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賈珍沉思了一會，然後才看著迎春道：「二妹妹，如今你也是知道的，這府中的情況也不是很好，因此，老爺太太讓我跟你璉二哥來找你商量商量，是否勞妹妹先借了些錢給我們府上解急，等開春收了租子再還上也就是了。」

  迎春輕輕的茗了一口清水（自打她有了身孕，再也不准喝茶了），然後才看著賈珍和賈璉道：「珍大哥怎麼如此說話呢，所謂欠債尚須還錢的，別的我是不知道了，這大老爺可是欠了錢才拿我做了抵押的，若是那府中還是有錢的，怎麼就不見他還上了，反而卻賣了女兒，因此珍大哥這些冠冕堂皇的話也莫跟我說才是呢。」接著眼睛掃視了兩人一眼然後道：「再則說了，今兒是元宵，本也是個團圓的節日的，珍大哥和璉二哥竟然為那些事情找我似乎也是不合時機的。」

  

  迎春的話雖然沒有多少的波動，可卻讓賈珍和賈璉的心都沉了下來，向來他們也是明白了迎春的意思了，這借錢怕是難了，不過見迎春並沒有直接回絕倒也不好說什麼，也只想再試試，因此賈璉道：「二妹妹，好壞都是一家人，你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迎春只輕輕的撇了他一眼，卻看得賈璉有些心虛，迎春淡淡道：「璉二哥這話說的是什麼呢，好壞是一家人？若真是一家人，怎麼我反而卻被家人給賣了呢？」

  賈璉被迎春的話說得一時間就賭了嘴了，他訕訕一笑，一時間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呢，迎春被小轎子送來孫府，身上除了她本身的一些錢財，賈府並沒有給她什麼嫁妝，這不光迎春自個記得，賈璉也是知道的，如今他們卻厚了臉皮來問迎春要錢，也果然是有些厚顏無恥了呢。

  賈璉想到這裡臉上也有些微微的熱意了。

  迎春好似沒有看見賈璉的窘態，只淡淡的喝了口茶。一時間，客廳倒也冷清了下來了。

  「呵呵，這家中何時來了客人了？」孫紹祖風塵僕僕進來了，臉上是一貫的溫和。

  迎春見狀笑道：「不都是元宵嗎，自然也是來過節的呢。」然後又打量了孫紹祖好一會才道：「你倒也是準時呢，說元宵來，還真的是元宵回來了呢。」

  孫紹祖聽了，也不生氣，只走到一旁的熏籠旁去了寒氣，然後才笑道：「反正我說了要回來的，自然也當是守信才是呢。」

  迎春只淡笑道：「回來自然也是好了，你且和珍大哥、璉二哥談談才好呢，總也是親戚，雖然是我的，不過我一個婦道人家也總是不便見人呢，何況我也有點累了，所以想先去休息了。」

  孫紹祖看了迎春一眼，迎春的臉上的確有一絲的疲倦，不知道為什麼，孫紹祖覺得自己的心一緊，然後點了點頭：「也好，你先去休息吧，這裡有我呢。」

  迎春點了點頭，然後也不理會賈珍和賈璉，自個逕自回了房間。

  孫紹祖見迎春走出了客廳，然後才走回到主位坐下，端起了丫鬟才送上的清茶，喝了一口，然後才開口道：「不知道兩位來我這孫府有什麼貴幹呢？」

  賈珍和賈璉相視對看，連迎春都不準的事情，想來這孫紹祖必定也不會答應的，可是不說又不行，因此賈璉只得硬了頭上前道：「是這樣的，因為榮國府的寶玉就要成親了，府中一時間需要一些錢財，因此才讓我們來找妹夫你借上一借，等開春收了租子就還的。」

  孫紹祖聽了笑了笑，可卻並沒有看著賈璉，只看著手中的茶杯道：「其實這錢倒也是小事情呢，若真借給了你們，還與不還倒也是不在乎的，只是……」

  賈珍和賈璉原本聽了孫紹祖的話心中一喜，不想這孫紹祖最後竟然加了『只是』兩字，自然也是讓他們一下子從半空掉落了地上了。

  「只是什麼？」賈珍忙上前問道。

  孫紹祖再度喝了一口茶，然後才不緊不緩的開口：「只是，春兒自從來我家，我這心也是不平的，好歹也是來我孫家做少奶奶的，可不想我這孫府少奶奶只用了一頂小轎子給送了來，我本也是準備了八人大轎的，可最後竟然是這樣得了妻子，我這心裡因此自然也是不舒坦的，這心不舒坦，我自然也是不想動了，所以若是你們想借錢，不是沒有，而是要等我的心情好了才有呢。」

  賈珍和賈璉算是明白孫紹祖的意思了，兩人不覺都是愣愣的看著對方，想不到這孫紹祖竟然會為了迎春的事情而不准，看來外面傳言，孫紹祖極其疼愛迎春也是真的。

  然而不管如何，想來這次也是借不到銀子了的，因此只得訕訕回去，稟告了賈母他們幾個。

  賈母聽了皺起了眉頭：「這都也是你們老子惹的事情，好壞這二丫頭還是我們府上的千金小姐呢，這會倒也好呢，偏被一頂小轎子給送了去，也難怪他們會不舒服呢，我瞅著這事情可能是行不通了的。」

  一旁的王夫人想了想道：「老太太，過些日子寶玉成親，這請柬我記得也是有給了孫府的，想來他們自然也是要來的，不如到時候老太太跟那丫頭好好說說，想來也是可以的呢。」

  賈母聽了點了點頭：「看來也只能這樣了，如今當務之急也是先給寶玉和寶丫頭辦了這親事再說，本也不過是半個月，想來也是來得及的。」

  王夫人點頭道：「正是呢，再者若是寶玉成親了，想來這薛家必定也是會有豐厚的嫁妝的，自然也就不用擔心到時候沒了錢財呢。」

  賈母贊同的點頭道：「的確是如此的，所以無論如何也是不能讓人破壞了這門難得的良緣，你也只管去辦就是了。」

  王夫人忙起身躬身道：「是，老太太，媳婦這就去辦。」

  再說這孫紹祖送走了賈珍和賈璉，走去迎春房中，見迎春正躺在軟榻上休憩，孫紹祖打量迎春，這幾日不見，這迎春似乎比去的時候豐潤了些了，想來在她的姐妹那裡過得也是好的。

  看著迎春恬靜的睡姿，孫紹祖的心不知道為什麼竟然有些悶，好似被什麼擠壓了，他明明知道自己的心早已經被那個神秘的玫瑰幻影占領了，可是如今的迎春竟然似乎也入了他的心，他的心也是極其複雜的，明知道自己不該有這樣的心的，可是好似管不住自己的心。難道說自己竟然還是那些風流人嗎，他輕輕的嘆了口氣，卻沒有進去打擾，只轉身離開，想好好解解自己的迷惑。

  孫紹祖一離開，迎春就睜開了眼睛，她本來就是那驚醒之人，因此自然感覺到了孫紹祖的目光，也能感覺大戶他有些心不在焉，因此眼中也有了迷惑，她也不是不知道孫紹祖對玫瑰幻影的情意，只是那不過是自己的一個面具，因此自然也就沒有說什麼，只是心中總也有些黯然。

  孫紹祖來到書房，本想寫些什麼好平復了自己的心情，可是卻如何也是靜不下來。

  「爺。」隨著聲音，孫管家走了進來。

  孫紹祖點了點頭，然後看著孫管家問道：「這幾日，我不在，可有什麼事情發生了？」

  孫管家點了點頭：「大事情倒是沒有，只是前幾日你跟奶奶都不在的時候，廉親王送了兩個戲子來給您做小妾。」

  孫紹祖聽了這話皺起了眉頭：「小妾，我何時要小妾了，如今那人了，都給送了回廉親王府也就是了。」

  孫管家聽了孫紹祖的話忙道：「爺，奶奶已經讓奴才打發了那兩個戲子了。」

  「打發？」孫紹祖有些詫異：「奶奶是如何打發的？」

  孫管家看了孫紹祖一眼，然後把迎春如何處理鳳官和靈官的具體情況說了一邊，孫紹祖聽了，只揮了揮手讓孫管家離開，然後獨自坐在書桌前發呆，他竟不想迎春會如此處理，雖然如此，卻不知道為什麼，聽到迎春竟然不樂意讓他納了小妾，心中不但不生氣，反而有一股的開心和歡娛。

  看看天色，想來迎春也是該醒了，何況今兒是元宵節，因此他站了起來，打算再度去找迎春，不管自己的心境如何，他都暫時不想去追究了，只想好好能過節。

  來到迎春的房中，只見迎春果然已經醒了，她此時一身白底紅梅的狼皮棉襖，裡面的中衣也是淡橘色的，一根迎春花簪子插在頭上，正斜靠在軟榻上看這棋譜，顯得慵懶卻又高貴。

  迎春見孫紹祖進來，放下了手中的書笑問：「打發了他們了？」迎春並沒有提起孫紹祖曾經來過的事情，只當他才打發了賈珍賈璉。

  孫紹祖倒也不多做解釋，只笑道：「可不是呢，你那兩個哥哥回去了，臉上可也是一塊青一塊紅的呢。」

  迎春冷冷道：「他們只當我也真是那二愣子了，硬讓他們敲詐了去不成，別說是銀子，即便是一根毛髮也別想從我這裡拿了去呢。」

  孫紹祖聽了迎春的話笑道：「何必太在意別人的想法呢。」

  迎春也只淡淡道：「我素來也是我行我素的，哪裡去管他們的想法去，只是想起他們每一次的算計，心裡也就不舒坦了，因此自然要好好的回回他們才是呢。」

  孫紹祖聽了迎春的話，不覺搖頭：「素來知道你也算是個成熟的，不想今兒才發現，你竟然也是喜歡斤斤計較的呢。」

  迎春也不說話，只哼了哼道：「橫豎還讓他們算計了去不成呢。」

  「你當我是吃素的嗎，這家中凡是一些瑣碎的事情，我自然也是能處理了的，何苦你這般自己生氣呢，好壞，如今你也是有身子的，自然凡事也當看開一點才好呢，若是看不開，反而自己惹了病，那才是真正的笑話了呢。」孫紹祖做一旁隨手接過司棋送上來的茶水喝了起來。

  迎春聽了不覺笑了起來：「我也不過賭氣，如今倒惹來了你這般的安慰呢。」

  孫紹祖聽了笑了笑道：「賭氣是可以，只彆氣了自己才是真的。」

  迎春點了點頭，想起寶玉成親的日子，因此遂道：「這寶玉二月初一也是要成親了，雖然是送了請柬來的，可是我原本也是不想去的，只是終究還是有些想念三妹妹和四妹妹，因此倒也想去看看呢。」

  孫紹祖聽了這話點了點頭：「既然如此，你也只管去就是了，不過看你如今也是有身子的，這樣吧，倒時候我和你一起去就是了，好歹我在，他們也不敢算計你什麼。」

  迎春笑著點了點頭：「如此也好，只是你到時候記得小心他們算計你才是呢，我這裡我是不會讓她們給算計了去的。」

  孫紹祖聽了笑道：「我一個大老爺們的，他們還不能把我如何的，只是你自個還是要當心才是呢。」

  迎春點了點頭。

  這時候只見秋爽拿了一個托盤進來，上面竟然是兩碗湯圓，她放下後，笑著對迎春和孫紹祖道：「今兒可是元宵呢，我才做了湯圓，爺和姑娘且來吃點，總也是圖個團團圓圓才是呢。」說著過去攙扶迎春。

  迎春搭了秋爽的手坐到了桌前，然後隨手拿一碗湯圓吃了起來，見迎春這般的吃了，孫紹祖自然也是不客氣的吃將了起來，很快就吧湯圓吃完了。

  迎春看著見底的碗道：「今兒才知道，這湯圓也是極其好吃的，只是總也一年一回，有些想念呢。」

  孫紹祖難得見到迎春這般不舍的神情，因此笑道：「又不是什麼好東西，你若是愛吃，我讓丫鬟每日給你做了也就是了。」

  一旁的秋爽聽了忙笑道：「孫爺，你少聽姑娘這般的苦楚了，她是有身子的，因此不可多吃了這些糯米的東西呢，前幾日就嘮叨了要吃什麼湯圓呢，我們幾個也不理會她，這會你要是答應了這些，只怕她會藉機亂吃。」

  迎春看秋爽竟然拆了自己的面子，只瞪著她。

  孫紹祖一旁只笑著搖頭，什麼都不說。

  元宵過去，接下來自然也就是寶玉和寶釵的金玉良緣了。

  迎春和孫紹祖在寶玉成親當天的卯時就到了賈府，因為她是和孫紹祖一起來的，以孫紹祖的才是，賈府自然也就當他們是貴客的，迅速帶了他們去了一旁的貴客廳中。

  迎春因為擔心探春和惜春，因此也只跟孫紹祖打了一聲招呼而去園子找探春和惜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