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杖刑
2024-07-18 19:05:27
作者: 故淵不思魚
在慕雲琅看來「紅顏禍水」這四個字就是天大的笑話,男子無能,遇事想不出解決的法子,便將責任推到女子身上,認為是女子容顏姣好,誤了大事。笑話!權利都在男子手上,女子能夠式微,如何能左右男子決策?縱然絕世容顏,惹男子傾慕,那也該怪男子定力不足,色令智昏,如何能將錯事都推到女子頭上?
說著這話之人,難道就沒有母親,沒有姐妹,沒有妻女嗎?若是她們被人冠以「紅顏禍水」之名,他們可還能如看客一般淡定?反正他慕雲琅有母親,有姐姐,也有心愛之人,且都是容貌姣好者,只要有他在一日,他就不會讓這幾個人被人詬病的!
「單相思。」聖人精準總結。
「是。」慕雲琅坦蕩承認。
「既是單相思,就該低調些。」聖人語氣溫和,像是長輩在提點晚輩。
可慕雲琅卻提心弔膽,不敢有半點放鬆。
「謝陛下提點,臣一定謹記於心。」他態度誠懇,煞有其事地保證道。
「如此,以後你便多去照應一二。」聖人說話的語調平緩,不帶一點波瀾,可說出來的話,卻如一記驚雷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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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慕雲琅腦子嗡嗡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刷得抬起頭,忘了不能直視君顏的規矩(他從小也沒真遵守過幾次),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聖人,不明白為何突然朝他意想不到的方向發展起來了?聖人這話是他理解的意思嗎?他以後可以光明正大去找昭昭了?
聖人看到他像是被大餅砸中,想開心又不敢相信的模樣,沒好氣地哼了一聲,心說:這小子私下關照得起勁,如今有明旨反倒是不敢相信了。這什麼老鼠膽子?
他冷聲說道:「你既不願,那便當朕沒有……」
慕雲琅急忙叩頭,高聲說道:『微臣領命!謝主隆恩!』他語速極快,生怕說得慢,讓聖人有機會收回成命。「嘿嘿,以後我可以光明正大照應昭昭了。」——慕雲琅心裡激動想道。
「接下來我們便說說你夜闖太醫院的事情。」
聖人一句話,將慕雲琅激動的心澆得透心涼,整個人瞬間冷靜下來。
「但憑陛下責罰。」
「去衛所領二十大板,嘴嚴些,莫將太醫院的事情透出去。」言下之意,這便是要瞞下慕雲琅夜闖太醫院的事情了。
「謝主隆恩。」慕雲琅說完,再次扣首。心裡美滋滋地想:二十大板換夜闖太醫院的事情,還是很划算的。
但下一刻,慕雲琅又糾結起來:「這一旦掩去夜闖的事情,我該以什麼由頭去領那二十大板?旁人問起來,我又該怎麼說?」
這個問題直到慕雲琅回了衛所都沒想出來辦法,可聖人的命令又不能拖延。他思來想去,既然想不到藉口,乾脆不想了!慕雲琅黑著臉,一副鐵面無私視死如歸的模樣直奔衛所刑房。
衛所剛巡邏回來的金吾衛見他如此模樣,都好奇地跟了上去。只見慕雲琅走進刑房,轉身就把房門關上,將看熱鬧之人擋在外面。
刑房內,兩個負責執勤的金吾衛正坐著閒聊,看到這一幕,互相對視一眼,都不明白這慕雲琅鬧的是哪一出。
其中一個圓臉絡腮鬍站起身,問道:「慕將軍,你可是有事而來?」
慕雲琅沒接話,自己走到牆角,將一把條凳拖到屋子中間,然後趴了上去。這條凳是專門用來打板子用的,如慕雲琅這樣的七尺男兒也趴得下。
「我奉命來領二十大板,動手吧。」慕雲琅說得輕飄飄的,仿佛挨打的不是自己一樣。
兩個金吾衛傻眼了,見過骨頭硬,挨打都不吭一聲的,可沒見過這種淡定的!
絡腮鬍走到慕雲琅跟前,彎腰拱手問道:「將軍我等並未收到命令,敢問您這是受哪位大人的懲罰?所為何事?」
慕雲琅拱手,對著紫宸殿的方向遙拜:「我奉聖人之命前來領罰。你們動手吧!」
聽到「聖人」二字,絡腮鬍眼睛瞪了起來,一口氣堵在胸口。像他這樣的普通金吾衛,連聖人近前都沒靠近過,猛然聽到來自聖人的責罰,他都跟著害怕。可看這位慕將軍是一點害怕的模樣都沒有,不知道的還以為這位將軍是奉命來領賞的呢!
雖然,聖人賞的板子,也是「賞」……
絡腮鬍一邊想,一邊說道:「大人沒有具體緣由,我等不能動手。」這是刑房的規矩,每個金吾衛只要受罰,都需要在本子上如實寫下:某年某月某日,某某人因犯何事受怎麼樣的懲罰。
這些內容缺一不可,年底會有人校驗的。
慕雲琅語氣輕鬆,十分不當回事地說道:「理由你隨便寫,總之打我二十大板就行。」反正理由是不可能有理由的,但這板子是得打的!
慕雲琅打定主意對受罰原因隻字不提,畢竟聖人只讓他把夜闖太醫院的事情掩蓋下去,可沒說讓他自己編理由。
絡腮鬍還想開口再勸,一直沒說話的另外一個金吾衛突然上前,輕輕拽了拽他的袖子,衝著他微微搖頭,示意不要再問了。
這人笑著對慕雲琅說道:「那慕將軍,我等就動手了,您稍微忍著些。」
「動手吧!」慕雲琅迫不及待地說道。
絡腮鬍看了看同伴,又看了看慕雲琅,最後猶猶豫豫地跟在同伴身後去拿行刑的板子去了。
這年頭,挨打的人視死如歸鎮定自若,倒是行刑打人的人猶猶豫豫,畏手畏腳。
「真打啊。」絡腮鬍對著同伴小聲耳語道。
同伴重重點頭,沒聽說是聖人親自下命的嗎?他們不動手那就是抗旨!他們有幾個腦袋能承擔這樣的罪名。
絡腮鬍還是有些猶豫,現在趴在那裡的可是長公主的兒子,聖人的親外甥,是他們連理由都不知道,就說打就打的嗎?
見絡腮鬍猶豫不決,同伴用口型說了三個字:「打輕點。」
動手打板子也是有學問的,有的板子聽著聲音大,叫旁觀者都跟著膽戰心驚,可真落在人身上就是些皮肉傷,傷不到肺腑筋骨。也有的板子,聽著動靜一般,似乎沒多少力度,可卻能要了人性命。
門外,沒有當值的金吾衛們都圍聚在一起,雖然慕雲琅關上的門將他們攔在外面,卻攔不了他們那顆看熱鬧的心。他們一個個探著頭,豎起耳朵想要聽聽屋內的情形。可惜,屋子裡的說話聲並不高,他們聽不真切。
每個人都十分好奇,這位聖人的親外甥黑著臉進刑房是要做什麼,是懲罰什麼人,還是要做什麼?
眾人面露困惑,但很快就得到答案——屋裡傳來打板子的聲音,一下又一下,聽得他們都齜牙咧嘴的。
這是那位慕將軍在挨板子嗎?
他犯什麼錯了?
眾人正嘀咕著,突然聽到身後傳來呵斥聲:「都圍在這裡做什麼?不做事了嗎?通通散開!」
這是指揮使的聲音!
眾人回頭,只見指揮使站在人群不遠處,他陰沉著臉,像是吃人一般凶神惡煞。眾人哪裡還顧得上屋裡的慕雲琅所犯何事,一個個鼠竄般四散而逃。
刑房的板子聲迴蕩在院中,指揮使深深地朝那邊望了一眼,隨後挪開眼睛,人依然站在原地。昨夜的事情,他是知情的,剛剛陛下身邊的周內監過來尋他,說是閒聊,卻給他講了一段《易傳繫辭》的第八章。
他雖是個武將,不懂什麼周易易經的,但也聽得懂「臣不密則失身」這句話。
周內監看似閒聊,暗地是來轉達聖人的意思,讓他務必保證昨天金吾衛的知情人都把那件事忘掉,不許透露半字。
幸好,他早有所料,昨夜已經吩咐過那幫小子,連威脅帶嚇唬地讓他們守口如瓶,別往外傳。夜闖太醫院這種事,放在旁人身上得掉一層皮下來,但放在皇親國戚身上,也就那麼回事。只要聖心在,不是造反謀逆的事情,都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陛下。」
周內監弓著身子走到聖人身邊,「都處理好了。」他剛剛無太醫院還有金吾衛衛所走了一遭,沒說別的,但念了一篇文章,在宮裡當值的,都是七竅玲瓏心,最擅聞聲而知雅意,今日之後,絕對不會有人在提起夜闖太醫院之類的事情。
就算有不長眼的挑起這個話頭,問到太醫院,也不會問出什麼內容的。
聖人捧著書躺在那裡,聞言只是隨意地嗯一聲。
「去給長公主那裡送些傷藥,順便告訴她最近半月若是無事不用進宮了。」若是不明旨告訴她,今日等慕雲琅帶傷回府,長公主就敢進宮問問緣由。
聖人沒精神去哄人,只能堵上長公主進宮的門路。
周內監應聲離去。
聖人起了困意,將手中的書放到一邊,坐起身。一旁候著的內侍立刻上前,跪在聖人面前,替他穿好鞋,而後躬身立在聖人身側,以手為托,伺候著聖人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