷解憂面門。

  殷解憂一邊躲閃,一邊冷靜的分析如今情況,眼眸之中幽光一閃,手握鎖鏈單掌劈出,竟將鴛無雙手中冷劍格擋的錯了方向。鴛無雙對殷解憂的身手有些驚訝,但是很快,下一輪攻擊又接了上來。

  殷解憂卻愣了一愣。

  方才那一掌她用了五成內力,可她感覺那一掌的威力似乎比平日裡要大一些,已經達到了原來七成內力造成的效果,想到此處,順勢又是一掌,這一次,她用了九成內力,竟直接將鴛無雙手中冷劍給打偏了原定軌道。

  只聽一聲清脆的咔嚓聲,鴛無雙一聲悶哼,手腕生生被殷解憂掌力折斷,明白自己今日殺不了她,便攀著鐵鏈,以極快的速度掠上了懸崖。

  殷解憂隨意掃了一眼,冰冷的目光立即落到了鴛無對的身上,直接掠身前去。

  鴛無對連忙後退,卻已經太晚,殷解憂的烏金玄弓已經搭在了她纖細美麗的脖頸上。

  其實鴛無雙與鴛無對這對同門師姐們本來武功不相上下,可是鴛無對卻是個狡詐如狐的多疑之人,出手也只在邊緣掠戰,如果她第一時間就和鴛無雙同時使出全力,殷解憂未必有必勝的把握。

  鴛無對對於殷解憂身手忽然如此厲害顯然十分的意外,但是她將情緒掩藏的極好,很快神色便成了慣常的嬌媚:「沒想到這麼短的時間郡主的功夫就有如此精進,真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啊。」其實她心中卻想,初見時候殷解憂必定沒有使出全力,因為那時候沒有危機性命,而此時,說不定殷解憂依然沒有使出全力,那麼,殷解憂的身手豈不是深不可測?

  殷解憂冷冷一笑,扯下一段鎖鏈將鴛無對捆成了粽子,掛在崖璧上,回身向那石縫看去。

  烈炎與白鶴纏鬥一起。

  烈炎功法奇妙,寶劍揮舞時候隱約散出幽蘭暗光,只見他一劍舞出,就要刺中白鶴翅膀,殷解憂忽然道:「別傷它!」

  烈炎手中劍偏離原來軌道,極速後退到石縫邊緣,廣袖一動,手中已多了三枚銀針,「你引開它的視線。」

  殷解憂一點頭,施展輕功在石縫之間穿梭,白鶴果然將攻擊目光落在殷解憂身上,烈炎瞅準時間,三根銀針嗖嗖飛射出去,只聽一聲鶴唳起,那白鶴騰地一聲軟倒在石縫之中。

  殷解憂正落到白鶴邊緣,瞧了一眼。

  烈炎也躍進了石縫。

  殷解憂眯著眼睛,道:「這白鶴,看起來像是受了傷,是你傷的嗎?」

  「這可有點冤枉我了。我進來之前就傷了,約莫是被那些人傷的。」

  殷解憂蹲下身子,仔細一看,就看到白鶴腿部里側在不斷滲血,她忍不住伸手去查探,那白鶴忽然發出一聲鶴唳,透著濃濃警告,殷解憂微微一笑,看著那白鶴,「你別緊張,我只是看看你的傷口而已,真的。」許是她的笑容溫暖真實,那白鶴果然不動了。

  殷解憂仔細看了看,皺眉道:「是暗器,還是啐了毒的,好在這白鶴在這毒物遍布的地方生存,想來也是不怎麼怕毒的,這毒藥對它威脅不大,只是一直血流不止。」她抬頭,「把你的藥囊給我。」

  烈炎遞上藥囊,好笑的看她,「這麼多年了,你還是這麼喜歡動物。」

  「動物也是生命,也是有思維的,或許他們的思維十分二次元,那依然是思維。」

  烈炎揚揚眉,自小到大聽慣了殷解憂說這種奇怪的話,如今是見怪不怪了,殷解憂取出暗器,在傷口處抹了一些解毒的粉末,又動作熟練的將傷口包紮起來。

  「咦……」

  就在這時,烈炎忽然輕聲疑惑出聲,殷解憂禁不住回首一看,也是愣了一愣——原來被她用鎖鏈捆綁的鴛無對,卻是不知為何忽然不見了。

  殷解憂皺起眉頭,「這女子是個禍害,這次讓她跑了,下次就不那麼好抓的住。」

  烈炎道:「鴛無對雖然是千變妖女,背後又有獨孤雍做依仗,可獨孤雍並沒有得到全部獨孤家暗中勢力,也不算什麼大事。」

  殷解憂點點頭,「獨孤雍混的也是悽慘,這些年裡組織殺手為人賣命,就不知道這次獨孤雍的顧主是誰了。」

  聞言,烈炎眉目漸漸深沉,「赤炎幽蘭對我母親的病至關重要,我母親雖然貴為長公主,如今卻既不介入朝堂又不插手後宮,也從沒得罪過什麼人,若要真說有過節的,那只有當年的音妃,如今的太后。」

  殷解憂默了默,關於這件事情其中緣由,她卻是知道一些的。

  烈國公少年時期就繼承家業,建立功勳,且為人相貌儒雅,才華橫溢,又娶了靜寧長公主為妻,不到一年,就有嫡長子出生,一度成了京都眾人最為艷羨的人物……兩年之後,南疆叛亂,烈國公出征在外,路遇敵人,重傷不起,幸虧得一位美麗的少女救治,才沒有丟了性命,後來,烈國公身體漸漸好轉,卻也與那少女日久生情,兩人難分難捨起來,竟然將那少女帶回京城,要許她一個平妻之位。

  靜寧長公主為皇室正統,皇家最為寵愛的女兒,又已為烈國公育有一子,怎麼能受這等屈辱,自然是萬萬不能答應……

  林芳音當年還是音妃,為了鞏固林家以及自己在後宮中的勢力,拉攏烈國公,在烈國公為那少女許平妻之位的時候,發揮了很大作用,原本皇帝要將那少女秘密處決,也因為林芳音的緣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讓烈國公在外面尋了一處院子,將那少女金屋藏嬌起來,烈國公在戰場受的傷本來就頗重,因為那少女的事情前後折騰了一兩年,又與靜寧長公主時常矛盾吵架,久而久之也心力交瘁,不過兩三年就一病不起,不久之後就陷入了徹底的沉睡。

  靜寧長公主心痛難抑,所有的希望全部寄托在了唯一的獨子身上,深恐他在京都過的不開心,小小年紀便送他四處遊學,只是規定,每年回家一次來探望她這位老人家就好。

  林太后與靜寧公主的仇怨在那時候便結下了,這些年裡林芳音披荊斬棘平步青雲做了太后,靜寧長公主又長期深居簡出,那些仇怨才像是從來沒有過一樣,只是近日,靜寧公主屢次維護殷解憂,又在及笄禮上為殷解憂公正,約莫又觸到了林太后的逆鱗。

  殷解憂難道神色有些抱歉,「倒是我連累了公主。」

  烈炎淡淡笑道,「傻姑娘,你以為沒有你,太后就會輕易放過母親嗎?這些年裡,大小的動作也有過無數,只是母親自父親昏睡之後就對什麼事情都淡了,懶得理會罷了。」

  「說到這個……」殷解憂清澈的眼眸看著烈炎深幽的長眸,「烈國公昏睡多年,你是鬼醫傳人,難道沒有辦法將他救醒嗎?」話到此處,見烈炎神色平靜,眼眸卻微微一動,不由暗罵自己多話。

  只是沒想到烈炎卻沒有避諱,淡淡回道:「我豈會沒那份心思?只是他昏睡的太久,如今我的醫術也難救醒。」

  「別擔心。」殷解憂不知該說什麼好,抿了抿唇,又道,「快採藥吧。」

  烈炎點了點頭,身法矯捷的掠上了崖璧。

  殷解憂回首看著伏在地上的白鶴,忍不住輕輕撫摸著它優雅美麗的脖頸,「說來,要不是我們來尋赤炎幽蘭,那些人也不會來擾你的清靜,只是赤炎幽蘭是要拿去救人性命的,你一定不忍心看著一個無辜的人就那麼死去,對不對?」

  白鶴灰褐色的眼神閃了閃,用脖子蹭了蹭殷解憂的手臂。

  殷解憂微微一笑,也順手撫了撫它。

  烈炎已取到了赤炎幽蘭,剛落入石縫,只覺整個石縫之中似乎都變得亮了起來,被眼前的笑容刺的眼眸微微一眯。

  殷解憂常笑,微笑是她慣常所用的面具,只是這一個笑容卻很是不同,那是一個發自內心的,真正的笑容,連眼眸深處,都開出了無數朵笑花,讓人只是看了一眼,就能感受到她內心深處的愉悅高興,這樣的笑容,烈炎已有好多年沒見過,這笑容十分的溫暖,連他那顆孤寂冰冷的心都似乎開始復甦。

  他的手下意識的按上胸口位置,感覺那獨特的跳動。

  殷解憂回首看他,笑意還掛在臉上,「採好了?」

  烈炎回過神來,寬大瘦長的手掌伸開,露出兩片蘭花花瓣和一片蘭花葉子,「給我母親配藥,兩片花瓣足以。」話落,將那葉子放到了殷解憂手中。

  殷解憂想起走的時候流離撒嬌要葉子的話,抬眸看他,心中有些感激:「謝謝你。」

  白鶴天有靈性,很快便明白了烈炎二人的意思,伸長了脖子,蹭了蹭烈炎手背表示友好。

  烈炎笑了笑,輕輕拍了拍它的羽毛。

  殷解憂笑容加深。

  烈炎忽然道:「對了,你方才掌力似乎忽然威力變大了。」

  殷解憂點頭,「的確不錯,我也不知是何緣故,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先下去再說。」

  「好。」

  兩人起身走到石縫邊緣,卻見萬丈崖底,不知為何冒著濃煙,火舌飛舞舔舐,竟是燃起了大火。

  饒是以殷解憂烈炎二人見多識廣,也不由瞠目結舌,暗嘆鴛無對其人,烈炎默了默,道:「火勢很大,近日無風,崖璧又光禿沒什麼植物,要想一路燒到崖頂這個石縫之中來,怕是不太可能。」

  「只是崖下大火,我們要想下去卻是不可能的,崖璧上沒有任何食物,鎖鏈都被斬斷,我們也難以攀上崖頂,待到火勢漸消,怕是我們也精疲力盡,到時候那些人只需要守在崖下,便可以以逸待勞。」殷解憂眸中閃現幽光,不得不說這鴛無對是個很有頭腦的對手。

  烈炎嘖嘖兩聲,「那我們豈不是死定了?」

  「那倒未必。」殷解憂淡淡說道:「以我二人輕功,沒有鎖鏈攀上崖頂也不是什麼難事。」

  「上了崖頂,也是等死。」烈炎實事求是,「這崖頂除了毒物還是毒物,說不定我們還沒下去就不小心被毒死了。」

  殷解憂瞪了他一眼,「說的還挺像那麼回事的。」

  烈炎哈哈一笑,「走吧,管他怎麼死,先上了崖頂再說吧。」

  殷解憂點點頭,回首又輕輕撫了白鶴的脖頸,道:「烈炎這傷藥很是不錯,你很快就會恢復,到時振翅就可飛出這裡了。」那白鶴似乎聽懂了又似乎沒聽懂,殷解憂也不再耽擱,足尖輕點,已經掠出了石縫。

  赤炎幽蘭所長的石壁距離崖頂不過百丈距離,兩人只是盞茶功夫便到了。

  赤炎山海拔近六千米,到了崖頂時候,已經空氣很是稀薄,殷解憂剛落到地面上,就覺得有些發暈。

  烈炎伸手扶住她的手臂,「你怎麼了?」

  殷解憂站穩了,「沒事……」她環顧一周,想要尋得下山路徑,烈炎又看了她一眼,才別過眼去,「赤炎山方圓八佰里,南面是懸崖絕壁,北面山巔之處常年積雪,卻也不是沒路可走,我們先歇息片刻,就立即下山。」

  「好。」殷解憂點點頭,知道若是今日體力尚好還不能下山,以後只怕更難。

  殷解憂打開包袱,檢查物件,卻發現裡面還帶了許多吃食,不由有些好笑,「流離這小吃貨,定然是給自己帶了這麼多的零嘴,只是沒想到這次真是歪打正著,幫了我們了。」

  烈炎接過她遞來的糕點,順手給她一粒解毒丹。

  「包袱在毒霧之中穿行了這麼久,難免不會被毒霧侵蝕,我們將表皮剝掉一半,用了解毒丹之後,再吃。」

  「嗯。」

  殷解憂服下解毒丹,很快剝了幾塊糕點吃下肚,覺得方才那些頭暈似乎減退不少,又休息了小半個時辰,便開始收拾東西,打算即刻下山。

  北坡常年積雪,且並沒有人煙。

  雪很厚,一腳下去便到了小腿位置,殷解憂軟靴踩在地面上發出簌簌的聲音,即便修的是陽極之功並不怕冷,此時也有了幾許涼意,不知怎的,殷解憂忽然發暈,腳下也是一軟。

  烈炎及時扶住了她的手臂,「怎麼了?」

  「沒事。」

  殷解憂無奈的嘆了口氣,這高原反應也是頑固的很,前世便折騰了她半輩子,沒想到穿越了還跟著糾纏過來。

  烈炎握著她手臂的手忽然緊了,長眉微微擰起,「還要騙我?從上了山頂到現在,你已經有幾次不舒服了。」

  殷解憂笑了笑,「真的沒事。」

  烈炎面色微擰,顯然是不信的。

  殷解憂有些無奈,只是實事求是的道:「無論如何,我們都要先下山去,等下了山,我這點不舒服也自然會好,真的。」

  烈炎怔了一下,明白她說的極是,只是想到她的諸多不適,還是神情嚴肅的走在了前面,開道探路。

  兩人都是習武之人,在這樣惡劣的環境之中也應付的遊刃有餘,接連走了半個多時辰,便發現腳下的積雪似乎比剛開始要薄了一些。

  殷解憂順手抓起一些雪花,微微一運功,便被內力化成了水,放在嘴邊潤了潤唇。

  「你……」烈炎阻止不及,「這樣不小心,也不怕赤炎山上的雪花也是有毒的?」

  殷解憂抿了抿唇,「毒不死我,不怕。」

  烈炎無奈搖頭:「真不知道怎麼說你才好。」

  「你呢,你要潤潤唇嗎?」殷解憂笑道,伸手又抓起一些,烈炎本欲拒絕,卻看她伸手向前,光華漂亮的指甲因為握了微冷的雪花而泛起淡淡粉紅,心中忽然一動,「好。」

  殷解憂將那雪花放在烈炎掌中,以掌心覆蓋,很快,雪化成了清凌的水,烈炎仰頭咽下,舒服的嘆了口氣,「這高山雪水,果然比我們平日裡飲的水要好上許多。」話落,順手從懷中取出一隻密封的考究竹罐,遞給殷解憂。

  一股醇香酒氣鋪面,都不用打開蓋子,殷解憂便明白那是什麼了。

  烈炎道:「山上冷的厲害,喝一點也好受一點。」

  殷解憂抿了抿唇,真的好想接過來,可嘴上卻道,「你知道的,我從不怕冷,還是你喝吧。」

  烈炎循循善誘,「這可是難得的鳳凰醉,和醉紅塵各有各的獨特風味,你真的不喝一口嗎?」

  「你知道我喝一點就犯酒瘋,就別故意誘惑我了。」殷解憂瞪了烈炎一眼,用力的別過臉去,「等下了山,看我不把你這整罐的酒喝光光,讓你一口都喝不到。」

  烈炎朗聲大笑。

  忽然,銀光一閃,烈炎長劍沖一處枯枝刺去。

  枯枝之後,一個紅色人影飛掠閃躲。

  「鴛無雙!」

  殷解憂眯起眼眸,鴛無對都去山下放火了,竟沒將鴛無雙救走嗎?

  鴛無雙在殷解憂二人上了崖頂就一直悄聲潛伏暗處,為尋合適機會動手殺人所以一直跟在二人身後,只是方才見他們二人互動親昵,十分的刺眼,忘了隱藏,不小心露了一絲氣息,就被烈炎發覺,她如今右手手腕已斷,左手拿劍行動慢了許多,劍還未舉起,烈炎的劍一接近她面門。

  鴛無雙輕身功夫不俗,雖不能提劍與烈炎打鬥,躲閃的本事卻是有的,她很快察覺烈炎的劍法雖然招招要命,但卻似乎是暗暗形成綿密劍網,護衛身後的殷解憂,清冷的眼眸微微一閃,左手握劍沖殷解憂發出致命一擊,烈炎深邃的眼眸果然閃出幾分關心,上前格擋。

  只是,鴛無雙此招乃是虛招,就在他回劍格擋護衛殷解憂的同時,鴛無雙極速收劍,幾個起落,就消失在了白茫茫的雪地之中。

  烈炎收劍回鞘。

  殷解憂看著鴛無雙逃離的地方,「鴛無雙對敵經驗倒是頗為豐富,若不是聲東擊西,她今日是絕對跑步了了,對了……」她看向烈炎,「我只是有些不舒服而已,你卻是將我當做了林黛玉。」

  「你麼……與林妹妹還是不像的。」烈炎輕笑一聲,「這山中荒無人煙,又有鴛無雙這樣一個不定時的炸彈,為了安全起見,看來我們要尋個地方過上一晚了。」

  「嗯,也好。」

  殷解憂左右看了看,雪地曠野一望無垠,除了枯枝只有他們二人那可憐兮兮的腳印,到何處去尋安身之地?好在前世她甚為古武世家養女,其實做的不過是護衛的活兒,對於野地生存也有一定心得,經過仔細探查,終於是在茫茫白雪之中尋到了一個枯枝圍成的樹洞。

  這樹洞處在一個直徑約兩米的百年古樹之間,若是不細心,根本無法察覺,也不知是為何,樹洞之中放著一些簡單的生活用品,粗瓷器皿,只是浮了一層厚厚的塵土。

  烈炎拿起燃剩下的半根蠟燭點燃,放到一邊,「真沒想到,赤炎山的北坡居然還有人煙。」沒聽到回應,他回頭一看,殷解憂正靠在樹洞進口處,微微閉著眼。

  烈炎走到她身邊,切上腕間,很快,他素來灑脫清淡的臉蒙上了一層寒霜,「你都這樣虛弱了,為何還要硬撐著?」話落,也不等殷解憂反應,餵了她一粒紅色丹藥。

  「我……」殷解憂正要開口,烈炎扶著她走到樹樁做成的床前,「別說話。」他從懷中拿出針囊,在殷解憂幾個關鍵穴位紮下,又取雪化水,用粗瓷碗盛了端到殷解憂面前,「喝些水。」

  殷解憂看著他半陰沉的臉,明白此時並不是說話的好時機,順從的端起瓷碗喝了些,烈炎道:「你覺得怎麼樣?」

  「我說了我沒事的……」殷解憂忍不住道,她這樣的情況又不是第一次,這些年裡她也為改變這個體質很努力,如今也好了許多,在海拔太高的地方待的久了,只是會有些虛弱,多休息,少食多餐,就不會更嚴重,等下了山,睡上兩天,就沒什麼事了。

  烈炎卻不是這樣想的。

  「你這種狀況,我生平還是第一次見,不像風寒,不像中毒,可身體卻莫名其妙的虛弱,脈搏也跳的飛快,你……」

  殷解憂豈會不知道他的想法?只得安慰的笑笑,「我這是老毛病了,真的沒事,待今晚一過,我們下了山,自然就好了。」

  烈炎抬眸看她,既然是老毛病,他們相識這麼多年,為何他一丁點也不知道?他神色略微複雜的看了半晌,終究是別過眼去,起身,將紅色外袍脫下,不容拒絕的披在了她身上,「你好好在這裡。」語罷,轉身就走。

  「你去做什麼?」殷解憂愣了愣。

  「我很快就回來。」烈炎說罷,推門出來,又十分謹慎的將附近行跡掩蓋了之後,才往南邊走去,本身。

  殷解憂的身體的確如她所說,雖不知為何,只是莫名虛弱,待下了山休息一下就沒什麼大事,可是方才他把脈的時候卻發現,她體內內力不知為何忽然變強,若是尋常時候,只要殷解憂打坐調息片刻就好,可偏生此時她身體十分虛弱,根本無法控制體內亂撞的內力,如若任由內力亂撞下去,她少不得要受內傷……

  他記得,一路過來,似乎看到一株將要枯萎的清淨草,只要拿到,再配合他隨身攜帶的混元丹,便會有了效果。

  殷解憂無奈嘆了口氣,閉了閉眼睛,袖角一揮,將屋內燭火熄滅,免得招來不必要的麻煩。只是這一揮袖之間,胸腹之中卻不知為何湧起一股力量,震的她喉頭一甜,一抹艷紅色血跡便從嘴角流出。

  怎麼會……

  殷解憂微微震驚,內力忽然不知為何強了起來,她竟被這莫名多出的力量震傷了。

  她回想起石縫之中的數次出手,似乎從那時候她的內力就忽然增強,她沒太當回事,如今卻是有不可控制的跡象……不行!再這樣下去,沒被高原反應折騰死,也會被這越來越強的內力反噬而亡,烈炎必定是發覺了這點才出去的,而她還不想死。

  殷解憂眸中閃過堅定神色,很快盤膝坐好,閉目調息。

  方才烈炎給她服下的丹藥對她此時的調息十分的有效,殷解憂引導者那股強大的力量在四肢百骸穿行,與自己的內力漸漸開始融合。

  咔!

  就在這時,樹屋的門被一道劍氣破開,一個紅衣女子如暗夜修羅一般,左手握劍,正立在樹洞之前。

  「你受傷了?」鴛無雙聲線冰冷,透出幾許意外,繼而冷笑:「那可真是天要亡你!」

  殷解憂掃了一眼,眼神如往常一般平淡無波,「你居然能找到這裡來,看來我放你一馬是放錯了。」

  「放我一馬?」鴛無雙冷艷的眸子微微一眯,卻又忽然反應過來,「不要扯開話題,今日你是死定了!」

  「等等!」見鴛無雙向前幾步,殷解憂忽然出聲,「我與烈炎並非是你想的那種關係!素聞鴛無雙雖臭名昭著,卻很是有原則,除了情深意重的愛侶,從不濫殺無辜。」

  鴛無雙冷冷道:「你不要再狡辯了,以為我看不出來?」就算這位解憂郡主對那男的沒什麼想法,那男人的眼神可騙不了她!比翼斷翅,鴛無成雙,她註定是要做那個讓有情人碎心痛苦的人,顯然,殷解憂若是死了,烈炎會更痛苦。

  殷解憂沒深思鴛無雙話中意思,腦中快速閃過思量,「我如今受了內傷,是怎麼也跑不了了,我一直對你十分的好奇,能不能在你殺我之前,告訴我你為何要做這天下第一棄婦,專殺有情男女?」

  「等你祭了我這無情劍,自然會知道。」鴛無雙一聲冷哼,銀光一閃,長劍向殷解憂襲來,眼見就要刺向殷解憂喉嚨。

  殷解憂忽然側身躲過一擊,頭有些發暈,鴛無雙的又一劍再次襲來。

  鴛無雙雖然有長劍在手,可她的右手已被殷解憂折斷,左手握劍,招式威力大不如前,即便殷解憂此時身有內傷,倒也勉強可以應對一二,可是顯然,這勉強的應對並不能阻止鴛無對的各種殺招。

  她深知那男子很快就會回來,此生又最恨別人濃情蜜意,哪怕自損八百也要傷敵一千,如此,連自己空門都不顧,全服精力沖殷解憂招呼過去。

  殷解憂黛眉微蹙,心中暗叫糟糕,雖然此時頭暈加劇,但擋她一時半刻沒什麼問題,可沒想到她會用這樣不要命的打法。

  無情劍飛刺而來,殷解憂險險躲過,烈炎的外袍被鴛無雙打落在地,殷解憂衣袖之上也被劃了一道口子,她方回首,銀光已到了她面門。

  就在這時,側里忽然出現一柄冷劍,直接挑飛了鴛無雙手中無情劍,幾個劍花逼得她步步後退。

  殷解憂看向面前的紅衣人影,不由深深鬆了口氣。

  烈炎劍術獨步天下,對付一個左手使劍的鴛無雙自然綽綽有餘,很快,鴛無雙掛了彩,烈炎劍尖一旋,抵住了鴛無雙肩頭。

  鴛無雙看看烈炎,又看看殷解憂,神色冰冷無畏,「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烈炎劍尖深入寸許,聲音一改往常灑脫,是從未有過的冰冷刺骨,「你的膽子可真大。」

  殷解憂神色淡淡的看著她,她年紀不過雙十,眼眸之中的煞氣竟然如此重,只是,這倒也是個爽利女子……

  「等等。」在意識到之前,殷解憂已經出了聲。

  烈炎聞聲皺眉,「不要告訴我你想放走她。」

  殷解憂腳步虛浮的上前幾步,道:「若我真的想呢?」

  鴛無雙十分意外的看著她。

  殷解憂又道:「我不是心胸寬廣之人,你今日動手殺我,我記下了,待你有命下這赤炎山,我自會去尋你,討要一個說法。」

  鴛無雙道:「為什麼?」

  殷解憂道:「我不是心胸寬廣之人,你今日動手殺我,我記下了,待你有命下這赤炎山,我自會去尋你,討要一個說法。」

  烈炎冷冷道:「我不會容許一個時刻想要你命的人活在世上。」

  殷解憂默了默,低低嘆道:「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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