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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傷痛噬骨

2024-07-19 21:29:50 作者: 列無暇

  而內室的兩人,到底是多年夫妻,好多事也是年輕時缺乏溝通所致,但若不是彼此曾有真情,也不會相互怨恨了。加上玉蟬又是個孩子心性,也不管潘安鳴不冷不熱地對她,一頭撲在潘安鳴懷裡,哭得潘安鳴沒了脾氣,氣惱了好一會,最終化為長長的一聲嘆息,把玉蟬摟在懷裡。

  段琛心裡念著祁華,從建州過來也趕了兩三日路,乾脆住下了,再等幾日看祁華會不會回來。還好有潘一智招待他,兩人相談甚歡,又說了大原願意和他們暗中合作的事,兩人自然開始好好籌劃一番,等待的日子便也不覺得難過。

  然而,第三日晚,宅子裡忽然一片混亂起來。

  燕白趕緊出去看了,卻是幾個渾身是血的黑衣人和段琛的侍衛打鬥起來,燕白看那幾人武功不俗,而且似乎並沒有傷人的意圖,連忙出聲喝止了問:「怎麼回事?」

  當值的侍衛說道:「白隊長,他們二話不說,直闖後院,說要見潘先生,可怎麼也不肯說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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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白見其中領頭的一個女子形容十分悲戚,便制止了當值侍衛,親自問道:「這位女俠,潘先生臥病在床,諸位若要請見潘先生,也請告知了姓名,容某通報了一聲才是!若不然,驚了先生實在不是好事。女俠以為呢?」

  那女子卻似乎不耐起來,死咬著唇像要哭出來,冷喝道:「走開!你知道什麼!這是大事!潘先生不一定認識我,我是代我師父前來!快讓我進去!」

  燕白皺眉,伸手欲攔,那女子卻不管不顧的直衝進去,燕白飛身而起,兩人打鬥起來。

  這麼大的動靜,到底驚擾到了段琛他們,潘一智是主人,趕緊也出來看,他在黑霧林瞥見過冰瑩一面,趕緊叫停了打鬥:「是你?!快住手!你們主子呢?」

  冰瑩看也不看他,推開燕白,直衝後院。潘一智直覺出了大事,心慌慌也跟著進去。

  卻只見冰瑩一路橫衝直撞入了潘安鳴住的院子,自己撩了帘子,看見榻上坐著的段琛還硬聲問道:「先生呢?潘先生在哪裡?快告訴我!」

  段琛皺眉。

  裡間潘安鳴卻聽見了,沙啞了聲音問:「誰?」

  冰瑩大步跨進去,什麼也顧不上,跪在潘安鳴床前帶著哭腔道:「老主子!小主子只怕出事了!因為……師父……師父……死了!」

  沉默。

  壓抑的沉默。

  內室外室靜寂無聲。

  段琛眉頭跳了跳,從榻上走下來,緊緊盯著跪在地下的女子。小主子?誰?誰出事了?

  潘安鳴突然坐起來,枯瘦的手死死抓住身旁薄被,深陷的眼眶努力掙著,沉聲說:「再說一遍!說清楚!誰?」

  「屬下是冰瑩。鬼賀第五弟子。我們護小主子過雲州,兩次遇險,第一次是勇國公的人,我們脫困了;第二次在厚崖關,遇上楊峰帶的近五百人,游魚幫小主子擋了一刀,已經死了。月十三帶著小主子脫困,從馬上載下來過,後來她們逃入山林,我們殿後,以為沒事了,可是……可是師父突然吐血而亡了!老主子!屬下等不敢定奪!一時一刻未曾停留,如今師父和游魚停靈在一處山崖,派了兩個師弟看守著,屬下特回來稟報,請老主子定奪!」

  冰瑩嘴唇乾裂,聲音沙啞的幾乎在嘶吼著,她一說完就抬著一雙血紅的眼睛死死盯著潘安鳴,師父是種下了同息蠱的,只有小主子死了,師父才會吐血而亡的,這不能再怪罪鬼賀一族了!但願師父一命,還能讓族人繼續活下去!生死皆在老主子口中!

  然而,誰還會想鬼賀一族呢!

  潘安鳴聞言,眼睛越睜越大,什麼也來不及說,就直挺挺的仰面倒了下去。一直陪伴著他的玉蟬聽得似懂非懂,但見潘安鳴這樣,趕緊大叫起來。

  門外,段琛緊緊抓著門框,腦子裡一陣嗡嗡作響。

  玉蟬的大喊叫來了許多人,聽呆了的潘一智慘白著臉衝進房中,段琛猛然跨進房中,一把將冰瑩拎出內室,丟在外間的地上,臉幾乎湊到她鼻子上,沙啞著聲音問:「小主子是誰?誰?快說清楚!」

  鬼賀一派自來自視甚高,除了認定的主子,其他人他們並不放在眼裡。

  冰瑩一把拍開段琛的手:「小主子就是小主子!走開,我還要等著老主子回話呢!我師父還在雲州山崖沒有安葬呢!」

  段琛急紅了眼,不管不顧的雙手抓著冰瑩前襟,大聲地喝道:「告訴我!是誰?誰?不是華兒,對不對?不是!對不對?!快說!」

  冰瑩幾場惡戰又連日趕路,早就有些體力不支,被段琛搖來晃去,忽然栽倒在地,暈死過去。

  段琛一把推開她,大聲喊道:「來人!」

  燕白早就聽見了冰瑩的稟告,心中一片慘然,只是他不太明白,為什麼她師父死了,就是小主子出事了呢?興許,她口中的小主子只是遇險了,怪不得主子這樣著急了,自己也是十分擔憂。燕白趕緊站上前低聲喚了聲主子。

  段琛急切地命令著:「只她一個嗎?還有人呢?帶進來!問清楚!到底什麼事!你馬上準備兵馬!我要去找她!」

  燕白不敢耽誤,不一會把同來的兩個黑衣人帶了進來。

  那兩人細細的把事情經過講了一遍,可惜他們並不是貼身保護的人,有些細節處也不甚清楚,只是說到師父的死卻十分明白:「師父好好的,突然就吐血不止,他臨終時只說了一句話『小主子死了,我也活不成了』他便很快過身了。我們便和師姐日夜兼程回來報信了。」

  段琛眼前一陣陣發黑,他硬撐著問:「那你們小主子人呢?」

  「月十三抱著她逃進了山林,實在沒有辦法尋找了。」

  「為什麼不找?為什麼?」

  「四周全是追兵,我們的人都死了!若不是師父死了,我們以為小主子也死了,大家都是拚著不要命了,他們也不會退!我們若不殿後,小主子怎麼逃?等追兵退了,山林那麼大,我們怎麼找?」

  段琛站直身,卻連退了幾步,燕白擔憂的上前扶住他:「主上!您別急,也許陶娘子還活著……」

  段琛卻對著他大吼起來:「什麼也許!她本來就活著!她一定還活著!」

  燕白默然無語。

  內室也是一片混亂。

  潘一智緊緊掐著父親的人中,下人們倒水的倒水,請醫的請醫,偏偏玉蟬還死死趴在潘安鳴身上不敢走開。好不容易,潘安鳴悠悠醒轉,卻只會愣怔的看著潘一智,眼神哀傷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潘一智緊握著父親的手,熱淚滾滾。

  許久,潘安鳴才伸著手指,艱難的指著外面,潘一智會意,出去請段琛進來。

  段琛心神不屬,瘦高的人搖搖晃晃的,半靠在潘安鳴床前。

  潘安鳴艱難的讓兒子扶起自己,將手伸向段琛。

  段琛忍著心中的焦躁與傷痛,一把握了潘安鳴的手,低喊:「先生……」

  潘安鳴眼中無限傷痛,卻死死握住段琛的手,艱難的囑咐他:「同息蠱……華兒……不成了!國……國事為重!……切……記!得天下!慰先帝!……君子不立危牆!智……助你!別讓我……死了也無顏……見先帝……」

  潘安鳴滿眼的不放心與遺憾,眼睛用力的睜著,手卻慢慢無力的下垂,喉間發出『咳咳』可怕的死亡之音,幾息之後,再無聲息。

  潘一智伸手探了探父親的氣息,便緊緊抱住瘦如枯葉的父親,哽咽悲慟得無法言語。

  段琛無力的在床前跪倒,他內心掙扎著,他緊握著拳,他猛然抬頭再看一眼死不瞑目的潘先生,只好恭敬的磕了三個頭,沉沉的話語一個字一個字的從齒間漏出來:「謹遵先生教導,先生放心去吧……」

  潘先生似乎聽見了似的,在潘一智手的撫動下合上了眼睛。

  玉蟬卻突然不哭了,一動不動的坐在一旁,仿佛泥塑木胎一般。

  室內人人各自悲痛,也沒人顧得上她,不知何時,她慢慢走了出去。

  潘一智好好痛哭了一場,又在潘先生貼身的大夫幫助下仿佛確定一般再檢查了一遍,才不得不放下潘安鳴的遺體。忍著悲痛把呆愣著傻了一般的段琛請到外室,字斟句酌的問道:「主上,您若是累了,先去歇息,父親的話……主上自有決斷,不必……不必……」

  段琛微微抬眼看一眼他,打斷了他,說道:「先生一心為國,我斷不會不遵他的囑託,我只是……我只是……我……知道的!先生的後事執太師禮辦,我……暫時不走,留下來幾日……什麼是同息蠱?你可知道?」

  潘一智想不到他突然一個大轉彎問了這個問題,但鬼賀一族的事,他自小也是知道一些的,還是細細向他解釋了。他並不知道段琛向潘先生求娶祁華的事,自然也不明白段琛正是因為不明白同息蠱,才會在潘先生靈前答應得那麼痛快。

  段琛不聽還好,聽完了,整個人便完全不一樣了,他痴痴的坐在那裡一動不動。

  潘一智怎麼喊他他都沒有回應,潘一智自己心中也是傷心難過得不行,看他這樣,嘆著氣去辦父親的後事了。

  段琛的腦子停留在同息蠱這件事上,之前連潘先生說『華兒不成了』時還尚存的一息希冀,此刻也仿佛一點一點離他遠去,同時也帶走了他全部的思想與力氣。

  他無法讓自己相信,自己的無限念想,在此刻全部成了灰燼,他什麼也聽不見,什麼也看不見。

  他的眼前,全部是祁華曾經的笑臉,穿著小男童短褐精靈古怪的笑,穿著藍色衣裙如鮮花般燦爛的笑,扎了男子頂髻狡詰的笑,坐在船頭溫柔似水的笑。

  他的耳畔,全是祁華的笑聲,銀鈴般的,短促的,毫不做作的笑聲。

  那笑,和笑聲一起,緊緊地纏繞在他的心頭,一圈一圈的把他圈起來,圈的緊緊密密,讓他無法呼吸,無法思想,無法逃離,他也不想逃離,他想一直一直這樣聽著她笑下去……

  燕白不敢離開段琛,也不敢上前勸說。連他聽說這樣的噩耗心中也傷痛的如裂了條大縫,何況主上?

  他對陶娘子的思念,他的鐘情,自己都看在眼裡,儘管他早看明白了,陶娘子並不把主上放在心上,可這又有什麼要緊呢?主上是將來的皇,只要陶娘子成了他的後,自然便心繫於他了!陶娘子聰慧心細,有她在主上身邊,連自己都可以省心不少!所以很多事他都樂見其成,他也十分願意主上這般鍾情於那個古靈精怪的小娘子!

  可是現在……要怎麼辦?主上的心要怎麼收回來?主上……還有心嗎?

  段琛傷痛噬骨,呆怔著在那外間的榻上呆坐了一夜。任憑處理潘先生後事的人在那邊進進出出,來來往往,吵吵鬧鬧,他恍如未聞般的不說不動。

  燕白搓著手圍著他轉了無數圈,潘一智心中疑惑他竟然對自己的父親還有這樣深的感情?反倒十分不忍心的上前來勸說了幾次。可是段琛根本不理他,也不看他,潘一智只好忙自己的事去了。

  待到凌晨,卻又是一樁大事發生,才驚擾到了段琛似的,最終讓他站了起來,指使著燕白找了得力的人來幫著潘府處理事務,自己卻搖晃著坐了馬車,堅持回了如今的南霞都城——建州。

  因為這大事,也讓潘一智徹底崩潰,無法再堅持下去了。

  因為,下人們忽然發現,玉蟬在房間穿戴整齊,吞金而亡,竟然隨潘先生而去了!

  一夜之間,潘一智痛失父母,連視同親生的外甥女兒也不在了,潘一智連哭都不能了,他只覺得自己真是從此孤零零一個人了!

  等到將潘府里的事情全部處理完,都將近八月底了。

  段琛中間來了兩次,商量著潘先生死後哀榮的各種大事,也傷心地告訴潘一智,自己派了幾撥人馬,四處尋找也沒有祁華的下落。

  他多喝了幾杯,一聲聲喊著潘一智舅舅,哭著訴說自己的思念和傷痛。潘一智才知道,原來父親還曾答應過段琛可以向祁華求親三次的事。

  潘一智猶豫再三,最終沒有將黑霧林中,所見的大原太子和自己外甥女的情投意合告訴段琛。

  唉!人都死了,再說這些又有什麼意義,無非是徒惹傷悲而已,就讓他留個念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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