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欺君
2024-07-18 19:05:25
作者: 故淵不思魚
謝罪?!
院內幾人除了慕雲琅,其他人都大驚失色。銀花更是顫顫巍巍地問道:「大人,可是因為……」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慕雲琅打斷了去。
慕雲琅眉眼不見半分慌張,神態自若道:「無事,你家大人身體抱恙,今日肯定去不了內文學館上課了,你記得早些過去,替她找學士告假。」
銀花一邊聽著,一邊在心裡感慨:這個時候,他不想想如何脫罪,居然想著我家縣主告假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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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你家大人身體未愈,我的事情暫且瞞著她些,免得讓她再勞心勞力。」
「他居然還怕我家縣主為他的事情操心?這位慕郎君,你到底和我家縣主什麼關係啊!怎的在這般情形,滿腦子都在替我家縣主著想啊!」銀花繼續感慨道。
紫宸殿外,聖人身邊的周內監攔在門口,對慕雲琅客氣說道:「慕將軍,聖人口諭,命你去偏殿跪著,什麼時候想明白了,什麼時候再去聖人面前請罪。」
慕雲琅沒說話,向周內監拱手後,轉身瀟灑離去。
偏殿內,早已有人備好蒲團,但慕雲琅看都沒看那蒲團一眼,直接直挺挺地跪在蒲團旁的蓮花紋地磚上。地磚凹凸的花紋,硌得膝蓋生疼。但慕雲琅仍一聲不吭地跪在那裡,不肯起來跪在蒲團上。
他咬牙忍著痛,心裡想:昭昭這些天是不是也這樣跪在內文學館的石板上?
正殿內。
聖人正在宮人的伺候下洗漱,聽到周內監進來匯報說慕雲琅的情況,狐疑問道:「直接跪在地上了?沒用蒲團?」
周內監道:「是啊,三公子就直挺挺跪在那裡,地上的磚可都是有花紋的,三公子嬌生慣養的,哪裡受得住呦。」他語氣中夾雜著疼惜,說完還長嘆一聲。
聖人接過宮娥手中的帕子擦臉,聽完周內監的話,哼了一聲,將帕子砸進水盆。端盆子的宮娥當即跪了下去。
「他既願意,便讓他跪!誰都不許管他。來人,傳膳!」
「慕將軍,聖人傳召。」
不知過了多久,慕雲琅突然聽到身後傳來聲音。過來傳話的不是周內監,是個年輕的小內侍,他見慕雲琅起身艱難,還貼心地上前攙扶。
慕雲琅拖著又痛又麻的雙腿,在小內侍的船夫下,緩緩走出偏殿,沿著廡廊進了正殿。
殿內明堂無人,小內侍引著他往側間走去。
進了側間,慕雲琅一眼便看到聖人。聖人靠躺在榻上,正捧著一本書讀,七月的天氣,他腿上仍搭著一張薄被。
慕雲琅跪在地上,道:「罪臣慕雲琅前來謝罪,請聖人責罰。」
聖人沒說話,掃了眼身邊的周內監。周內監立刻心領神會,給殿內時候的宮女內侍使了個眼神,飛快地帶人退下了。
屋子裡,只剩下她們這對舅甥、君臣。
慕雲琅是來謝罪的,聖人沒喊起身,他也只能繼續跪著,好在正殿地上鋪著地毯,倒是比偏殿好跪些……也不知道昭昭現在怎麼樣了?有沒有醒來吃些東西?……他今日在紫宸殿罰跪的消息會不會被傳出宮?若是傳到母親耳朵里,怕是又要被她老人家念叨了……
「你既來請罪,何罪之有?」
就在慕雲琅天馬行空地亂想著,從他進門連眼神都不給他一個的聖人突然開口道。
「啟稟陛下,臣身為金吾衛,擅離職守,此乃罪一。臣深夜私闖太醫院,將太醫強行拖走,此乃罪二。」
慕雲琅認認真真將自己的罪行列舉出來,而後伏身叩首道:「臣自知罪無可赦,請陛下責罰。」他言辭懇切,一副虛心認錯的樣子。
「認錯倒是認得快。」聖人評價道。
慕雲琅從他的語氣中判斷不出情緒,不敢貿然接話,繼續伏在地上。昨日闖太醫院時,他就已經想到會被聖人問責的事情。
憑他的身份,若是在巡邏時偷偷溜號,偷懶一會兒,看在長公主和鎮國公的面子上,無論是他下屬還是上峰,都會幫他遮掩過去的。
可他夜闖太醫院、又帶走太醫,見到他的人多了,事情變得複雜。他的上峰和下屬也不敢再幫他遮掩,只能早早地報告給指揮使,指揮使又著急忙慌地一大早跑到紫宸殿,稟告給聖人,請聖人裁決。
聖人這幾日難得精神清明,身體舒坦些,本來早上心情特別暢快,聽到這樣的消息,氣不打一處來,當即派人去把慕雲琅尋過來。
「愚蠢!」聖人冷冷吐出兩個字。
他一直覺得,慕雲琅這個外甥,雖然一直被稱「混世魔王」,但也不過是年輕兒郎活潑了些,愛玩鬧了點,不曾惹出什麼禍事,加之人機靈,皇城小輩中,他最喜歡這個小子。
誰曾想,就是這個混帳東西,竟然敢夜闖太醫院!
這可不單是犯錯、犯渾那麼簡單。
大半夜找太醫,一定是有人突發惡疾,可即便如此,他也該想個其他法子,哪有不管不顧直接闖太醫院的?這事往小了說,是慌亂之下,不得已為之。往大了說,那就是目無君上,囂張狂背。
要知道,太醫院在皇城之內,慕雲琅夜闖太醫院,那就相當於夜闖皇城。你一個金吾衛,御前正四品中郎將,夜闖皇城要做什麼?
傳出去,旁人只會往謀逆的方向去想!他又是聖人親自點進金吾衛的,整出這樣的么蛾子,是在給聖人丟臉!
慕雲琅心裡清楚這一點,但當時褚昭然昏迷,人還不停抽搐,這種情況是能要命的!他就曾親眼見到有人這般抽搐著,死在他面前!當時但凡晚一步去找太醫,褚昭然都可能如那人一般,就此香消玉殞!
走尋常宮規的辦法,昭昭身邊的侍女已經試了一遍,除了向帝後請旨再無他法。但當時天還沒亮,帝後尚在熟睡,誰敢因為一個女官生病,把帝後叫醒,擾他們清夢的?沒人敢!
就算昨夜慕雲琅連夜跪在紫宸殿前,或是讓銀花跪在含涼殿前,都不會有人敢冒著大不敬之罪,把帝後其中一個叫醒。哪怕是含涼殿的人,哪怕生病的這個女官是皇后的外甥女,結果都是等天亮,帝後醒來,再做打算。
旁的事能等,可救人性命這種事如何等得了?
若是能等,他們又何必連夜想法子?
所以,無論是權衡利弊,還是衝動行事,都只能選擇夜闖太醫院這一條路。
至於後果……被砍頭掉腦袋肯定不至於,多半挨頓板子,再革職在家,對比昭昭的安危,這點懲罰又算得了什麼?
雖然他想得大義凜然,但嘴上還是要找補一二,免得牽連昭昭。
他說:「陛下,事發突然,女官褚侍中昨夜突發高熱,用藥後直接昏迷抽搐,命在旦夕。褚侍中乃陛下親封,若她突發惡疾離世,臣恐損陛下仁形,這才夜闖太醫院,替她尋醫問藥。」
「如此,倒是你一心向朕了。」聖人冷哼道。
他緊接著說道:「三郎,你可知欺君是怎麼後果?」
聖人慢條斯理的一句話,卻讓殿內的氣氛瞬間緊張了起來。
慕雲琅的心砰砰直跳,腦海中不停地想著對策,聖人既說「欺君」,那便是不相信自己剛剛一心為公的言論,可若是自己現在立刻改口,不就坐實剛剛在說謊欺君了嗎?
可若是此時不改口,如何能讓聖人相信自己說的是真話呢?
他瘋狂地想著策略,想著若是昭昭此時,她會如何應對。對了!她曾說:「虛虛實實,真真假假,謊言要摻在真話了。三分真七分假,這才有效。」
慕雲琅喉結微動,在腦海中斟酌了一下言辭,直起身,眼睛看著地面,說道:「不敢欺瞞陛下,臣確有傾慕褚侍中之心,但公事私情臣還是分得清楚,此次之事,確如臣所言,昨日便是換了其他大人,臣一樣會替他求醫問藥。」
「你倒是什麼都不瞞著。」聖人說道,不過這次語氣和緩了許多。那股帝王之勢的威壓減弱了不少。
慕雲琅能明顯感覺到身上那道目光不再帶有巨大威懾,像如巨山般壓著他。
「朕再問你,你之前想方設法吵著要入宮做金吾衛,是為建功立業,還是為和汝寧那丫頭私會?」
慕雲琅拱手,說道:「建功立業乃男兒本色,臣自然無法免俗。」他言辭懇切,說得有模有樣。可實際上,都是扯淡。他若是真有建功立業的想法,早些年就該請鎮國公請旨,或是入國子監讀書,或是入金吾衛熬資歷,何必等到如今年歲?
「至於和……」慕雲琅頓頓了,最終決定順著聖人的稱呼,「和汝寧縣主私會之事,陛下恕臣無狀,此事絕對乃無稽之談。臣與汝寧縣主,乃臣單相思,縣主並不知情,只是看在家姐的面子上,稍稍客氣些。」
慕雲琅拼命將自己和褚昭然撇清距離,極力將自己塑造成一個單相思的痴心漢,這樣就算傳出去,也不會影響褚昭然的清譽。更不會把今日之事,強加到褚昭然身上,污衊她是「紅顏禍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