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7、城克

2024-07-17 16:03:21 作者: 吃瓜子的犀牛

  這趙任也是一員悍將,雙錘擺開,手下幾無一合之敵,轉眼間,鮮血、腦漿塗滿雙錘,更濺射得他滿身都是。隨手把沾到臉上的血肉抹去,他聲嘶力竭,高聲呼喊:「殺賊,殺賊!」

  千餘人亦高聲隨呼:「殺賊,殺賊!」

  整個的北營內,出現了一個詭異的現象,千餘陷入埋伏圈的的臨湘士卒都是呼喊不斷,反而大占上風的揚州軍卻只是沉默殺敵,竟沒一個人出聲。

  因為黃忠有心在徐方面前露臉,故而這次負責埋伏在營內的有不少正是黃忠的本部系統兵刀箭手,這支特殊兵種不僅戰力超過尋常士卒,關鍵是如臂使指。

  戰場廝殺之時,大部人都會大呼大叫,以做鼓勁,但還有另一種人卻是悶頭只管砍殺,半句話不肯多說,前者大呼,是為振士氣;後者不出聲,則是為聚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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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忠恰恰便屬於後者,而他的本部人馬刀箭手,自然也就有了這個特點,就是上陣殺敵,從來是不發一聲。

  一時間,兩支風格迥異的部曲激烈的碰撞到了一起,夜戰正酣。

  ......

  一支飛矢斜斜射來,正中了趙任股上。趙任左手錘放入右手,雙錘並舉,把弓身殺來的一個揚州軍卒錘倒,反手拔刀,截斷飛矢。雖身上受創,面不改色,覷見一都伯打扮的敵將便在不遠處,擲出佩刀,剛好砍中他的肩頭。

  那都伯雖穿鎧甲,難敵他力大,佩刀深入肩胛,慘叫一聲,連退數步,三四個臨湘軍的士卒奮不顧身,揉身撲上,有用刀的、有用槍的、有用短劍的,悉數劈砍、刺入他的體內。鮮血飛濺。

  這都伯也是黃忠麾下目前少數的二階兵種精銳刀箭手,瀕死之前,猶自揮刀反擊,砍翻兩個敵人之外,最後還撩開了一個敵將的下巴,刀鋒沿著面頰往上,直劈至腦門。

  那敵卒棄劍後退,兩手掩臉,慘呼連連。叫沒兩聲,被兩個揚州軍卒圍上,刀槍並舉砍死。

  這一幕盡顯戰場上的慘烈,像這個都伯和這個臨湘軍的士卒,當場身亡,得了一個痛快其實還不算太慘,最慘的那些受傷之人,特別是傷得不是地方的,黃忠部其實還好,很多都是在徐州招募的新軍,像徐方那邊的本部人馬,很多是從趙縣跟著王政一路廝殺至今,數年下來,雖然因為系統之故導致死亡率遠低於其他軍隊,但是也幾乎無人不傷,斷腿斷手,面目全非其實都是常見。

  這也是為何說「慈不掌兵」了,如果是一個仁慈的人,恐怕一場戰爭打下來,別說去看屍體了,就只是那些受傷的人,怕是都不忍卒睹。

  一邊是揚州士卒,一邊是臨湘軍。精銳對精銳,夜戰北營頭,正廝殺時,趙任聽到幾聲馬嘶,在營中更深的地方響起,

  百忙中他扭頭去看,夜色深深,瞧不到。只辨別其聲響,大約是從南營周近傳來,估摸是五六里地外的距離,趙任不由心中一動,想道:「莫非是樊縣尉那部?」

  猜測得很對,正是樊令最先帶出城的人馬。

  當得知臨湘城只派出五百騎兵後,黃忠當即便反應過來,敵人甚是謹慎,即便他們出現了「營嘯」依舊還要派人試探,為免暴露計劃,打草驚蛇,讓張羨不再遣軍來襲,已埋伏在軍營西邊的徐方當即讓黃忠親自帶人先把樊令引入了南邊營盤,他則又將北營布置一番,引來了趙任部。

  要說起來,為引誘敵人來襲,徐方居然敢把北營燒毀一空,膽識誠可謂不算不大。下了如許大的本錢,樊令與趙任又怎會不最終上當?

  青牛無非只是個引子,這一場誘敵出城的重頭戲實為自毀營盤!

  至今為止,事態的走向大抵皆在徐方的意料之中,要說意外也有,那便是黃忠的本部人馬表現十分出色,竟以相同兵力的步卒牢牢困住了臨湘軍的先鋒騎兵,甚至不僅是圍住,血戰小半個時辰,已明顯占了上風,讓趙任的兵馬死傷慘重。

  要知冷兵器時代的騎兵,無論是身體素質還是裝備精良,都遠非步卒可比,即便拋開坐騎的因素,一支千人的騎兵精銳,抵上三四千的步卒也是正常,如當年王政與曹軍在趙縣的第一戰時,多方設計之下,全殲牛金的那支千人騎兵,也是花費了好大的力氣。

  雖也同樣入了系統,但徐方並非英雄屬性,又不是王政這樣的玩家,自然不清楚黃忠的本部其實乃是特殊兵種,不免暗自連連感慨。

  這位黃將軍真乃大將之材,不僅自身有萬夫不當之勇,連練出來的兵卒都這版強悍,這等治軍的手腕,練兵的本事,恐怕除了政哥兒外,其於諸將皆不能比吧?

  正思忖時,有哨探驅馬奔來,來不及下馬,急聲稟道:「將軍,臨湘城門再次大開,約有數千人馬出城,觀領頭將旗,似為太守張羨親自帶領...」

  「哦?」

  徐方神情一振,魚兒終於咬鉤了啊,「如今是何時分?」

  「稟將軍,快四更了。」

  此時徐方正率領一支兵馬站在黃忠軍營旁一處斜坡高處,正居高臨下,俯視營內的戰場,見趙任部此時僅存已不過數百人了,兀自苦戰不休,不免生出惜才之心,當即吩咐道:「這敵將頗為勇武,如今正值用人之際,且去招降一番,若能為我軍所用,對接下來的戰事或有助益。」

  又對另一邊的親兵傳令道:「等張羨部盡數出城,教周校尉即起伏軍,斷其歸路!」

  「諾!」

  徐方又側目問道:「黃將軍那邊呢,可已殲敵?」

  「敵將樊令剛接戰時,不過數個回合,便為黃將軍一刀陣斬,只不過敵軍頗為兇悍,在主將身亡的情況下猶自負隅頑抗,殺到如今已然十不存三,卻還不肯投降。」

  「人言楚人率多勁悍決烈,蓋亦天性然也。」

  徐方聞言默然片刻,緩緩點頭,「誠非欺言哉,荊楚果多勁士!」想到這裡,由衷又贊了一句:「卻是難為黃將軍能速克湘南了。」轉念又想,見微知著,從這邊營中的戰局已可看出黃忠本部人馬的戰力出色,那邊又有他這等虎將率領,楚人再是銳烈,失去主將之後已是一盤散沙,再加上人數優勢,主場作戰,若要全殲未必便做不到...

  估計還是因為荊州人的身份手下留情了吧?

  不過便是事實如此,那也是建立在先斬敵將的基礎上,這等情況下敵人已失去了翻盤的可能,手下留情便不算婦人之仁,只能說是有情有義了。

  「去告知黃將軍,」徐方微一沉思,令道:「臨湘軍的先鋒既然只餘數百人,那就不足為患了,讓他留下個偏將圍之即可!」

  「令他即率主力調轉出營,攔截張羨出城的軍隊,與之野戰!」

  荊州軍的表現讓徐方刮目相看的同時也生出了些許警惕,先後有兩股敵人入營,看其剽悍的架勢,若是再放了張羨入營,沒準兒偷雞不成蝕把米,還真會有可能被臨湘軍把大營給徹底攪亂。

  反正預定的計策就是誘敵野戰,既然營內已經困住了敵人的一部,乾脆張羨的那四千人就不放入營內,在營外殲滅便是。

  徐方轉頭,望了望河對岸,又道:「速遣快騎,過河去通知魏延校尉軍,教他千萬謹慎行事。如果漢壽有援,務必阻攔,絕不可放一兵一卒過來!」

  「諾!」傳令官接令而去。

  「既然周都尉要改而去斷張羨歸路,原本還交代給他的另一個重任,伺機取城,看來便只有本將親自為之了。」徐方按劍昂立,轉望遠處巍峨城池,淡淡地道:「傳本將軍令,留下千人助友軍圍住北營敵人,剩餘人馬,從西營出,趁張羨率領兵馬出城時插入敵後,襲取臨湘!」

  一聲令下,三軍皆動。河水兩岸的兩座大營,剩餘的人馬還有六千餘人,同時摩拳擦掌,誓要今夜取城!

  此戰至此,徐方「誘敵野戰,趁隙取城」的計謀算是實現了一半,用自燒大營的勇氣,成功引出了張羨。

  而這前半截的計謀所以能得以實現,便全都是因為放在了「攻心」的基礎之上,至若他究竟能否得城,這後一半的計謀是否可以實現,卻就與攻心無關了。

  任你如何運籌帷幄,智計百出,沙場爭鋒,決戰神父,歸根結底最終還是要落到「力取」之上!

  ......

  張羨率千人出城,行有四五里路,猛聽得一聲炮響,一彪軍馬從西南方殺出,直抄其後,斷了他的歸路。

  張羨大驚失色,急忙轉馬來看,但見一桿大旗豎在這支軍馬之前,其上斗大的一個「周」字,迎風招展。

  大旗之下,一個面目兇惡的將官據馬而坐,手執長槍指點張羨,仰天狂笑:「長沙張羨,可識得乃公周泰乎?」

  事已至此,不須多講,張羨心中明白,這一番必是中了揚州軍的詭計。他又惱又驚,心道:「樊令、趙任誤我!」面上卻是強作鎮定,也不答話,只是催馬回入軍中,一疊聲地下令,改變陣型,試圖退回城內。

  周泰豈容他就走,眼看強敵中計,他樂開了懷,提起長槍,招呼左右,厲聲呼喝:「徐將軍神機妙算,楚人已中計矣!」

  「眾將聽令出營前,俺在徐將軍的面前立有軍令狀,絕不放半個楚人回城!弟兄們,且隨俺衝上去,將這些楚人殺個乾淨!」

  他麾下的兵馬以揚州軍為主,揚州乃是吳越之地,而荊州則是昔日楚國的疆域,荊楚與吳越同在長江流域,上古以降便紛爭不斷,即便兩漢也是互相敵視,身為九江人的周泰深知此點,故而直接便以「楚人」呼之,以喚起兵卒們同仇敵愾之心。

  這話果然奏效,無論將卒一時間人人紅眼,震天的殺喊聲中,除了周泰引親軍兩百人坐鎮中軍之外,其他人皆爭先恐後地殺向敵陣。

  醒悟中計之後,張羨方才如夢初醒般的匆匆改變陣型,縱然軍馬再是精銳,也難免會產生一點混亂,揚州軍的沖陣速度太快,頓時亂成一團。

  兩支兵馬方一交戰,西面又傳來一陣如雷蹄聲,周泰心中一動,循聲望去,沒過多久便見一面「黃」字將旗於乎出現,登時大喜過望,笑聲愈發洪亮:「黃將軍也趕到了,敵將張羨,你已被我軍數萬人馬團團圍住,既已中伏,還不速速投降?可繞汝一死!」

  ......

  這邊黃忠與周泰兩員勇將夾擊張羨,那邊魏延也已帶了五千人馬從湘水對岸迂迴到了臨湘城的西北方向,以防漢壽的文聘援軍,而另一邊的徐方,則親率六千揚州士卒,出了西營門直向臨湘城撲了過去。

  他們這幾人雖然兵分三路,其實都是為攻克臨湘而來,雲梯、投石機,衝車這些攻城的器械自然帶了不少,這些時日在城外更又製作了許多,早已準備的極為充分。

  來至臨湘城下,擺開陣勢,雲車十餘丈,瞰臨城中,旗幟蔽野,埃塵連天,鉦鼓聲聞數十里。或施弩車、投石機,衝車撞城,積弩亂發,矢下如雨。

  時夜雲層集,夜風漸大,吹動城樓,會殺伐聲,轟響振地。

  徐方率領的天軍本部原就是累捷之軍,百戰之師,再加上先克湘南,後取醴陵,膽氣士氣益壯,況此時又處在上風,自然人人奮勇,各個當先。

  若有神祇於雲端俯瞰,便可見此時長沙的平原上處處烽火。

  東面營中,四面楚歌,數千人將趙任部團團圍住,正一點點地不斷吞噬;

  野外之上,黃忠、周泰左右夾擊,打的張羨節節敗退,直其湘水敗退;

  至於最中心處的臨湘,徐方立在弓矢可及之處,不避不讓,親自擂動戰鼓,督部強攻。

  未至天明,營中先傳來捷報,入營的臨湘軍馬被盡數殺之,趙任戰至力竭終被生擒,而至晨光熹微,野外又傳來捷報,已成功驅敵入河,連殺帶淹,敵軍死傷無算,俘千餘人,擒長沙太守張羨及十餘將官。

  先後兩個戰場都已告捷,諸軍聚會城下,兵分三路,圍城三重,攻勢越發猛烈。

  此時臨湘城內的守軍在兵力上已處與劣勢,又無重將坐鎮,在看到張羨、趙任等被帶至城下示眾之後,軍心愈發潰散,抵抗愈發無力。

  至日正方中之時,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之後,長沙首府陷落!

  當徐方帶領諸將以勝利者的姿態進入城內時,正好魏延的軍報送來,說漢壽的文聘援軍來到,總數約有過萬上下,目前他剛和敵人的先鋒開始了小規模的接觸。

  「來的正好!」

  不等徐方回話,周泰已仰天狂笑,昂然出列:「末將願引本部前去迎敵,為我揚州再立一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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