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拉拉扯扯成何體統

  墨竹居西邊的小院子裡，傳出一陣歡聲笑語。

  「蘭草姐姐，你畫的是什麼？我怎麼看不懂！」

  「像塔嗎？」

  「不知道.....」

  林夢雪蹲在地上，用一塊碳黑，在不太平整的院壩上，塗畫著什麼，冷不丁眼前出現一雙黑色的靴子。

  「大人？」林夢雪忙從地上站起來，將手指在衣服上擦了擦。

  或許是蹲得太久了，腳有點麻，她沒站穩，一個趔趄，朝李程靠了過去，然後撞進他的懷裡。

  李夢雪感覺李程身體有些僵硬，也沒扶她。

  

  她無所謂的揉了揉鼻子，仰頭笑得眉眼彎彎：「大人怎麼在此？」

  李程默了默，編了個藉口：「……我去後廚，路過此地，順便過來看看。」

  去後廚？

  高高在上的太尉大人，是從來不踏入後廚的！

  順便？

  林夢雪居住的這個小院，十分的偏僻，從後廚過來，還得繞過一個長長的迴廊。

  她不相信李程會有這麼閒，會「順便」來看她。

  想必，阮峰海今天從後廚提回去的那些藥材，李程心裡有了計較！

  「大人，您是過來看奴婢的嗎？」林夢雪雙手搭在李程的手腕上，深情的看著他。

  她眼睛很漂亮，眸如夜空中的星辰，亮得讓人無法直視。

  李程別開頭，不再看她，可掛他手腕上柔軟的手，隔著衣料，也能感覺到柔軟和溫度。

  李程：……

  他不自在的抿了抿唇，沒像以前那樣抽回手。

  「大人，您看奴婢畫的畫。」

  林夢雪牽著李程的手，指向地上那黑乎乎的一團，一副求表揚的樣子看著李程。

  不太平整的地上，黑粗的線，彎彎扭扭。雖是寥寥幾筆，便勾出山海寺背後的遠古塔及它背後延綿的群山。

  李程眸光定定的看著，聲線冷了下去：「你會畫畫？」

  林夢雪知曉，李程在懷疑她。但她現在想要的，就是這個效果：有一點點懷疑，卻又拿不到把柄。

  處在這種懷疑與自我懷疑的矛盾中，她才能尋得更多的機會。

  勾勾唇，林夢雪嬌媚笑著：「奴婢一直呆在繡房，哪裡會畫畫！」

  她見李程眸色變深也在變冷，又說道：「奴婢是繡娘，整日繡著各種圖案，自然會描摹一些粗略的線條。」

  眸里的冷寒泄去，李程看著地上那副簡單的圖，若有所思。

  回到書房，李程打開那副被林夢雪撕成兩半的美人圖，看了很久，沉聲吩咐道：「明天去山海寺......帶上蘭草。」

  ……

  一輛普通得如一般富貴人家的馬車，行駛在官道上。

  林夢雪坐在馬車裡，將青色的車簾掛在金鉤上，貪婪的吸著城外清新的空氣，欣賞著不斷後退的花草樹木。

  她迫不及待的想去山海寺，想去見主持，想知道父親藏在山海寺里的秘密。

  她回頭看了一眼李程，見他一直低著頭，似乎在思考著什麼。入鬢的劍眉，緊緊蹙在一起。

  車廂的光暈罩在他臉上，讓他眉眼顯得更加的深邃，臉部輪廓顯得更加的分明。

  林夢雪冷笑。

  如此一張英俊正直的臉，卻心如蛇蠍。

  她實在後悔當年去城門觀他班師回朝，更後悔自己曾經在一段時間內竟迷戀這張臉！

  總有一天，她會將他打入無間地獄，讓他承擔他作惡的後果。

  她剛準備收回目光，便見李程的目光掃了過來。

  「大人。」林夢雪軟軟的喊了一聲，再送過去一個甜甜的笑。

  笑容讓李程有片刻的眩暈。

  他哼了一聲，別開了頭，卻立馬又僵直了背。

  一個軟軟的身子靠了過來，帶著她身上特有的清香，「大人，謝謝您。奴婢從小到大，從沒出來玩過。」

  李程皺眉，同時別開了頭：「......光天化日之下，拉拉扯扯成何體統？」

  末了，又沉聲補充道：「尊卑有別，請銘記你的身份。」

  「......是奴婢逾越了。」

  身旁的溫軟消失了，李程聽見一道帶著哽咽的聲音。他回頭，見剛才還喜笑顏開、在他身邊撒嬌的女子，側身坐到了車廂窗邊，一臉幽怨的垂著眸。

  初升的太陽，帶著緋色，如浮光般從她臉上掠過。

  李程的角度，剛好看見她撲閃的眼睫，還有眼尾那抹紅。

  顯然，剛才他的話，傷了眼前這個女人的自尊。

  李程抿了抿唇，手指微微彎曲，最後虛握成拳。

  兩人一路無話，李程低頭繼續想著自己的心思。

  猝不及防的，馬車傾斜了一下，一個溫軟的身子，隨著馬車的顛簸，滾進了他的懷裡。

  他低頭，對上一雙小心翼翼的大眼。大眼撲閃著，帶著澄清和無辜。

  李程張了張嘴，將準備讓她離開的話吞回了肚子裡。

  他記得那天晚上，他承諾過她，會對她負責。

  只要她老實本分，等正妻過門後，他自會遵守諾言立她為妾。

  而且那天晚上不一般的體驗，也讓李程有點食髓知味......

  林夢雪見他沒再繃著一張臉，便順著杆子往上爬，雙手環住他的腰，嬌笑著將臉埋在了他的胸口。

  馬車「咯噔」一聲，穩穩停住了。

  「大人……」

  車帘子被打開，隨後又迅速的被放下。

  阮峰海沒想到平日看上去十分正經嚴肅的大人，會在馬車上，將蘭草摟在懷裡。

  他頓時羞紅了臉。

  「大人，前面有輛馬車陷進溝里了。」一簾之隔傳來阮峰海的聲音。

  話音剛落，李程打開帘子，很淡定的從馬車上下來，而跟在他身後的蘭草，卻滿臉通紅，一臉嬌羞。

  側翻進溝里的，是一輛裝修得十分豪華的馬車。馬車的飛檐上，是標誌著潘家二小姐身份的鈴鐺和紫色流蘇。

  潘家二小姐潘紫雲，戶部大人手心的明珠，淑貴妃最寵愛的親妹妹。

  站在馬車旁，一臉焦急的潘紫雲，見到邁著大步走過來的李程，眼裡立刻露出欣喜，提著裙裾迎了上來：「紫雲見過太尉大人。」

  李程眼角餘光都沒分半毫出去，淡淡「嗯」了一聲，指揮他的侍衛，去拉陷在泥濘里的馬車。

  潘紫雲一愣。

  她顯然沒想到李程會對她如此冷淡，直到看見跟在李程身後的林夢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