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玉蟬公主(一更)
2024-07-19 21:28:39
作者: 列無暇
錢貞還是一眨不眨的看著祁華,屋子裡沉默而壓抑。
過了大約一刻,第二丹羽帶了游魚進來了。
鬼賀和燕州在門外對祁華行了禮,垂首在門外站著,人看起來都很整潔,衣服都換過了。
游魚一進來,先擔憂的看祁華一眼,便馬上站到她身後,抬頭看見錢貞,歪著頭看了好半天,低聲驚呼道:「玉蟬公主?」
祁華低下頭,恍如未聞,她不知道該怎麼對待面前的人。
她不喜歡她。一點也不。
以她所知道的事,這位公主一直做些任性的事。先丟下自己的責任私奔,害最終明珠選擇了自己來承續這蜘蛛俠的事;私奔就私奔吧,祁華是現代人,這當小姑娘時浪漫一把,在前世也不算大事,那便嫁給祖父好好過日子唄。
如果公主和王子的幸福感淹沒在瑣碎的日子裡,那憑她任性的性子,離開便好了嘛,結果不知道搞出什麼事來又鬧失蹤!
失蹤就失蹤吧,又害祖父去救,因此而受重傷,半輩子纏綿病榻,如今更有可能早早離世,連忠叔的父親也因此死了;可最終她又丟下自己寄身這身子的娘——她的女兒寂寞長大,最終遠嫁,落了個無處可去選擇自盡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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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父雖沒有說得很清楚,但好像從未謀面的舅舅也因此而誤會祖父,父子嫌隙至今未解。儘管這中間祖父只顧大家不顧小家也要負些責任,但這公主外祖母……也實在太任性了些。
錢貞聽見這稱呼,抬眼看向游魚,問:「你認識我?你是誰?」
「你真的是玉蟬公主殿下?我是明珠公主,噢,您走時她可能還沒受封!就是蘊公主,蘊公主的侍女啊!」
「蘊公主?……她還活著?她在哪裡?」
游魚黯然,看一眼默不作聲的祁華,倒十分認真地給錢貞行了大禮,說:「回公主殿下,蘊公主已經不在了。」
「噢?不在了?……都不在了?皇兄都不在了……都是我害的……都是我害的……」錢貞喃喃著,忽然猛烈的敲起自己的頭來,聲音砰砰砰大得嚇人,拳拳到骨的感覺。
游魚嚇得張大嘴,連祁華也驚訝的看著錢貞。
第二丹羽著急的過去抱住錢貞,緊緊地抓住她手,把她摟在胸口,好久好久,錢貞似乎脫力似的雙手下垂了,丹羽才吃力地把她半抱著向祁華解釋說:「老祖宗已經好些年沒有發病了,……她一直很自責,……不過,每次發病後她人會清醒一段時間……我先帶她下去,你們先坐一會。等我夫君回來,再招待各位。」
丹羽半拖半抱著錢貞離去,游魚瞄了一眼祁華,祁華擺擺手,游魚忙過去幫忙丹羽把人抱了出去。
祁華讓鬼賀和燕州進來,問鬼賀:「列子陌呢?」
「屬下不知。我們被他們用毒煙迷倒了,那毒煙好生厲害,……連我都沒有發覺。醒來便在這裡了。主子您看要怎麼出去?」
「不用著急。自己人。先看看再說。」
「自,自己人?」
鬼賀不敢置信的看著祁華,燕州更是一頭霧水的看看這個看看那個。
祁華不想解釋,也實在不好解釋,擺擺手說:「別問了,總之不用擔心。鬼賀先去看看地形,……找到列子陌。」
「是!屬下遵命。」
鬼賀帶著燕州出去了,燕州如今自然而然的聽鬼賀行事,沒辦法,武者就是這樣的,誰強誰說話。
祁華走到床頭,在枕頭下摸出玉蟬和青玉戒,檢查了一遍,想了想,還是把青玉戒帶在了大拇指上。
~
天色暗沉沉的,在這深處密林中的房屋也不知道時辰,屋外雨勢漸大,廊檐下雨都成了串,嘩嘩的像在屋頂倒水一般。
祁華站在廡廊下看著那雨,心情憂鬱,她擔心列子陌,很擔心。
也不知道他知不知道她們被帶進這裡,這裡也不知離昨夜歇息的地方遠不遠。此刻,她不再想他是喬治還是列子陌的事情,只剩下純粹的擔心,叢林裡如何避雨?北方春寒料峭,他,會在哪裡?
大敞的院門裡急匆匆走進來幾個人,領頭的一個一身蓑衣,頭上的斗笠尚在滴水,他走到門樓那,腳步頓了頓,身後的幾個同樣一身蓑衣的男子便停在門樓下。
領頭的男子快步進了院子,幾步便順著石台階上了廡廊。
他摘下頭上的斗笠,露出一張蓄了短須的臉來,額頭很寬,因為取斗笠帶下幾根頭髮粘在額上,濃眉,右臉一條兩寸長的傷疤,讓他看起來有點猙獰,但仔細看,卻是個五官極端正的人。
他用力甩了幾下水,將斗笠豎放在牆壁下,開始解身上的蓑衣,解到一半,抬頭看見了祁華。
他愣了愣,皺了皺眉,繼續解蓑衣,將蓑衣放在斗笠旁,走向祁華。
本站在祁華後面的游魚快速的晃出來,擋在她面前,緊繃著臉看著來人。
男人身材很高大,看看游魚,問道:「你們便是今日在林子裡逃出來的人?就你們兩個?還有人呢?」
他聲音不高不低,卻帶著股冷漠。
游魚傲氣的看看他,不出聲。
那男子毫不客氣地突然一把推開她,站到祁華面前。
游魚氣壞了,又站回來說:「放肆!敢對我主子不敬!你知道她是誰嗎?」
男子不理他,只是細細端詳祁華,從頭到腳,最終眼睛停在祁華手上一動不動。
祁華任由他打量,還是剛才那副抱臂靠著門框的慵懶表情,眼睛看著遠處,似乎面前根本沒這個人。
那男子看了半天,突然倒退幾步,想了想,忽然蹬蹬蹬順著廡廊跑了!人高馬大,跑起來震的地板都在跳。
游魚氣憤得嘟囔:「混蛋!這麼粗魯?什麼人?」
祁華卻一言不發的轉身進屋,端端正正的坐在木桌子的上手,招呼游魚說:「進來吧,給我倒杯茶,有得折騰了。」
游魚不解的跟進屋,給祁華倒了茶,正想去關門,卻感覺木走廊又震動起來。
游魚探身出門去看,走廊上一群人匆匆而來。
游魚愣怔了一下,猛回頭看看祁華,祁華沖她努努嘴,游魚有些忐忑有些激動地站到她身後。
還是剛才那男子打頭,身後跟了男女老少十幾個人,湖邊見過的兩個少年也在其中。
但這次那男子沒粗魯的闖進屋,而是站在門口,先看了一眼正對門坐著的祁華,緊張不安的頓了頓足,下定決心似的在門口單膝跪倒:「臣,方震宇,參見國主!」
他身後的人或遲疑,或緊張的也跟著跪倒,但都沒有出聲。
游魚興奮得臉都紅了,這一刻,多少年沒見了!死丫頭!總算讓姑姑我盼到這一天了!她站在祁華身後,忍不住用手指輕戳了戳祁華的肩。
祁華已經接受過了厲盛和賀榮氏的拜見,此刻心情平靜得很,心裡轉了幾個圈,眼神看向方震宇也冷厲了起來。她不說話,輕抖了抖肩避開游魚的手指,只看著地下的人。
方震宇等了片刻沒有回答,忍不住抬頭看向祁華,卻被祁華冷厲的眼神震住了。
他是方世家嫡長子,自小就接受家主的教育,自然知道青玉戒的事。
這麼些年,他們躲在這裡,滿以為一切已經無望,但在外辦事的他,卻接到傳信讓他速回,說有十分重要的客人,然後他便看見了青玉戒,不過戴它的只是個十幾歲的小娘子,也不知道皇室在混亂中選了誰來承續,自己匆匆問了丹羽,丹羽並不知道青玉戒的來龍去脈,但肯定的說是在那女子身上找到的青玉戒,而且……竟然還有軟甲!……那不管怎樣,這人是國主無疑!唉!如今也不敢想以後的事,方家世代只能認錢氏皇室為主!先認了再說吧!
可這小娘子竟然有這麼……和年齡不符的威儀,難道……日後臨蘇還有復國的希望?方震宇心裡想著,卻在那冷厲的目光下尷尬的低下頭。
祁華卻在此時嘆了口氣,淡淡說:「國沒了,規矩也淡了,方家……也沒有護主的心了……」
方震宇震驚的抬頭看向祁華,深吸了口氣,腦子裡轉了幾轉,看了眼自己身後,心一橫,雙膝跪下了,認真行了三拜九叩的君臣大禮,口稱:「臣,方氏家主震宇,偕方氏族人及第二氏後裔叩見國主!國主萬安!」
他身後的人相互看了看,這才紛紛也行了大禮,呼聲此起彼伏了好一陣。
游魚微側了身站在祁華身後,交握的雙手都抖了幾來,她感覺自己的心像要跳出來!這,太讓人激動了!
祁華默默看著地下的人片刻,才朗聲說:「平身吧!我來的突然,也是機緣巧合,想不到方氏第二氏藏身於此,若是厲盛他們知道了,一定很高興!」
方震宇驚訝又激動的抬起頭:「厲盛?厲家的家主厲盛?他還健在?國主!……國主會復國?」
祁華淡淡笑了,微點了點頭說:「先起來再說吧!這些事還要從長計議。」
方震宇看著她那十分年輕明艷的臉,卻有雙沉穩的好似歷經滄桑的眼睛,張了張嘴,有些慌張的低下頭,慢慢起了身,垂首站過一旁,後面跪著的人也跟著或激動或茫然的退立在門口各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