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她沒有死
2024-07-19 21:29:48
作者: 列無暇
終於,月初一行靠著鷂鷹的指引,找到了這間破敗的木屋,也看見了他們的太子殿下。
殿下穿著髒污成灰色的白色長袍,他俊美的臉龐上還留著不知是草木灰還是泥漿的污垢,他的如墨長發用幾根枯草隨意的束了,額頭還垂下一縷,隨風擺動在他耳際。
可是,他望向遠方的眼眸那麼平靜,他稜角分明的薄唇輕勾,掛著一抹讓人心安的淺笑,看著幾人說:「你們來了也好!這樣我就有時間陪著太子妃了!」
月初錯愕的看向月十三,月十三張著嘴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殿下……瘋了嗎?都快五日了吧?這樣的天氣,太子妃……會成什麼樣啊?
列子陌沒時間和他們囉嗦,他轉身近了屋。
月初和月十三面面相覷,月十三壯著膽子跟了列子陌進去。
屋子裡什麼都沒有,一方厚厚的草鋪上,安睡著一個青色袍子的女子。她常常的睫毛蓋著眼眸,瓷白的臉在略顯昏暗的木屋裡泛著如珍珠般的光,唇粉嫩的紅,安然而美麗。
太子殿下靠坐在她身旁,他纖長的手緊扣著女子嫩如蔥管的手指,神情專注的看著她,聲音低柔的不知說著什麼。
月十三驚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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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妃……沒死?!可是……可是,她明明沒有了脈息,沒有了心跳!她又走近幾步,仔細地看著那女子,她看見了她輕微起伏的胸脯,如淺淺起伏的山脈,似乎醞釀著無限生機。
月十三站了許久,直到列子陌投來不耐的一瞥,她才趕緊低了頭,逃也似的出了木屋。
她看著月初,好一會才說出句話來:「初將軍!我們不是在做夢吧?太子妃她沒有死?!」
月初驚訝的往木屋探了探頭,又趕緊縮回來說:「這樣就好!這樣就好!太子妃活著比什麼多好!趕緊的,大家都忙起來吧!殿下也不知道怎麼過的,這地方什麼都沒有……」
林子裡開始忙碌起來。
月初帶著人快速的重新蓋了一間木屋,做了幾件簡單的家具,月十三化妝成平常人家的女子,偷偷下山買了些成衣和被褥。到了夜裡,月十三提出幫列子陌照看祁華,列子陌卻擺擺手,毫不猶疑的拒絕了。
月十三打了水來,列子陌也親自給祁華擦洗,絲毫不原意假手於人;月初端來食物,列子陌細細洗了牙,細細咀嚼了,口對著口的餵給太子妃,看得月初頭埋到胸口再也不敢抬起來。
祁華毫無知覺的躺著。
白天,列子陌也會把她抱在懷裡,在木屋外坐一會,曬一曬太陽;夜晚,列子陌就躺在她身邊,輕輕地攬著她靠在自己心口,如珍寶般的呵護著。
月初不知道該怎麼勸太子殿下回去,大梁逞州的勇國公已經陳兵於雲州邊界多日,隨時會與大梁帝開戰,眼看著洪波渡就要封鎖,若再不走,太子殿下怎麼回大原?大原……也是混亂啊!陛下似乎也很不好……
月初在木屋門外轉了無數的圈,終於鼓起勇氣進了屋,微抬頭看了眼拉著手和太子妃低語的太子殿下,小心翼翼的說道:「殿下!太子妃這個樣子……這裡不是靜養之地,屬下的意思是……是既然殿下要照顧她,不如早日回去,那個……早日完婚,那個……」
列子陌忽然抬起頭,問道:「你說什麼?」
「屬下的意思是太子妃這個……這個……」
「不是這句。」
「呃,屬下說……這裡不是靜養之地……」
「不不,你說……完婚?!對!我該和她早日完婚!你說得對!」
「啊?!殿下……屬下……」
「月初,你說我該怎麼和太子妃成婚?嗯……該準備些什麼?」
月初覺得自己要暈過去了,他覺得太子應該馬上回去,他說了那麼多的意思就是太子該回去!可是現在……好吧,只要太子殿下能回去,他不介意再說一些討太子歡心的話。
「殿下!您要大婚,總要回安京啊!總要陛下親自主持啊!總要安頓好太子妃啊!總要選一處宮室啊!」
列子陌微微頷首,自己要照顧好芙織,要讓芙織過得好一點。而且自己也答應了師兄會回去的!好吧!看在師兄給了那枚留下芙織魂魄的古錢份上,自己也該和師兄道謝,若不然,芙織可能都不在人世了。
月初抹著額頭的汗出了門,殿下……實在是個怪人!
世間萬物完全不在他的眼中,蘇妃連同蘇丞相那般上竄下跳著要爭權奪利,他倒好,一身的本事,卻從來沒想過用些心思。他要什麼樣的女子沒有,卻只對太子妃一人這般深情執著,唉!這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啊?
月初搖著頭,快速的安排著人聯繫渡口,他們必須馬上回去才是!
~
南霞,洛州。
段琛低著頭,理了又理自己這身淺藍色的錦袍。南霞的六月和往日並沒有太大的差別,午後穿這樣的單袍便很舒適了,可他今日總覺得自己這袍子還不夠好。
他摩挲了幾下袖子中的那根鬆散老舊得不成樣子的絲帶,心才似乎安定一些。
蟬鳴樓自從傳過潘一智會帶母親回來南霞,其華將一同回來的消息之後,便再沒有華兒的信息了。好不容易說今日午後就要到洛州的,自己也早早過來了,可心中還是那般的忐忑不安。
楊峰始終沒有找到,那個白梅也消失無蹤。各處的飄香面鋪早就盤給了別人,但凡可能泄露的暗樁聯絡之地也都收編了,這次真是損失很大。是自己一時大意心軟了!別的無所謂,就是華兒的身份……不知道會不會被楊峰說出去!
段琛不斷的想著,燕白進來稟報導:「主上!燕墨派人來報說,潘一智等人已經進了城了。」如今燕墨已經駐守一方城池,不再擔當段琛親衛了,燕白在自己地盤,便由暗衛轉成明衛了。
段琛點了下頭,迫不及待的出了門,也不知道華兒有沒有一起回來。
潘安鳴潘先生瘦成皮包骨,半躺在床上,灰白的鬍鬚放在一床墨綠彈綾薄被上面,更顯得他皮膚蠟黃,病態無力。
潘一智跪在床下,自門口膝行而來,讓他身上的玄色袍子沾滿了灰,他滿臉熱淚,羞愧而自責的向父親懺悔:「父親!兒子不孝!沒能早日回來看您!是兒子的錯!求父親責罰!」
潘安鳴艱難的伸出一隻瘦如雞爪的手,潘一智緊緊握了,將手貼在臉龐,掩面而泣。
潘安鳴也是老淚縱橫,嚅囁著說:「回來就好!回來就好!有生之年,為父還能再看見你,為父真高興!」
畢竟是父子,只要潘一智放下了,自然是沒什麼可計較的。兩人執手,細細契闊一番,潘一智把自己在黑霧林的所見所聞一一和潘安鳴說了。
提到自己的母親,潘一智也有些尷尬,說道:「夭夭……夭夭的意思和我的一樣,母親她……性情單純,總做出與常人有異的事,但到底心中只有父親……,父親,她也可憐……,兒子……兒子覺得,夭夭說得對,即便父親不待見她,也該……也該當面和她說清楚,此生來去才能無憾,若是事事避而不見,各存了一份心,總是遺憾……」
潘安鳴眼珠灰白,定定看了兒子許久,問道:「夭夭真這麼說?」
「是。本來她和我一起走的,後來蟬鳴樓遞了消息出來,說是有人泄露了她身份,她怕連累我們,才分開走的,順利的話,遲個四五日,也能到了。」
「唉!這孩子,倒是比我還看得透。你母親……我也不是怪她,只是當年,實在是,實在是有些心累!她……還好嗎?」
「父親!求父親見見她!她神智不清,卻時時記著您,話里話外念叨的都是您!父親……」
「……你能回來,我真的很高興,也罷!夭夭說得對,我沒幾日可活,便和她說清楚吧!日後,等我死了,你便好好的孝敬著她罷!」
「父親!您別這麼說!母親縱然有不是,也請父親看在她一腔深情份上原諒她罷!夭夭說,世間沒有錯誤的情愛,只是用錯了人,放錯了地!父親!您……就讓母親留在您身邊,陪著您吧!」
「你……一個舅舅,倒聽她的話!還要我一個祖父也聽她的不成?!」
「父親……」
「……你把她帶來吧。」
潘一智急匆匆從床頭爬起來,趔趄著出門去將躲在外面的玉蟬公主拉了進來。
潘安鳴呆看著容顏不見滄桑,目光如孩童般純淨,企盼的看著自己的玉蟬,許久,深嘆了口氣,向她招了招手,玉蟬即刻腳步如少女般輕盈的撲過來,拉著潘安鳴的手說:「老東西!你怎麼成這樣了?!你怎麼能成這樣了?!」
潘一智臉都紅了,裂著嘴,慢慢的退出了門,放下門帘,揮退了門口的下人,自己一個人在外間的榻上坐下嘆氣。
不一會兒,屋外卻打起了竹簾,一個美貌賽女子的青年人走了進來。
來人看見了他,卻一語不發的先眼神四顧起來,掃了一圈,才回來停留在潘一智身上,笑了笑,那容顏真如花開一般。
這般美貌男子,南霞只有一人。潘一智即便沒有見過,這些年手中半握蟬鳴樓,又怎會沒聽過。
他趕緊站起來,作了個揖道:「……主上?!」
段琛趕緊上前扶住他說:「可是智……舅舅?華兒沒有回來麼?」
「呃?華兒要過幾日才回,我們臨時分開走的,特意讓蟬鳴樓封鎖了消息,怕路上有人對她不利……」潘一智滿心的疑惑,這一個兩個怎麼都跟著喊起舅舅來了?他……這是要做什麼?
段琛心沉了沉,但還是坐下來和潘一智說起話來。
潘一智幼承庭訓,又在外闖蕩多年,滿腹智謀經歷,和段琛便越談越投機起來。屋外已是漆黑一片,兩人還覺得沒有談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