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你是芙織（二更）

  李嬸『噢噢』的應著，不敢再說，側著身子帶她們去廚房。

  一路上都是木屋子，大大小小十幾幢，都間隔著隱藏在黑黑的大樹下，即便從上面看，也不大容易發現。看起來祁華現在住的這一個是最大屋子，還有一個院子。別的許多間都只是簡單的小木房而已。

  廚房大概是為了防火，離開這些屋子略有些遠，獨立的一個木屋。裡面大致的東西都有，幾個和李嬸差不多年紀的婦人驚訝又慌張的看著祁華，她們大多臉色蠟黃，一臉愁苦之相，顯就是方震宇路上救的無家可歸的女子。

  祁華盡力和善的對他們笑顏相向，說：「我隨便看看，你們不用怕，只管做你們自己的就好。」

  儘管如此，幾個常年困守林子的婦女還是手足無措，祁華乾脆說：「你們都出去吧。等下再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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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人如蒙大赦，趕緊出去了。只李嬸倒顯得稍好一些，還敢過來問：「國主，要些什麼？奴家拿給你。」

  祁華轉了一圈看了看，也實在沒有什麼新鮮食材，都是山裡的東西，不過雞蛋還是有的。祁華便和李嬸說：「你在灶下幫我燒火，我炒個飯就好。」

  李嬸答應了，祁華親自動手，游魚倒顯得空閒得很，背著手四處查探。一會兒的自己找了個果子洗洗吃了，又幫祁華也洗了幾個，裝了個盤，祁華的蛋炒飯也做好了，金黃噴香的惹人垂涎。

  游魚眼睛裡伸出鉤子來，說：「主子！我幫你洗了果子呢！那個……列子陌一個人吃不完這些，你留點給我吧……」

  祁華無語的看她一眼說：「要不，你去和列子陌商量商量？」

  游魚張著嘴，吸吸鼻子，眼睜睜看著祁華親自端了出去，好一陣，才想起打了傘追出去。

  列子陌一身雪白裡衣，十二三歲的年紀，身材竄得很高了，身子卻還沒來得及長開，祁華的衣服他也能穿，又是裡衣，倒也寬鬆舒適。見祁華進來，眼睛只看祁華。

  祁華掃了他一眼，把炒飯放在桌上，自己坐遠一些，吩咐游魚說：「去找方震宇夫妻要些布和針線來。我要縫衣服。」

  游魚有些醋意的看一眼列子陌，撇嘴出了門。

  列子陌滿心歡喜，不聲不響的吃起飯來。

  祁華默默地看著他，眼前卻浮現起喬治小時候吃飯的樣子，為什麼自己在沙林海子的時候自己沒看出來呢？他吃飯的樣子和小時候一樣！那時候，日子艱難，自己總是盡力做些好吃的給他，可他竟然這麼沒良心，一走多年杳無音訊，如今化身成列子陌回來，難道一切便都揭過去了？！

  祁華一陣氣苦，那種又愛又恨的心情五味雜陳，竟化成了成串的淚珠流下來，止也止不住。

  列子陌吃不下了。

  本來以為祁華能心疼自己，那便是接受了自己曾經是喬治的事實，那……她是不是就可以接受自己了？自己慢慢和她解釋，她是不是也可以接受自己暫時不能靠她太近的事？那是不是也能和自己回大原……成親了？

  可現在她怎麼哭了？芙織你別哭啊，你一哭，我全身發軟啊！可我不能抱著你哄你，我……

  列子陌早就已經沒有了剛才睥睨一切的氣勢，他變成了天下最平凡不過的男子，手足無措的，哀愁的看著祁華，吶吶無語。

  好像來了這世界，祁華每次哭都是為了喬治或者列子陌，而現在，他們是同一個人。祁華很少哭，更很少對著人哭，可此刻，她卻不想克制自己的眼淚，一點也不想。她就想哭給他看，這個臭小子！這個……謊話連篇的男子！他到底哪句話是真的，哪句話是假的？為什麼他能提著游魚，卻總是離自己五步距離？為什麼？！不要告訴我我就是那個九世愛人！這不可能！世上不可能有這樣的事！

  祁華哭，列子陌看著她哭。

  屋子裡靜靜的，祁華的哭聲便迴腸盪氣起來，本來只是一點傷心，沒有列子陌的安慰，祁華卻越來越無法克制起來，自己到底選擇了一份什麼樣的感情啊！這般折磨人！

  列子陌心疼得也想哭。

  遙遠的前世，他們那麼相愛，芙織也很少哭，可一旦哭，列子陌只要把她摟在懷裡拍幾下，芙織便破涕為笑了。但現在，這麼簡單的事，我卻不能給你做……

  列子陌不由自主地移動著腳步，心想要靠近，身子卻還存有一絲理智，他硬生生止步在祁華身前二三米的距離，感受自己心跳得無比快速的危險警告，艱難的開口：「不要哭……求求你不要哭……都是我的錯，我……正在想辦法，我從未有一刻忘記你，我從未有一刻不想靠近你，但是……芙織，我們都不是普通人，這個世間真的有一些常人無法相信的事情存在，你總有一天會明白，只求你能相信我，我……愛你！芙織！」

  祁華抬起一雙淚眼，眼睫毛上還掛著欲墜不墜的淚珠，祁華眼睫輕顫，那淚珠兒邊順著她欺霜賽雪的臉龐慢慢滾落下來，這一切看得列子陌無比心疼，那淚珠像滾燙的油珠滴落在他心頭，燒灼著他的靈魂。

  可祁華一開口，卻差點將列子陌打進地獄：「芙織？誰是芙織？……原來你認錯了人！是嗎？你來找我，只是因為你認錯了人是嗎？……還是……你將我當成你所說的九世愛人的替身？喬治！夠了！你快走吧！我不想再看見你了！我……已經不知道你說的話那句是真，那句是假！」

  「芙織！」列子陌心痛的大喊，左手向外看似無意的揮了一下，已經走到門口的游魚硬生生被定住在那裡，她氣得想大罵，卻發現嘴巴張合無聲，她只能瞪著眼睛，捧著針線和布匹傻傻站在門口。

  而列子陌旁若無人的繼續說著：「芙織，你看著我！你覺得我會騙你嗎？我們都是一樣的人，只是你暫時忘記了我！這世上根本就沒有穿越這回事！我們只是在陰陽八字的玄妙排列里轉世重生而已！芙織！不是我不將一切告訴你，而是有些事你不知道比較好，知道了只會亂你心神，什麼都做不了！我什麼都不求，只求你相信我！我生生世世只愛過你一個，我不會認錯人，更不會愛錯人，你要相信我！」

  列子陌等待的太久，壓抑的太久，此刻看著祁華傷心難過，而他不能所有作為的憋屈讓他所有的情感也爆發出來，他身子努力前傾著，恨不得再靠近一些，可僅存的理智牽扯著他，使他滿臉痛楚，平日裡英秀的劍眉緊蹙，悽苦憂傷而無奈的眼神讓見者鼻酸，何況是心繫於他的祁華！

  祁華怔怔的看著他，眼前的男子似乎比她更加痛苦，沙林海子那憂傷入骨的男子只是個身影，她便愛上了他，如今……他活生生的站在她面前，他俊美無雙的臉龐竟然有淚水滑落，他亮如星辰般的眼眸蒙著霧光，那份相思刻骨的無奈無需訴說，卻已經如海浪般鋪天蓋地的將祁華淹沒，她……又怎能不相信他？

  祁華一時間亂了心神，難過得忘了自己，她站起身，好想捧起列子陌的臉，替他撫去那點點淚痕。

  列子陌艱難的往後退了一步，將自己的嘴唇咬到滿嘴血腥味，才能開口說出話來：「芙織……不要過來！我們還不能呼吸相聞，這便是我們的懲罰！或者說詛咒。你……再忍耐一些，我會找到辦法的！芙織，你別傷心！我不是故意隱瞞喬治的事，我……不知道怎麼向你解釋……我不要做你的弟弟！我從來就不是你弟弟！我年長你一世有餘，我是你的師兄！」

  祁華已經傻掉了，信息太多，她一下子接受不了，只傻傻看著列子陌，聽他訴說。

  「芙織，我本不想和你說這些，過往太多事情，一時你也接受不了。可我受不了你傷心難過！我不是喬治！或者說喬治只是我的一個部分，我是列子陌！你是芙織！我和你……不遵師命受著懲罰！你信這些也好，不信這些也罷！我求你別把我當成喬治，別因此而傷心難過！我曾暫時離開你，只是為了能早日回來守護你！芙織！和我回大原！和我在一起！即便我不能靠近你，也讓我看見你！好不好？」

  祁華眼前是列子陌俊美哀傷的臉，腦海里是那個綿延了幾年的相同的夢，夢裡悽厲的呼喊，夢裡緊緊追隨她的人，慢慢和眼前的臉開始重疊。

  難道……自己真的就是那個芙織？而那個淹沒在自己淚海里的人就是列子陌？

  祁華情不自禁腳步輕移，她想再看清他一些，可她的心忽然痛得好似要裂開來，這感覺突如其來，本就傷心的她一時分不清這是自己的幻覺還是真的在痛，她無法張嘴說出一句話，只本能的伸手抓住自己的胸口，人卻慢慢的軟倒下去。

  列子陌本能的想要上前，自己的心卻快速的跳動起來，他緊緊握著拳，直到拳中有血慢慢滴落，才極艱難的往後退了一步，抬手揮出一掌，痛苦的沖游魚低喝：「還不快進來！你快來看她！快啊！」

  游魚突然的被掌風掃到，一個趔趄差點跌倒，心裡的火熊熊而起，但眼看祁華倒地，她倒也沒急著和列子陌理論，焦急地丟了手裡的東西，上前抱起祁華，大聲地喊她：「主子！主子！你聽得見我嗎？你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