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2章老白之死

  楚嵐看了他一眼，見他目光幾乎有些空洞了，低聲道：「最好趕快去個有人煙的地方，老白的傷須趕緊醫治，還有你的其他手下。」

  「嗯。」

  楚嵐上車了。

  拉馬車的兩匹馬在混戰中死了一匹，皇甫亥命人拖走，就留一匹拉車，自己坐在車轅上趕車，其餘的兵士擠擠挨挨的上了馬，跟在馬車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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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白的傷口還在流血，那一點子金瘡藥根本不夠。

  她聞到逼仄的車廂里全是令人絕望的血腥氣，崔哥兒嚇得大氣不敢出。

  楚嵐見血腥味越來越濃，便將車帘子捲起透氣，車廂內陡然亮了起來，老白似乎感受到了光線的變化，眼皮子動了動，竟然張開了。

  她和崔哥兒都被嚇了一跳，此時，他那滿是血污的臉上浮現出一種極為溫柔的笑意，楚嵐突然覺得，倘若老白收拾乾淨，大概也是個儒雅的美男子罷。

  老白低聲開口，在說些什麼。

  楚嵐見狀，俯身過去傾聽。

  她聽見他斷斷續續的說：「小玉，你的孩子，我照料，照料成人了，他，他也找著了，心愛的人，他，他比我們，幸……」

  最後一個詞到底是幸運，還是幸福，楚嵐不得而知，她只看見他臉上的笑意凝固了，一雙眼睛依舊睜著，閃閃發亮。

  她沉默了一會，伸手去試探鼻息。

  沒有。

  他死了。

  楚嵐用手把他的雙目合上，掌心一陣濕潤，她仔細一看，一手的血與淚。

  崔哥兒見了這情景，看向楚嵐，小聲問：「姑姑，他……」

  楚嵐示意崔哥兒別說話，然後往車門處挪了挪，

  她聽見皇甫亥御車的聲音，知道他就坐在車轅上。

  隔著薄薄的車門，她低聲道：「老白死了。」

  車馬驟然一頓，很快又繼續往前。

  「知道了。」她聽見他這樣說。

  聲音幾乎和以往沒什麼區別。

  她低聲道了一句「節哀」，便坐了回去。

  馬車行了許久，快到天黑都沒有找到人煙，連村落都沒有。

  但幸運的是，他們在路邊找到了一個荒廢無人的小茶鋪，有兩間破破爛爛的小茅屋，大概荒廢太久，他們推門進去，就有不少老鼠倉皇逃竄出來。

  楚嵐進去看了看，見茅屋裡堆著不少稻草，還算乾燥，心知可以勉強熬過一晚了。

  皇甫亥正要命兵士去收拾，楚嵐道：「他們都受了傷，我來罷。」於是帶著崔哥兒清理房子，皇甫亥愣了一愣，也跟著幫忙。

  親兵們見他親自動手，也想上前，卻被皇甫亥罵了回去。

  好容易都收拾好，天也開始黑了。他命親兵們進屋去，自己在周遭轉悠，見茅屋後頭有一片空地，便徒手在地上刨土，楚嵐卻知，他是在給老白挖墳了。此事卻不宜小孩子參與，她讓崔哥兒在屋子裡歇息，自己也蹲下與皇甫亥一起挖。

  還好，這是一塊沙地，土質還算酥鬆，沒過多久，便刨好了一個土坑。

  皇甫亥把老白的屍首從馬車上抱了下來，輕輕地放進土坑裡，又撒上土，堆出一個簡陋的墳。他在墳前磕了三個響頭，低聲道：「白叔，我還會回來的，那時候，我給你風光大葬，你耐心等等。」

  楚嵐見老白已經入土為安了，便把他在車上的話說了一遍。

  「小玉」是誰，已是不言而喻。

  皇甫亥沉默了片刻，突然道：「侯府的人都說，當年是我娘勾引了大老爺，才生下我這個孽子，老白卻說，大老爺是真心喜歡我娘，嵐兒，你覺得他們誰說的是事實？」

  楚嵐斟酌了一會，道：「應該是老白。」

  皇甫亥搖搖頭，道：「他們說的都不對，那日我命人殺大太太前，專門讓人問她，那女人膽小如鼠，把當年的事兒全說了，原來是大老爺酒後無德，強迫了我娘，事後又覺得丟臉，連通房的名分都沒給，直到我娘顯了懷，由侯夫人做主，收做房裡人。白叔當時是府里的小廝，原先早求了府上的恩典要娶我娘的，若是沒有我，他們也許還能走到一起罷，若是如此，我娘就不會難產而亡，白叔也不會陪著我去那些見不得人的鬼地方。」

  楚嵐是頭一回知道皇甫亥的身世，此時，也明白了侯府的滅門竟並非自戕，而是他動的手。

  能將自家滿門上下盡數殺死，這是怎樣的仇恨？又是怎樣的冷血？

  楚嵐覺得自己骨頭裡都在發涼，突然，他緊緊的擁抱住了她。

  昏暗的暮色之中，他的神情如同一個家徒四壁的賭徒握住最後一枚籌碼，他的聲音甚至因為沸騰翻滾的情緒而變調了：「我原先一直覺得，自己要是不存在就好了，見著你之後，我突然覺得，活著是多麼的美好！嵐兒，你不要再想著離開我了！失去你，我會發瘋的！」

  說完這些，他幾乎是瘋狂的吻住了她！

  她被動的承受著，許久，他才結束這個吻，在她耳邊低聲呢喃：「我會保護你，我會比應雪泥做的還要好！原先來富對你圖謀不軌，應雪泥不過是去衙門把他打了一頓，我卻不同！」

  「你……」

  「我在半路上把他殺了！一刀兩斷，乾乾淨淨！」他露出一個幾乎算的上得意的笑，仿佛一個做了好事等待表揚的孩子，他滿臉期待的看著楚嵐：「嵐兒，你歡喜不歡喜？」

  「瘋子，你這個瘋子！」她低聲喃喃，臉色變得蒼白，來富早已得了懲罰，他竟然還不放過？！突然，她仿佛想到什麼，急促道：「桂娘的兒子……」

  「也是我！」此刻的皇甫亥自己都覺得自己有些癲狂，但他控制不住，老白的死像是一根悶棍，打的他頭暈腦脹。

  他從未如此害怕孤獨，他固執而偏激的想讓楚嵐明白，他有多麼的愛她，又有怎樣的手段能夠留下她！

  楚嵐心中早已猜測到了桂娘兒子的死因，當初在虞夏，她看見他的手下對他的懼怕，就知道此人絕非善類，回程之時，便與應雪泥分析了桂娘的事，兩人皆認為是他懷恨桂娘的糾纏，才命人引她兒子到京城客棧，又把那蝶兒騙來，兩人一齊殺了，偽裝成情殺的模樣。

  正是因為兩人討論過這件事，所以當她猜出他尋女屍的用意時，便請方孺子在無事牌上刻出折桂二字，暗示自己在害死桂娘母子的王殤這兒，然後通過他留這牌子在女屍身上，若能被應雪泥瞧見，自然能看出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