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賈母道：「玉兒難道真的生你二舅母的氣了不成？」

  黛玉抿唇淺淺一笑道：「外祖母說的是什麼話，二舅母原本也就是那麼一說罷了。賈家高門大戶，二表哥進學堂這樣的小事哪裡需要咱們這一雙無權無勢的姐弟出面了？」話雖然說的客氣，但是那語氣清清淡淡的，眾人不覺得一愣，想不出什麼話能夠接下去。寶釵拿著帕兒掩春笑道：「姨媽不過是隨口說說，林妹妹這般較真兒做什麼？那些沒眼色的奴才還以為林妹妹沒有那份容人的氣度呢。」黛玉看著她淡淡道：「我自然是沒有薛家姐姐這般的氣度，卻也容不得什麼人說我林家的不是。」賈母見越說越糟糕，心裡不由得暗怪寶釵對嘴，若是讓她跟黛玉說，黛玉的性子未必就會駁她的面子，如今卻是不成了。只得道：「也罷了，墨兒還要進學堂，玉兒你們先回去也好。只是莫要忘了外祖母，得空了就過來悄悄。或者回頭叫姐妹們過去陪你也是使得的。」

  黛玉輕聲謝過，寶玉聽說黛玉要走卻是不依。拽著賈母道：「老祖宗，林妹妹住在咱們家裡不是好好地麼？為什麼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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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玉睜著亮晶晶的大眼睛道：「我們自己有家，沒什麼要住在你們家裡？」

  寶玉立刻又道：「那我要住林妹妹家裡。」賈母笑著瞪了寶玉一眼道：「胡鬧！家裡好好的不住，住到你妹妹家裡做什麼？」寶玉哪裡肯聽，拉著賈母又是撒嬌有事乞求。黛玉秀眉微皺，起身跟賈母告辭牽著墨玉走了。寶玉立刻變慌了，放開賈母追了出去，「林妹妹，林妹妹！」卻被走在最後的藍菱和紫菀攔了下來，林清澤也站在後面，防著兩個姑娘家攔不住寶玉再由他出手。紫菀瞪著寶玉道：「寶二爺，我們家少爺年方七歲，姑娘待字閨中。請恕不方便招待你。還有，請你不要老是這般胡亂叫我家姑娘，沒得敗壞了姑娘的名聲。」

  說完趁著寶玉呆滯之際，追著黛玉和墨玉去了。留下寶玉一人十分委屈：為什麼林妹妹南回一次就好像變了許多？

  黛玉和墨玉也沒有再停留，當天就離開了賈家。雖然這次拜訪有些不太愉快，但是該做的事情總是做完了的，即使有什麼人說道也不會說她們不懂規矩壞了林家的名聲。隔了一日，黛玉便和墨玉一道去拜見了黎雲松先生。黎老先生原本就和黛玉的祖父是舊識，與林如海也是很有一番交情。當初在江南的時候就有意收墨玉為徒，只是因為墨玉年紀尚小不能離開父親只能作罷。如今林如海臨終寫信相托，無論是因為對墨玉的愛才之心還是林如海的朋友之誼，黎雲松都十分高興的收下了墨玉這個很可能是今生最後一個的入室弟子。

  黎老先生乃是一方大儒，自然也不會如一般人那般迂腐。對於黛玉小小年紀還要帶著墨玉這個弟弟也是十分憐惜，尋常閒暇時候也會點播黛玉一些為人處事的方法和道理，讓黛玉也是受益匪淺。雖然有賈家偶爾派人來打擾，但是卻都被李安等人擋了回去，姐弟兩個也都不是愛熱鬧的人，平平淡淡倒也過得十分樂業。轉瞬間，竟然又是一年了，黛玉和墨玉也漸漸地從剛剛失去父親的悲傷中走了出來，習慣了姐弟兩個相依為命的生活。

  京城的春天桃花如雨。

  雲松書院的後面是一處桃花林，長居京城的人都很喜歡桃花，所以每到春天的時候整個京城都飄著淡淡的桃花香氣，風一吹便是落英繽紛美不勝收。這一日，以為是黛玉的生日，提前一天黛玉就請林安去向黎先生通稟了一聲，剛過來午時便親自來接墨玉回家。到的時候因為時間尚早，正逢黎老先生在給墨玉講課，黛玉怕擾了墨玉學習，便在紅蓮等人的建議下往桃花林走走了。因為這片桃花林是雲松先生的私產，有的時候黛玉來接墨玉或者拜訪黎先生時候不對也會在這裡休息玩耍，倒也不怕遇到外人。

  黛玉輕盈的漫步在桃花林中，紅蓮和雪雁陪她身邊說笑解悶。雪雁一臉古怪的笑意跟黛玉說著前些日子聽來的關於賈家想要寶玉拜運送先生為師最後被拒絕的笑話，說的正起勁幾個人影從一邊的桃林里竄了出來。前面的是一個八九歲的華服少年，那少年年紀雖小，但是身手卻很是靈活，飛快的往黛玉這邊沖了過來。後面跟著幾個人顯然是僕從一類的，嘴裡還不停地叫著，「小主子，不要跑！」

  黛玉因這突如其來的狀況皺了皺眉，沒想到這桃林里還有外人在，便轉身對紅蓮道：「咱們先走吧。」紅蓮也知道黛玉喜靜，何況雖然運送先生家裡想必不會有什麼壞人，但是那男孩看來也不是一般人家出身，惹上了圖添麻煩。連忙扶著黛玉轉身往外走。誰知道那男孩很是調皮，衝到黛玉身邊躲在她身後，跟那些追他的人玩起了轉圈圈。反而讓黛玉三人不好離開。

  「小主子別跑了，天兒晚了咱們該回去了。」追他的人顯然也不敢真的逼得太緊了，傷到了自己的小主子，只能跟著他圍著黛玉三人轉圈圈。那男孩卻是玩上癮了，咯咯的笑道：「不回不回就不回！有本事你們抓我！」雪雁瞪著眼睛對那一行人道：「喂，你們要追人還是躲貓貓自己玩，不要擋著咱們的路好不好？」那男孩長相俊美，貴氣天成。聽了雪雁的話，軒眉一揚，道：「本……少爺還沒玩夠，偏不讓你們走！怎樣？」一邊的侍從聞言都忍不住苦著臉：天爺啊，小主子在哪裡學的這些紈絝子弟的調調？回了家去他們這些奴才還不被打死？其中一個連忙道：「小主子，讓這幾位先過去吧。」

  那男孩主子脾氣上來了，哪裡肯聽，氣的跺腳，「不要！就不要！」

  「小主子哎，別鬧了，你忘了，那位……一會就來了，若是讓他瞧見你這般無禮……」

  那人口中的那位顯然很有震懾力，男孩不由得抖了一抖，眨眨眼睛看看黛玉三人，卻似心有不甘，「本……少爺才不怕呢！這個姐姐長得很是漂亮，這位姐姐，咱們一起玩好不好，這些奴才忒是無趣了。」黛玉怔了怔，看著這個比自己還挨了一大截的男孩學著登徒子的口吻跟自己說話，但是那一雙眼睛卻是明亮純澈的。就像是墨兒老是喜歡在人前裝大人一般。忍不住淡淡一笑道：「我還有事，你自己玩吧。」

  「不要！就要你陪我玩兒！不然不讓你走！」男孩一張包子臉氣鼓鼓的瞪著黛玉。

  紅蓮也看出這孩子並沒有惡意，只是年幼愛玩鬧罷了。這才放鬆了警惕笑道：「我們姑娘要去接弟弟回家，哪裡有空陪小公子玩耍？」

  「弟弟？那……我也叫你姐姐，你陪我玩兒好不好？」男孩眼裡閃過一絲羨慕，他沒有姐姐，妹妹和弟弟也和他不親。

  「陌函，你鬧夠了麼？」一身冷淡低沉的男聲從不遠處響起。那一型的侍從只聽到聲音就已經紛紛跪倒在地。那男孩也似乎很畏懼這聲音的主子，立刻垂頭喪氣的耷拉著腦袋。一個身形修長挺拔的男子從桃花林中走了出來。青衣黑髮，並沒有什麼華麗貴氣的裝扮卻給人一種難以抗拒的威儀和尊貴氣勢。一張銀色的面具遮住了大半邊的臉，只有一雙隱隱透著冷淡的鋒利眼眸和堅毅的下巴能讓人看到。雪雁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驚呼出口，「焰王皇甫冰炎！」

  「大膽奴婢，竟敢直呼焰王殿下名諱！」跪在一旁的侍從尖聲斥道，雪雁頓時嚇得臉色慘白。

  黛玉也沒有想到今天會在此處見到皇甫冰炎，心中定了定神。扭頭就走那是小家子氣的閨閣女兒才會做的事情，何況雪雁得罪了這位焰王也不能不理會。黛玉一步，微微一福，「婢女冒犯了焰王殿下，還請恕罪。」

  皇甫冰炎輕輕拂袖，並沒有碰到黛玉，卻也輕易地沒有讓黛玉這一福拜下去，只是淡聲道：「無妨，林姑娘不必如此。」聞言，黛玉有些驚訝的抬頭看向皇甫冰炎，他們並沒有打過照面，黛玉不解眼前的人為何會認得她。皇甫冰炎卻並沒有解釋的意思，只是掃了那叫陌函的男孩一眼冷冷道：「還不走想一直待在這裡麼？」陌函抬起頭悄悄對著黛玉做了個鬼臉，笑道：「姐姐，我叫陌函，回頭我來找你玩！」才跟著那一行侍從走了。皇甫冰炎轉過頭對黛玉道：「剛剛我過來的時候看到黎先生已經下課了。林姑娘現在過去接令弟應該剛好。」

  黛玉點點頭，「多謝王爺，小女告辭。」說完領著紅蓮和雪雁接墨玉去了，卻沒有看見皇甫冰炎面具下若有所思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