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薇姐兒的親事
2024-07-19 02:25:59
作者: 南宮思
慕容薇卻目光一閃,神色變得堅定起來。
她知道,既然自己來到這個世界,無力改變世俗規範,只能在這遊戲規則內按照規則活得更自由些罷了。可很多事情,她決定了,就不會放棄。
慕容薇上前,關心地握著周姨娘的手,輕輕撫著她的後背:「姨娘臉色不太好,要好好歇歇。」
周姨娘正要說話,忽然間覺得背上一麻,眼前陡然就黑了下去。
「姨娘,姨娘你怎麼了?」杜媽媽驚慌地上前扶住周姨娘,慕容薇也一臉蒼白:「來人,快去請大夫!」
說話間,她的手悄無聲息地從周姨娘背後撤回,滿臉焦急地幫著杜媽媽將周姨娘扶到靠窗的炕上躺下。
外面春蓮、夏蓮兩個大丫鬟匆匆進來服侍,杜媽媽遣了人請大夫去。
實際上周姨娘不過片刻就醒了過來,杜媽媽連忙扶著她靠在薑黃色大迎枕上,「姨娘感覺怎樣了?」
「怎麼就突然暈了,我剛剛……可能是累了吧?」周姨娘有些莫名其妙,見女兒一臉焦急的樣子,安慰道:「三小姐,我沒事,大概只是昨晚沒睡好。」
「姨娘快躺好,大夫一會就來。」慕容薇吩咐了一聲,夏蓮忙跑了出去,不一會兒端著一個紅漆描牡丹花的盤子,上面放了甜白瓷的小碗紅棗桂圓湯,一把玉簪花銀勺。
「姨娘喝點吧。」慕容薇接了碗,要餵她吃,卻被周姨娘拒絕了,「三小姐,我沒事,自己來吧。」
她是真沒覺得自己怎樣,接過紅棗桂圓湯喝了大半碗,臉色更是紅潤起來。
這會子外面有小丫鬟隔了帘子問道:「姨娘,大夫來了!」
春蓮夏蓮連忙抬了扇,設了帘子,慕容薇也避到屏風後。
從屏風縫隙處見到是一個五十多歲的穿著青色杭綢直綴的男子,鬍鬚花白,目光炯炯,身後跟著個背藥箱的七八歲小童。
慕容薇心中點頭,三舅找的大夫看起來倒像樣。
大夫把了脈,眉頭就皺起了,「脾虛氣乏,宮虛體寒,不太好,這位姨娘是不是一直在吃藥?」
杜媽媽吃了一驚,這位大夫的意思是什麼?
周姨娘有些沉不住氣,看了眼杜媽媽,杜媽媽立刻把幾個丫鬟都支了出去,並吩咐了自己兒媳婦看著,不讓人靠近。
「這位先生,還請明言,我家姨娘的確是近些年一直在吃藥調理身體,只是一直未孕。」杜媽媽有些著急。
大夫嘆了口氣,欲言又止,「夫人還是另請高明吧,在下不想摻和到貴府中事。」
說罷竟欲抬腿走人。
杜媽媽連忙上前攔住人,腦子裡靈光一閃,「先生您不能走哇,不是都說當大夫的救死扶傷麼,請您幫幫我家夫人。」說罷塞了一錠銀子給大夫。
周姨娘也吃驚起來,這大夫話里話外,好像她未孕涉及到府中內務,難道……
大夫為難了半天,才說道:「您的身體其實沒什麼問題,只是您房間的薰香似有些異常,這種藥會導致女子不孕,但您一直吃藥,沖了藥性,否則早就不孕了!」
周姨娘頓時覺得宛如晴天霹靂,半晌才反應過來,哭了起來:「原來如此,先生救我,我還能懷孕嗎?」
「只要不聞這薰香,再開些藥調養,就沒問題了。」
杜媽媽愣了好久,才反應過來,上前千恩萬謝,「先生看這屋子可還有什麼不妥之處嗎?」
這大夫倒是盡責,找了一圈,說道:「那幾盆花也有些問題。」
周姨娘攤在迎枕上,神色恍惚:「原來如此……」
杜媽媽想到薰香的問題,臉色也很難看,送上了十幾兩銀子請大夫開方。
「這位先生是在哪家坐堂?」
「就在回春堂,敝姓王。只是此事……」
杜媽媽也是有眼色之人,立刻說:「此事絕不會泄漏出去,還要再請王大夫複診。」
一時也忽略了怎麼這麼快就找到大夫過來的事情。
送走了王大夫,杜媽媽打開扇,看到慕容薇走了出來,這時才想起三小姐還在屋中,頓時臉色微變。
慕容薇卻看著周姨娘,臉色出人意料的平靜:「姨娘,事已至此,先告訴我,誰平日負責換薰香的?哭不能解決問題。」
周姨娘一怔,看著女兒凝定的目光,忽然一顆不安的心漸漸平復下來。
杜媽媽已經臉色凝重起來:「三小姐,是春蓮負責姨娘的衣裳首飾和內庫的……薰香之類的東西一貫保存在內庫里。夏蓮是負責屋裡的打掃和吃食。」
慕容薇嘆了口氣,春蓮,不就是當初也去了相國寺的那個大丫鬟麼?
那天給她拿薰香的,也是她,當時她就有了猜測,今天不過是證實了而已。
「春蓮今年十五歲,她做大丫鬟是這兩年的事吧,之前的呢?」
周姨娘臉色白了下來,想起當年的事:「是綠歌,當時我做主把她配了人,是她的表哥,本來她家人要接她出府的,沒想到她那年夏天掉進池塘里沒了……」
慕容薇蹙眉,是因為綠歌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情,配了人就不能做大丫鬟了,也就被滅口了。
周姨娘有些黯然,春歌當年她很喜歡,她死了之後自己還傷心了好一陣子,沒想到竟然是這樣。
她在周姨娘耳邊說了幾句話。
周姨娘眉頭舒展開來,隨即打開門叫人進來。
春蓮和夏蓮被杜媽媽叫了進來,春蓮關心地問:「姨娘感覺怎樣了?大夫怎麼說?」
「沒什麼事,只是還得吃藥調理罷了。」說著咳嗽了幾聲,皺了皺眉:「這是木蘭花的薰香吧,換了米蘭花的吧,我聞著沒那個好。」
春蓮斂眸,「是,姨娘,我這就去換。」
慕容薇見幾個丫鬟收拾了房間,春蓮去了片刻便返回了,慕容薇笑道:「我看看,怎麼覺得姨娘這裡的薰香比我的好呢?我拿回去用的,感覺倒是不錯。」
春蓮笑著遞上來薰香,慕容薇聞了聞,目光微冷,她去的倒是快,上次送她的沒事,這次換房間裡的就有問題。
周姨娘目光就有些傷感,杜媽媽忙讓春蓮去再端了茶來,自己換薰香。
待春蓮一走,那薰香就被留下了。其他人也被支走了。
杜媽媽嘆道:「怪不得以前我總覺得那花開得好呢。」
「杜媽媽,花無百日紅,人無千日好。春蓮病了,府里的規矩病重了不能留下,她是家生子,就讓總管安置到莊子上吧,也算盡了主僕情意。」慕容薇微微一笑。
杜媽媽凝神望著小姐,點了點頭,讓一個人病,並不是什麼難事……該怎麼做不露馬腳她更心知肚明。
「姨娘身體不好,薰香過段時間就不用了吧,至於這藥方,我前些日子路過藥店買了些藥材,本來是打算送給姨娘的,倒是順便了,一會我讓人送了過來,倒要麻煩杜媽媽了。」她也看過藥方了,除了一味藥分量重些,其他跟她預計的差不多,可見這位大夫倒有兩把刷子。
周姨娘點了點頭,哭道:「三小姐,薇兒,你先回去吧。」
「姨娘還是保重身體吧,薇兒也希望有個弟弟妹妹能作伴呢,將來不管是娘還是我,都有個依仗呀。」她安慰著母親。
周姨娘一時間心中百般滋味,有悲傷,有欣慰,也有劫後的喜悅。
她不小了,為母則強,不能再這麼下去,為了女兒,她也要堅強起來。
周姨娘點點頭,慈愛地看著她,「三小姐長大了。」
慕容薇一時愣怔,眼眶紅了,坐了好一會才走。
出了雲閣,慕容薇看了看綠兒,臉色沉了下來:「府里可有關於我的傳言?」
綠兒猶豫了下才點頭:「就是有人談起了那日去舅老爺家的事……那個張婆子是個多嘴的,也不知怎麼就傳開了。」
慕容薇點頭,大夫人定是知道了此事,怪不得周姨娘今日表情這麼奇怪,是被訓了吧。
傳出去也無妨,讓他們以為她和娘家不和,或許不會再那樣盯著他們母女,她母親要是懷孕了,也不會有人懷疑跟周家有關。
回去之後慕容薇讓綠兒包了藥去周姨娘那,沒兩天,便聽說春蓮病了,有說是會傳染人的病,大總管派人將她送到了京郊一個莊子上去了。
這會子慕容薇正拈了栗粉糕吃著,「大姐,你嘗嘗吧,這是我試著用書上的法子做的,味道倒還可以。」
慕容蘭一身湖綠刻絲忍冬紋通袖衫,嫩綠的褙子,淺紅的挑線裙子,挽了雙螺髻的發間戴著鑲南珠的碧璽石發箍,光彩奪目。她笑著拈了糕點嘗了嘗:「咦,倒不知道三妹還擅長廚藝呢。這栗粉糕我吃著倒比府里的還好些。」
慕容薇笑著:「我也只是動動嘴皮子,還是廚娘的手藝好。姐姐要是喜歡,我寫了方子給你。」
慕容蘭目光轉了轉,「好啊。我們姐妹間,還就是三妹妹最對我脾氣了,這不,青黎郡主下了帖子,邀我們姐妹去參加他靖王府的賞菊會呢。聽說這次規模也不小,王妃是個風雅之人,每年的賞菊會很是出名,他們家花園裡的菊花有不少名品。」
慕容薇低頭,有些不安地說道:「小妹還未曾去過,怕丟了臉呢。」
「妹妹上次不也很好麼?放心吧,有姐妹們在,不會有事的。」慕容蘭淺笑盈盈,拉著她的手問她最近在做什麼,看什麼書。
慕容薇一一回答了,待慕容蘭走了,她的笑容斂了,看著手中的帖子。
秋高氣爽,正是出遊的好時候。
三日後要赴宴去,免不了還要準備準備。
香桃笑嘻嘻地說:「姑娘,咱們還得準備衣裳首飾呢,這回可不能像上次那麼隨意了。」
綠兒倒是想起了那天碰到的洛王,但見自家小姐自那日後還如往常,倒似自己多想了似的。
這回去,會不會又碰到洛王?
綠兒想起自家小姐的年紀,也該說親了。
秋芳並著一個穿著潞綢翠色褙子的十三四歲丫鬟進來了,那丫鬟生得杏眼桃腮,見到慕容薇連忙跪倒在地:「香玉多謝姑娘!」
「香玉,你爹病好了麼?」
香玉感激地磕了個頭:「要不是姑娘給請了大夫,還贈了藥,奴婢爹的病也沒這麼快好。爹和娘都讓奴婢好好謝謝姑娘,以後好好服侍姑娘。」
說罷遞了一個禮盒:「這是爹娘讓奴婢給姑娘的一點心意。」
慕容薇笑著看了:「你們都是我身邊服侍的,要是有什麼難事大可跟我說,我能幫的就幫了。你看你爹生病了,你不在,我可不是損失個得力的麼?」
香玉眼眶紅了:「奴婢……」
「好了,起來吧,正好回來,帶幾個小丫鬟把帘子換成夾簾吧。」
香玉連忙起了,疾步到外面,叫了小丫鬟們,把幾個門的細葛布夏簾換成了秋簾。
綠兒心中感慨,跟了這麼個主子,才是福呢,姑娘真是個和氣人。
慕容薇翻出了那本大秦山海圖細細看著,香桃從外面捧了個青花瓷花草人物花斛進來,裡面正插了大紅的木芙蓉,恣意綻放。
慕容薇坐在靠窗的炕上,窗外秋海棠盛放了,天高遼闊,小院裡有兩個未留頭的七八歲小丫頭蹲在門口玩沙包,歲月靜好。
慕容薇一時間有些恍惚,好似很久都沒有這樣悠閒的時光,前世最後的那段日子一直在醫院裡渡過,只有潔白的牆壁,單調的色彩,絕望的心情。
來到這個世界怎會沒有迷惘,只是她不能停下,她不想如何,只想過得自由舒適,可想要在這個等級森嚴的地方活得自由,不努力又怎麼可能。
就是現在,她心中從來沒有放鬆過,一天沒離開慕容家,她的命運就無法由自己掌握。
慕容薇看了會兒書,拿了繡繃練習刺繡。
什麼事只能一步步來,著急上火也沒用。
「大人,您看這事,真是讓我又愧又不安,小孩子不懂事,我已經讓三弟好好關她在家裡閉門思過,學學規矩。」周封嚴嘆了口氣。
慕容老爺也聽到過一些傳言,但畢竟是小孩子吵架,難道他還真當回事不成,既然周封嚴主動來賠禮道歉,他自然也不會說什麼。
「子言不必如此,畢竟是孩子而已,大了就好。」
周封嚴見他沒什麼不悅的,想想最近的朝堂,知道他並不關心這種小事,談了會最近的朝政,忽然話題一轉說起自己長子周徹。
「徹哥兒也不小了,我想著他和薇姐兒是表兄妹,將來若是能在一起,我也能照顧她,因此厚顏來此,想為徹哥兒求取三小姐為妻。」
慕容老爺愣了下,沒想到他是來探口風的。
他想起周徹,曾經見過幾次,進退得宜,才華橫溢。而且已經中了舉人,就等著明春考取進士了,就是自己長子今秋秋闈還要考舉人,上次考就沒考中,這次不知道如何。
雖然周家不是什麼大家世族,但這個女婿人選確實還不錯,畢竟薇姐兒是庶女,周家兩兄弟又是謹慎之人,不會陷入朝中紛爭。
慕容老爺一時想想,忽然覺得這婚事的確不錯,只是此事還得再商量看看。
「子言,此事我還得再斟酌一二。」
周封嚴見他沒有回絕,知道多半有戲,笑著應了。
等晚上慕容老爺跟妻子提起此事,大夫人卻皺了眉:「他周家是什麼意思,欺負了慕容家的女兒,還想賠個禮娶人回去?」
大老爺冷了臉:「你這話是怎麼說的,我看周徹才學人品都不錯,薇兒是他表妹,嫁過去總比其他人家更親。」
大夫人哼了一聲,她本就看周姨娘不順眼。沒哪個正室希望有個家世良好的妾室在身邊,畢竟她們受教育不同,還有外家撐腰,生下來的子女容易威脅嫡子女地位。
她根本不想給慕容薇找什麼良配,周徹越是好,她更不想答應這門親事。
「老爺,我只是覺得,薇兒還能再好好挑人,京城那麼多跟咱們家門當戶對的,怎麼也能找個合適的,周家雖然不錯,可薇兒跟他家鬧得不愉快,未必還願意嫁過去呢,勉勉強強的,以後日子怎麼過?」
慕容老爺沉著臉。
大夫人看他的神色,道:「還是再看看,反正也不急,二姐兒不也還沒定呢,怎麼也是長幼有序不是。」
慕容老爺想起二女兒的事:「你也好好給二姐兒選門好親事。」
第二天一早,慕容薇卯正起了,到淨房梳洗過後,坐在黑檀雕花梳妝檯前,綠兒正在給她梳發,利落地挽了個桃心髻,選了個米粒大珍珠圍起來的玉挑心,左邊插了兩支玉簪,黛眉如柳,粉面桃腮。
選了一副赤金菊花耳墜,穿的白綾衫兒,玫瑰綠的刻絲妝花對襟褙子,鵝黃纏枝花卉梅竹鑭邊裙。鏡中的人膚光勝雪,一雙眼睛黑亮奪目,宛如初盛放的花朵,生澀中隱隱透著風華,又於嫵媚中透著三分嬌俏。
秋芳端了個紅漆海棠花的托盤,放下甜白瓷的碗碟,見慕容薇的模樣,忍不住說起來:「小姐,怎麼不穿您那件大紅金瀾邊的褙子,那是回芳閣做的呢。」
慕容薇在桌前交椅上坐下,夾了個香酥捲兒吃著:「不過赴宴罷了。」她也不打算穿多隆重,更不想出風頭。
慕容薇剛喝了口粥,忽然停住了,目光像利劍般射向秋芳。
「小姐,怎麼了?」秋芳被那眼神看得心中一驚。
慕容薇握著銀勺的手陡然收緊,心中的怒氣像火山般噴發起來,氣極反笑起來。
人善被人欺,她不動手,別人卻不肯放過她,竟給她下藥!
自從來到這個世界,慕容薇一直忍讓,就是不想在沒搞清楚人際關係之前貿然行事。可惜人無害虎心,虎有傷人意,她無意害人,卻總有人揪著她不放。
心念電轉間,慕容薇恢復了冷靜,將那粥推到了一邊:「這皮蛋瘦肉粥咸了,不吃了。秋芳,你給我沏壺茶來。」
秋芳只覺得剛剛那針刺般的目光仿佛只是她眼花了似的,剛剛心頭的驚慌也淡了下去。
她走到正廳從木製暖壺裡倒了開水沏茶,隔著垂落的珠簾她看到小姐在慢條斯理地吃著早點。
片刻後秋芳端了茶來。
慕容薇嘗了一口,放下了,目光卻不像往日那樣的溫和,有種隱藏的失望和疏離。
不是廚房的問題,是秋芳動的手。
她給過她機會了,是她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對她下手。
相國寺,現在。
她和春蓮倒是配合默契,也隱藏得很好,春蓮走了,她好像還沒有警覺起來。
慕容薇嘴角揚起:「秋芳這茶是沏得越發好了。」
秋芳斂眸:「小姐過獎了,奴婢的手藝還是比不上綠兒姐姐的。」
慕容薇心中冷然,這迷藥也只是尋常,沒什麼特別的功用,只不過會讓人精神不振,昏昏欲睡。隨著藥效發揮,恐怕會昏倒。
今天,恰是靖王府賞菊會的日子。
誰會這麼做,大夫人,慕容蘭?
無出其右。
能指使秋芳的,也只有她們母女了,而慕容蘭因為風郁之事對她早就記恨,大夫人忙得很,也只有慕容蘭有這個閒情逸緻對付她並且完成計劃。
難怪這些日子裝得那麼親熱,姐妹情深的戲碼比戲子演得還好。
慕容薇深吸口氣,若是她在靖王府突然昏倒,她那位好姐姐再說點兒什麼她身體不好之類的話,當著京城那些名門閨秀和貴婦人的面,三人成虎,就算是假的也成真的了。
誰家願意娶個病怏怏動不動昏倒的女子做媳婦,那些夫人們自然會放棄她。
若她只是個尋常女子,不是從小學醫的,豈能察覺,定要中了計去。
殺人不見血,大姐,你果然夠狠!
但我也不是個麵團,任誰想捏就捏的,既然你不仁就別怪我不義,不給你點顏色,你倒真要把我慕容薇當病貓了!
「秋芳,你去叫月姑來,我有事找她。」她淡淡地吩咐著,秋芳立刻退下了。
她又把綠兒支開,待無人了,直接將那茶水端到淨房潑了。
等秋芳和月姑進來時,她瞥了眼那空了的茶水,悄悄退了一步,目光有些複雜地看著慕容薇。
「月姑,那孔雀線可準備好了麼?」也該物盡其用了。
「姑娘,我昨晚已經弄好了,你要的話我現在拿過來。」月姑笑吟吟地說著:「還有剛剛我看到大廚房那裡送了些螃蟹過來,說是南京的四老爺送來的。」
四老爺是她四叔,慕容老太爺的庶子,任南京任官。
「秋蟹正肥。」慕容薇笑了笑,「我不愛吃這個,你送去給二姐,我記得她倒是喜歡。絲線等我回來拿給我就行。月姑,我昨晚想起個做點心的法子,做南瓜凍,花生醬餅……」
她細細跟月姑說著,「待會你去小廚房那,親自做了,等我回來想嘗嘗,月姑的手藝我可是最喜歡呢。」
月姑笑得越發燦爛,「看姑娘說的,奴婢一定會做好的,姑娘好好玩玩。」
慕容薇點頭,心中冷笑,回頭便讓他們知道厲害。
綠兒給她塗了桃紅色的口脂,手腕上戴了一串綠寶石圍成的手串,舉手投足間自有優雅。
綠兒服侍著慕容薇出了墨園,去了大夫人住的正屋請安。
時候還早,幾位姨娘剛剛請安正準備離開,周姨娘見到女兒,瞥了她一眼,便低頭不再說話。
自從那天起,兩人的來往便少了。
慕容薇欠身福了一福,進得正廳,見到青磚石地面,光可鑑人,上鋪著猩猩紅的鏤花花鳥地毯,面前牆上懸掛著一副寶瓶觀音像,黑檀的案几上擺放著瓶爐三事,案前擺放著幾把黑檀玫瑰椅。翠色海水紋的承塵下懸掛著軟煙羅的淡紫色帷幔,靠窗的炕上擺放著炕幾,上面放著舊窯的盆景,以及一些茶點,大夫人正坐在炕上,跟一邊的大小姐說著話。
「大姐。」慕容薇還沒開口說話,門口就竄進一個嬌俏的少女,不是慕容婉兒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