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王夫人神色淡淡的道：「大姑娘好歹也在咱們家住了一些時候，如今回了京城也不回來，白教咱們擔心了。」

  三春等人連忙安慰著賈母，「老祖宗，林妹妹不是說了明兒就帶著表弟來拜見老祖宗麼。倒是後見了再說說她，林姐姐必定也是捨不得咱們的。」賈母聽了連連點頭稱是。吩咐丫鬟婆子準備著明兒一早就去接黛玉和墨玉過來。寶釵坐在王夫人身邊，一身百蝶穿花的半新衣裳，頭挽著簡單的髮髻，十三四歲的年紀卻是端莊雍容，氣度天成。見賈母如此緊張黛玉，寶釵心中隱隱的生出幾分不快來。她家是金陵首富，有珍珠如土金如鐵之稱。她是王夫人的親侄女，住在賈家這些日子她卻也感覺的到，老太太雖然表面上對自己客客氣氣的，但是在她心裡自己卻是遠遠地不能和黛玉這個嫡親的外孫女相提並論的。

  她卻不知道，在賈母心裡莫說黛玉是她的外孫女，就是黛玉是一個普通的親戚那也是比薛寶釵重要的多。士農工商，商人最末。即使薛家富可敵國，在賈母看來如論身份，連個普通的秀才千金也未必比得上。何況是像林家這樣的書香之族鐘鼎世家？

  賈璉將在揚州的事情細說了一遍，當然自然地略過了自己在揚州城裡花天酒地的那段時間。

  說完之後，賈璉取出十萬兩銀票交給賈母，說是處理了林家剩下的產業和宅子得來的。賈母接在手裡又是一番感嘆，「你那林姑父家原本不知道比咱們家好上多少倍。當初你姑姑出嫁光那聘禮就不下百萬。如今我也只得留下這些年給玉兒將來做嫁妝了。要說，他們姐弟還是接到咱們家裡還住好些，兩個孩子在外面生活還不被那些奴才把持了去？」王夫人連忙接口道：「老太太說的極是。大姑娘和墨哥兒到咱們家來，咱們還能虧待了他們不成？咱們家姑娘有的必然少不了大姑娘的，寶玉有的自然也不會短了墨哥兒去。」

  賈母點頭道：「你這話說的正是，明兒我在和玉兒說說吧。」

  辭了賈母，賈璉便跟著王夫人去了帳房，賈璉又取出十五萬兩給了王夫人。王夫人看的連連皺眉，「林家竟然只剩下這一點家底了？」偌大的一個家業只剩下這一點錢，委實是讓人難以相信。賈璉道：「那林姑父據說為官甚是清廉，又是個泡在琴棋書畫裡不懂經營的，想來林家早就不如從前了。這次的葬禮也甚是冷清。」如此說，王夫人才稍稍緩了臉色，問道：「你看林家那別院如何？」賈璉一怔，回過神來道：「那林家別院看著清雅別致，面積也是不小。太太莫不是打的林家別院的主意？」

  王夫人瞪了他一眼，臉色倒越發的溫和，「咱們家養著那林丫頭好幾年，如今林家也沒人了，林家的東西不就是咱們賈家的？還有林家在內城的老宅，雖然十幾年沒住人了卻是比咱們家更加氣派幾分的。」王夫人沒有說出口的是，黛玉容貌才情皆在賈家諸女之上，將來若是從賈家出嫁，他們不過是賠上幾個嫁妝錢，倒時候卻能攀附一個好人家，也好為寶玉將來鋪路。豈不是兩全其美。想到這裡，王夫人沒有得到預想中那麼多銀兩的不悅漸漸平息了一些，揮揮手要賈璉退下

  王夫人打的什麼算盤賈璉自是無瑕理會，揣著懷裡還剩下的五萬兩銀兩回自己住的院子裡去了。這一趟揚州之行雖然花了不少時間，倒也是快活得很，收益也很是不錯。賈家如今不過是外面看著風光無限，其實早就有些入不敷出了，五萬兩銀兩可不算一個小數目。

  

  回到自己院裡，王熙鳳正坐在一邊嗑瓜子，看見賈璉進來，鳳眸微挑，似笑非笑的道：「璉二爺可回來，這次在揚州待得可快活？」賈璉佯怒的瞪了她一眼道：「哪裡什麼快活？我可是奉了太太和老太太的意思去辦正事的。」王熙鳳揮揮手道：「得了吧，璉二爺若是說的出來林家宅子有多大，花園客廳書房長什麼樣子我變信了你沒有出去胡鬧。」自己丈夫是什麼德行，王熙鳳哪裡有不清楚的，林家那樣的書香世家他要是待得慣才是怪事。

  賈璉見王熙鳳並沒有和自己鬧的意思，這才呵呵一笑，伸手抱住王熙鳳親了一口，從懷裡摸出兩萬兩銀票給了王熙鳳道：「這些你留著用吧。」王熙鳳嬌笑道：「我就知道你沒有那般老實會將錢都給了老太太。一共從林家拿了多少回來？」賈璉嘆息道：「到底還是江南名家，雖然只剩下一個空殼子能買二十來萬也是不錯了。其他的都給了二太太了。如今二太太倒是惦記上林家在京城的別院了老宅了。」

  王熙鳳收好銀票笑道：「難怪二太太素來不喜歡林妹妹的，今兒卻跟著老太太說要接林妹妹過來住。只怕也不是光宅子那麼簡單吧。過兩年林妹妹也該出閣了，二太太想來是想把持著她的婚事了，只是卻不知道老太太那裡會不會如意了。」

  賈璉笑道：「咱們卻不用管這麼多，只管過好咱們的日子便是了。」

  卻說黛玉和墨玉遵照父親生前的囑咐，進了京城便搬進了林家在京城的別院。雖說是別院，但是卻還是在城裡，這一代住的都是一些名門貴族，平時也沒有什麼不三不四的人來往，十分的安靜。黛玉和墨玉看了都十分滿意。

  「老爺一個月前就來了信說姑娘和少爺要遷居京城，便要咱們將別院收拾出來。都是按著姑娘和小少爺喜歡的樣子布置的。姑娘看看可好？」林嬤嬤領著黛玉和墨玉進了別院後園的一處精緻小樓，果然是十分的別致清雅，正和黛玉的性情喜好。墨玉的住所就在卻在靠近前院向陽的一處主苑。布置的也是十分合意。墨玉小小年紀剛剛喪父，原本不願意和姐姐分開，卻也明白這原本就是規矩，不能讓人輕瞧了姐姐和自己去，也乖乖的應了。黛玉見墨玉如此懂事自然是十分欣慰。

  「姑娘身邊的人有些不夠使，老奴早就命人物色了四個隨身丫頭，四個粗使丫頭和四個粗使婆子。還有小少爺院裡一個教養嬤嬤，兩個隨身丫頭，兩個隨身小廝，並著四個粗使丫頭和婆子，姑娘看可使的？」林嬤嬤一邊問道，一邊把幾個隨身的丫頭招進來讓黛玉和墨玉過目。粗使的如何那是主子身邊的嬤嬤大丫頭管的事兒，但是這隨身丫頭合不合意卻要主子親自看過了才知道。

  黛玉看那六個丫頭都是十二三歲上下，模樣也是清秀端正的。也沒什麼意見。倒是墨玉道：「把我院裡的兩個隨身丫頭撥到姐姐院子裡，再給我添一個嬤嬤便是了。」林嬤嬤一怔，連忙道：「這小少爺身邊沒有小丫頭侍候如何使得？」墨玉瞅瞅姐姐一本正經的說道：「爹爹說了，男兒不可耽擱與紅粉胭脂之中，平白的染上脂粉之氣。墮了男兒風骨。」林家對於女兒從來都是百般嬌寵的，但是對於男孩兒卻十分嚴格。像賈家寶玉那樣整日混跡在丫鬟群中的，即使是七歲的寶玉也無法理解。

  一個七歲的孩子講出這樣的話，倒是真真的讓人覺得有些好笑。黛玉忍不住掩唇一笑，伸手捏捏墨玉的小臉對林嬤嬤道：「就照墨兒說的辦吧。」賈家的寶玉不就是從小混跡在女兒堆中麼，黛玉從前覺得寶玉對她極好，還有他的才情風度是有幾分像爹爹的。但是回到揚州見到爹爹她又覺得自己記錯了。寶玉雖然有爹爹的才情，卻沒有爹爹的才智，或許有那兩分相似的風度，卻沒有爹爹的風骨。雖然她和寶玉關係不錯，也沒覺得他那樣子有什麼不好，但是一想到自己的弟弟變成寶玉那般模樣，卻又覺得有些接受不了。林家的男兒，還是要明白何謂林家的風骨，何謂林家的責任的好。

  於是，就依著墨玉的意思，黛玉身邊除了雪雁又添了六個大小丫頭，墨玉身邊添了兩個小廝和兩個教養嬤嬤。姐弟倆隨意的用了些晚膳便各自歇下了。明兒還要去賈家拜見，那之後才能算正是在京城裡安頓下來了。

  次日一早，黛玉和墨玉還沒用完早膳，就有下人來稟告賈家的人來皆姑娘和小少爺過府去了。

  黛玉皺了皺眉沒有說話，雪雁不悅的道：「哪有人這麼一大早就來接人的？姑娘和少爺剛起呢。」墨玉放下手中喝粥的勺子，看著林嬤嬤問道：「來了些什麼人？」林嬤嬤撇撇嘴道：「來了兩個婆子還有一個叫紫鵑的丫頭，說是以前姑娘什麼服侍的。」黛玉和墨玉同時皺眉，他們都是生在名門大族的，很多規矩幾乎是很小的知道的清清楚楚映在腦子裡的。哪裡有人家請未出閣的姑娘和家中嫡子就派兩個婆子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