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上門

  景府，這個地方仿佛是一個落了一層厚灰塵，被熱鬧、喧囂拋棄了的宅子，久遠到讓人不願意想起的一個地方。

  寧嫿清楚，自打景子臻出事之後，溫家和景家兩家關係破裂，自此再沒往來。雖然景子臻是太子害死的，但是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和溫家是脫不了干係的，景子臻的未婚妻嫁給了殺他的仇人，景家又怎麼會不怨恨溫家。

  如今溫荔要去景家，等於是往槍口上撞。

  溫荔上了轎子，寧嫿攔在轎子前。

  溫荔掀開轎簾，眸子淡然，已然恢復平靜，問：「有事？」

  寧嫿清楚，溫荔一定知道其中的厲害關係，但她還是要去，她要阻止。

  

  「嗯？」

  寧嫿急的額頭出汗：「太子妃，咱們還是不要去了。」

  「為什麼？」

  寧嫿閉上眼睛，咬咬牙，似乎作了很大的決心，她雙手攔著轎子，睜眼，道：「景家人一定會給咱們難堪的，景少爺早就不在了，太子妃何必苦苦執著？」

  溫荔的眸子淡下去，她的手放下帘子，淡淡道：「方才我就是看到他了，所以才去景府，只是確認他到底是生是死。」

  寧嫿還是不動，死死地站在轎子前。

  轎簾已經放下，隔著一張帘子，寧嫿看不到溫荔的表情。

  溫荔道：「如果不去，我會一直惦記著，寢不安席，食不甘味。」

  寧嫿明白景子臻意味著溫荔的整個過去，可是：「太子妃，奴婢怕……」

  寧嫿不讓。

  溫荔道：「不管他是否活著，我是太子妃這已經成事實，改變不了……所以，沒什麼好怕的。」

  寧嫿沒轉過彎來。

  即便景子臻還活著，她還是太子妃，誰也改變不了，確認死活，只求一個心安。

  以山看了一眼寧嫿，走上前，將寧嫿拉到一邊，轎子被轎夫抬起，以山擺手道：「走吧。」

  寧嫿不解，急的直跺腳，她吸允著鼻子：「以山你不知道，太子妃這次去景府，被別人看到少不得又得詬病，溫家會被人戳脊梁骨說的！」

  以山看著轎子被抬走，她回過眸，低聲道：「你只想著溫家的榮耀，怎麼不想想太子妃？她已經為溫家做出很大讓步，只是確認一下，不會有什麼問題的，太子妃身份尊貴，景家豈敢不尊，要是無禮，還有我在。」

  以山的眸子堅定，是在說讓寧嫿放心。

  寧嫿頓了片刻，沉下一口氣，點頭。

  下轎，以山上去通報，溫荔站在轎子前。

  管家朝溫荔這邊看了一眼，他認得溫荔，喊：「溫小姐，進來等吧，外面風大。」

  管家帶溫荔去前堂等。

  一路上，朱紅色的門，顏色不似當年鮮艷，兩旁的柱子早已斑駁；庭院裡的雛菊，是景子臻最愛的花，景家還在為他種植；長廊上的木欄，缺了的那塊，一直沒補，是當年景子臻在她面前練劍，失手砍掉的。

  幾乎沒有改變的景家，卻又好似什麼都變了。

  路上遇到的幾個僕人，她都認識，他們閃閃躲躲，沒迎上來，全都繞開走了。

  物沒變，人變了。

  管家請溫荔上座，命人上了好茶。

  「溫小姐喝口茶稍等一會，景老夫人和景家姐妹一會就到。」

  管家很客氣的行禮，退下。

  寧嫿看著管家出去，小聲道：「他怎麼還稱呼太子妃是小姐啊，不知道改口麼。」

  溫荔端起茶盞：「許是習慣了。」

  寧嫿撇一撇嘴巴。

  以山寧嫿規矩的站在溫荔身後，以山目視前方，寧嫿東張西望。

  半柱香的時間，景家主持大局的人一個也沒來，寧嫿站不住了。

  小聲嘀咕：「這麼久都不來，太子妃，他們故意的，咱們走吧。」

  溫荔的一盞茶喝完，沒人倒茶，逐客令很明顯。

  不來，是故意刁難，還是躲著不見？如果是後者說明景子臻還活著。

  溫荔起身：「走吧。」

  「老夫人到！」

  「大小姐，二小姐到！」

  「三小姐到！」

  「四小姐到！」

  通傳聲此起彼伏。

  溫荔站住，看著門口。

  景老夫人由景家大小姐攙扶著，一手拄著拐杖進來，看著蒼老了很多，兩鬢斑白，二小姐、三小姐、四小姐跟在身後。

  景母、景家姐妹見到溫荔並未行禮。

  景老夫人冷著臉，看一眼溫荔，別過眼，哼一聲：「不知今兒個刮的是什麼風，太子妃竟到了我們景府。老奴腿腳不利落，恕老奴不能給太子妃行禮！」

  溫荔知道她們有怨，她面不改色：「老夫人您是長輩，自然不用行禮，今日不用，日後也不用。」

  景老夫人冷哼一聲，板著臉，不領情，也沒絲毫緩和。

  景家姐妹從前和溫荔關係並不差，如今一個個都眼神如怨，面如冷霜，場面一度僵持。

  景大小姐忌諱的眼神看著溫荔，語氣還算和善，問：「你來景府做什麼？」

  「找人。」

  「這裡沒有你要找的人，你這是誠心給景家找不痛快麼？」景大小姐加重語氣。

  景二小姐：「快走吧。」

  景三小姐：「景家不歡迎你。」

  景四小姐：「是你害死了大哥！」

  溫荔咬緊牙，臉上沒什麼表情，她上前一步：「我就是為子臻來的。」

  景老夫人猛地轉過頭，將拐杖重重的一擱，呵道：「你沒資格說他的名字！誰念著他都行，唯你不行！」

  寧嫿被嚇的一抖，以山肅著臉，要上前：「不得對太子妃無禮！」

  溫荔用手勢止住以山。

  景老夫人因為激動，突地劇烈咳嗽起來，上氣不接下氣，臉色頓時被咳成了紫紅色。

  溫荔沒控制住自己，上前扶了一把，一手握著景老夫人的手，一手捋著她的後背。

  景家姐妹緊張的圍在景老夫人身邊。

  景老夫人漸漸緩和過來，溫荔心裡鬆了一口氣，手還沒松。

  景老夫人看到溫荔的手握著自己的手，她面色一怒，猛地將手抽回。

  溫荔怔住。

  景二小姐忙遞上一塊乾淨的帕子，景老夫人接過手帕，將手反覆擦拭，溫荔看著她的動作，如此嫌棄，心往下一沉。

  景老夫人將手擦拭乾淨，把手帕重重的一摔，扔在地上，她拄著拐杖向前走一步，鞋子踩在白手帕上，如同踩著塵土垃圾，不屑一顧。

  「太子妃，來我景府到底有何貴幹？」老夫人冷聲，問。

  溫荔將眼神從白色手帕上移開，看著景老夫人，目光平靜，開口：「我是來找景子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