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皇嫂

  小雨淅淅瀝瀝的下著，雨滴敲打在梧桐葉上，滴滴答答，如一曲繾綣的長歌，唱不盡的綿長情意。

  華琰的白靴上沾上泥土，溫荔看一眼，輕輕呢喃一句：「五皇子……」

  華琰眼眸輕眯，如鷹般銳利，他唇邊含著笑：「正是臣弟。」他進了庭院，拿衣袖遮住頭頂，走過青石路，向溫荔走來。

  走到木桌前，他站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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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臣弟本在園子裡閒逛，不想天不作美，突然下起雨來，臣弟是來這裡避雨的。皇嫂不會不歡迎臣弟吧？」

  他的語氣，試探又自傲。

  溫荔彎了彎唇角，並未說話。

  梧桐樹下的只有一桌一椅，華琰站在溫荔對面，她沒有請他入座，也無座可坐。

  她方才和寧嫿的對話，五皇子全聽到了。

  華琰一時尷尬，一滴雨落在他的鼻尖上，他伸手擦去，突地，哼笑起來。

  溫荔抬眸看他，拿眼神在問：「你笑什麼？」

  華琰笑道：「上次皇嫂放臣弟鴿子，讓臣弟在酒巷等候皇嫂多時，也未見皇嫂來，臣弟還未生氣，這次反倒是皇嫂不理人了。」

  溫荔還是不答話，她收回目光，低下頭，將一旁倒扣的茶杯拿起，提起茶壺，倒出一杯濃茶，放在木桌的另一端：「五皇子，請喝茶。」

  華琰探究的目光更深了一層，他反倒有些琢磨不透這個女人了。

  華琰不動。

  「五皇子不喜歡茶？」溫荔再問，眸子再次抬起，平靜無波瀾。

  他有些不適應這般被動的地位：「皇嫂……」

  欲言又止。

  「嗯？」

  雨聲漸大了起來，雨水將樹葉拍打的噼里啪啦的。

  上方的葉子承受不住雨的重量，溫荔的頭頂開始漏雨，幾滴雨點飄入茶盞，濺起一層漣漪。

  她見華琰只是看她，目光似霧，卻不說話，她端起茶，抿了一口。

  雨水入茶，茶好似更清香了。

  溫荔放下茶杯，起身：「五皇子，雨大了，我們進去避雨吧。」

  他詫異幾秒，隨後跟著溫荔往屋子裡走去。

  以上忙跟上去撐傘。

  溫荔進來：「五皇子請坐。」

  華琰坐下，寧嫿將茶奉上，以山收了傘，隨後奉上糕點。

  屋子裡比外面暖和一點，華琰濕了的衣袍一點一點的被體熱蒸乾。

  溫荔知道他並不只是來避雨的，他既然能找尋到這裡來，必定是對太子府的一切了如指掌，知道她搬到安寧殿的小院住，知道父親從老家帶來紅提，也知道今日她會命人將紅提拿出來待客，還知道如何才能神不知鬼不覺的在紅提上動手腳。

  她不信，紅提的事情和他一點關係都沒有，有其母必有其子，周淑妃不是善茬，五皇子又能與太子抗衡多年，除外有周國公這般強硬的後台，他必定還有過人的本事。

  他在試探。

  她耗著不說話，華琰也耗著。

  華琰喝茶，吃糕點，看著窗外，像是在等雨停。

  溫荔明白，他是在等她先表明心跡。

  這個人，生性多疑，狂妄自信，不知有時是好，還是壞。

  窗外雨聲淅淅瀝瀝，屋子靜的只聽得到雨聲。

  雨唰唰的往下落，是葉子摩擦雨水的聲音，地面上積了一層雨水，雨滴落下，濺起的叮叮咚咚，讓人心曠人怡。

  溫荔看華琰的茶水見底，微微看了一眼以山。

  以山明白，很快又添了一杯。

  華琰耐不住性子，他坐了半晌，溫荔一句話都沒有，他把茶杯往前一放，說：「不喝了。」

  她道：「雨還未停，五皇子是要走嗎？我讓以山將傘送給五皇子，以免再被雨水淋濕衣裳。」

  以山將放在門口的傘拿了進來，雙手呈上。

  華琰看到傘上還滴著雨水，然後慢慢的笑了一下，他沒說要走，她倒是著急趕他。

  欲擒故縱？

  他並不著急去接那把傘，以山仍舊躬身低頭，雙手將雨傘奉上。

  他站起身，極不羈的一笑：「皇嫂，我希望……你我不是敵人。」

  溫荔淡笑，她將手慢慢地握住面前的茶杯，緩緩道：「我也並不想與娘娘與五皇子為敵，還望五皇子告知娘娘，溫荔願隨時助五皇子與娘娘一臂之力。」

  此話一出，寧嫿猛地睜大雙眼，愣愣地看著溫荔，她想報仇，她還是忘不掉景子臻！

  寧嫿去看以山，以山躬身低頭，臉上看不到什麼表情。

  寧嫿因為緊張心突然開始加速跳動，「怦怦怦……怦怦怦」的。如果太子妃要聯合五皇子對付太子，那溫家怎麼辦。

  華琰伸手接過以山呈上的雨傘，笑意漸漸變濃，好，很好，不繞彎子直接表明心跡。

  「有了皇嫂的傘，臣弟相信外面的雨很快便會停，到時候日出陽光，定會燦爛不已。」他別有深意的一笑，配合窗外滴滴答答的雨聲，此話有了另外一番韻味。

  仿佛是在說，有了皇嫂的相助，他相信很快奪嫡之爭便會分出勝負，到時候華玦被廢太子，他穩坐大涼江山。

  溫荔鬆開手中的茶杯，站起來，勾唇一笑。

  「臣弟告辭了，再會。」華琰微微低頭，算是行禮。

  溫荔將他送到門口。

  華琰撐起那把油紙傘，雨水落在素色的傘面上，濺起一朵朵水花。

  溫荔看他走出小院，和隨從往大殿的方向走去。

  天氣好像格外的應景。

  片刻之間，雨停了。

  天空如碧洗一般的藍，潔淨，清澈，爽朗，連風都是甜的。

  日出陽光，溫荔漸漸眯起眸子，西方彩虹漸漸浮出，像一座七彩的拱橋，掛在天邊。

  她相信，那是景子臻微笑的樣子。

  大殿，賓客漸漸有了醉意。

  君越不停的向華玦這邊看，卻一次也沒有眼神交流，除外之前警告的眼神，他根本不看她。

  十三公主華琚，端著一盆紅提，走到華玦身邊，她將紅提放在桌案上，盤腿坐在華玦旁邊。

  華玦看了她一眼，伸手，揉了揉她的頭。

  華琚仰頭，沖他笑。

  她一邊吃著紅提，一邊道：「皇兄，剛才那個姐姐好厲害呀！」

  「姐姐？」華玦低頭看她一眼，抬頭環視四周，像是在尋溫荔的身影。

  華琚點點頭：「是啊，太子妃姐姐。」

  他微微一笑，神情溫和。

  華琚看著他的樣子不由得咯咯咯地笑了起來。

  「笑什麼呢？」

  「琚兒是在笑皇兄和太子妃姐姐。」

  「嗯？」

  「皇兄和太子妃姐姐平日裡吵架都吵不贏吧？」

  「……」

  華玦伸手用中指彈了一下華琚的額頭，語氣沉下來：「什麼太子妃姐姐。叫皇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